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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男子氣概吧!倉田君!(第一卷)》第5章
  從地牢上到庭院,我問了時間。現在是晚上十點,今天是與愛衣分開的第三天晚上。

  由於被關在地下室,感覺就像已過了一星期。

  「我先去準備一下,請您先在庭院等我。」

  「嗯,我知道了。」

  小夜離開後換賢悟先生登場,他也露出獸耳說道:

  「你要去救愛衣嗎?」

  「是的。」

  「……難道小夜就不行嗎?」

  我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真沒想到,那麼溺愛小夜的賢悟先生竟然會說這種話……

  「愛衣她已經有未婚夫了對吧?那麼優樹你就跟我家小夜結婚,不就沒事了嗎?我認為根本沒必要把整件事弄得更復雜。」

  「是這樣沒錯啦……」

  「還是說,優樹你喜歡愛衣勝過小夜?由我這個當叔叔的來說可能有失公允,但我並不覺得我家小夜比愛衣差。」

  「……」

  我低下頭,賢悟先生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還是你這傢伙想說小夜根本不可愛?你竟敢說擁有如此潔白無暇靈魂的小夜一點都不可愛動人!你敢說她比不上別人!比別人差的是你的眼珠、腦袋還有你自己!你這愚蠢之徒!」

  「靠!果然又變這樣了!」

  「賢悟叔叔,到此為止!」

  回頭一看,小夜已換好一身紫羅蘭色的和服站在那裡。

  手上握著漂亮的染色竹劍袋。

  「請不要在這緊要關頭還欺負優大哥!」

  「我才沒有欺負他,只是問他到底有沒有必要去救愛衣罷了。」

  「那件事,我剛剛已經跟優大哥談過了。」

  「小夜,這樣真的好嗎?對方是你的情敵,還是貓又,我實在不認為你有必要冒這個險去救她。我剛剛也跟優——」

  「我一直相信,自己是為了被利用而生的政治道具,是個汙穢的存在。」

  小夜打斷賢悟先生的話。

  「不過,自從搬到這裡來,我遇見了優大哥和愛衣。他們兩位並不把我當成棋子,而是如好朋友般親切對待!因此我才開始認為能夠被生下來、能活在這世界上真是太好了!」

  她的眼神充滿絕不退讓的信念。

  「所以,我要去救愛衣。就算她是貓又或情敵,我也不能對曾拯救我的好朋友見死不救!」

  賢悟先生聽到這番話,就像被重重賞了一掌。

  「優大哥,我們走吧。」

  小夜並未擦去眼角的淚珠,拉著我的手,穿過她的叔叔身旁。

  我回頭看,賢悟先生動也不動地呆站在那。

  「愛衣她還在這城市裡面。」

  「真的嗎!」

  我們搭的賓士轎車,不只車身,連車窗都是漆黑一片。

  小夜馬上說明現在的情況:

  「翔他雖然是貓又一族當家的兒子,但這次的事件是他一人所為,也因此遲遲得不到族人同意。要是他把愛衣帶回貓又一族裡,我們就束手無策了。現在這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愛衣她人在哪?」

  「她在一間名叫『山茶花』的飯店頂樓的套房。翔好像包下整問飯店,還請來私人軍隊戒備,一邊跟族裡面協商。」

  所以這臺車才開往市中心啊。

  「不過,你也調查得挺詳細的呢。」

  「畢竟同類的事,同類最清楚羅。」

  小夜惡作劇般地眨眼。

  「話說優大哥,您打算怎麼將愛衣帶回來呢?」

  「什麼意思?」

  「就是說,您應該有方法打贏那個叫翔的人,或是讓愛衣回心轉意的妙計才對吧?」

  「妙計……?」

  小夜帶著苦笑、略顯無奈地問我:

  「難、難道您什麼都沒想過嗎?」

  「有啦,是有想過見到愛衣後跟她好好聊一下啦……」

  「要是翔他不讓您見愛衣的話該怎麼辦?說不定您跟翔一碰頭,就會被殺掉喔!」

  「不過,我一定要見上愛衣一面,跟她好好談談。所以,小夜,拜託了!」

  聽到我如此請求,小夜一臉放棄的表情,嘆了口氣:

  「愛上一個人果真無藥可醫。優大哥都這麼拜託了,我怎麼有辦法拒絕呢?」

  「抱歉。」

  「真是的,優大哥您這個笨蛋。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

  「也是,應該說『謝謝你』才對吧。」

  這回答讓小夜開心地微笑,但她旋即擺出認真銳利的神情。

  「那請您跟我約好,絕對不要勉強自己;要是遇到危險,請您留下我或愛衣自己先逃走。」

  「嗯、嗯,我知道了。我會照你說的做。」

  「請一定、一定要守信喔。要是優大哥死了……我也會跟上您的腳步。」

  她的眼神又再次恢復成我在地牢所看到的病態模樣。

  我再次體認到小夜是多麼地愛我,如此沉重的思念叫我冷汗直流。

  「我、我會小心行事。」

  賓士繼續開往那閭收費與傳統日式裝潢皆屬本市最上乘的飯店。

  車子安靜無聲地停在飯店旁。

  「請您先在那邊稍候,我們辦完事後再通知您。」

  我先下車,小夜向司機傳達指令,隨後跟上。

  「那我們出發吧。」

  「好。」

  她抱著竹刀袋,走向飯店門口,我跟在小夜後面。

  像是工匠投入全副心力打造、宛如文化遺產的大門,或許因為現在是深夜而緊緊關閉著。

  大門前有兩位衣冠端正的侍者。

  「兩位要住宿嗎?」

  「不,我們此行是來見下榻於此的朋友。」

  「非常抱歉,由於今日本飯店已由貴賓包下,無法讓兩位通行。要是方便的話,能否請您擇日再訪?」

  真不愧是一流飯店,連對小孩子的服務態度都如此謹慎有禮。

  (小夜,愛衣她真的在這裡嗎?)

  小夜沒有回答我的提問,反倒拿起竹刀袋揮向侍者的心窩。

  他就像被攝走魂魄般向前倒下。

  「小、小夜!」

  另一人還無法理解眼前發生什麼事,整個愣在原地。

  這也成為他的致命破綻。

  小夜一口氣拉近跟侍者的距離,再次攻擊他的心窩。

  另一位侍者跟著倒下,簡直就像剛剛的重播畫面。

  「你、你為什麼要把他們打暈啊!」

  「畢竟這件事不能向一般百姓透露,這麼做才是最快的。」

  小夜一臉輕鬆地說道。

  「對了,這是套房的鑰匙,我先交給您羅。」

  她遞來一塊金屬片。

  「為什麼小夜你會有一流飯店套房的鑰匙?」

  「就說同類的事,同類最清楚嘛上」

  「什麼啊,難不成那是你的招牌用語嗎?」

  發生了這件事,使我更加無法認為小夜只是一位普通的可愛女孩。然而此時我還不知道她這形象將有更劇烈的變化。

  「那我們進去裡面吧。直到我出聲前,還請您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了、瞭解!」

  小夜將她那有如楓葉般的小手搭上門。

  「果然從裡面反鎖了呢。」

  她輕輕點頭,伸手鬆開從家裡抱來的竹刀袋上的繩子。

  裡頭裝的是電影或戲劇裡頭,黑道拿的那種白木柄日本刀。

  那把刀對小夜來說太長了點,不過她卻熟練地緊握刀柄,毫無半點遲疑。

  從她的姿態看來,並沒有小孩隨便揮舞大刀的那種不安。

  現場反而散發出劍術大師手握名刀的危險氣息。

  小夜手部出力,一聲不響地拔刀出鞘。

  她丟開刀鞘,馬上將雙手高舉過頭。

  「犬神流劍術奧義·斷鐵劍!」

  「!」

  一陣高音刺耳,直穿腦門。

  當我察覺時,小夜已揮出一刀。

  半秒後,堅固的大門裂成兩半掉落,發出巨大聲響。

  小夜帶著世界上唯一一種融合藝術與凶器的物品——也就是日本刀,踏進猶如體育館般寬敞的大廳。

  大廳裡已有約三十餘名的黑衣人待命。

  「這群人就是小夜說的,翔的私人軍隊嗎……?」

  對面的黑衣人集團中,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閣下為犬神家下屆當家主——戌威小夜大人,沒錯吧?」

  「正是。」

  「今日蒞臨有何貴事?」

  「我來見於此住宿的朋友——貓柳愛衣。」

  「非常抱歉,因為貓又一族當家主的少爺有令,不準任何人進入,今晚還請您打道回府。」

  「就算犬神一族下屆當家主戌威小夜親自來訪也不行?」

  「是的。」

  沉默佔據整個大廳。

  「那麼,我就要動用武力跟愛衣見面了。」

  「這樣的話,我們將不保證您的生死,您做好覺悟了嗎?」

  受到這般威脅,小夜仍文風不動,清楚明白地回答對方:

  「想必是無法避免了。」

  說時遲那時快,眾黑衣男從懷裡抽出小刀來。

  場面本該變得危險緊張,小夜卻無半點驚慌失措之情。

  「諸位看來都是驚弓之鳥呢。」

  她用從容不迫的笑容,反過來刺激黑衣人。

  「你們不用那麼害怕,我在優大哥面前是不會殺人的。」

  黑衣人受小夜挑釁,蜂擁而上。

  雖然身手不比翔在三天前展現的那麼俐落,速度也已超越了常人所能及的領域。但很可惜,小夜的動作遠比他們來得更加流暢、快速、暴力。

  「嗚啊啊啊啊啊啊!」

  與小夜擦身而過的三名黑衣人,都從肩膀被斜砍一刀,噴出鮮血。

  來自背後的偷襲連看也不看就輕鬆閃開,更順勢反擊讓對手負傷,刀刃隨之染上鮮血。

  瞬間,黑衣人理解了他們和小夜的實力差距之大。

  「啊啊啊啊啊啊!」

  某人聲嘶力竭大吼,魯莽地衝向小夜。

  「如此毫無章法的攻擊,是傷不了我一根汗毛的。」

  小夜為了甩開男子,毫不猶豫地揮刀。

  男子以手擋住刀刃。

  他的目的不是放倒小夜,而是停下她的動作,就算只有一瞬間也好。

  「小夜!」

  兩名黑衣男算好時機,從她左右兩側進攻。

  「我說過了,毫無章法的攻擊傷不了我一根汗毛。」

  小夜連眉毛都不挑一下便放開日本刀。

  並把從兩邊攻來的黑衣男摔飛出去。

  看樣子是她利用黑衣男的衝力,同時以左右手反制了他們的樣子。

  把刀擋下來的黑衣男,則趁著小夜把他的同伴摔出去時偷襲她。

  然而小夜依舊輕鬆閃過這次偷襲,還賞了他下巴一記掌打,使其失去戰鬥能力。

  小夜從倒下的黑衣男身旁拔出日本刀,一個接著一個打倒陸續攻過來的男子。

  在那力壓群雄的武技前,這群接受過超乎想像之嚴苛訓練的黑衣男,不到數分鐘

  就被一個比自己年幼的小女孩打得潰不成軍。

  「咿……咿咿咿咿!」

  現場唯一還沒倒下的,是方才與小夜交談過的男子。

  他以巨大的大理石柱為庇護,拿出手機慌張地撥號。

  小夜站在柱子另一端。

  她雙手握刀,刀尖抵住大理石柱。

  「犬神流劍術祕奧義·貫通牙!」

  「哇!」

  刀身貫穿石柱,就像在刺豆腐一樣。

  刀尖刺傷站在另一側的黑衣男肩膀,手機掉落,人也隨之倒下。但小夜認為還不夠,便把刀刺向黑衣男大腿,將他釘在地板上。

  「咕哇啊啊!」

  「小、小夜,你做得太過火啦!」

  她臉上沾著反濺回來的血液,回過頭來,以她那一貫的微笑說道:

  「沒事的,我都是用刀背砍的,並沒有出人命唷小」

  「不不不,明明就砍了一堆人啊。」

  我忍不住吐槽。

  「總而言之,就算你刺的是他的大腿,也有因為傷到大動脈出血過多而死亡的例子,小夜你就——」

  雖然話才說到一半,卻因為突如其來的偷襲不得不中斷。

  「嗚喔!」

  一記彷彿於高樓躍下的高速踢擊,從正上方踹向小夜。

  小夜瞬間抽刀閃避,她原本站的地方碎裂下沉。

  「那、那是什麼啊……」

  硬要說的話,那就像是貓版的狼人。

  全身上下長滿毛髮,上衣被肌肉撐爆,脊椎尾端還長了兩條尾巴。

  胸前的傷口因為肌肉增生而不再流血,刀傷的痕跡也消失殆盡。

  他是一開始就被砍倒的黑衣男。

  腳被刀刺傷的男子放聲大笑:

  「真不愧是犬神一族下屆當家!我們原本想輕鬆和平地解決這件事呢!但你做得太過火了!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會再放水了!」

  剛剛倒下的那群黑衣男陸續像強屍般站起來,撐開上衣,露出鋼鐵般的肌肉以及獸毛。

  被包圍住的小夜並未掉以輕心,擺好架勢。

  「對了,我們還留有一策啊。」

  他話一說完,我馬上感覺脖子上似乎有把刀架著,

  我害怕地移動視線,發現身後站著一個人。

  「向前走。」

  扣著我的手佈滿獸毛,我走進大廳。

  「要是你們敢傷了優大哥,我會讓你們見識比死還痛苦的地獄喔。」

  小夜的聲音充滿即將爆發的危險氛圍,但在場的男子卻都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囂張態度。

  「那還真可怕呢,可惜目前佔上風的是我們。把你抓起來後,我們會向犬神一族報告此事,至於你們下屆當家的遭遇如何,就必須聽取我們的意見來決定了,還請你做好心理準備。」

  「留下活口並把我當成和犬神一族交涉的籌碼,請他們對這次的事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是這樣打算的對吧?」

  即便是互相敵對的種族,只要把當家主搬出來,對方也無法輕舉妄動。

  要是翔協商成功,愛衣就會正式成為他的婚約物件,被帶進貓又一族內!

  「我們並沒有過問一族政策的權力,這些都是上頭才能決定的。」

  「那麼請放了優大哥,人質由我來當就行了吧?」

  「那可不成,直到結論出來前他也必須同行,若不如此,恐怕小夜大人不會乖乖聽從我們的指示。」

  「一群混蛋……」

  小夜咬牙切齒地瞪著黑衣男,氣到幾乎快把臼齒咬碎。

  黑衣男卻一派輕鬆地無視小夜那氣憤的目光。

  因為他們深信優勢掌握在自己手上,才能擺出這麼悠哉的架子。

  我也氣到胸口宛如有火在燒。

  要是我沒被抓住,小夜勢必會像剛才那樣,把這群人全部打倒在地。

  要是我不在場,她一定能平安救出愛衣。

  要是我不在的話……

  因為這段毫無根據、理論模糊、邏輯牽強的幻想,我的理智麻痺,命令我將脖子往前伸,讓押著我的男子那非人哉的爪子刺向我的喉嚨。

  我可以感受到尖端已沒入面板。

  只要再用力一點,爪子就會穿過脂肪,切斷肌肉組織,直達血管吧。

  「優大哥,不行!」

  小夜似乎發現了我的意圖。

  那聲慘叫就像從幾百公里遠處傳來般模糊。

  ——小夜,愛衣就拜託你照顧羅。

  我使力讓爪子刺向喉嚨——想不到卻一點都不痛。

  「廢話,因為根本沒刺進去啊。」

  這聲音十分耳熟。

  押著我頭部那隻手的主人,不知何時從全身毛髮的男人化成貓桐茜。

  「茜、茜婆婆!」

  「為什麼變老了啊!」

  茜小姐用比岩石還堅硬的拳頭揍了我一下。

  「對、對不起,不小心就……」

  我一邊用手壓住被打的地方,一邊道歉。

  「真是的,優樹你這笨蛋,要我講幾次你才懂啊!還有你剛剛是想幹麼?你這個白痴、呆子、沒神經的!少做那種超出你能力範圍的事!」

  我又捱了一拳,毫不留情的一拳。

  我無法承受這麼重的打擊,痛到在地上打滾。

  「拜、拜託別一直揍我好不好!你剛剛敲那一下,害我死了三百億個腦細胞耶!」

  「想當悲劇英雄犧牲自己,那種人的腦細胞乾脆全部死光重生還比較好呢。唉,只要我放著不管,你就不會去想些正經事來做。」

  看得出茜小姐打從心底感到不悅。

  我邊摸著頭邊問茜小姐:

  「不過,茜小姐為什麼會在這裡?」

  當我悠哉地提問時,化身成獸人的黑衣男一齊攻了上來。

  恍神的小夜回覆意識後,想趕過來解圍,但對手動作過於迅速,跟不上他們的腳步。

  「我問他的啊。」

  「他?」

  茜小姐對群起圍攻的敵人毫不在意,指了指背後。

  宛如肉食恐龍咆哮般的巨響說明了她為何如此輕鬆自在。

  黑衣男就像被大貨車撞到般飛得老遠。

  「是我拜託茜小姐一起過來的。」

  賢悟先生手上拿著發出巨響的來源,站在茜小姐旁邊。

  他手中握的是沙漠之鷹。

  沙漠之鷹是把可擊發火力最強大的麥格農子彈的怪物,賢悟先生竟能輕鬆地同時使用兩把。

  小夜也一臉驚訝地跑過來。

  「但是,茜小姐不是貓又一族的嗎……?」

  面對我這問題,茜小姐臉上的表情交織著困惑跟憤怒,搔搔頭說道:

  「沒錯啊,我也是剛剛才知道賢悟他是犬神一族的。他突然跑來店裡面,向我說明事發經過,可惡!我還沒有像今天這樣對貓又一族不純熟的情搜能力感到這麼不爽過。」

  茜小姐罵道。

  「這三天以來我只知道犯人是誰,但愛衣究竟在哪和整件事情的真相我都不得而知。」

  茜小姐發牢騷後,又往我頭上打了一拳。

  「真是的!事情都變成這樣了,為什麼不來找我商量?還是你覺得幫你換過尿布的我不值得相信嗎!」

  「並沒有那回事,對不起。我已經在反省了。」

  「光是反省連猴子都會啦,真不知道你像誰。不過,我也不是不能體會你無法找我商量的心情。」

  茜小姐看向賢悟先生,眼神充滿殺氣。

  「我們貓又的確跟犬神一族的人交情不太好,我的曾曾祖父也在與犬神一族的戰爭中負傷過世。」

  兩人不發一語地瞪著對方。

  「不過啊,跟犬神或貓又沒關係,我最喜歡賢悟還有小夜你了!我對喜歡的東西是不會有任何差別待遇的,這也算是禮尚往來吧。」

  話一說完,茜小姐臉上恢復了以往的笑容。

  「的確是這樣呢。」

  賢悟先生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一開始為了小夜的安全才阻止她們,不過那是個天大的錯誤。從犬神一族和貓又一族的關係思考這次的問題,讓我視野變得狹隘,險些永遠失去最重要的人……包含茜小姐、愛衣還有優樹你。」

  哀傷的情緒過後,賢悟先生一臉羞愧地苦笑道:

  「我太愚蠢了,對不起,小夜、優樹。」

  「不……沒那回事。」

  「我為了道歉,想說盡點微薄之力,才對茜小姐說明整件事後趕了過來。所以這邊就交給我們,你們兩個快去把愛衣接回來吧!」

  「到此為止!」

  被刀子刺穿腳的男子大聲叫道:

  「本次行動為貓又一族下屆當家翔大人的命令!就算是茜大人跟犬神一族的戌威賢悟大人親自前來,吾等也無法放行!」

  其他獸人化的黑衣男包圍我們,越靠越近。

  「當然,造成無謂的流血衝突也並非我們的本——嗚啊!」

  賢悟先生打出一發麥格農彈讓黑衣人閉嘴。

  他低頭看著被巨響嚇到腿軟,跌坐在地上的我:

  「放心,我用的是橡膠彈。為了小夜的教育,我可不想弄出人命。」

  「在小孩子面前的確不能做得太過火,沒辦法……折磨到半死不活就放過你們吧!」

  茜小姐扳著手指,關節啪啪作響,讓人擔心骨頭會不會就這樣折斷。

  接著她咆哮一聲,化為獸型。

  「吼吼吼吼吼吼吼!」

  茜小姐現出貓耳,尾椎骨處長出兩條尾巴,各為黑白色。伸長的犬齒無法收進口內,只能露出脣外。她的爪子就像老虎般尖銳,瞳孔縮成直條狀,盯著眼前的敵人。

  跟黑衣男比起來,變化程度並不是那麼劇烈,但魄力則是他們的數倍以上。

  「小夥子,你們還挺照顧我家年輕人的嘛。」

  這句話聽起來就像從絕望的深淵所產生的迴音,充滿了殺意。

  「這次換我好好來疼愛你們了。深刻體會貓鬼的可怕吧!」

  分別站在左右的兩位監護人,比起包圍我們的黑衣男,更加具備一種恐怖的魄力。

  「這裡由我們殿後,優樹你去救愛衣!」

  「小夜,你也一起去。你的好朋友在等你對吧?還有你也要保護優樹喔,畢竟他只是個普通人類。」

  「是!這一切都由我來守護!」

  小夜眼睛炯炯有神,點了個頭。

  「優大哥,我們走吧!」

  我拉著小夜伸出來的手站起身,朝電梯奔跑。

  黑衣男擋住前方去路,霎時之間我的身旁刮過一陣風。

  「茜小姐!」

  她舉起一隻手蓄力。

  「嘎啊啊啊!」

  茜小姐用那隻手,打向要三名大人手拉手才勉強圍得起來的圓柱。

  圓柱碎裂,碎塊與地板呈水平狀飛出,

  黑衣男遭碎塊波及,一起被撞飛。

  「好、好強……」

  只是蓄力一擊便有如此威力!

  我還真沒想到雙方實力差距這麼懸殊。

  由於電梯已停在一樓,當我按下按鈕,電梯門馬上開啟。

  我倆進到電梯裡急押按鈕,門再度無聲地關上。

  ◇

  由於電梯井周圍由強化玻璃打造而成,這座城市的夜景一覽無遺。這幅景象,宛如繁星墜人海底閃閃發光,充滿奇幻氣氛。

  電梯停在頂樓前一個樓層。

  「優大哥,等一下進去時,請用我剛剛給你的鑰匙卡開門。」

  我把小夜給我的鑰匙卡插進電梯按鈕下方的間隙,電梯再次上升。

  不久後又輕輕停下。

  馬達無聲地開啟厚重的電梯門。

  「愛衣就在這裡……」

  眼前所看到的另一個世界,讓人無法想像我們還身處在同一間飯店。

  地板上鋪著長毛地毯,走廊擺放著許多精美傢俱,擺設的位置更經過精心計算。

  空氣一點也不汙濁沉重,反而像沐浴在森林中般新鮮。

  小夜一邊注意周圍,一邊踏上地毯。

  我戒慎恐懼地跟在後面。

  「……」

  她架著刀小心前進。

  在小夜不停動著眼睛耳朵警戒周圍的狀態下,我們穿過幾道門,來到一間相當寬敞的房間。那是寢室。

  房裡有古董風格的桌椅,以及閃亮到令人眼睛發疼的吊燈。

  其中某面牆為整片落地窗,從那看出去的夜景,比在電梯裡觀賞的更加瑰麗。

  愛衣露出貓耳,縮成一團,躺在房內那張裝有頂篷的大床上。

  「愛衣!」

  和我們分離時一樣,她身上穿的是制服,蜂蜜色的秀髮已失去光澤。

  恐怕這三天來她不吃不喝,既沒洗澡也沒換衣服,一直抱頭痛哭。

  站在床前,雙手交叉於胸前的是愛衣的前未婚夫——翔。

  「你來幹什麼?人類。」

  他看都不看小夜一眼,只盯著我瞧。

  「我、我是來找愛衣的。就算只有一下子也好,請讓我和愛衣談談!」

  愛衣應該有聽到我說的話,但她卻一動也不動。

  「……看來她不打算跟你談。趕快帶著在樓下胡鬧的傢伙滾回去!」

  「我、我是來找愛衣的,關你屁事!」

  我稍稍口吃地嗆了回去,毫不退讓。

  剎那間,像是工程用大錘的拳頭朝我揮來。

  小夜衝進來用刀擋住拳頭,腳抵地毯,吃力地接下這一招。

  「那我就用武力趕你們出去!」

  「看來談判破裂了呢。」

  小夜以全力抵在刀上的拳頭為支點,把翔轉了一圈摔飛出去。

  「喝!」

  她更趁翔在空中無法移動和防禦時,從他背後補上一擊。

  由於力量過於強大,翔撞破牆壁,消失於隔壁房。

  「請趁我在這邊擋著的時候,趕快帶愛衣逃跑!」

  「知、知道了!」

  雖然很擔心小夜的安全,但現在也只能相信她了。

  我趕快衝向愛衣身旁。

  「愛衣,我來接你了!趁小夜替我們擋住翔的時候趕快逃吧!」

  正當我打算摟住肩膀扶她起來時,她卻用力抓住床單拒絕起身。

  看來我得打消強行帶走她的念頭。

  我想看看她的臉,她卻用手把臉遮住,不讓我看到她的表情。

  「……你在生氣嗎?」

  我動過腦後想出來的第一句話,是句像在試探雙親情緒般的丟臉問句。

  她當然沒反應。

  「我、我本來是想趕快來救你的,不過和你分開後我就被囚禁在小夜家,直到剛剛都還被關在她家的地牢裡面,所以才沒辦法馬上過來。」

  我受不了當下的尷尬氣氛,而開始找藉口。

  話一說出口,把全部責任都推給小夜的我感到相當丟臉。

  「不對,我——」

  指尖在顫抖。

  「我、我對愛衣你……」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卻卡在喉頭,如果我不說出口,恐怕永遠無法帶她離開這裡。

  「……」

  我敢這麼說的證據在於,我察覺到愛衣的態度與剛才不同,似乎正打算洗耳恭聽。

  我使盡全身勇氣,下定決心大喊:

  「愛衣!我喜歡你!」

  她肩頭顫抖。

  這是她第一次做出明確的反應。

  「我跟喜歡小夜一樣喜歡你!」

  我瞬間被枕頭打倒在地。

  「你、你從剛剛就一直講些難聽的理由,最後那句話是哪招啊!優樹你到底來幹麼的啦!」

  「愛衣……冷靜點!」

  「你回去啦!我才不想看到優樹你的臉!我討厭你們!你們都去死!」

  愛衣瞪大那哭得紅腫的雙眼如此喊道。

  ……我從以前到現在,遇到事情總是完全照著發展走,即便身處困境依然按兵不動,不打算突破。就算遇到麻煩或不順心之事,也都一味地瞞混、得過且過。

  然而,此刻青梅竹馬雖帶著敵意怒目相視,我卻不像以前一樣選擇逃避。

  為什麼會這樣?我與愛衣共處的日子,有如跑馬燈般歷歷在目。

  在愛衣的房間一起吃飯,我先把飯吹涼了喂她,讓她好入口。

  我們兩個第一次外出是到水族館。愛衣眼神閃閃發光地看著群遊的秋刀魚,被海象身軀之大嚇到睜大眼睛。看海豚表演秀時,我們坐在最前面,當海豚落水,水花飛濺到兩人頭上時,還互看對方的表情捧腹大笑。

  春天我們還去附近的公園賞花,大家各自開啟自家做的便當,大人拿酒,小孩則是拿果汁乾杯。現在回想起來,每次大家去賞花,總是充滿歡笑、和樂融融,飄落飛舞的櫻花美不勝收。

  假使愛衣再次回到我跟她初次相遇,瘦成皮包骨、滿身瘀青的那副模樣,我一定會難過到將體內的水分全部化為淚水排出。

  「愛衣……」

  也許我將這個嘴巴很壞、年紀比我小卻很囂張、馬上就動手打人的潑婦貓柳愛衣,視為一位女性而深深喜歡著她。

  這份感情過於微弱虛幻,直到現在我才發覺,但它的確存在於我心中。

  「……不管我說再多藉口,劈腿的確是我不對。」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找回來。

  找回那高傲的笑容、囂張的話語、三人一起上學的那段時光。

  「但是,我希望你能夠相信,我不是因為想傷害愛衣才劈腿的。」

  「我相信你。所以咧?那又能怎樣?」

  她眼裡泛著淚光鄙視我。

  當小夜知道被劈腿時帶給她的震撼,驅使她把我關在地牢裡頭。

  那麼,這對尚未從過去創傷中走出來的愛衣,又會造成多大的衝擊呢?

  「關於這點,我也對小夜說過了。我喜歡你們兩個的程度都一樣。而且我很重視和愛衣還有小夜在一起的時光,所以——」

  「不要再找藉口了!」

  愛衣相當激動地打斷我的話。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拜託不要再打馬虎眼了好嗎?反正你就是不想遵守跟我的約定對吧!你打算背叛我對吧!說得也是,小夜她胸部又大、人又乖巧聽話,又不像我一樣凶悍囂張,料理、洗衣、打掃也很厲害,還、還有……」

  愛衣讓盈眶的熱淚隨著她激動的情緒流下。所以我也將心中思念付諸話語,如動物般地一吐為快:

  「對啦,要娶來當老婆的話我一定會選小夜!她不但可愛,廚藝又好,洗衣打掃樣樣精通!她還提出許多條件希望我選她咧!」

  「你、你看吧!那你就跟小夜或其他人結婚就好啦!」

  「是啊,我是很想這麼做啊!然而……我辦不到。真的辦不到。因為愛衣你哭泣的模樣烙印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嘛!」

  我將理性擱置一旁,以本能嘶吼。

  「所以我來接你了!我拜託小夜,還接受賢悟先生跟茜小姐的協助,才有辦法來見你的!」

  愛衣停止哭喊,一直看著我。

  「若是小夜希望,大可把我關在地牢裡、直到我回心轉意為止。但她卻沒那麼做喔?她還說了:『愛衣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就算她是貓又或情敵,我也不能對好朋友見死不救!』而且現在她還冒著危險獨自一人擋住翔耶!」

  要是沒有小夜幫忙,別說這房間,我連飯店都進不來。

  「我再說一次。我最喜歡我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光了。所以要是你敢消失,我可不原諒你!那樣的話……那樣的話……」

  我不管之後是否會喉嚨痛,聲嘶力竭喊道:

  「明天開始,誰來跟我鬥嘴啊?誰要來罵如此邁遢的我啊?愛衣對我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你哪裡都不準去!」

  那是相當害羞的發言。即使呼吸急促無法喘氣,我還是將所有感情宣洩出來。

  「你這猴子少在那給我囂張!」

  音調渾厚有如金屬的人聲突然傳來。

  「翔!你把小夜怎麼了?」

  「那條母狗的話,倒在那裡啊。」

  他用下巴指了指以破洞相連的隔壁房。

  小夜被打趴在地上。

  「小夜!」

  力量凌駕樓下黑衣男的小夜,竟然輸給未變身成獸人的翔……

  「我再說最後一次,趕快帶著在樓下胡鬧的傢伙滾回去。」

  連小夜都被打倒在地,現在的我沒有任何法子對付這頭怪物。

  說不定我只要一忤逆他,就會被殺。

  「……不過,看來是無路可退啦……」

  「你認真的?你以為區區人類有可能贏得了我嗎?」

  「我才沒那麼想咧。不過被關在地牢的時候,我發過誓一定要把愛衣搶回來!」

  我使出吃奶力氣大喊。

  「我不會再乖乖聽你的話了!」

  既沒有作戰計畫!也沒有勝算!但身為男子漢,這是一場不能逃避的戰鬥!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優樹,不行——!」

  我無視愛衣的吶喊,高舉拳頭,縮短與翔的距離。

  「廢物。你以為動作那麼大打得中我?」

  「嗚!」

  翔稍稍墊步閃躲,揮拳打向跟三天前一樣的地方。

  我再次被打飛,後背直擊桌子。

  可以感覺到愛衣深深吸了一口氣。

  「混蛋……果然沒辦法像漫畫一樣。」

  我用毅力壓抑住說喪氣話的衝動,故作鎮定。

  口中滿是鐵鏽味,背骨痛得像是裂開來。

  「怎麼?沒戲唱了?」

  當我察覺時,翔已站在我的眼前。

  他用力地踹向我的腹部。

  「咳啊!」

  我像球一樣在地上打滾,撞上牆壁。

  「拜託快住手!他真的會死的!」

  「……你想要我住手?」

  他停下腳步,望向愛衣。

  「那麼你就在這裡發誓,發誓說要跟我結婚,替我生子育兒,我就放過這垃圾一條狗命。」

  愛衣用力閉上眼,嘴脣咬到發白。

  「……只要我發誓,你就會放過他?」

  「沒錯,跟這人渣不一樣,我可是講信用的。」

  愛衣稍稍吸了口氣,貌似耗盡渾身力氣,用沙啞的嗓音開口:

  「我……貓柳愛衣,願意與貓又一族當家主長子翔結婚生——」

  「住口!」

  翔與愛衣大吃一驚。

  我以指甲颳著牆壁,撐起顫抖的腳,大喝一聲站了起來。

  「不、不行,別站起來,翔可是真的打算殺你了啊!所以拜託你,別再站起來了,這是我的命令!」

  愛衣不斷流下那有如珍珠般的眼淚。

  衣服髒掉,臉上又都是血漬和淚水,使我顯得十分狼狽。

  全身痛楚讓我想哭。

  可以的話,我想立刻下跪求饒。

  不過……像我這種卑鄙、沒用、沒幹勁、出事馬上逃跑的廢物,也有絕不能拱手讓人的東西!

  「不要碰我的女人,你這混帳戀童癖!愛衣跟小夜都是我的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優樹……」

  一眨眼,翔用他那粗壯的手臂將我壓在牆上。

  「別太過分了,人類。既沒力量又一事無成的廢物,少在那邊亂吠!」

  「嗚——!」

  我雖試著以指甲刺進他的手,但翔的手臂就像是鐵打似地不留痕跡。

  「你真以為像你這樣的廢物配得上愛衣?搞清楚自己的立場吧!能當愛衣夫婿的就只有我一人,就只有我!無論家世或擁有的力量,都只有我才配得上她!」

  翔的指尖就像老虎鉗般緊緊勒住我的脖子,令我無法呼吸。

  明知道徒勞無功,但我還是試著抵抗,然而翔的手連一毫米都沒動一下。

  (可惡……到此為止了嗎……)

  我知道自己臉上已開始失去血色。

  「……真是的,只要我一不在,優樹你就一無是處呢。」

  好久沒聽到這牢騷話了。

  下一秒,翔馬上被愛衣摔向另一邊的牆壁。

  「嗚咳、咳咳咳!」

  在快失去意識前,我這雙朦朧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愛衣瞬間衝進我倆之間,握住翔的手腕用力扯開他後,便輕而易舉地將他拋向對面的牆上。

  我坐在地上擡起頭,跟她四目相接。

  愛衣雖然雙眼哭種,眼眶染成一片紅,但已可復見昔日光彩。

  「你別誤會喔!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你劈腿和隱瞞小夜她是犬神一族的人這兩件事,我都還沒跟你算帳,要是你死了我會很困擾啦!我還沒原諒你喔!因為這次我真的很生氣啦!」

  「喔、喔。」

  「回話時要說『是』,你自己不是常講嗎!」

  「是、是的!」

  被罵了,就像某天早上我罵她那樣。

  「還有,既然事情都變成這樣了,你就來找我或是小夜協商不就好了嗎?所以我才說優樹真的是廢物耶,你到底聽懂了沒啊!」

  「我、我知道啦!」

  「就跟你說回話時要說『是』。」

  愛衣抓住我的臉頰,大力地向左右拉開。

  「呼!唬葫蘆呼嚕嚕(是!我完全聽懂了)!」

  她放開手,把頭靠在我的胸膛。

  「我真的很受傷。當我知道被劈腿、被背叛的時候,我的眼前可是一片黑暗呢。這種感受,優樹你懂嗎?」

  「抱歉……」

  「我真的痛苦到覺得沒半個人人需要我,乾脆一死了之算了……還想過把優樹你這叛徒先殺了再去死呢。」

  「抱歉,真的很抱歉。」

  「不原諒你,我絕對饒不了你!我要留在你身邊,一直念你唸到你死為止!」

  我一邊摸著愛衣的頭髮,像是處理易碎品般輕輕環抱住她。

  「我最討厭優樹你了啦!」

  「抱歉,是我錯了。」

  「我真的、真的最討厭你了!討厭討厭討厭超討厭!去死啦!」

  她擡起頭,擦掉晶瑩的淚珠,露出最迷人的笑容。

  「回家後我跟小夜兩人要先好好教訓你一番,今天一定要把你這爛個性矯正過來!」

  「喔,我會做好心理準備的。」

  「就跟你說回話時要說『是』了嘛。」

  我緊緊抱著笑顏逐開的愛衣。雖然有點擔心未來的發展,但如今這份柔軟且溫暖的感觸又回到身邊,還是令我放下心來。

  「等一下!別無視我的存在擅做主張!」

  「我都把他忘了……」

  不先把翔處理好,別說回家了,我一定會被他殺掉,

  但愛衣卻顯得毫不在乎。

  「吵死了你這混蛋,茜小姐可是正式從當家主那邊獲得承諾,取消這門婚事了。所以我跟你已經毫無瓜葛,不要擺出一副未婚夫的樣子來煩我好不好!你那樣只能叫做跟蹤狂,真的很噁心耶。」

  剛剛那麼沮喪消沉的愛衣就像幻影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酸刻薄的言語。

  「再說什麼因為我力量比較強大,為了生下優秀的後代才跟我結婚這套,不都是以前才流行的東西嗎?現在只不過是有如風中殘燭般的過時習俗,你到底在認真什麼啊?看一下別人臉色行不行?臉色你懂嗎?不是紅潤或鐵青的那個臉色,是指人在高興或不爽的臉色喔?還是因為你是個大少爺,所以連察言觀色都不會?那你還是砍掉重練,下輩子重新來過吧。而且被比你小的人罵成這樣,你的人生就只有三分而已啦。順帶一提滿分是一百分喔。」

  「你、你少得意!」

  「喂,愛衣,夠了啦。」

  她這串咒罵威力強大,連毫無關係的我都招架不住。

  「而且你還出手打我的好朋友,我要認真的話,應該把你脖子以下都種到土裡面去當肥料才對,不過我再來要替這個禮儀沒學好的僕人上課所以忙得很!而且我也不想跟像你這麼死纏爛打的人有所牽連,才特地放你一馬。我猜你也不想受傷吧?那就趕快滾吧。然後回家去好好想想自己的生存意義,此外為了別讓地球的溫室效應加劇,你最好停止呼吸!」

  「我要殺了你——!」

  這聲吶喊足以搋動整棟飯店。

  「呼~真是的。人啊,只要被戳中事實就會生氣呢。沒辦法承認自己的錯誤,真是個度量狹小的男人。」

  就算如此,愛衣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嘆了口氣。

  翔一邊怒吼,一邊化成獸型。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肌肉撐爆翔的上衣,上半身佈滿濃密的黑色毛髮。他的爪子比軍刀還銳利,突出的犬齒猶如絕種的劍齒虎般粗長,這副模樣就像用雙腳站立的黑豹。

  「握住我的手。」

  愛衣不管化成獸人的翔,伸出手來。而我對她的要求感到不解。

  「只要優樹握著我的手,我想我就可以控制這股力量。」

  「愛衣……」

  她指了指圍在脖子上的頸圈。頸圈封印著愛衣自己無法駕馭、被尊為神力的強大力量。與母親天人永隔,遭父親憎恨與虐待。而且,因為這股力量,讓她不是受人忌諱,就是遭人覬覦。

  一生中本該是最快樂幸福的時光,卻被塗上一抹漆黑而變得悲慘。

  幼小的她只能在這片黑暗中抱頭痛哭。然而,此刻的貓柳愛衣卻打算解放這股力量。眼眶紅腫,臉頰留有淚痕,側臉看來還略帶稚氣。不過,那躲在角落發抖、抱膝坐地大哭的少女已不見蹤影。

  在我眼前的是——不管受傷、痛苦、悲愴、辛酸,仍勇敢站起來,選擇站在我身邊的少女。

  「嗚——」

  雖然不合時宜,這卻讓我情緒相當激動。

  我拚命剋制想哭的衝動。

  我聚集心中的幹頭萬緒,將其灌注在愛衣身上,用力握緊她那小小的手!

  她毫不猶豫地取下頸圈,鈴鐺發出與氣氛不搭軋的音色。

  「對你好就那麼囂張!那麼我就用力量把你變成我的東西!」

  話說完,變身完畢的翔同時衝了上來。

  「吼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來翔打算在愛衣發動力量前解決她,然而,愛衣卻不慌不忙地伸出右手。

  「沒用的。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我也絕對不會變成你的人。因為我是……現在還有點後悔啦,雖然我相當抗拒卻別無他法,不過,我是……」

  愛衣將我的手握得更緊。

  「我是——倉田優樹的婚約物件!」

  最先感受到的是一股金黃色的光。

  愛衣全身被光芒包覆,不只這樣,她有如沸騰的茶壺發出水蒸氣般散發出萬丈光輝。

  她就像不會逸出熱能的太陽,閃閃發亮。

  翔那漆黑且帶有不祥氣息的爪子逼近愛衣。

  而散發出的光經她右手收斂後,突然向前射出!

  「咕哇啊啊啊啊啊!」

  翔的慘叫響徹整間房間。

  那是一道無聲無熱、也沒有衝擊波,但卻具有壓倒性力量的光。

  「……嗚……」

  我別過頭緊閉雙眼,想躲開四處流竄的光線。

  即便如此,刺眼的光線依然貫穿我跟翔,讓我產生了失明的覺悟。

  同一時間,一股強烈的衝擊波從愛衣手中射往翔。

  「怎……怎麼可能——!」

  翔的叫喊被緊接而來的轟隆巨響覆蓋。

  彷佛就像遇上小型核爆,激烈的震波跟耀眼的光芒撼動了整座建築物。

  在蒙朧的視野中定眼一看,愛衣保持與剛剛相同的姿勢站在那。

  她的視線聚焦於遠處剛被打飛、躺成大字型的翔身上。

  在愛衣與翔連成的直線上的傢俱等物品,全都被破壞殆盡,看不出原型。

  愛衣鬆開緊握的手,撿起掉在地上的頸圈,重新圍上。

  然後看向仍腿軟癱在地上的我,以命令般的口吻說道:

  「等一下回家你就先罰跪,而且今晚我可不打算讓你睡。皮繃緊一點!」

  見識到愛衣如此驚人的力量後,反抗的念頭可說蕩然無存。

  「……為什麼我身邊都只有這樣的女生?」

  「你在碎碎念什麼啊?來,快把小夜叫起來,一起回家吧。茜小姐她們應該已經在樓下等我們羅。」

  愛衣如是說,並向我伸出手來。

  很不可思議地,我一點也沒感到不滿,反而覺得想開心地放聲大笑。

  「說的也是,回家吧。」

  我毫不猶豫地緊緊握住愛衣的手。

  握住她那願意陪在像我這種廢物身旁,瘦小纖細又柔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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