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皇位上的小哥兒(三)
是夜,萬籟俱靜,屋內卻忽然響起一聲悶哼,有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發出了悶響,床上的人因為這細微的聲音直接坐了起來,一揮手,居然就點亮了桌上的燭火,動作利落,那速度讓落進屋內的人睜大了眸子,臉色沈了下來。
“誰?”本來握在手中的利刃因為床上人發出來的聲音而一頓,沒有飛出去,伴隨著稀稀疏疏的聲音,有人從床上下來了。
男人受了重傷,撐著進了這間屋子,本以為這裏和往常一樣沒有人在,沒想到偏偏是這次,撞上了屋子的主人,而且對方的實力並不比他低。
但是讓他詫異的是,披了一件外衣,起身朝他緩緩走來的,居然是一個少年哥兒,那哥兒容貌昳麗,燭光映照之下,皎如明清風明月,因為被驚醒,眼角眉梢還含著睡意,一雙狐貍眼半斂著,眸中盈滿了霧氣,眼角下的孕痣像是點睛之筆,叫這如畫的人兒越發的生動起來,斜斜瞥過來那麼一眼,就叫男人酥了半邊身軀。
另外的半邊,早就因為受了重傷,而毫無知覺了。
男人躺著不能動,只能眼看著那少年哥兒瞥了他一眼,半點沒有深夜被人竄入房間的慌亂,閑閑的又點亮了一根蠟燭,滅了桌上的那根,這才拿著燭臺,朝他走來。
他手上的蠟燭燭光比之前的那根暗淡了許多,男人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知道了他是什麼意思。
若他是為了逃脫追捕而躲進這間屋子的,那麼不被外面看到裏面的燭光就是最好的防範,男人的神經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從緊繃的狀態變得稍微遲緩了些。
那哥兒拿著蠟燭,蹲在了男人的面前,燭光在他的面前滑了過去,那哥兒挑了挑眉,道:“六扇門第一神捕?”
男人皺了皺眉,“你認得我?”他想要動手防禦,但是他身上的傷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那哥兒沒有應答他的話,只是拿著蠟燭將他全身上下都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之後對他評頭論足道:“你是被多少人圍捕了,傷成這幅模樣?”
男人抿了抿唇,這次沒有開口,但是那小哥兒卻像是能夠看穿他腦海之中的想法一般,開口道:“今日賢王逼宮,你聽聞了消息進宮去了?”
“你是什麼人?!”
“你是想去救什麼人?若是救鄧氏的話,他有人護著走了,安心,沒有出事。若是要救皇帝,那就更不用擔心了。”男人躺在地上的,因為受傷,慢慢的整個人都開始虛弱下來了,盡管如此,他此刻依舊神誌清醒,所以在聽到眼前的這個人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更清晰明白的意識到這個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哥兒。那哥兒掰著他的下巴,讓他的目光對上他的眸子,語氣慢悠悠的。“說說,你像誰效忠?”
男人吐出了一口血,冷聲道:“自然是當今聖上。”他知道若是說錯了話,也許下一步等他的就是死亡,但是走到了這一步,他能做的,就是不改自己的初心了。
“呵。”那哥兒笑了一聲,站起了身,道:“算你好運。”他走到了門邊,打開了門,朝外喚了聲:“書衡,進來吧,”
這個名字有些熟悉,男人來不及細思,就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了昏迷。
迷迷糊糊之中,他似乎聽到那哥兒的聲音,平平淡淡,就好像他說的話再普通不過。“我救你這條命,從今以後,這條命就是我的了。”恍惚之中,好像有什麼宿命達到了一般,他安心了,徹底的放松自己,讓自己陷入更深度的昏迷。
書衡大半夜被他們陛下叫到房間裏搬屍體,一臉的懵逼,看到男人身上的傷勢的時候他徹底的震驚了,這半個身子都要被劈開了,居然還有呼吸在,這個還能稱得上人嗎?
他的陛下就抱著手閑閑的在一旁看著他搬屍,他招呼書衡過來的時候,甚至還用腳踢了踢男人的腦袋,問書衡:“書衡,他長得眼熟不?這是六扇門第一名捕,若是治好了他,我們去南方就更有保障了。”
書衡一臉的懵逼:“可是陛下,我們怎麼治他?”
他的陛下嗤笑了一聲,叫他把屍體挪到床上去,他自有妙計。
書衡覺得他的陛下在這次的宮變之中似乎是徹底的成長起來了,說話的時候總是說半句留半句的,叫他迷迷糊糊,摸不著頭腦,但是這樣的陛下卻又叫他莫名的信任,於是他把那個被陛下稱之為六扇門第一名捕的男人擡到了這房間唯一的床上,然後打來了水,將他身上的血都擦去,順便把男人臉上那些亂七八糟的血糊也一並擦了,他的陛下取出了一排的針,一番的針灸,居然止住了男人那不斷流出來的血,讓男人勉強的吊住了一口氣。
更讓書衡驚訝的是他的陛下接下來的動作,他被直接打發了出去,留在門口守門,也不知道陛下做了什麼,等他再進去的時候,男人身上的傷口居然都消失不見了,就是臉上那些被箭劃破的細小傷口,都一並消失了,男人的臉色再不復最初的慘白,呼吸平穩了起來,一點都不像剛才半邊身子都要壞掉的樣子。
書衡完全的目瞪口呆,想不通他的陛下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一手醫術,這就是在和地府搶人命啊!而且還給救回來了。
陛下似乎知道他在驚訝什麼,擦幹凈了一雙手,給了他這麼一句話。“朕是真龍天子,有什麼事情是朕不該會的嗎?”
都這樣了,書衡自然只能回答:“沒有,陛下受命於天,壽與天齊,一定會一統千秋。”
他的陛下揮了揮手,打了個哈欠道:“一統千秋倒是不必,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給朕滾下來便行了。”
書衡:“……”
天大亮的時候,書衡拿著陛下交給他的銀兩上街采購了一些東西,而後又去了一處陛下交代要去的皇室的宅子,拿著信物取來了一些東西,之後買了一輛馬車,趕著回了城郊的宅子。
宮中方經過一輪血洗,但是民眾卻並不怎麼知情,對於他們來說,皇帝換什麼人當其實都無所謂,只要他們的日子能夠過得下去,誰坐在那個位子上其實對他們都沒什麼影響。所以書衡這一路都很順暢,一直到趕著馬車回到小院的時候,才被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攔了下來。
書衡從馬車上跳下來,沒搭理那個黑著臉的男人,牽著馬進了院子,之後又關上了院門。
“你主子呢?!”那男人開口這樣問。
書衡皺了皺眉:“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態度?”
男人被噎了一聲,一時間開不了口,他今天早晨醒來,就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完全好了,不可思議的同時,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問題是他發現這座宅子裏沒人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昨晚遇上鬼了……
不然這一切都解釋不通了……
好運的是他出門站了一會,到底等來了回來的人,只是並不是他期待見到的那個就是了。
木戈從前是來過這個宅子的,這裏是主人用來儲存東西或者度假的宅子,一年裏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沒人在的,只是固定有那麼一段時間,會有人來把這宅子裏的東西都翻了一遍,然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置。木戈有時候到城郊查案,夜裏會借宿在這裏,每次離開他都會整理好這屋子,然後放一些銀兩在這裏。
他昨夜選擇進這裏就是相信不會有人找到這裏來,沒想到這宅子的主人居然回來了。
書衡沒搭理他,把馬車上的一些東西取了下來,又將酒菜都拿進了屋子,這才把馬車趕到了一旁,打量了一番木戈。“主子說你是六扇門的第一捕頭?”
木戈記得昨夜那個人的確是這麼和他說的,於是點了點頭。“昨夜之後,便不是了。”他公然和賢王對抗,若不是他們確定他受了那些傷一定會死,是絕對不會放他離開的。
“被人追殺?”
“……”他又點了點頭。
“既然是為了陛下,那被留下來也沒什麼。”書衡撇了撇嘴道:“我告訴你,陛下身份特殊,你見到他不許大驚小怪,我不許對我們陛下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然我會把你一塊閹了。”
木戈:“???”他剛想問他什麼意思,便又有一個人踏進了院子裏來。
雪翎出去了一趟,買了些出門必要的東西,又為自己置辦了幾身衣服,選了一套換上了,其他的幾件都讓系統收起來了,所以他回來的時候,手上就拿著一把扇子,一派風流公子的模樣。眼角的孕痣被他拿了膏藥遮掩上了,但是卻依舊掩不住這張臉的張揚與肆意。
“醒了?”雪翎一進來便見到院子中傻站著和自己對視的兩人,合上了手中的扇子,他道:“既然醒了便用午飯吧,飯後我們便走。賢王現在應該還把註意力放在鄧氏頭上,還沒註意到朕還未死。”他瞇了瞇眸子,笑著對木戈道:“若是朕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六扇門第一名捕木戈,當初你功成名就的似乎,朕還送過你一副題字?”
木戈睜大了眼,似乎終於意識到眼前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猛地便跪下了,也來不及細想昨夜自己見到的明明是個哥兒為何現在卻變成了漢子,低頭便道:“陛下無事,是我雪朝之幸!”
他終於記起來為何這人如此的眼熟,多年之前,他還是宮中的暗衛,便為他守過一陣子的夜,那時候夜很長,暗衛的工作又悶得無聊,有時候他總是註視著這個人。那個時候他還是小小少年模樣,還未長成,眉目之間,也還未有如今的風華……
時間漸漸久了,他便察覺了自己與其余人不同的心思,他知道帝位上的人不能覬覦,卻還是總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為了不讓自己做出什麼錯事來,他調出了暗衛的部門,去了六扇門,之後硬生生闖出了名堂,還得到了他的一副題字……
也是這一份不能言明的心思,才讓他在得知宮變之時,拋下一切,不顧一切的奔向皇宮,即便是身死,也要救他出那苦海……
雪翎合上了提著衣擺入了門,掃了一眼收斂了眉眼的木戈,冷笑了一聲,道:“你這話說給誰聽都行,我卻是聽不得的,想來你也未失去昨夜的記憶,知道朕到底是什麼人。”
木戈心一跳,想起這人昨夜眼角紅色的孕痣。
“我救你,你的命便是我的了,我也不管你願不願意,救你容易,殺你也不難,懂?”
木戈低下頭,應聲道:“臣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
雪翎點了點頭,也不嫌這話有多奇怪,只是道:“起來吧,用過午飯之後,我為你易容,我們離開京城,去金吉渡口。”那是距離京城最近的渡口,每天都有船往來,是去南方最近的路。
木戈也不問他為什麼這麼吩咐,又是一連串的點頭稱是,之後才站起身來。
雪翎又打量了他一番,才垂眸,坐下吃午飯。
距離京城千裏之外的南都,鎮南王府之中,鎮南王正控制不住自己脾氣的開始砸東西。
副將站在一旁幹著急,一邊拉著他的王爺,一邊焦急的問一旁服侍的王爺的貼身侍童:“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小侍童也很著急,幫忙攔著,急的頭上都快冒汗了。“王爺早上起來脾氣就十分暴躁了,剛才越憋越不好,就幹脆砸起東西來了!”
副將膛目結舌,這廂他家王爺總算是砸爽了,開口道:“讓人把東西收拾了。”
副將趕緊擺手讓小侍童收拾,上前有些惶恐的問:“王爺……您這是……”
鎮南王有些煩躁的按了按眉心,搖頭道:“不知道,昨夜看了這個消息之後,內心便是一陣的焦躁,特別是昨天夜裏,噩夢不斷,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副將有些奇怪的接過自家王爺遞過來的信,低頭一看,有些詫異。
【京城陷落,賢王登基,鄧家遠遁,皇帝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