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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遊戲(第一卷)》第2章
  回到開頭。於是雙方就這樣互相凝視了一段時間。

  既非「呀——」也非「嗄——」。勉強要說的話,是因為目睹難以置信的狀況,導致腦袋停止運作。感覺也像是時間靜止了。

  對方是三個女生。一個好像跟仲仁同齡,另一個似乎比較年長。最後一個顯然是小學生。

  那三個人也盯著仲仁看。就眼珠的數目來說,我方兩個對方六個,明顯處於不利。

  仲仁設法激發處於停工狀態的腦細胞,決定出聲。

  「我……我說……」

  「……」

  「就是……」

  「……」

  沒有迴應。這或許是當然的。

  雙方又開始互相凝視。就只有情緒愈來愈緊張,這樣對心臟不太好。

  「我說,那個……這裡、是我家……」

  「……」

  「抱……抱歉,打擾了……」

  仲仁倒退出了客廳。總之他先跑到玄關。

  他一邊穿上鞋子一邊趕緊拿出手機,從通訊錄叫出父親的手機號碼。因為心慌的關係該打錯了兩次。

  撥號時間彷佛永無止盡般地漫長。

  (怎樣?你不知道開車時不能講電話嗎?)

  毫無疑問是父親的聲音。仲仁怒吼了。

  「少羅唆!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兒子?)

  「我現在在家裡。有不認識的人在耶!?還是三個女生。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在說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但是真的有女生在!你是不是弄錯了!?」

  (住址是那裡沒錯。)

  「你確定不是隔壁間嗎!」

  (隔壁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婦。你可別太吵造成人家的困擾。)

  「困擾的人是我!你回來確認……」

  (剛剛碰到塞車,快要趕不上飛機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就這樣。)

  嗶!手機話筒不再傳出任何聲音。

  仲仁望著液晶螢幕幾秒鐘。怒意瞬間翻湧而上。

  「開……開什麼玩笑,臭老爸!為什麼每次都把麻煩丟給我!?」

  父親雖然不至於把工作帶回家裡,私生活卻樣樣都交給仲仁處理。有一次還替父親送紙袋去給疑似粉領族的女性,那該不會是分手費吧?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這次一定要斷絕父子關係……」

  先不談這件事,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仲仁感覺到自己的衣襬被人拉扯。

  他轉頭一看,只見一個女生揪著他的襯衫下襬。

  是那個似乎跟仲仁同年紀的女生。短頭髮,眼睛格外澄澈,嘴巴則是緊閉著。

  雖然她沒說話,不過感覺像是要仲仁過去。仲仁雖然不知所措,還是照做了。

  他被帶往客廳。只見另外兩個女生坐在椅子上。

  仲仁仔細打量,感覺比較年長的女性散發一股飄逸的氣質。與其說和善,感覺也像是不食人煙火。隔壁的小學生個性似乎很嚴厲。

  帶仲仁過來的女生坐在兩人中間。他雖然手足無措,卻也無可奈何,只好在她們的對面坐下。他猶豫著不知該把書放哪,最後決定擺在大腿上。

  三加一人面對面坐下來談了。簡直就像面試。

  不過沒有對話,三人都不發一語。年長女性只是面露微笑,帶路的女生則是板著一張臉。只有小學生似乎對眼前狀況感到不耐煩。

  「請問……」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仲仁決定主動開口。

  「三位為什麼會在這裡……」

  年紀似乎比仲仁大的女性回答了。

  「那是因為我們住在這裡呀!」

  「……呃嗯。」

  「因為住這裡,所以才會在這裡。」

  或許如此沒錯,但仲仁來到這裡也是有原因的。

  「我也住這裡。」

  「哎呀。」

  「不對,這樣說不正確,應該說我即將住進這裡,總之我也是住這裡就對了。」

  女性不知為何笑盈盈地說了:

  「那麼我們一樣呢!」

  「咦?」

  「理由居然一樣,多麼美妙的巧合呀!」

  「這算巧合嗎……而且也稱不上美妙。」

  「真有趣。」

  「我並不覺得有趣……」

  隔壁的小學女生這時開口表示「我來談」,制止那名女性。

  她坐正姿勢。

  「看樣子,雙方的認知似乎有出入。」

  看似小學生,講話方式倒是頗成熟穩重。難道以為她是小學生是錯的,其實她比自己還要年長許多嗎?

  仲仁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似乎還能溝通的樣子。

  「這個嘛……該說是認知有出入嗎?我可是嚇了一跳。」

  「這點我們也一樣。方便的話,能不能告訴我們原委?」

  於是他大略敘述起搬來這裡的理由。當然也包含父親的職業在內。雖然個人進口商聽起來實在很可疑,不過對方什麼話也沒說。

  看似年長的女性聽得笑咪咪,同齡女生始終板著臉,就連有沒有聽進去都不知道。就只有小學女生認真應對。

  「我明白了……其實我們也是昨天才搬進來的。」

  「嗄?昨天?」

  「暍。行李也剛整理完,才一坐下來休息,你就來了。」

  原來如此,那樣的確會驚訝。當然仲仁也一樣。

  他露出面有難色的表情。

  「但是,我聽說我也是要搬進這裡。」

  「這就怪了。要不要問問看房屋中介?」

  「好主意。」

  雖然這麼想,不過他隨即又想到屋子不知道是跟誰租的。之前聽過一次卻忘了。沒先向父親確認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失誤。

  就在仲仁煩惱著該怎麼辦時,小學女生拿了一張名片過來。

  「這是我們租這間房子時委託的房仲業務員。」

  「我好像也是這家。」

  「電話。」

  「喔。」

  仲仁拿出手機,撥了名片上的號碼,撥號格外地久。

  過了一會兒以後接通了。

  「喂,您好……」

  仲仁說到這裡就沉默了。他靜靜地聽著話筒傳來的聲音。

  然後便掛電話了。小學女生顯得有些不安。

  「怎麼了嗎?」

  「聽說今天早上房屋中介公司倒了。對方也沒說要怎麼辦。我看是連夜逃跑的吧?」

  「連夜逃跑……那麼,這訊息或許還不算太糟。」

  「怎麼說?」

  「當初約好,房租要等房屋中介之後通知匯款帳號。既然沒通知,就沒辦法繳了。」

  「或許是這樣沒錯。」

  仲仁該付的房租應該也是之後才會通知匯款帳號。雖然為了慎重起見,有必要存起來,不過支出能夠減少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但是,問題還沒解決。

  「……吶,你們要住這裡對吧?」

  「沒錯。」

  小學女生迴應。

  「我呢?」

  仲仁指著自己。

  「我要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這樣我就沒地方住了。父親去了國外,還得搬出之前住的地方。這樣我不就沒地方睡了嗎?」

  「不然去租別的大樓,你看怎樣?」

  「我要怎麼簽約?天底下根本找不到那種好心人,願意跟沒有保證人的未成年者簽約。」

  「意思是?」

  「我住這裡,你們……」

  她搖頭了。

  「恕難從命。理由就跟你剛剛說的一樣。不可能有其它地方願意跟我們重新簽約。」

  的確是這樣沒錯。雖然她們有較年長的女性在,但就算是已成年,門檻還是很高。未成年就更不用說了。

  但仲仁不能退讓,尤其這還攸關到食衣住的住的問題。

  「就算現在是早春,難道你要我去當街友嗎?」

  「我只能回你同一句話。我們可是有三個人。」

  這點雙方都互不相讓。與其說是賭氣,不如說是攸關性命。

  現場沉默了片刻。突然間,小學生少女開口了:

  「不然要不要一起?」

  「咦?」

  仲仁反問。

  「我們一起生活。」

  仲仁聞言大混亂。她對我說了什麼?

  「呃~你說什麼?」

  「你這個人真遲鈍。」

  「怎麼突然罵人啊!」

  「哎呀,這個提議很好呢!」

  較年長的女性雙手合十說道。

  「意思就是我們一起住這裡。這樣彼此都沒有不滿吧?」

  「可是——」

  仲仁抗議了。居然要與素昧平生的人同居,這種事前所未聞。這是獨門獨院的住宅,可不是工寮。

  「太亂來了。」

  女性愣了一下。

  「會嗎?」

  「沒錯。」

  仲仁回道。

  「畢竟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而已。」

  「不管是明天見還是昨天見都一樣呀!」

  「話是這麼說的嗎……」

  「再說要是不這麼做的話,就必須要有一方出去才行喲!」

  「……」

  聽到對方搬出這句話,仲仁也不得不沉默了。雖然心裡希望對方出去,卻又不好意思趕對方走。而且對方比自己早一天搬進來,也讓他覺得理虧。總覺得這種事有所謂的先住權。

  「沒辦法,那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如此發言的人,果然是那名小學女生。

  「況且也想不到其它主意。幸好房間夠多,住兩家人也沒問題。我記得二樓……」

  「不不不,等一下。」

  仲仁忍不住插嘴了。

  「果然還是很奇怪。要知道我們素昧平生喔?為什麼要跟陌生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你沒住過旅館嗎?」

  小學女生這麼說。仲仁一瞬間差點同意,趕緊搖頭。

  「不不不不,這裡又不是旅館。這只是普通的房子。」

  「想成是合租就好。在美國很普遍。」

  仲仁本來要回她「我可是住在日本」,但是她們已經沒在聽他講話了。

  年長女性面帶笑容說著「感覺以後會很愉快呢」,冷漠的少女還是一樣不說話。小學女生已經看開認命。

  仲仁則是依然處於混亂中。小學女生理直氣壯地無視他的想法。

  「就這麼決定了。那麼,能不能請你住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呢?雖然沒有床,但是鋪了榻榻米,只要有棉被就可以睡了。」

  「棉被……等一下業者會送來……」

  「那就好。再怎麼說,這種天氣直接睡榻榻米還是太冷了。」

  小學女生看起來鬆了一口氣。她似乎對同居不抱任何疑問。仲仁徹底死心了。

  他無精打采,準備上二樓讓腦子稍微休息一下。接著又忽然想到一件事,轉頭詢問:

  「……名字是?」

  「嗯?」

  「我是問你們的名字。」

  「哦,對喔。」

  小學女生似乎會意了。雙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竟然還交談了那麼久。

  「我先說。我叫深棲仲仁,就讀高一。」

  「抱歉要你主動報名字。我們是……啊,從這邊開始好了。」

  小學女生用手示意年長女性。

  「她是高林佐惠,就讀高二。她是大姊。」

  「請多多指教。」

  佐惠深深一鞠躬。

  「她是二姊高林澄實,就讀高一。之所以沉默寡言純粹是個性的關係罷了,別在意。」

  澄實略微點頭致意。

  「我是高林裡空,小學四年級。請多指教。」

  裡空只有這時表現得像個小學生地低頭行禮。

  仲仁雙眼圓睜。沒想到以為年紀大很多的佐惠竟然只差自己一歲,澄實就跟當初想的一樣和他同年,不過最讓他感到驚訝的是——

  她們不管是名字或排行,都跟剛剛他所看的SNS網站日記一模一樣。

  (現在是什麼情況……!?)

  在他腦中,眼前的狀況彷彿餓肚子的野貓擠了過來般,準備賴著不走。

  〇

  搬家公司的人不僅準時,效率也很高。他們將打包好的行李搬進屋內,再到仲仁的房間迅速配置完傢俱就離開了。

  行李不多不少。仲仁詢問父親的行李怎麼了,對方回答他已經送去國外。

  「請問……」

  仲仁再度問了其中一名搬家工人。

  「樓下有女生對吧?她們的行李也是找你們公司搬的嗎?」

  「對。那些人的行李是昨天運來的。居然連續兩天有人搬家,最近都沒這樣呢!」

  感覺很和氣的中年男子如此說道。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咦?奇怪的地方?」

  「……沒事。」

  仲仁在收據上蓋章後,搬家公司的人就撤離了。

  他坐在和室中央。開始思考著。

  目光漫不經心地落在褐色封面的舊書上。

  新家有女生。這就算了。不對,其實不能算了,虧他本來還以為要獨居,卻突然冒出三個既沒見過也沒聽過的女生,堪稱恐怖故事。幸好她們至少都長得眉清目秀。

  這個狀況是怎麼回事呢?仲仁翻開書本。

  書中描述「我」的生活。空白處是那個網址。仲仁思考半晌,再次用手機連上網站。

  這次他熟讀那篇日記。內容提到父親要去國外工作,於是開始獨居生活。然後新家有三姊妹。

  不管是名字或狀況都一樣,相似到詭異的地步。只不過裡面並未提到「仲仁」這個名字。只寫著「我」而已。

  (這一定只是巧合而已吧……咦!?)

  他瞪大眼睛。只見個人檔案欄裡寫著「仲仁」。

  「這是搞什麼鬼啊!?」

  印象中在車上看的時候明明是空白的沒錯,現在卻冒出自己的名字。

  這表示這篇日記是自己經歷過的事嗎?可是,他不記得有寫過這種東西。而且發文時間是今天早上六點。也就是日記預先記載了這天發生的事。

  他依然一頭混亂,索性闔上了手機。

  他反覆思量……卻想不通。總之現實是他必須與一群女生一起生活。就跟日記的內容一樣。

  他再度看向書。不過,想也知道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對了。」

  仲仁站起來。手拿著書走下樓。他在玄關穿上鞋子。澄實從客廳探頭偷看了仲仁一眼,不過兩人並沒有對話。

  他出門了。然後開始小跑步,沿著當初坐車來的路折返。

  他打算去舊書店,至少得問出這本書的事情。

  當初是坐車經過那裡的,因此要想起來費了一番工夫。而且目的地還很遠,如果有腳踏車的話應該會比較輕鬆,偏偏才剛搬家而已。

  看到便利商店了。

  「我記得就在這附近……奇怪?」

  應該在隔壁的書店不見了。只剩鐵絲網圍起的空地,豎著「XX不動產管理地」的廣告牌。

  「是這裡沒錯吧?」

  他不禁脫口而出。問題是就算環視四周,舊書店還是連個影子也沒有。

  「抱歉,請問一下。」

  他向從附近經過的主婦攀談。對方儘管驚訝還是面向他。

  「這附近有沒有舊書店?」

  「舊書店?沒有呀。」

  主婦立刻回答。

  「那邊本來不是有一家嗎?」

  仲仁指著空地,不過主婦否定了。

  「那邊三年前是一家蔬果店,自從老闆過世以後兒子就把店賣了。後來就一直保持那樣。」

  「……這樣啊。謝謝。」

  主婦離開了。

  仲仁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個地方本來的確是舊書店沒錯,畢竟他可是在那裡買了書。但主婦說沒有,而且他也親眼確認是空地。

  他一頭霧水。只剩下手邊的舊書和家裡的三個女生。

  這次他走回家。

  查明是誰在書上寫下網址的調查毫無斬獲地結束了。再來就剩洽詢網路業者這個辦法,不過那就是警察的工作了。

  看來除了同居以外別無其它辦法了。跟三個女生——

  「……嗚——」

  仲仁苦惱了。雖然他並不是討厭女生,反而可以說是喜歡,但他還是比較習慣一個人。因為父親的關係,他學會做家事,再加上母親不在身邊,所以他總是一個人生活。對他來說那很尋常,現在突然多了三個外人,除了驚天動地以外實在沒有任何感想。太陽漸漸下山了。一轉眼,寶貴的假日就這樣泡湯了。而且肚子也餓了。

  「……回去弄點東西吧。簡單的東西就好。」

  他去超市買肉和青菜。順便添購米。

  仲仁不喜歡依賴快餐,並不是過度講求健康,而是那類食品在他的認知裡面是緊急糧食。

  對仲仁來說,下廚既是興趣也是實益。

  到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他開啟家門。

  「歡迎回來。」

  這不是仲仁在自言自語。是佐惠。只見她從客廳探出頭來。

  「我們正好要開飯了。就等你回來。」

  「……等我?」

  「對。飯要大家一起吃比較好吃。」

  佐惠跟之前一樣一臉和藹的笑容。仲仁本來要說「可是我是外人……」,卻被她半強迫式地帶到客廳。

  桌子在廚房那側,旁邊放了四張椅子。

  澄實和裡空已經就座,她們的舉止很有規矩。

  「來,這樣大家就到齊了。我們開動吧!」

  佐惠開心地說完就坐下。仲仁依然站著,目不轉晴地盯著桌上看。

  「……」

  「哎呀,怎麼了?你肚子不餓嗎?」

  「不是……」

  「別客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是什麼!?」

  桌上只擺了四碗泡麵。再來就是熱水瓶。沒有其它東西。

  仲仁忍不住提高音量。

  「這哪裡叫晚餐了!?」

  「哎呀,真過分。枉費人家拚了命做的。」

  「我不是嫌棄泡麵。不過,晚餐只吃這樣也太偷懶了吧?」

  「就算你這麼說……」

  佐惠愣住了。

  「我們家向來都是這種感覺。」

  坐著的裡空插嘴說道。

  「不是叫外送就是外食。」

  「我不一樣!」

  「可是,就算要下廚……」

  仲仁面向佐惠。

  「……呃,高林家的姊姊。」

  「叫我佐惠就好。」

  「那麼佐惠姊,你看起來不像是不會做菜的樣子啊?」

  「大家都這麼說,但我就是做不來。有一次野狗光是聞到我做的菜的味道就開始狂吠,後來我就儘量不下廚了……我當然有心要做啦。」

  仲仁沒聽到最後。他把還沒加熱水的泡麵全部回收。

  「我做。」

  「什麼?」

  「我來做菜。就算才剛搬家,我也不想隨便充飢。」

  他一踏進廚房就將材料一字排開,開始猛烈做菜。

  幸運的是,最基本的調味料和廚具一應俱全。因為是買絞肉,所以他決定煮麻婆豆腐。

  切豆腐、開瓦斯爐火、放絞肉、調味等作業幾乎是同時進行。今天調理的速度與準確度,恐怕足以更新他人生最快的紀錄。

  「好了。」

  仲仁將四人份的麻婆豆腐排放在桌上。現在煮飯太花時間,只好省略。相對地量弄得比較多,順便還煮了羹。

  「味道調得沒那麼辣。」

  「哎呀。」

  佐惠合起雙手,眼睛閃閃發亮。

  「很久沒看到這麼豪華的料理了。」

  「……先說好,這沒辦法跟餐廳比喔。」

  「沒這回事。」

  佐惠牽起仲仁的手。

  「來,你坐下。」

  「你們先吃啦!」

  「飯要大家一起吃。」

  仲仁在佐惠拉扯下就座了。裡空和澄實沒先開動,而是乖乖地等著。

  「我開動了。」

  佐惠說了。其它人也齊聲應和,開始用餐。

  「嗯,好吃。」

  第一個開口的人果然是佐惠。

  「你的手藝真好,比餐廳還要好吃。」

  「沒那麼厲害啦!」

  「不,佐惠說得沒錯。」

  裡空邊動湯匙邊說著。

  「跟中華料理餐廳比起來毫不遜色。調味恰到好處,做法也很熟練。」

  「因為我之前就是過這樣的生活。」

  畢竟父親是那個樣子,他的生活技能自然也自動提升。拿手的料理也是和洋中兼備。

  「澄實也這麼覺得對吧?」

  佐惠詢問默默進食的次女。澄實略微點點頭。

  「沒想到能夠吃到這麼美味的料理,真幸福。」

  佐惠罌說道。

  「會嗎?」

  「很嘉喔。」

  「哪會……是你的反應太誇張了。」

  「是真的,會做菜的人真的很棒。」

  「……謝謝。」

  「要道謝的人是我們。」

  年長女性心口如一的讚美,聽得仲仁忍不住低下頭。感覺臉上有點發燙。

  他也明白自己是在害羞。因為以前從來沒有人稱讚過他煮的菜。對他來說,做家事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自己。

  他緩緩搖了一下頭。

  「還有很多,想再添的話就說一聲喔。」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裡空這麼回答。

  ……晚餐順利結束。仲仁端出飯後的茶,再次得到欣喜的反應。

  「感覺好像在餐廳吃飯呢。」

  「飯後喝茶不是很平常嗎?」

  「我們家不一樣。」

  她們盅剛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呢——雖然很好奇,不過仲仁還是決定不過問。萬一對方提起沉重的往事,剛吃飽的好心情就毀了。

  仲仁在腦中確認接下來要做的事。

  「啊……碗盤我來洗。再來是洗澡……」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佐惠。

  「有浴室嗎?」

  「當然有。」

  她不知為何竟挺起胸膛。

  「我們租到了一間浴室很大的屋子。」

  「你們昨天應該已經用過浴室了吧?」

  「沒有。」

  佐惠略顯自豪地否定了。仲仁聞言愣住。

  「咦?」

  「沒用過。直接倒頭就睡。」

  「等一下,你們完全沒確認嗎?前住戶搬離這裡多久了?」

  「我記得好像空了半年沒人住……」

  仲仁沒等佐惠說完就跑向浴室。他衝進更衣室,開啟玻璃門。

  「……嗄——!」

  他忍不住大叫一聲。只見浴室雜亂不堪,還長滿黴菌。天花板、地板、浴缸無不發黑,全都是大量繁殖的雜菌。到處構成複雜的圖案,簡直就像是嶄新的藝術。

  仲仁差點沒暈過去地走回來。

  「那是怎麼回事?已經超越髒的境界了好嗎!?」

  「是嗎?因為我沒進去所以不曉得。」

  佐惠感到不可思議地迴應。他已經放棄從這名女性口中問出正確答覆。

  仲仁前往儲藏室。從舊家搬過來的東西都丟在那裡還沒整理。

  他開啟紙箱取出衛浴用品與打掃用具。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用上這些東西了。

  仲仁拿著刷子和清潔劑,先回到客廳。

  「要打掃了!」

  他在女生面前宣言。接著也不等她們迴應就捲起袖子衝進浴室。

  他用了最強效的清潔劑。雖然瓶身印著「黴菌一發就死,人類也差不多」的警語,不過誰管它。仲仁拿刷子用力清除浴室的黑斑。清不乾淨的地方就多刷幾次,特別是浴缸裡面更是仔細打掃。再將不能用的衛浴用品丟掉,換成自己帶來的東西以後放熱水。

  還有一些時間。在那之前還有事要做。

  他回客廳找到佐惠。

  「屋子都檢查過了嗎?」

  「你說呢?」

  年長女性一臉天真地歪著頭。仲仁並不氣餒。

  他跑上跑下地四處確認。不知道是之前的住戶懶散還是中介公司惡質,屋子相當地髒。雖然廚房、客廳、玄關走廊是乾淨的,不過應該只有看得見的地方有打掃過吧。

  他第三次回到客廳併發出宣言。

  「統統打掃!」

  「喔……」

  佐惠迴應著。

  「打掃、打掃了!這種地方不是給人住的!」

  天色已暗,不過要是在意就輸了。總之要從「人類勉強能住」進化到「能夠邀請客人來」。

  仲仁抱著水桶、抹布及吸塵器,名符其實地到處奔走。熱心的表現完全不像高中男生。

  就像家事狂一樣,他也是一動手就停不下來的人,這行為要持續到當事人滿意,也就是清到一塵不染為止。

  仲仁的家事技能實現了這點。他從一樓跑到二樓,然後再跑回一樓。不光是屋內,連陽臺都打掃了。

  他盡全力的結果,就是讓整個家宛如重生般變得乾乾淨淨。

  「哎呀,怎麼這麼厲害。」

  佐惠和往常一樣感嘆著。

  「竟然變得這麼幹淨,你之前是從事家事服務業嗎?」

  仲仁一邊喘得肩膀上下起伏一邊回答:

  「……我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不過,就好像專家一樣呢!」

  「哪方面的專家啊……」

  父親也說過同樣的話。雖然當時與其說是誇獎,倒不如說是傻眼。

  仲仁把吸塵器收進儲藏室。

  「還有事情沒做。」

  「什麼事?」

  「洗碗。」

  餐具還沒收拾。化為打掃機器的仲仁,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了。

  他一進廚房就開熱水,拿起海綿沾少量洗碗精。這些事仲仁早就習慣,所以做起來駕輕就熟。雖然很想哼歌,不過最後還是剋制住了。

  這時,他的衣襬冷不防被扯了一下。

  「我來幫忙。」

  是裡空。仲仁搖搖頭。

  「不用了。」

  「什麼事都丟給你一個人做會過意不去。」

  「那……你幫我把洗乾淨的碗盤擦乾,再收起來好不好?」

  裡空還是小學生,手構不到水槽深處。於是仲仁跟她分工厶口作。

  兩人沉默地工作了一段時間。

  「……吶。」

  開口的人是裡空。

  「怎樣?」

  「我看你格外得心應手,你做了很久的家事嗎?」

  「對啊。因為母親不在,老爸又很隨便。」

  仲仁大約說明了一下自己的家庭環境。雖然父親飛遍世界各地這部分感覺很誇張,不過既然是事實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那裡怎樣?」

  「不要說你那裡,要說裡空。」

  「裡空家呢?」

  「……一言難盡。」

  裡空不太想說的樣子。仲仁也沒繼續追問。

  「話說裡空妳姊姊,佐惠姊她……」

  「佐惠怎麼了?」

  「看起來好像很溫柔。」

  「你中意她嗎?」

  裡空停手盯著仲仁看。仲仁趕緊否認了。

  「我換個說法好了。她看起來好像很會做家事呢!」

  「大家都這麼說,但那是被外表騙了。這世上找不到比佐惠更沒有家事才能的人。」

  「會嗎?可是像吃飯時就非常規矩。」

  「只有那部分而已。佐惠看起來雖然像主婦,卻缺乏天分。對佐惠來說,家事跟高等數學是同樣的等級。當然佐惠也很不擅長數學。」

  「這個嘛……不擅長做家事的高中生應該不少吧。」

  「不光是家事而已。她總是笑咪咪的,不懂得懷疑別人,卻又會在奇妙的地方起疑心。而且還會說出離譜的話,陪她耗是消磨精神。總而言之就是沒有社會性。定位可是超越了天然呆。」

  她把擦乾的餐具收進餐櫃。

  「佐惠就是那種生物。我認為人類可以分成三類:男性、女性、高林佐惠。」

  「被她聽到會捱罵喔。」

  「把佐惠想成跟三色花貓一樣就對了。雖然很可愛,卻不會為我們做點什麼。」

  「喂,她好歹是你姊姊吧。」

  「扭曲事實做什麼?」

  裡空淡然地表示。話說回來她還真冷漠。不僅講話方式成熟,就連想法都很冷靜。

  「裡空不下廚嗎?」

  她轉頭看著仲仁。

  「你怎麼這樣要求小學生?」

  「既然是女生,應該不至於一竅不通吧?」

  「我也沒有天分。我自認我對這點是有自覺的。」

  「你跟佐惠姊很像呢!」

  「因為是姊妹。」

  又是一段沉默的時間。既然餐具已經洗完了,就順便清理廚房。仲仁專注於清除陳年油垢。

  之前的住戶似乎不是很勤快,只要仔細確認就發現到處都是髒汙。

  仲仁忽然開口詢問:

  「吶,裡空。」

  「怎樣?」

  「裡空從哪搬過來的?」

  「那邊。」

  小學女生伸長了手,指著西邊。

  「不是啦,我是問地點。地名啦。」

  「……」

  裡空沉默了。她的眼神朦朧,焦點飄怱不定。只有手在動。

  「裡空?」

  「……嗯?哦。」

  她有如驚醒般看著仲仁。

  「你剛剛說了什麼?」

  「……沒有,算了。」

  他決定不問了。

  裡空不肯回答。雖然不確定是不是故意的,不過仲仁隱約明白,就算再問下去也沒用。

  「對了,明天開始上學呢。」

  「呣。」

  「裡空讀哪所學校?」

  「七本木國小。」

  是這附近的公立小學,仲仁也知道。學校就位在前往書店的途中。

  「走路就到了呢!」

  「那樣比較好。坐校車令人窒息。」

  「我不懂你的意思。」

  「意思是就算跟同年紀的人在一起,也要有個限度。我不是很擅長交流。」

  仲仁一臉傻眼。

  「這是小學生該說的話嗎?應該要更可愛才對吧。」

  「我還算好了。」

  「哪裡好了?」

  「至少我有自己是小學生的自覺。況且……怎麼了?」

  最後一句話不是對仲仁說的。只見廚房入口站著一個少女。

  澄實就躲在柱子後面看著他們。

  裡空說道:

  「熱水差不多快放好了喔。可以進去了。」

  「……」

  澄實不發一語地離開了。

  「她在搞什麼?」

  仲仁半傻眼地說著。

  「那是在道謝。」

  裡空如此說道。仲仁無法置信地回嘴:

  「她根本一句話也沒說吧?」

  「那樣就算說了。澄實道謝了。真稀奇。」

  「道什麼謝?」

  「當然是晚餐跟打掃。」

  「謝我?」

  仲仁指著自己。裡空露出傷腦筋的表情。

  「不然還有誰?」

  「話是這麼說沒錯。」

  「唉……澄實雖然極端,不過撇開那點不談,別人的好意就該坦然接受。」

  被說教了。

  話說回來,沉默寡言到了那種地步還真少見。本來以為她是怕生,不過仔細想想她也很少正眼看自己。

  仲仁本身倒是還滿習慣跟陌生人接觸的。這是因為他小時候住在老街,鄰居經常找他講話。

  裡空又開口說道:

  「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有小學生的自覺,佐惠就難說了。有時候,我會覺得她是不是沒認清自己的立場。」

  「沒有這種事吧?」

  「住在一起自然會發現許多驚人的一面。你遲早會明白的。」

  說起來,他們就要一起生活了。因此與其說這是警告,不如說是提醒吧?

  仲仁關掉熱水。

  「剛剛那個女生……」

  「叫她澄實。她會很開心的。」

  「澄實她……」

  經裡空一說,仲仁隨即換成別句話。

  「喂,她真的會開心嗎?」

  裡空聳了聳肩。

  「對不起,我隨便說說的。」

  「沒關係啦,澄實有上學嗎?」

  「為什麼這麼問?」

  「沒有啦,我以為她搞不好是拒絕上學。」

  「沒禮貌的男人。」

  裡空狠狠地瞪了仲仁一眼。

  「很遺憾,她除了生病以外都照常上學。但沉默寡言是事實。」

  「這很遺憾嗎?」

  「我以為你覺得遺憾。」

  「你講的話真奇怪。澄實會講話嗎?」

  「會。要不然上課被老師點到就傷腦筋了吧。」

  「這倒也是。」

  仲仁儘管嘴上這麼回答,心裡卻想著「她該不會一律沉默以對吧」。

  「要怎麼樣她才會講話呢?」

  裡空訝異地眨了眨眼睛。

  「既然能溝通就沒問題吧?」

  「我又辦不到。」

  澄實多半不發一語地看著他。就算要他跟她溝通也是近乎不可能。

  「要不要換你被她盯一次看看?簡直就是恐怖片。」

  「你真的很沒禮貌。」

  「我是覺得她還滿可愛的。」

  仲仁設法補救,不料裡空再度凝視著他。

  「……雖然據說性行為低齡化的趨勢愈來愈嚴重,但是對近乎初次見面的女生懷抱那種情感是什麼意思?」

  「我才沒有!我只是看澄實不講話,覺得很擔心而已。」

  「為什麼?」

  「講話比較自然吧。在學校搞不好交不到朋友不是嗎?」

  這句話很自然地脫口而出。他純粹是看到澄實那種態度而有這種感覺罷了。

  裡空擺出思考的動作半晌。

  「的確。不過,我實在想不到該怎麼做澄實才會變得多話。」

  「也不需要到滔滔不絕的地步。只要能正常對話就行。」

  「既然如此,要是你願意關心她,那就感激不盡了。」

  「好是好……」

  仲仁頓了一下,他盯著裡空看。

  小學女生一臉狐疑的表情。

  「怎樣?」

  「……不過你要叫我仲仁喔!」

  「你說什麼?」

  「你一直都叫我你啊你的,叫我仲仁就好。」

  「……這……」

  裡空不知為何紅著臉微微低下頭。這次換仲仁露出懷疑的表情。

  「那是什麼反應?」

  「沒有啦……因為我不曾直呼過異性的名字……」

  「你是小孩子嗎?」

  「我是小學生。姓氏還好,名字就……」

  「那就從現在開始吧。」

  「仲……」

  「仲仁。」

  「……仲仁。」

  「很好。」

  他微微一笑。

  「我一直覺得只有自己格格不入。這樣就不會了吧?」

  「這點就算不改善,我也不覺得困擾。」

  「但是我會困擾……澄實和佐惠姊呢?」

  「只要我直呼你的名字,她們自然就會跟著那樣喊吧。澄實我是不曉得,總之就從明天早上開始實踐看看。」

  「拜託你了。」

  廚房打掃完了。裡空已經收好餐具,這樣就算清掃完畢了。

  再來就沒有其它事要做。仲仁考慮要不要整理自己的房間。

  「裡空你們睡哪?」

  「既然你心懷邪念,那麼我也不得不報警了。」

  「笨蛋。我是問房間夠不夠啦!」

  「我和佐惠共享一樓的房間,澄實睡二樓的單人房。」

  「長女不住單人房嗎?」

  「澄實喜歡獨處。」

  他的腦中浮現那個沉默寡言少女的身影。

  「裡空呢?」

  「與其說是我,反倒是佐惠說不喜歡一個人。據說是晚上會覺得寂寞。」

  「塞個玩偶給她抱吧。」

  「我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是她反駁說,要是玩偶半夜開始講話怎麼辦?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好像嬰兒喔。」

  「她似乎是那種沒人陪就會不安的人。她也不敢自己一個人進餐飲店,不久前連公車都不敢搭。」

  裡空看起來不像受不了的樣子。該說是看開了嗎?彷彿已經徹底領悟「事情就是這樣」。

  仲仁儘管驚訝,卻也覺得「她們怎麼好像很需要別人照料生活」。要是袖手旁觀的話,她

  們恐怕會繼續吃著簡陋的三餐、屋子依舊髒亂不已,搞不好連區公所的手續都沒辦。要是替她們全部包辦,感覺自己就好像變成了監護人一樣。

  微弱的水聲傳來。澄實正在使用浴室。

  「對了,裡空要洗澡嗎?」

  「要。昨天沒洗,現在渾身不舒服。」

  「你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很像女生呢。」

  「哪裡奇怪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站在他的立場,小學女生還比較接近小動物。因為一雙眼睛圓滾滾、滴溜溜的很可愛,所以這種感覺也格外地強烈。

  「小心彆著涼了。睡衣……我不知道放在哪裡,你們自己準備吧。」

  「唔嗯。仲仁這樣好像母親喔!」

  「拜託別講那種話。我不是要照顧老爸就是要一個人生活,久而久之就變成這樣了。」

  國中時期,同學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家政課的時候,就只有仲仁手腳利落到恐怖的地步,換來女同學「比我媽還像個媽」的奇妙讚美。

  裡空似乎感到很不可思議。

  「這是稱讚。」

  「我想退回。」

  「那麼改成父親好了。」

  「更不想要。我身邊已經有要命的負面教材了。」

  「這不是很好嗎?會做家事的可靠父親不多喔!」

  裡空只有這個時候展露出小學女生該有的笑容。

  「麻煩你了,父親。」

  仲仁有種既不自在又害羞的感覺。

  「……叫我父親實在很奇怪。」

  「爸爸比較好嗎?」

  「那也很怪。」

  前往國外的親生父親的身影不時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我要回房間了。」

  仲仁結束話題後,走進了從今天起屬於他的房間。

  簡單地收拾完畢後,他終於能夠歇一口氣。

  總之,今天一天真是波折不斷。雖然早就習慣搬家所以並不意外,不過跟三個女生同居真的嚇壞他了。

  (之後會一直持續下去吧。)

  彷佛人生突然脫軌,要他朝著荒野直奔一樣。

  (再怎麼說也太極端了,為什麼會碰上這種事啊!」

  他趕緊拿出手機,連上那個SNS網站。

  這就是一切的開始,雖然正確來說是那本寫著網址的書。

  他連上網站,原本空白的姓名欄變成了「仲仁」。

  日記沒更新。不過,他的眼睛緊盯著名字下方的「朋友」欄。這個專案會隨使用者登入親朋好友而逐漸增加。今天早上看到時還是空白的。

  (……增加了。)

  上面寫著「佐惠」、「澄實」、「裡空」三個名字。

  「果然會跟這個一樣嗎……」

  仲仁不自覺地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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