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歸來

　　結束拍攝的那天晚上，直至晚飯後，唐豫都沒有找到機會向少女問起關於Kelly話裡提到的那些事情。

　　況且看靜安自若如常的反應，他想，該是Kelly並沒有對她提到那句話。

　　次日，本以為晴朗的海面上，暗灰色的雲層卻是低低的傾壓而下。

　　昨天因為拍攝而累了一天的靜安，只在中午起來的時候吃了個午飯，而後便又回了房間繼續她的睡眠。

　　等再次醒來時，又是到了一天的傍晚。

　　睡得多了，頭自然跟著犯暈。

　　穿著寬鬆衛衣的少女，一面揉著額角一面走向觀景台外，透透氣。

　　「唐豫。」

　　一腳跨入觀景台的靜安，放眼所及之處便是一道微彎下身的背影。

　　聞言轉身的男人，露出一部分被他身體擋掩著的三腳架和相機。

　　「睡多了吧？」唐豫的視線掃過少女依舊揉著太陽穴的手。

　　靜安一愣隨後意會過來點了點頭，「嗯，太貪睡了，這不，就是來吹吹風清醒一下的。」

　　「你這是在拍什麼？」她放下按壓在太陽穴上的手指，指著那些拍攝用的設備，「海面嗎？可今天不是陰天嗎？」

　　她的認知裡，烏雲密布的海面可沒什麼好的景致。

　　「原來你也知道今天是陰天？」唐豫揚起的嘴角上掛著玩味，「我以為你只顧著休息了。」

　　「呃……」少女赧紅了下臉頰後笑著回問，「難道這不是在休假嗎？」

　　「只要不是把休假的時間全拿來補眠就好。」男人淡笑開來，隨之回答了靜安剛才的問題，「早上的天比較陰沉，現在雲層散開後薄了不少。」

　　「過來看看吧，你會發現這時候的海面比想像中要美麗許多。」唐豫輕拍了一下身邊的相機，示意靜安可以通過他的鏡頭欣賞此時的海景。

　　「既然Mr.Tang說好看，那一定是好看了。」靜安笑說著，朝安置著相機的三腳架走去。

　　已經對焦好的鏡頭裡，被唐豫截取出的畫面，確實是別有一番風味。

　　晚霞餘輝中，烏雲壓低的雲隙間透亮出顏色不一的緋紅，這些光線不僅把雲朵的鉛灰色浸染出其他多樣且不知如何形容的色彩，更是在黯藍的海面上耀動開無際的緋紅波光。

　　「很美。」直起彎下的腰，靜安再往相機直對著的方向望去，卻錯愕地找不到鏡頭裡原先的那個緋紅美景，「果然攝影師總是能善於發現那些平凡人眼裡看不到的別致美麗。」

　　對於少女的話，唐豫不置可否的抿唇淺笑。

　　兩人間在隔了一段靜默無聲卻也流露溫馨的傍晚時光後，唐豫裝似無意地問起了一個已醞釀許久的開端。

　　「還記得Kelly嗎？」他把目光眺望向海天交接的那一線。

　　三腳架的另一邊，雙手握在刷了白漆的護欄上，向前傾著半身的靜安頓了一會兒，才同似隨意地開口，「Kelly啊，當然記得，是一個很有趣的造型師呵。」

　　「是嗎？」男人也不嫌扭著脖子看海是件挺累的事，繼續保持著他的姿勢，語氣平穩無波的說道，「Kelly走之前，說他很開心能得到你的喜歡。」

　　「呃？」對於唐豫忽然而來的話語，靜安斜了斜腦袋有點怔怔然，逐後眨了眨眼，想了起來，「哦，我的確是說了喜歡，但只是說喜歡他的性格，該不會是誤會了吧？」

　　男人沒有馬上回答，他先是收回遠望的視線看向少女，仿佛覆上了餘輝之色的眼眸看不清裡頭的情愫，他說，「誤會不了。」

　　良久後，又突兀地喚了一聲少女的名字，「靜安。」有別於之前的聲線，低低柔柔，語帶親暱。

　　不算明亮的光線中，聞聲轉過頭的靜安，海風吹拂下頻頻揚起的黑髮間摻雜著不多不少緋紅的碎片，額前隨風晃至一邊的劉海下，如畫眉目彎出一抹動人笑靨。

　　這樣的她，籠罩並融合進了黃昏暮色裡，撩動人心。

　　這個瞬間，讓他憶起過往的某一刻，同樣的暮色下他突然產生了想要定格下一道纖影的觸動。

　　只是這一次，這份觸動來得更為強烈。

　　異於那個時刻他想著該如何捕捉下那道剎那虛幻的影，眼前的人，卻是令他想著該如何伸出手握住真實的她。

　　那時的恍然，如今的把握。

　　他知道，對於這個少女，比之最初始和唐悠談及的「動心」，早在不知不覺間……這棵埋入心底「動心」的種子，已悄然破土伸展開「動情」的枝葉。

　　「靜安，我想……」我是愛上你了。

　　找到對的那個人，許下一世的承諾。

　　既然看清了自己的感情，更在之前兩人間經營出的「友誼」上，唐豫想，也是時候告訴少女了。

　　然而，唐豫的話，只言了個開始，便被靜安驀然插進來的話語打斷。

　　「我倒是忘了午飯時自己只是喝了點粥。」少女轉回去的臉上，笑容僵了僵，「難怪它在抗議了，不知道這時候晚飯準備好了沒？」

　　一邊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一邊反轉了個身，回頭看向唐豫的靜安，只將視線觸及到了男人的鼻尖，「唐豫，我先去廚房裡看看有什麼吃的。」

　　看著輕鬆自然的表情下，掩飾著的不過是惴惴不安的慌亂。

　　「我知道了，肯定是唐也和我一樣，喜歡你！只可惜這次拍攝後我就要去法國了，不然我就可以和唐競爭你了。」那名叫做Kelly的金髮男子，在幫她做造型的時候怏怏地說著他的「肯定」，當時的她便沒有多想，或者說是不願多想。

　　可此時男人看向她的眼……

　　那雙淺色瞳眸中刻意在她面前流露出的情愫，她也曾在鏡子裡，自己的眼中見到過。

　　她對這份情愫，一時間竟是選擇了潛意識裡的逃避。

　　轉身離開的腳步，細細端倪下比之往日裡多了份匆忙。

　　「你該是明白的，靜安。」

　　身後的聲音，穩穩傳來，她卻只當不知，繼續著她的逃離。

　　晚飯的時候吃了些什麼，處於緊張和茫然狀態下的靜安在之後已經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是坐在她身邊的男人在夾了一筷子菜進她的碗裡後輕輕一嘆，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道，「不要只顧著吃白米飯。」頓了一下，又道，「我有這麼可怕嗎？」

　　像唐豫這樣的人，哪來的什麼可怕，不過是……

　　「不……」她低著頭，專注於眼前的飯碗。

　　不知過了多少個瞬時，唐豫無奈笑道，「靜安，我只是在等你。」

　　他只是在等她……字面上男人說得輕巧，而他沒說的卻是：

　　他等她，但等的不是拒絕。

　　他等她，也不會是一味的等待。

　　******

　　結束拍攝後的第二天，天氣沒有好轉，反而更像是暴風雨欲來的樣子。以至兩人間本是說好的假期，提早做了結束。

　　對於這事，直到坐上了返程的飛機，陳森還是一臉的悶悶不樂，對著靜安他們連連抱怨著：「這處於更年期的天氣。」

　　「下次還有機會。」唐豫說道。

　　陳森黯淡的神色徒然一亮，瞧向靜安，「是嗎，靜安，下次我們還來這取景？」

　　從昨天開始就有些少言的少女，而且……

　　小心地來回在相連而坐的兩人之間瞄上幾眼，陳森不知是不是他的感覺出了錯，總覺得這兩人之間似乎發生了什麼事。

　　陳森的問題，靜安以笑代答，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飛機起飛後，靜安對身邊的人說了句休息的話，便帶上眼罩允自沉入了與外界暫時隔離開來的黑暗中。同時也隔離開了那道清漠如故，可她已是不知該如何回視的目光。

　　這段算不上旅程的旅程，讓她的心不再平靜。

　　結束了長時間的「空中飛行」，入了境步入S市機場大廳的靜安等人，迎來的卻是一片刺目的燈光閃爍。

　　「靜安，你和Mr.Tang是確定男女關係後的出國旅遊嗎？你們是男女朋友嗎？」

　　擠在人群中大聲提問的嬌小記者，靜安有著印象。

　　正是慈善拍賣會後，那個問她與唐豫是不是男女關係的電視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