第 182 章
朝會結束,該上衙門的還是得去上衙門,就算有什麼要商討的也只能下衙之後了。
索額圖作為領侍衛大臣,是跟著康熙辦公、幫康熙參贊軍務的,現在康熙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剛好太子派人來找他,他便去了,昨天的事發生的太快,他還沒與太子溝通過嗎。
太子正在解殘局。
「四阿哥的事太子可知曉了?」索額圖行禮過後,便在棋盤的另一側坐下,隨意瞄了一眼棋盤上的殘局,便開口問道。
太子手執一枚白子停在上空好久,緊皺著眉頭,漫不經心的答道:「聽說了。」
「太子以為,這是何人所為?」
太子的手終於動了。
「咔噠」
白子被放下,如玉的手又在棋盒裡捻起一枚棋子,仍舊保持剛才的姿勢。
「何人所為不要緊,要緊的是,有什麼好處。」
索額圖欣慰的點頭:「太子說的是,幕後之人想將這件事推到臣與明珠頭上,而臣也已經將指向臣的線索轉向大阿哥。就是不知道,那人究竟準備何時引爆這件事。」
「皇阿瑪已經知曉了,罰了裕親王進上書房讀書,另一位昨晚卻伴了駕。」太子再次落下一枚棋子,眉頭卻無絲毫鬆懈,「此事已不可為,收收痕跡。這件事過後,謀劃之人也不能放過。」
敢算計到他頭上來,雖然沒成功,但也不能輕易放過,不然他這個太子的威嚴何在!
索額圖皺眉,皇上竟然絲毫沒有厭惡那位?還招寢?皇上對她已經寵愛至此了嗎?他憂心忡忡的開口道:「皇上如此盛寵貴妃?」
太子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不以為然,得寵又怎樣?還能越得過他:「叔公多慮了,老四要去寧古塔了。」
「是臣多慮了。」索額圖想想也是,後宮女子再得寵又如何,看皇上在四阿哥一事上的態度,就知道皇上並不是為美色昏了頭的人。
兒子不得力,后妃再得寵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走出太子的居所,索額圖回身望了一眼,嘆了口氣。
后妃得寵說不重要也不重要,說重要也重要,起碼有個皇上身邊的枕邊人,也能多得到點消息,揣摩皇上的心思也容易些。他將小赫舍裡送進宮也是為此,只可惜小赫舍裡氏並不得寵,一直只是個庶妃。
好不容易懷了孩子還是個阿哥,卻沒滿月就去了。索額圖一度懷疑是有人暗害,可惜他早年在宮裡安排的人手都被清理掉了,近些年又將精力都主要放在了毓慶宮,一時間竟找不出人手去查。
更不敢叫太子幫忙查,甚至那孩子夭折的事,他在太子面前一句都沒提過。
罷了,有太子就夠了,那孩子就算活下來,也不過是讓太子多一個幫手。
太后所處,康熙寥寥幾語將這兩天發生的事給太后說了一遍,主要意思就是雲荍母子被人陷害了。
而向來老好人的太后被氣的不輕,罕見的罵了人:「這幫長舌婦,當年就敢編排哀家,現在居然還學不會閉嘴!皇上你可不能放過他們,現在敢說這種混賬話,往後還不知道能做出什麼事呢!」
當年她和先帝、她堂姑、以及孝獻,甚至是太皇太后,都被宗室裡那幫長舌婦編排的不成樣子。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倒是越來越大膽,連皇室血脈都敢混淆了。
「這是混淆皇家血脈,決不能輕饒!」太后惡狠狠的說道。
而對雲荍,卻沒有評價半字。一是因為她究竟不是康熙生母,以前的關係堪稱淡薄;二也是她自己當年就遭受謠言之害,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而且她養了胤祺,宜妃與雲荍的關係又是出了名的好,太后私心裡其實還是偏向她們一撥的。
「皇額娘說的是,朕不會輕饒了他們。」康熙眯著眼,身上也透出些微殺氣。身為執掌天下的君王,居然有人敢打著裹挾天下輿論脅迫自己的主意,絕不可能輕饒!現在是裹挾輿論,誰知道下次是不是就裹挾天下人造反呢。
「不過。」康熙收斂起身上的殺氣,話音一轉,「此事還得壓下去,不能以此為名懲治他們。」
太后緩緩消著氣:「皇上說的是,這到底不是光彩的事,說出去也會讓天下人看笑話。皇上打算如何?」
「皇瑪嬤還在的時候。」康熙語氣裡充滿了懷念,「朕曾與她說過,要將宮裡的位份動一動,皇瑪嬤也同意了,只是後來因為一些事擱置了。今年剛好是皇額娘您的五十大壽,朕打算將后妃的位份升一升,也算是討個綵頭。」
頓了頓打趣道:「到時候也多些人給您賀壽,您也多收點兒好東西。」
在宮裡向上級獻禮也是需要資格的,像太后過大壽這種級別,那是嬪位以上才能上桌兼當面祝壽的,嬪位以下送禮的規格都是有規定的。
太后嗔他一眼:「連哀家都敢打趣了。哀家難道還缺她們那點兒東西?」
頓了頓有些傷感的道,「即然皇額娘都同意了,哀家也沒有什麼意見,皇上想做便做吧。」
「謝皇額娘恩准。」康熙笑著謝了個恩。
太后無奈的看他一眼,好奇的問道:「不過升位份與之前那件事有何關係,皇上打算怎麼升?」
康熙默了默才緩緩道:「朕打算晉淑嫻為皇貴妃,並將鳳印交給她。」
「這……」太后驚訝,雖然她對雲荍沒啥意見,甚至還有些感同身受的同情。但是見康熙絲毫沒將那謠言放在心上,不但沒對雲荍心生芥蒂,反倒要升她的位份,著實讓人有些驚訝了。
但太后有一點好,她不會像太皇太后一樣,因此就覺得康熙是不是太過寵愛雲荍,從而生出要打壓雲荍的想法。
而是嘆了口氣,慈愛的對康熙道:「皇上將來一定是名留千古的明君。」
康熙笑笑沒有說話,若說芥蒂,那肯定是有的,只不過他將這芥蒂全都轉向了福全。而對雲荍,他心裡還殘存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真心與愧疚,遇到這件事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雲荍受了委屈,所以他想補償她。
而他能想到的補償方法,就是給她寵愛,給她高位。
太后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問道:「皇上,胤礿,一定要去寧古塔?雖然他的確傷了人,但也沒必要罰的這麼重吧。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小孩子家家的,身體會受不住的。」
自從康熙讓她養了胤祺,她便收斂起所有心思,除了太子外,對其他的阿哥從不過問,就是不想讓康熙覺得她越了線。
康熙一開頭就跟她說了胤礿之事,她一直忍著沒問,結果還是沒忍住。
再怎麼樣,那也是她的孫子。
康熙抿了抿唇:「…皇額娘不必擔心,到底小四也是朕的兒子,朕不會讓他有事的。再說他也不小了,出去鍛鍊鍛鍊也好。」
康熙這般說,太后也沒法子反駁,想了想還是最後努力了一把:「那能不能讓他明年再去?明年他就十六了,剛好該選嫡福晉了,索性讓他成了親再去吧。」
「無妨,嫡福晉先選著,成親晚兩年也不著急。等太子、老三都娶了才輪到他,時間也差不離的。」康熙搖搖頭道,見太后嘆氣,又撫慰道,「皇額娘放心罷,朕不會將自己的兒子一輩子丟在邊疆的。」
「怎麼會,兒子又不是一輩子呆在邊疆了。」胤礿搖頭道,「再說,郭羅瑪法就在那頭,兒子一直想再見郭羅瑪法呢,這次可算有機會了。」
「你不怪額娘就好。」雲荍摸摸胤礿的頭,胤礿現在高的不像話,就算坐著,雲荍也要舉起手臂才能摸著她的頭。
眼眶有些紅,雲荍澀然道:「本來是想將你送到那邊去,然後讓你郭羅瑪法照看著,誰知道皇上居然讓你去軍營,上前線。」
她跟康熙說將胤礿發配寧古塔的時候,打的主意是讓胤礿到那邊去表面上當一個閒散皇子,然後私下跟著薩布素學東西,如果能在那邊建立一點自己的班底就更好,將來即使不爭奪皇位,也要在暗中有自保的力量。
京城會站隊的人不是選了太子就是選了大阿哥,佟家這幾年也收攏了不少人,剩下的差不多都是只忠於康熙的直臣。
胤礿想在京城建立自己的班底太難了,而且關鍵是現在太子和大阿哥都還在上升期,若胤礿露出一點別的意思,很可能會被太子和大阿哥聯合起來集火。歷史上的九龍奪嫡就是,直到太子和大阿哥鬥得快兩敗俱傷時,其他人才敢表露心思加入戰團,之前不是在兩個哥哥之間選擇站隊,就是唸經拜佛以示自己無意於皇位。
而雍正最後能登位,其實是沾了康熙活的夠久的光,讓他能夠在中年時期才開始建立自己的班底,最後在奪嫡中獲勝。
但凡康熙早死個四五年,最後登基的都不一定是雍正。而即使雍正登基後,來自太子一脈的威脅仍舊是他頭上懸著的一把劍,這就是太子長時間威勢的影響。
胤礿見雲荍紅了眼眶,自己心裡也有些酸澀,卻扯開笑容開玩笑道:「額娘不必擔憂,想想也知道,寧古塔將軍哪兒敢真的讓兒子上前線。」
雲荍拍拍他的胳膊,笑不出來。
此時屋裡並沒有其他人,雲荍突然嚴肅起來,低沉著聲音道:「額娘問你,你,可對…那個位子有想法。」
說完緊緊的盯著胤礿。
胤礿一臉震驚,而後慢慢耷拉下眉毛,沉默不語。
「你知道,額娘向來不耐煩想這些的。」雲荍緩緩開口道,「你宜妃母曾經逼問我,到底有什麼想法,額娘煩了好一陣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想法,後來就直接逃避了這個問題。」
「可這次事一出,額娘突然明白過來。不管我們有沒有想法,在別人眼裡,我們都是威脅。即使威脅不大,也不妨礙他們在互相對付的時候,順帶將咱們收拾了。」
「今天早上朝會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沒有自保的力量,即使別人只是順手而為,對咱們也是滅頂之災。現在是皇上還願意護著,可帝王心海底針,一旦皇上不護著了,咱們又該如何?」
「額娘並不是要你去爭去搶,只是身在這波雲詭譎的皇家,咱們必須得有自保的力量。此次去寧古塔,有意無意,是兩種不同的路子,額娘在宮裡,也會做不同的努力。」
「你說呢?」
胤礿悄悄握緊了拳頭,緩緩抬起眼,雲荍彷彿看到了其中燃燒的火苗。
「兒子曾問郭羅瑪法,比大將軍還要厲害的是什麼。」
「現在,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