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漠凡，我看到了，她看你的樣子，她是喜歡你啊……」

　　「漠凡，幫幫我，即使不喜歡她，你也先答應了她好嗎……」

　　「漠凡，我不想再看到她……」

　　「漠凡，演員比模特要好不是嗎，你讓她去當演員好不好？你讓她走，你讓她走……」

　　「漠凡，她不走，我會瘋的！我會瘋的！……」

　　「漠凡……」

　　那一天，他在震驚後卻答應下了李娜這個「不可思議」的忙，只因為李娜凝視著他的眼中那幾乎似要崩潰的神情。

　　她是他所牽掛之人，他習慣照顧她，習慣對她心軟，他亦曾說過他會護她一世平安。

　　以至當他看向李娜眼中被無助、恐慌、癲狂所纏繞而出的痛苦漩渦時，他承受又忽視了良心的譴責，對另一個完全無辜的女人做出感情上欺騙。

　　而他開始時自以為不會造成太大後果的欺騙，卻是毀了那個女人的一生。

　　「李娜，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個記者，是你叫來的吧？」

　　「李娜，你想讓媒體怎麼寫我和靜安？是想說我們的離婚是我的出軌，還是她造成的原因？」

　　「李娜，我們毀了丹寧，難道你又要牽連進……」

　　「什麼靜安？！她不是她不是，她是丹寧，她是那個女人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除了那個女人除了丹寧怎麼還會有人……都是她的出現，所以你才提出離婚的對不對，都是她，都是丹寧這個女人！」

　　沙發上，穿著睡袍的女人，聲聲宣洩著那個令她憎惡的名字。

　　自他們結婚後，就再未出現在別墅裡的男人，側開眼，靜靜聽著女人無休止地重複著那人的名字，「李娜，我們婚姻的結束不關其他人的任何事，你也該是最清楚知道這場婚禮為什麼會舉行的原因。」

　　男人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剛才質問時的激烈，透著乏力的頹廢，「我只是一直沒說而已，李娜，如果不是丹寧的原因，如果不是你想要看到她徹底的失敗，這場婚禮，我們的婚禮……還會舉行嗎？」

　　男人知道，一旦他說出了這個從來沒問出口卻是一直存在著的問題，他和女人間的對話也將結束。

　　「呵……這的確很難回答對嗎？」冗長的等待後，有些發怔的女人仍舊沒有作聲。

　　早就把目光落回女人身上的男人，生硬地輕笑道。

　　「李娜，現在丹寧已經不在了，那麼這個婚姻……你也不該需要了不是嗎？」

　　男人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點上後吸了一口，似想借此平定自己這一刻的情緒。

　　「不能！不能離！她還在，靜安就是丹寧，丹寧那女人還在！」男人最後的話，就像引燃炮火的導火線，炸開了女人的啞然無聲，「我不要讓她看到我的落魄，不能這樣！漠凡，幫幫我，我不要離婚，我們和好好不好？……」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男人掐滅了燃至一半的煙，「李娜，那份離婚協議書你已經簽了名。」這一次，她的忙，他無力再幫。

　　「沒有人是丹寧……而我們，就這樣吧。」

　　在男人走出別墅大門的數十分鐘後，女人抬起雙手掩面笑了起來，含著哭鳴的癲亂笑聲裡，偶會低喃出幾聲男人含糊的名字，可更多的卻是另一個她所厭惡之人的名字，而她順著豎起的手臂落下的寬大袖口，手臂彎起處隱約暴露出一些密密麻麻的針眼。

　　******

　　蕭漠凡收起那天去找李娜相談的情節片段後，耳邊經紀人的聲音卻仍未停歇。

　　「……檯面上幫你準備好的台詞，到時候照著上面寫的說，把離婚的原因說得籠統點。」身為蕭漠凡的經紀人，劉白叮囑著早就只會過的事，可此時的心裡卻有著十分不安的煩躁感，「既然要解釋離婚的事，當初就不該結這個婚。拖到電影上映後才公開你們離婚的消息，希望不會有太糟的後果。」

　　「記者的提問，你該知道少說少錯。」

　　進場的最後一刻，劉白突地又提醒道，這是在以往的記者會前都從無有過的再三叮嚀。

　　可這一次……難道是自己多慮了？劉白瞄了一眼男人一如往常的神色表情，暗自想著。

　　「劉姐，你帶的那個新人，以後的發展將會很好。」蕭漠凡忽然停下進場的腳步，轉頭對劉白說道，「不出意外，代表影帝的獎盃他用不了幾年就能拿到。」

　　「嗯，那人的確是株好苗子。倒是你，怎麼這時候說起那個新人？」

　　說起那個新接手來不久的少年演員，同停下步子的劉白臉上是完全的滿意。

　　「只是想到，就算沒了我，你這金牌經紀人的位置有那新人在也是不能撼動的了。」

　　劉白皺起眉，在還沒搞清楚男人是在開著玩笑還是認真說著話時，男人卻已先一步走進了場廳。

　　「……一定是在開玩笑吧。」臉色驟然有些發青的劉白，聲音微微帶著不確定的慌張。

　　不過，在蕭漠凡回答了第一個記者的提問時，她隱約察覺到，男人在進場前莫名說的那句話，並不是在鬧著玩笑。

　　「請問漠凡，是什麼原因導致了你和李娜的離婚？」

　　當劉白於開場時表明了蕭漠凡與李娜離婚消息的真實性，且說出這次召開記者招待會的緣由後，第一個搶先拋出問題的記者正是和「華夏」娛樂有著密切關聯的某報刊的記者，所以他的問題自然是在安全範圍內。

　　照理說這個簡單的問題，「台本」上早就寫出了是因為兩人工作繁忙導致聚少離多，從而才協議平和離婚。

　　可蕭漠凡竟沒有立刻照著「台本」上的台詞給出「正確答案」。

　　一見這情形，給男人偷偷使眼色的劉白，聽到男人終於開口的回答後，呼吸狠狠地一窒。

　　「因為……在婚姻上，在感情上，我對不起了兩個女人。」

　　蕭漠凡帶著自責的回答，讓現場在短暫的須臾安靜後猛然嘈雜了起來。

　　其中一個電視台記者大聲問出所有人都好奇的問題，「漠凡，你說的兩個女人是不是指李娜和丹寧？！」

　　「我以為最近報紙上的照片已經給了你們答案。」點頭的男人，承認了這名記者幾乎是肯定的猜疑。

　　接下來，沒給他人任何喘息消化的時間，蕭漠凡繼續說道，「這一生，我最對不起的人，是丹寧……我在感情上欺騙了她，更由於我的原因讓她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她從來不是介入我和李娜感情的第三者，因為是我在和她的交往裡瞞了她關於李娜的所有事……腳踏兩條船的我，懦弱地不敢在媒體面前給丹寧公道的我，這樣的我，又有什麼資格在她死後還能擁有一段婚姻。」

　　可以說，這是一段男人對逝去之人遲來的簡短懺悔。

　　也是蕭漠凡和李娜離婚的真正原因？是本人親口說出的曾經那段三角戀情中被各種聲色輿論所掩埋的真相嗎？

　　訝異疊起的記者，頃刻間全然失控的記者會，使得背脊攀上一股冰冷的劉白如何試圖想要穩住場面都是無能為力。

　　沒有回答自他的話後接連問他「為什麼要在現在說出這些事情」，又或「是什麼具體原因讓丹寧因為他而進入演藝圈」以及「李娜在這段三角戀情裡是知情者還是不是」……的紛雜問題。

　　男人又說道，「還有最後的一件事，這次的記者會後，我……」

　　「漠凡！」已是煞白了臉色的劉白，不顧場合地叫了一聲男人的名字，止不住顫抖的聲音裡是她害怕聽到他即將脫口的話所產生的恐慌。

　　蕭漠凡轉看向劉白的目光裡有著歉疚，但他還是說出了他早便做下的決定，「我會退出娛樂圈。」

　　對於丹寧，對於他所背負的罪。

　　他在無形的悔恨中，給自己戴上了有形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