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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狐姬主人(狐姬的僕人)(第一卷)》第5章
  光乘著牛車,搖搖晃晃地返回一條戾橋邊的晴明家。

  宮中的介紹會總算是平安落幕,但也讓他累垮了

  整個人精疲力竭地倒在車廂裡。

  這一天實在太過漫長。

  首次進宮就是和當朝天皇面對面並賜姓「源氏」,一轉眼成了冒牌「光源氏」。

  還和左大臣之女——葵結下婚約。

  之後在介紹會上,左大臣的政敵右大臣之女,也就是天皇正室弘徽殿女御,下了道「彈奏樂器」的難題。但與晴明互相契合的光,仍有驚無險地通過考驗。

  ……到現在只過了半天。

  還有漫長的夜晚在等著呢。

  光以「平靜過日子」為人生目標,始終以自己的步調前進。對他而言,這些事實在太令人疲憊。

  儘管如此,葵和晴明仍在牛車內一路吵鬧。

  「晴明,為何高貴的我非得下住你家不可?」

  「小狗子是我的式神,式神當然得住在主人家。」

  「話說,我很早就想問你了。小狗子到底是哪位啊?」

  「就是人稱『源氏公子』,坐在你旁邊的年輕人式神的名字呀。」

  「好哇,好極了。竟敢把我的未婚夫當狗使喚!太失禮了吧!」

  「事實就是事實,誰教他是我的式神呢。」

  「但若說他不配源氏身分,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傢伙,我倒是能認同喔。」

  「喔?葵,想不到喔,我也是這麼怨。」

  「可是!要是你都把他當式神看,會連帶拖垮我這個未婚妻的地位耶!」

  「無論他是式神還是源氏,從和他結下婚約的那一刻起,你的地位就已經是最底層了。」

  「真是一點也沒錯,現在的我連狗都不如……你給我等一下!」

  「哈哈哈……要恨就恨作媒的天皇吧。」

  「是你故意謊稱這個人是源氏一族,讓天皇上當的吧?」

  「喔?你有我謊騙天皇的證據嗎?」

  「我說光公子!就這樣讓晴明為所欲言嗎?你好歹也反駁一下吧!」

  「葵,光已經半死不活了,你就饒了他吧。」

  「光公子,快醒醒!難道你想讓世人都認為我是『嫁給了式神的女人』,好看我的笑話嗎?」

  光下定決心,就算被鄰座的葵死命搖晃,也要裝睡到牛車抵達晴明家為止。

  但是災難不會因為下了車就結束——

  (為什麼從今晚就要開始和她們兩個同居啊……衰爆了……)

  光最怕的就是女人的戰爭。想到找到紫以後,戰況會有多慘烈,就讓裝睡的光幾乎想直接睡到往生算了;連帶鼻子也癢了起來。

  「小狗子的精神力還真弱。這點小意思就累成這樣,要怎麼找紫啊?」

  「晴明,你說的『紫』又是哪位?」

  「好像是小狗子失散的妹妹。應該在宮裡,可是沒找著。」

  「妹妹?沒聽過呢……」

  「不過他們不是親兄妹,實際上是青梅竹馬,好像已經私定終身了。」

  「光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麻煩你快說明清楚!」

  「哈哈哈。小狗子,我看你還能裝睡到什麼時候。」

  「哎呀,竟然是裝睡嗎?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氣死我了——!」

  晴明你這惡魔!光在心中咬牙怒罵,但為了明哲保身,依然拚命裝睡。

  原本是以為紫在宮裡才進宮的,結果不但沒找到人,還碰到一堆麻煩事。和計劃根本就天差地遠。

  (要是不早點帶紫回家,我就要失信了啊……)

  慢吞吞的牛車終於到了一條戾橋上。

  葵擔心地望著簾外:

  「這裡是什麼地方?感覺真不舒服。」

  「我們在京城內外的分界——一條戾橋上。過了這條橋,就是京城的鬼門了。換言之,這裡是鬼怪的必經之道。」

  晴明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使葵不禁一顫。

  「你是說那條……據說會有惡鬼出來吃人,百鬼夜行會經過的一條戾橋?晴、晴明,為什麼我們要經過這麼可怕的橋呢?」

  「因為我家就在橋東邊,相當於鬼門人口的位置上呀。」

  「咦咦咦!不會吧!為、為什麼會把房子蓋在那種地方?」

  「呵呵,真不愧是左大臣家的千金小姐……」

  「咦?咦?」

  「作陰陽師的當然得住在危險的地方啊。但幸虧如此,才沒被日前城中的大火給波及呢。呵呵。」

  「開、開、開什麼玩、玩笑,快、快讓我、回、回——」

  葵嚇得忍不住緊挽住光的手臂。

  而她豐滿過頭的胸部也因此在光的手臂上擠壓變形。這時——

  「……快放開我!哈啾!」

  光突然不再裝睡,打了個大噴嚏。

  同時推開了葵,並一腳將她踢飛。

  「哎~唷~你這是什麼意思!」

  葵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摔出牛車,在橋上滾了兩圈。

  「你、你、你這個無禮的傢伙!我不會你原諒的!」

  頭上的腫包疼得葵淚眼汪汪。

  然而光並不是因為被葵的胸部擠得太過亢奮,才一時慌亂地將她踢下牛車。

  「晴明,有妖怪的味道!」

  「喔?我什麼感覺都沒有呢,小狗子動作真快。」

  「是從空中來的,牛車太窄了,快出去!」

  光的鼻子雷達感應到非人之物——妖怪快速逼近。

  來到平安京後,他的嗅覺又更敏銳了。

  光與晴明同時跳出牛車。

  磅!

  剛出牛車,背後就傳來轟然巨響。

  一條巨大鬼手從烏雲低垂的暗夜中直伸而來,將牛車打蒼蠅似的壓成碎片。

  「咿咿咿咿咿!這這……這就是惡鬼?也太大了吧!」

  長居深閏的葵,從未涉足如此危險的地方。

  自然沒見過這般強犬的妖怪。

  一定會嚇到腿軟,想跑也跑不動吧。光擔心起葵的狀況。

  而且——

  鬼現在的目標並非光也不是晴明,卻是葵。

  為何光會知道惡鬼的動向呢?

  那是充滿惡鬼臭味的氣流告訴他的。

  用晴明的話來講,也可說是「氣」的流向。

  微妙的氣流變化警告光「葵有危險」,令他立刻採取行動。

  壓碎牛車的鬼手直接向葵掃來。

  「葵!危險啊!」

  光儘速跑到葵的身邊抱起她。

  「光公子,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我!」

  「我個人對公主抱沒什麼興趣,是迫於情況緊急才這麼做的……哈…哈…哈啾!」

  「呀啊!你竟然把口水噴得我滿臉都是!」

  「對不起!」

  「我的弓呢?」

  「咦?弓?」

  「只要我用我們左大臣家傳家之寶『破魔弓』,一定能擊退惡鬼!」

  「那把弓在哪裡?」

  「在牛車裡呀!都是你沒說一聲就把我踢下車,赤手空拳的要怎麼打鬼?」

  「咦咦?我真的不知道,抱歉!」

  「沒招可用的式神就不要隨便離開我,笨蛋小狗子!」

  光海沒見過晴明緊張成這樣。

  看來對手很難應付。

  這下糟了——如此作想的光也跟著焦躁起來。

  惡鬼粗大的尖爪向葵快速逼近,眼看就要躲不掉了。

  「光公子,快放開我!」

  「我不放!」

  「咦?」

  「都是我害你沒拿弓就下車的,所以我要保護你到最後一刻。」

  「光公子,你這是……」

  對不起,紫,我大概不能遵守承諾,接你回家了。

  光橫下了心。

  抱著葵,轉身背對鬼手。

  面對死亡,讓他的內心獲得難得的平靜,鼻子也不癢了。

  咚嚓!

  五根利爪刺進了光的背後。

  內臟破裂的不適感襲捲了光

  整個鼻腔都是刺鼻的鐵鏽味。

  溫熱的血液從咽喉深處逆流而上。

  意識開始渾濁。

  眼前畫面忽然只剩黑白兩色。

  「呀啊啊啊!光公子!」

  「葵,接住破魔弓!」

  晴明幾近尖叫地大喊。

  光下意識地抓住惡鬼粗大的手指,彷佛想從身上推開。

  在逐漸朦朧的眼中,有葉脈似的暗色光束,沿著鬼手竄流。

  以前好像也看過同樣的景象……

  (可惡,是幻覺嗎……失血過多讓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了。)

  黑暗急劇吞噬光的視界。這時,他聞到了陌生的氣味。

  是誰?

  『嗯……我原來是想用葵引出另一個式神的。』

  是小女孩的聲音,聽起來天真而無邪。

  『難得找來的惡鬼,就這樣被吸光了「氣」,變成廢物一個。看來那個式神不簡單呢。』

  到底是誰?

  不行了,什麼都看不見……快沒……意識了……

  「蘆屋道滿!原來是你!」

  『好久不見啦,晴明。沒直接攻擊你真是正確選擇,你的新式神挺強的嘛。』

  她是晴明的朋友……?

  晴明沒有朋友。

  那麼……就是和她陰陽相對的對手……?

  蘆屋……道滿。

  『另一隻式神就在我手裡。嘻嘻,休想要我還給你。』

  「鬼手抓著光不動了!葵,快放箭!」

  「知道了!」

  『嘻嘻,用一隻鬼就毀了式神的力量,還真是划算呢。』

  「道滿,你站住!有本事就和我打!你說的另一個式神是誰?是紫嗎?」

  『這個嘛,說不定真的是那個名字喔。好啦,改天見~』

  「射中鬼手了!我真厲害!光公子,你看到了嗎?……呀啊啊,光公子站著死掉了!」

  「小狗子!」

  ……

  ……

  ……

  別說那麼快啊……葵。我還沒死呢——光混濁的意識角落,如此囈語地說。

  意識倏地遠去。

  來到橫濱,港未來町的公寓裡。

  這天是星期天。光沒有家人,母親在生下他後不久便辭世;父親也早已病歿,留下光孑然一身。

  所以這天,他也獨自在家打著電動。

  他和班上同學處得並不好。

  紅髮讓他成為同學們嘲弄的物件,煩不勝煩。

  那天打從一大早,走廊就鬧哄哄地。

  好像是新鄰居剛搬進來。

  他對門外的世界不敢興趣。

  但門鈴突然響起,朝日奈桐子出現在光的面前。

  不知為何,手上還捧著一包滷鯖魚。

  「幸會呀~我們是剛搬來隔壁的朝日奈母女。我是桐子,女兒是紫。小弟弟,你一個人看家嗎?」

  「……我、我叫作光,我的父母都……」

  「哎呀,好有禮貌喔。真是個乖孩子~」

  雖有魚香乾擾,但光依然清楚地聞到了。朝日奈桐子,她的味道好香啊……剎那間,光卸下了一貫冰冷憤世的態度

  噴嚏一發不可收拾。最近只要一想到女性的事就很容易打噴嚏。真丟臉,還是平靜地過日子吧——光在心中反省著。

  「她是紫,看起來很像在讀幼椎園,不過已經是小學生羅。你們要好好相處喔扣」

  「媽媽,我才不像幼稚園呢!」

  「是嗎?」

  「我搭電車都會買小學生票了!」

  這就是光和紫的邂逅。

  咦……我該不會是死了吧……這就是走馬燈嗎……

  「媽媽還要忙搬家,小紫就先跟新朋友玩一下喔。」

  等等,不要隨便把我當作人家的朋友——可是光只敢在心裡想,沒說出口。

  只剩下自己和紫兩個人了。

  突然間,紫不可一世地用超快速度開始自我介紹。

  「哼。你好啊,小光,吾名叫作朝日奈紫。雖然身體很嬌小,可是夢想很偉大,要成為解開地球上所有異象跟謎團的大冒險家喔!不對,不只是地球,我還要到太空去探險!能從小就認識我這個名留人類歷史的大冒險家,算你走運!」

  「……大冒險家……?不需要加『大』吧?」

  「如果可以把大冒險家的說法換成『寶藏獵人』,我會更高興喔!探險之餘,我還要帶一大堆寶藏回家,變成億萬富翁!還有,我喜歡的動物是貓,喜歡的妖怪是河童,喜歡吃的是義大利麵,特別是蒜椒口味(Peperoncino)的!」

  「這樣啊。好好好,那我先——」

  「哼!咦?小光小光,你的頭髮好漂亮喔~!像水晶骷髏一樣閃亮耶!」

  「喂!別隨便亂摸!你的好奇心真的很誇張耶!!」

  「照了太陽應該會更漂亮吧?好像會閃閃發亮耶。讓我實驗一下!可以嗎?可以吧?」

  「……我的頭髮又不漂亮。你別管我好不好。」

  「真不可愛。虧我這個縈大小姐自願跟你好耶,高興一點嘛。」

  「為什麼……我才不想交朋友。」

  「啊~原來是這樣啊。長高一點就以為是大人,想裝酷是吧?明明還是小孩嘛。男生真的很笨耶~」

  「你在得意什麼啊!」

  「好吧,那就不當朋友了。從今天開始,我就當你的妹妹吧!」

  「我也不想有妹妹啦!」

  「你對年紀小的也沒興趣呀,那就當姊姊好了。」

  「這個設定明顯錯了吧?喂!叫你別摸我頭髮還摸!」

  「你的頭髮好清爽,摸起來好舒服喔!而且真的很漂亮呢-」

  「我又不是狗,別摸我的頭啦!我踢你喔!」

  「聽說這個公寓的二十三樓有兒童遊戲區耶,一起去玩吧!」

  「完全沒聽人說話……我才不去,會遇到我不想看見的人。」

  「沒關係啦,我幫你教訓他!我可是很強的喔!因為我將來要成為往來世界各地的大冒險家,從現在就開始鍛鏈了呢!」

  光雖想制止紫別再摸他的頭髮,但一抓住她的手,光整個人就騰空轉了一圈,被按在地上。

  「咦…咦咦咦咦咦~?剛才那是怎麼回事?這又不是漫畫?」

  「你好弱喔,小光-這是『合氣道』的招式,知道嗎?」

  「不知道!好了啦,快放開我的手!你、你靠太近了……哈啾!」

  「喔喔,小光打噴嚏了耶。明明不交朋友,誰會提到你呀?一定是你的敵人在一起討論要怎麼整你……小光好可憐喔……」

  「不準隨便妄想!不準哭!不要抱我!雖然沒有胸部,還是碰到了啦!」

  這個邂逅的回憶怎麼這麼糟糕啊——光這麼想。

  (之後,我還是硬掰了一堆理由,沒跟紫上去玩。)

  然後紫這個大路痴就在公寓裡迷路,大哭特哭。

  最後到一樓大廳服務檯接她的人就是我。

  原本只是一時好奇跟蹤她,結果就早了桐子媽媽一步到紫的身邊。

  從那一刻起,我在她的心目中就成了「會在她迷路時接她回家」的角色。

  (……紫的路痴是金氏紀錄級的,長大之後行動力變大,迷路的範圍也更加廣闊。還記得她有一次說想去北海道,結果在四國的深山裡遇難……那次真的裉慘,差點就要死在山裡……到四國找她的我,就是在那時候被逼著發那個莫名其妙的誓……)

  與那誓言相關的記憶相當模糊。除了被紫逼著發誓的那段曖昧情節外,不知怎地什麼也想不起來。

  就像被鎖在這段記憶前後似的。

  原來走馬燈也有沒辦法播放的片段啊?真奇怪——光不禁這麼想。

  儘管如此,當年的誓言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無論何時何地、出了什麼事,我水原光都會找出迷路的朝日奈紫,保護她的安全。

  雖說是被逼的,一旦承諾,就得遵守到底。

  的確。

  「承諾」真的是一種「咒」。

  長久以來束縛著我。

  然而,如果沒有和紫之間的「咒」,我現在多半什麼也不是。

  一定是沒有朋友、沒人說話,依然孤伶伶地過活。

  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或許就是「平靜過日子」最終的形態。

  不過,這樣子能算是「活著」嗎?

  給予我活得像人的時間和空間的,會不會就是我和紫的承諾呢——

  ……

  ……

  ……

  「唔……」

  咦……?

  光一睜開眼,葵眼睛充血的臉就逼近過來。

  (咦?是葵。靠這麼近看……她真的好漂亮,像人偶一樣端正……眼睛好大……胸、胸部也……好、好大……習慣紫的洗衣板後,女生的胸部就變成我的弱點,沒免疫力了……糟糕。)

  鼻子癢了起來,但打噴嚏可能讓背上的傷口裂開,光只好強忍住。

  自己好像躺在榻鋪上,經過了治療跟包紮。

  光想坐起身,卻痛得辦不到。

  「光公子!晴明,光公子醒了!」

  「真是好狗運,看來我分你的血奏效了呢。」

  晴明也擠進光的視線內。

  狐耳開心地上下跳動著。

  想不到連晴明的雙眼也是紅腫的。雖然她的眼睛原本就像兔子一樣通紅,現在連下眼瞼都紅了。

  晴明在左,葵在右。

  純正日本大小姐風格的葵,和西洋風格的晴明不同型別,難分高下,但都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糟糕,我腦袋裡為什麼會有戀愛遊戲男圭角的標準口白啊?太丟臉了。

  「小狗子,快感謝我吧。沒幾個陰陽師肯把血分給式神的呢。」

  「什麼話,你自己不是說成功率不到一成嗎?做這麼危險的事還敢邀功!」

  「呵呵,的確十之八九會因為承受不了我的血而死,不過那是指一般人。光是我忠實的式神,沒那麼容易死掉。」

  「不對吧,分明是我治療得好!」

  「胡說,當然是因為我這個主人的血完全和他融為一體,才起了起死回生之效。」

  「明明是我無微不至地喂粥、喂湯藥才救回來的!」

  「說什麼傻話,是我神聖的血和符咒夠靈驗才對。」

  吵死人了。

  吵死人了。

  吵死人了——!

  我很痛耶,你們兩個安靜點好不好!要吵也別在我面前吵,口水都噴到臉上了,到隔壁去!

  雖然光有很多話想對她們說——

  「……謝謝……」

  卻怕情緒激動會影響傷勢復原,只敢挑最保險,最沒有負面影響的話來說。

  (即使葵細心照顧我、晴明輸血給我、成功率不到一成、沒經過我的同意就這麼亂來之類的,實在有很多可以吐槽的地方……現在就算了吧,等康復之後再說吧……)

  在動彈不得的現在,要是被捲進女人的戰爭裡,恐怕真的會出人命。

  我到底還要在床上躺幾天呢。

  光忍不住嘆氣。

  「光公子剛剛是向我道謝!」

  「為什麼是你?那當然是對我這個救命恩人說的呀。」

  「打退惡鬼的是我的『破魔弓』,所以是我才對!」

  「若不是我把靈力封進箭裡,小狗子又用最後一口氣奪走惡鬼的『氣』,你那軟趴趴的箭哪射得中呀?」

  「哎呀哎呀,竟然說這麼沒禮貌的話……對了,你說先公子奪走了惡鬼的『氣』是什麼意思?」

  就是啊,我也很想吐槽呢——痛得呻吟的光心想。

  「蘆屋道滿不是說了嗎,在一條戾橋上,惡鬼要捏碎小狗子那時,我才發現小狗子也抓著惡鬼,吸取惡鬼的『氣』。小狗子體內其實潛藏著驚人的力量呢。」

  「這是真的嗎?」

  「我很想說是假的,不過千真萬確……嘖。」

  「哎呀哎呀,真不愧是我的未婚夫呢!」

  「哼,那就像火災怪力一樣,只是面臨生死關頭,才碰巧讓一小部分的能力覺醒罷了。」

  「你這是說,光公子的能力以後還會更強嗎?」

  「沒錯。我的血對普通人等同劇毒,但他卻熬得過來,表示他的適應力、才能和生命力都很優秀。」

  「居然沒經過我的同意,就對我的未婚夫做那麼危險的事……」

  「哼,我自然是有把握才這麼做的,因為我們的『氣』相當契合嘛。」

  「真的嗎?送血的時候,你明明哭得全身發抖。」

  「我、我才沒哭!我為何要為式神難過啊!」

  「不過這個傷勢,起碼要躺上三個月呢……」

  「現在小狗子有了我的血,身體復原力遠超過常人,一般傷口根本不算什麼,三天就能下床了吧。」

  「哎呀,其實這根本就是因為我的治療有方!」

  「是我的血!」

  ……

  三天啊……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紫,你等我……

  光在被葵和晴明摸著頭的幻覺中喃喃了兩聲,又陷入沉眠——

  ☆

  事實上,光不到三天就痊癒了。

  時間比晴明預估的短了很多。隔天,光就能起身站立,甚至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雜亂的庭園經過了左大臣家丁的整理,頓時井然有序。

  「搞什麼,你也恢復得太快了吧?簡直跟狗沒兩樣。」

  晴明坐在邊廊上,看得嘴巴都開了。

  不知為何,光覺得全身充滿力量。

  他蹲蹲跳跳地誇張活動全身,確認恢復的狀況。

  「嗯……完全好了,體力好像還變強了耶。」

  「我還希望你能多睡一點呢。」

  「為什麼?」

  「因為你睡著的時候比較可愛,嘴巴張得像白痴一樣,完全沒形象。」

  「那是怎樣。」

  我好像看到晴明在我枕邊哭,那大概是發燒造成的幻覺吧——光這麼下了定論。

  「不過,我的命都是你跟葵救回來的。」

  「就我來看,葵根本什麼都沒幫上。」

  「現在我的身體裡有晴明的血在流啊,感覺好奇怪喔。」

  「呵呵,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喔,你頭上很快就會長出狐狸耳朵了。」

  「這樣啊,狗耳朵比較適合我耶。」

  「……騙你的,你怎麼不怕啊?」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長出動物的耳朵,不就等於變成精怪之流,再也不是人了啊。」

  「大概是看慣了晴明的狐耳,不覺得有什麼吧。」

  「唉,你真的很笨耶。」

  「真希望你說我是『克服了青春期特有傳染病』的冷酷角色呢。」

  「我有時候真的聽不懂你在說哪國話。」

  「你的表情看起來是很不以為然,不過耳朵在跳喔。」

  咻。

  晴明一聲不吭,將一隻玻璃雕瓶扔向光的臉。

  被光輕輕閃過。

  「……感覺閃得比以前還快,這也是因為晴明的血嗎?啊,想不到我也會說出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冷話!」

  「你這個人真的越來越討厭了。」

  「跟不騙人就會死的你比起來,我還可愛多了。」

  「聽好了,小狗子。你只是恢復變速度快了一點,不是不老不死。若受了致命傷,還是會一命嗚呼的,可別太大意了。」

  「我知道啦。現在,我總算能去找紫了。」

  「先等等。」

  「不要,紫不是被你的敵入蘆屋道滿抓去當人質了嗎?要趕快救她回來才行。」

  「別這麼趕。」

  「我當然趕啊!」

  晴明輕輕跳下院子。

  手上拿著畫上五芒星的符咒。

  「紫是道滿引我們過去的餌,想必她已經佈下重重陷阱,等我們上鉤了。」

  「嗯……也對。可是我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去救她啊。」

  「我已經在找道滿的藏身處了。這期間你該做的,就是做式神該做的事,好好修行陰陽道。」

  晴明繞著光走了一圈,手上符咒隨風搖擺。

  「修行?我?Why?為什麼?」

  「要知道,這個蘆屋道滿和我安倍晴明的力量幾乎不相上下。當然,我比她還厲害。」

  「就是真的不相上下的意思吧。嗯,我懂。」

  咚!晴明腳跟狠狠跺在光的腳尖上,這次就來不及躲了。

  「很痛耶!幹麼惱羞成怒啊?」

  「你聽好,就算對戰起來局勢是五比五,可是要衝進陷阱堆裡和她開打,就是我們不利了。懂嗎?小狗子。」

  「就是地形特性對道滿有正面效果吧,我懂。」

  「陰陽師召喚的式神基本上是一次一對,也就是你和紫算是一個人。如果有你和紫在我身邊戰鬥,雙方戰力就會有相當大的差距,而道滿很明白這一點。」

  「我和紫哪有那種Magicalmysteriouspower啊。」雖然光冷靜地吐槽,但晴明不懂他的英文單字三連發,裝作沒聽見。

  「所以她絕對不會讓紫逃脫,像蜘蛛一樣佈下天羅地網,等著和我們打持久戰。」

  「可以這麼確定嗎?」

  「我已經跟她周旋很久了。她能有什麼招式,我都一清二楚。」

  「道滿不會傷害紫嗎?」

  「至少在她有誘餌的價值時不會。能持續多久就不知道了。」

  「反過來說,只要我們輸了,她就沒價值了……」

  「這個嘛,要這麼說也行。」

  「對了!你再召喚一隻超強的式神出來不就好了?」

  「同時召喚多數式神啊?對我這層次的陰陽師並非難事……只是我現在辦不到。」

  「為什麼?」

  「召喚你和紫已經費了我不少靈力,又分給你那麼多血,讓我現在的靈力非常虛弱。就算和道滿單挑也贏不了吧。」

  「咦?那我們現在不是很危險嗎?」

  「別緊張,每天請我吃豆皮壽司就會早點復原了。」

  原來豆皮壽司對晴明而言就像藍水一樣啊——光忍不住想。

  「可是,要是道滿現在打來……」

  「待在這宅子裡就很安全。我到處都設了陷阱,就算妖怪結夥打來,這宅子也能夠保護我們。」

  「嗯,真的嗎?該不會又在騙我了吧?」

  「所以,小狗子,為了奪回紫,我要先讓你的能力覺醒——」

  晴明一邊說「你看」,一邊伸手指向天空。

  平安京的天空清澄蔚藍

  沒有灰煙、黃沙或花粉,潔淨透徹。

  但天空之中,卻穿插著一道現代世界絕不會有的東西。

  「既然你能看見我的耳朵,也就看得見那條痕跡吧。」

  「這年代不可能有飛機雲……那是什麼啊?晴明。」

  「嗯,有點不好開口……是龍騰空飛翔時留下來的——排洩物。」

  「咦?」

  「那對人類而言是劇毒,光是碰到就要躺上七天。像你鼻子這麼靈,要是太靠近而聞到就會當場昏倒,不可不防。」

  「我知道了。原來沒有人類文明汙染的大自然,也有其他的汙染源啊。」

  「剛才都是騙你的。」

  「小心我用泡過排洩物的棉花棒搔你那對靜不下來的狐耳,直到你笑死為止!」

  「等等!為什麼你的吐槽越來越凶殘啦!」晴明飛身一躍,躲開光的全力衝撞。

  光一時煞不住腳,額頭撞上邊廊,痛得說不出話。

  「小狗子,那道像雲的東西是『氣』的通道。」

  「『氣』的通道?」

  「也就是所謂的『龍脈』。常人無法看見,要擁有一定靈力才看得見。不只是天空,地上、水裡,人類或妖怪體內都有『龍脈』存在。簡單來說就是『氣』互相住來的通道。」

  「……這次我可以相信你嗎?」

  「嗯。你的感覺比我還敏銳,只要累積足夠經驗,應該能任意看出『龍脈』的動向。而且……」

  「而且?」

  晴明伸出細舌舔舔符紙。

  「晴明,就算符上的漿糊再怎麼好吃,這樣也很難看耶。」

  「我才不是在吃漿糊!」

  「那你在舔什麼?」

  「沾上我的唾液,能把靈力灌進符裡。」

  「這方法還真煽情……」

  「小狗子,看來你的屬性是『空』。」

  啪滋!

  晴明突然出手。

  光什麼也沒做,額頭就被晴明貼上「處罰用」的符咒。

  電流竄過全身。

  「喂!幹麼突然電我啊?好痛好痛好痛,好麻好燙啊!」

  「小狗子,我之前跟你講過五行吧?」

  「晴明,你幹嘛這樣啊啊啊?好痛啊啊啊啊,可惡,撕不掉!」

  光就地摔倒,全身痙攣。

  「萬物皆由『氣』所生,且各屬於『木、火、土、金、水』五行之一,五行之間彼此相剋。我和道滿分不出高下,是因為五行之中沒有最強或無敵的屬性。就算不斷變換不同屬性的式紳、妖怪或法術出戰,也像猜拳一樣沒完沒了。」

  「我的屬性就快要變成『炭』了啦!快把符撕掉啊,晴明!」

  「但是這個世界還有另一種假想的屬性。不,它確實存在,只是從沒有人能親眼見證而已。那就是『空』的屬性。」

  「仔細看看這五芒星吧,這是由五個構成頂點的三角形,和中間的五角形構成的,實際上有六個圖形。陰陽道中有個自古以來的傳說,就是這中央的五角形,代表的是就是假想的『空』。」晴明徐徐說明。

  「才怪才怪才怪,我哪會是那種難為情的主角專用屬性啊!快把符撕掉!」

  「相傳『空』屬性的人潛藏著特殊的能力。其中之一,就是能透過手掌吸收『氣』的『龍穴結界』。」

  「怎麼又是中二病全開的名詞啊?若配上英文名就更完美了!」

  「『龍穴結界』這個能力,能將自己的手掌化為的『龍穴』,從對手的『龍脈』吸收『氣』,與對方屬性是否相剋無關。雖然條件是得先看穿對手的『龍脈』,並以手掌直接接觸,但一旦成功發動便堪稱無敵。」

  「騙小孩啊,我才不信我能用這種作弊能力!」

  「你擁有的就是『龍穴結界』的能力。可以靠靈敏嗅覺迅速察知妖怪,也是因為你能正確看見『氣』,也就是『龍脈』的動向。」

  晴明一面低頭看著痛苦打滾的光,一面慢慢地說,但全身遭受電擊的光根本沒興趣聽下去。

  「鬼手在一條戾橋抓住你時,你看穿了鬼手的『龍脈』,並奪取了他的『氣』,使其無法戰鬥。那就是『龍穴結界』的表現。」

  「騙人!說得跟真的一樣……是晴明就算了,我體內哪有潛藏什麼『老子超強喔喔喔!』的能力啊!好痛啊啊啊啊!」

  「隨便亂抓是吸不了『氣』的,得先看清『龍脈』才行。」

  「沒辦法沒辦法沒辦法……」光大聲抗議。

  「不想死的話,就儘快看清那道符咒上流動的細小『龍脈』,然後吸乾我注入符中的『氣』。」

  「就說沒辦法了!這種設定也太鬆散了吧!被吸收的『氣』會跑到哪裡?不要無視『能量守恆定律』啊!啊啊啊,我的直髮快要變成爆炸頭了!」

  「雖然是碰巧,但你被惡鬼攻擊時真的成功了。只要面臨死亡,我想你應該能再辦到一次。」

  「就當那都是真的好了,難道沒有其他正常點的修行法嗎?你是想在能力覺醒前就搞死我嗎?」

  晴明的狐耳突然跳了一下:

  「……有是有,不過這個方法最好玩嘛。」

  「晴——明——你給我記住!嘰嘰嘰嘰嘰!」

  光的表情已經扭曲得像是鬼怪了。

  他打從心底慶幸當初沒對晴明說:「謝謝你輸血救了我,晴明。」

  「你的雜念實在是太多了,給我靜下心來。那些雜念只會妨礙你的能力覺醒,專心一點!」

  「雜念?可以請你說成『冷淡青少年為了脫離幼兒的全能感而培養出的自我意識』嗎?那是因為我很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唉,『我做不到』這種話也是一種『咒』呢,小狗子。而且還是自我設限,百害而無一利的『咒』。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在我看來,你有個時常過於貶低自己的壞習慣呢。」

  「因為我是自我意識發達的現代人啊,當然不會說大話!趕快把符撕掉,我快死了啦!」

  「想奪回紫,你就一定得覺醒。把『辦不到』三個字丟了吧,讓心化為『空』。」

  「就跟你說辦不到嘛!」

  「小狗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固執啊!」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什麼諧音笑話!」

  「是巧合!我才不會說笑話,只會說謊。」

  「辦不到辦不到!我就是辦不到!我才沒有什麼特殊能力!我只是年紀輕輕又自我意識過剩的無力高中生而已!」

  「……喂,小狗子,你真的會死喔。為什麼你……」

  咻啪!

  在光心跳停止之前,額上的符咒被掃開了。

  就在晴明出手之前。

  挺立在邊廊上的葵架起破魔弓,以毫釐之差掠過光的額頭,射下符咒。

  晴明的行為似乎讓葵大為光火。

  「晴明,你對我的未婚夫做什麼?請不要像馴狗一樣地對待光公子好嗎?」

  「說馴多難聽呀?這是修行。」

  「這種亂七八糟的修行,只會害死光公子!」

  「哼,都死過一次了,再來一次又何妨?」

  「晴明!你這個人!!」

  葵踏進庭院,扶起趴倒不動的光的肩膀。

  或許是因為日日鍛鏈弓術,細瘦的葵意外地有力。

  「光公子,別再繼續這種胡鬧的修行,隨我回寢室去吧。」

  如此低語的葵,用手擦去光略為發燙的額上的汗水。

  光終於得救。此刻的他,對葵只有無限感激。

  「晤唔……謝謝你,葵。被惡鬼攻擊以後,你突然變得好溫柔喔。」

  葵急忙撇過頭,別開視線:

  「我、我是您的未婚妻,這、這也是當然的嘛。」

  「這個設定還在啊……既然葵也不太願意,就乾脆取消吧。」

  「咦咦?」

  葵的大眼睛逐漸濡溼,用力左右甩頭。

  接著「叩!」地賞了光一記頭槌。

  「噗啊!」

  「不要,我不要!怎麼能取消?我絕不答應!」

  「咦?為什麼?在意別人觀感才結的婚,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啊。」

  「我是自己決定要成為你的妻子的!就算你被晴明當作式神,受到狗一樣的可悲待遇,我也不會拋棄你!」

  「啊,我……這個……那個……呃……」

  「我是尚禮重義的左大臣之女,怎會背棄在一條戾橋捨身相救的你呢!」

  「那是……因為我把你踢下牛車,害你來不及逃跑,想彌補自己的過失才……」

  雖然光盡力解釋,但葵只是兩眼發光地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看來她心中某個禁忌的線路被接通了。

  「見到光公子你不惜捨命救我這個未婚妻,我深受感動。儘管你的外表差強人意,言行可疑,我也相信你會守護我一輩子的!」

  「……葵……你怎麼……一下就變成重度嬌了啊?你這個冷傲大小姐就不能維持久一點嗎……」

  「好了好了,快回寢室,讓我從頭到腳好好照顧你吧。」

  「我又沒怎樣,不需要那麼誇張啦。」

  「我們就快要成婚了,夫妻之間不需要祕密,沒什麼好害羞的嘛-」

  「這這這樣不好吧!被被被紫知道的話,我就死定了!」

  「哎呀哎呀,你害羞啦?像孩子一樣,好可愛喲-」

  咻。

  玻璃雕瓶又朝光的臉飛來。

  鏗!

  這一次,被葵抱住的光無路可躲,被玻璃瓶正面直擊,鼻血猛噴地被打飛。

  「這…你這是做什麼?晴明。」

  「……葵,離我的式神遠一點!不准你隨便帶他回寢室!」

  「我們都結了婚約,就算要蓋同一條被子,我也無所謂喔。雖、雖然多少還是有點害臊……但畢竟是夫妻嘛。」

  「那條狗的主人是我,不是你!你亂來只會害到我啊!你這個狐狸精!」

  「說這什麼話,晴明才是百姓謠傳的狐狸精吧?光公子可是我重要的未婚夫呢!」

  「不對,他是我的式神!」

  「他是我的丈夫!」

  「別忘了我是他的主人啊!」

  葵和晴明就這麼拉拉扯扯地打成一團。

  將肚皮朝天,倒在地上的光晾在一旁。

  光依然麻得動彈不得。

  爭執之中,還被踩了好幾腳。

  「礙事耶,小狗子!滾開!」

  「光公子,請你先到寢室等我,我馬上就讓這婆娘閉嘴!」

  「……你們兩個……不要為我打架嘛……哈哈哈……呃,都沒在聽嘛……嗚嗚。」

  我連阻止這種醜陋內訌的力量都沒有,要什麼時候才能把紫救出道滿的魔掌啊?

  在互抓著手,吵紅了眼的晴明和葵的輪番踐踏中,光深深感嘆自己的無力。

  就算被捲入這種庸俗輕小說般的女性戰爭橋段,我也不會偷偷暗爽的。就算躺在地上,晴明和葵的裙底能免費看到飽,我也不會隨便興奮狂打噴嚏的。這是惡夢,只是惡夢,全都是夢。我一定是和紫一起靜靜地躺在那間破神社裡……

  (——現在不是逃避現實的時候吧。紫啊,雖然我滿腦子邪念,也求你千萬別對我發飆啊。我絕對會遵守我的承諾,絕對會,一知道你的位置,我馬上就去接你……!)

  ☆

  幾天下來,紫都被軟禁在鞍馬山的魔王殿裡。

  道滿在魔王殿四周設了看不見的結界,一步都出不去。

  但因為每天都有雞一般大小,山伏(注:日本修驗道行的苦行僧)打扮的鴉天狗供給餐飲,紫的人質生活並不辛苦。只是麝香氣味阻隔了光的嗅覺,使她心懷「恐怕再也見不到光」的恐懼。況且,她根本不知道光人在哪裡、過得如何?自然擔心他的安危。

  紫還不知道,道滿在一條戾橋襲擊晴明時使光身負重傷,但她依稀有種光遭遇了危機的感覺。

  與紫隨行的貓魄每天都衝勁十足地試著破壞結界,不過毫無進展。也許是因為身體縮得太小,難以發揮靈力的緣故。

  「嗚嗚,咱家沒臉見您啊,主人。就讓咱家先走一步,來世再為——」

  「貓魄啊,她請我們吃了那麼多東西,就是沒看到茶泡飯,所以應該還不能回去吧。」

  「啊?……有茶泡飯就能回去了嗎?主人。」

  「到京都人家作客的時候,如果對方端茶泡飯出來,就是『請回』的意思喔。」

  「感謝主人的講解,主人真是博學多聞啊!」

  「小光到底要不要緊啊?總覺得他遇到了比找我還麻煩的事情……」

  「主人對光公子的直覺就像紅線一樣,走到哪裡都緊緊相連呢。」

  「……是的話就好了。可是就各方面來說,我的預感都很糟啊……」

  喜愛動物的紫見到為道滿做事的鴉天狗們,一開口就是:「呀啊啊,好可愛喔!是COS山伏的烏鴉耶!」立刻博取了對方的好感。雖是人質,三餐卻相當豐盛。

  但就是獨缺茶泡飯。

  紫深深相信,光在身心上都遭遇了極大的危險。

  一個是生死關頭,一個是——外遇。

  每過一天,紫的不安就膨脹一分。

  某天夜裡——

  紫睡在鴉天狗鋪在魔王殿地上的稻草堆裡,被殿外廣場上的對話聲吵醒。

  其中一邊的聲音她很熟悉,稚嫩中帶點憂鬱。

  是蘆屋道滿。

  另一人是陌生的年輕男子。

  (會是誰呀?不是鴉天狗的聲音,是人類男性……)

  紫從門縫向外窺視。

  室外漆黑一片,與道滿對話的男子像影子般難以辨識。

  『我不喜歡等太久,就讓我潛入晴明家裡一探究竟吧。』

  『那裡很危險。要是你現在倒下,會嚴重影響我們的計劃。』

  『不過這裡對晴明一樣危險,這樣雙方只會僵持不下。』

  『我在宮裡放點訊息好了。』

  『那麼明顯的手段,引得出那隻母狐狸嗎?』

  『她其中一個式神是稀少的「空」屬性吧,那麼另一個也……』

  『她一定會想搶回來,但晴明可不是那麼容易上勾的女人。』

  不難聽出,這是為打垮安倍晴明所開的作戰會議。

  可是,和道滿對話的人是誰呢?

  如果能看見臉……紫凝神細看,依然什麼也看不清楚。

  『道滿,你抓來當人質的丫頭也是「空」屬性,能力應該相當高強吧?』

  『是嗎?我看來只是個普通的小鬼呢。』

  『說不定讓她像另一個少年一樣面臨死亡,她的能力也會覺醒,到時候我們就多一顆棋子了。』

  『……沒興趣。就算不借助那孩子的力量,我也會親手要了晴明的命。』

  『道滿,對方可是晴明啊,身邊還有「空」屬性的式神呢。』

  『假如想讓她覺醒卻弄巧成拙,我們豈不是吃了悶虧嗎?』

  『哼,你對小孩子就這麼心軟嗎?不捨棄這點慈悲是贏不了朝廷的。』

  『胡說,我才不是什麼心軟。你就做你的事,儘管在宮裡放訊息吧。』

  『我只等你七天。若七天過後晴明仍未出現,你一定要讓那丫頭覺醒,不擇手段。』

  『那麼,到時候就把她獻給魔王好了。死了我可不負責。』

  『如果訊息傳開,晴明還是不來,這條命就得算在她頭上了。是吧?』

  ……

  ……

  聲音越來越小,只能聽到這麼多。

  「貓魄,我問你喔……他們說的人質就是我吧?那式神是指我跟小光嗎?那麼,小光就在安倍晴明那裡羅?」

  『似乎如此。看情況,蘆屋道滿和那個『某某人』,是想用主人把安倍晴明引到這個鞍馬山呢。」

  「所以小光現在沒事嗎?他們好像說到『像另一個少年一樣面臨死亡』耶。」

  「應該是沒事。不過他們遲遲沒有跳進道滿的陷阱,讓那個某某人很不耐煩的樣子。說不定,道滿真的會把主人獻給魔王當祭品。」

  「祭品?這是指我只剩一個星期的命嗎?我再也見不到小光了嗎?」

  「別怕別怕,他一定會來的。因為他們說過會放訊息嘛。」

  「可是如果小光真的來了,不是反而會被殺死嗎?不如不來比較好……」

  「別說喪氣話呀,主人。」

  「……糟了。只要聽到訊息,小光一定會跑來這裡。因為我要他發過誓,說『無論何時何地、出了什麼事,都會找出迷路的我,保護我的安全』!要是他因此死掉,那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貓魄……」

  「主人……您一定要打起精神啊。」

  紫用手蒙著臉沉默了好一陣子。大概是不小心睡著了,她突然向地上倒去。看來她的體力和精神都瀕臨了極限。

  「主人,這樣會著涼啦。」

  「……小光……媽媽……我好想你們喔……我好想回家喔……」

  「什麼,連這麼開朗的主人的臉上也會有淚痕……真是可憐啊……不過事情實在是變得很糟糕啊!」

  貓魄在魔王殿內四處奔走,勤快地替紫的小小身體蓋上稻草。

  黑陰陽師為魔王舉行的獻祭儀式——貓魄雖從未聽說有如此儀式存在,但一旦成真,作為祭品的紫勢必將被魔王如字面般大卸八塊。

  事到如今,貓魄也只能為紫祈禱:

  「啊啊,如果咱家能鑽出結界就好了!晴明大人、光公子,快來救救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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