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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遣的挑戰者(第一卷)》第2章
  1鈴藤小槙其一

  天才會做怎樣的夢呢?

  小槙昨天所做的,是從正體不明的東西逃跑的夢。

  為什麼要逃跑呢?

  因為恐懼。

  恐懼,這樣一種感覺很新鮮。

  名為恐懼的感情是為了生存下去的防禦本能。知道危險的正體的話,就不會有恐懼。汽車駛近的話,就走到人行道的角落裡躲避,其中沒有恐懼的成分。

  如果被「某樣東西」逮住的話會怎樣呢?明明無法想象,卻仍要逃開,因為想象不了所以恐懼。沒有理由的恐懼是本能,是人類典型的、動物典型的感情。她覺得這很可愛。喜歡這種感情的正體也是看不出來的。最喜歡泡澡、午睡、吃飯了。

  「把卷子傳來後面啦。」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鈴藤小槙的意識回到現實中來。

  「……」

  這裡是私立二美原學園高中部一年E班的教室、現在正在上課、而且是第三節的數學課時間等一系列記憶呆滯的思考迴路裡甦醒過來。

  「我在想什麼事情來著?」

  一邊遞過卷子一邊問道。

  「呃,什麼?」

  「做夢了,是個恐怖的夢。」

  「哈?」

  可以聽到旁邊的學生對著一臉驚訝的女學生說「不要跟她說話喇,又是平常一樣的妄想了吧。」

  頭轉往前面,數學老師就站在眼前。

  「鈴藤。」

  「是。」

  「解一下黑板的問題。」

  看向黑板,黑板上用往右上傾斜的字型寫著混雜了數字和符號的算式。式子的尾部接著一個不等號,最後由一個數字0結束。

  數字的映像在小槙的頭腦中無意識地立體地展開了,不到一秒便匯出了可以作為解的符號範圍。

  但是,小槙的思考沒有停下來。

  這題目純粹是使用現有的方程的情況。雖說如此,這條方程的證明還沒在課堂上教過。方程需要做一下證明嗎?工作量很大呢,黑板上不知道能不能寫下來。

  「不會的話就給我說不會。」

  「我不會。」【譯註:此處用的是關西腔】

  作出回答的不是小槙,而是在遠處座位上的男學生。

  是名字叫做春野祥的同班同學。

  教室內響起了竊笑的聲音。

  視線從夾帶著一聲嘆息走回講臺的老師身上轉向了春野祥,他重複說著「我不會」,笑聲又再次揚起。

  「……」

  小槙沉默地低下了頭。

  春野君這人壞心眼。

  他似乎有著抓住什麼東西就取笑別人的壞習慣,而且物件必然不是其他人,而正正是小槙。

  說起來,人為什麼要在必要以上的程度上介入他人的感情呢?是因為想要認識自身的存在嗎?還是說有著小槙所不瞭解的明確的理由存在嗎?還是恰恰相反,並沒有什麼理由嗎?

  如果是這樣,這是本能上的行動嗎?那就是說是和恐懼一樣的防禦行動,那麼它到底是想要保護些什麼東西呢?

  「那麼春野,你來做做看吧。」

  「瞭解~」

  春野祥以輕巧的步伐走向黑板,沒怎麼經過思考的樣子便用粉筆書寫起來。

  小槙看著站在黑板前的同級生,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想。

  乾脆利落。

  褐色的瞳孔,末端微微翹起來的黑髮,透出傲慢的笑容的嘴脣,所有的這些簡直像是在主張著「我就在這裡」一樣,連粉筆敲擊在黑板上的堅實聲音也很乾脆。甚至覺得接下來就算回答錯了,也會湧起為他拍手喝彩的心情不是嗎。

  偶然間,祥那褐色的瞳孔望向了這邊。

  少年微微一笑,在老師看不到的角度上寫下小小的「58P」,之後又馬上用另一隻手擦掉了。

  小槙稍微想了一下,視線落到桌子上。

  翻開教科書,祥所寫下的那一頁上,在「例題」字眼的下面,印著與黑板上的完全一樣的題目,當然還附有答案。

  「做好了。」

  「嗯,答對了。」

  「當然,因為我是天才。」

  對於祥輕浮的話,同學們說著「笨—蛋」之類的話互相笑了起來。

  「嗯—,那麼下面翻到58頁。剛才的問題就如這裡所寫的……」

  走回座位的時候,祥露出因勝利而得意洋洋的表情望看了這邊。小槙用紅筆在自己的教科書上寫上大大的「出老千」幾個字,然後豎給祥看。

  之後祥在一瞬間開心地笑了,接著,動起嘴巴無聲地說了些什麼。

  小槙理解了祥留下的無言的一句話。

  「是我贏了。」

  小槙思考起來。

  是我贏了?出老千的事情露餡了,難道不是春野君輸了嗎?

  思考剎那間鋪展開來。

  「出老千」、「是我贏了」、「我不懂」、「因為我是天才」——將接受到的資訊的構造分解,再構成恰當的解答。

  答案馬上就得出來了。

  「春野君是自己想出答案的。」

  隔壁座位上的同學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了看小槙,但又馬上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視線轉回黑板上。

  祥是靠自己解答出問題的,但是通過隱約洩漏出一些提示,不對,是陷阱給小槙,打算讓她錯以為他是出老千。然後,這計劃完全成功了。

  「春野君果然是壞心眼呢。」

  呼地吐了口氣。與春野祥這個同學之間的小小比賽,這樣就分出勝負了。

  「今天天氣真好呢。」

  窗戶的另一邊,花哨的大型拖車在從遠處就能看到的國道上行駛。貨架上用巨大的字寫著「明天,全世界上的天才們將在潮天市集結!由果須田裕杜舉辦、以整個潮天市為舞臺的新感覺真實遊戲,將由特別節目和網路同時轉播!」。

  「裕君,看來充滿幹勁呢。」

  望著外面的不只有小槙一個,小聲的說話聲從後面的座位處傳來。

  「喂快看,那個是明天對吧?果須田裕杜創造的那個遊戲開始的日期。果須田裕杜是要和從全世界招待過來的名人對戰對吧?好厲害啊。」

  「遊戲什麼的怎麼都好,不過能看到裕杜君本人感覺真走運。我就是為了這個才買來了電腦的。」

  「什、什麼啊,有什麼事?」

  感受到小槙的視線的兩位女生,露出麻煩的表情向後縮了下身子。

  視線呆呆地轉向前方,這邊則是男學生在互相低聲交談著。

  「網上流傳著這樣的傳言,說果須田裕杜招待而來的參加者中似乎有藝人耶,而且是那個叫chica什麼的。」

  「騙人吧,明明在電視上都沒有正式出現過,怎麼會參加那種活動的啊,雖然他為其他歌手作曲的歌出現得夠多就是了……得把照到他的臉的映像錄下來才行,說不定之後就會升值呢。」

  「喂、喂……從剛才開始鈴藤就一直盯著這邊了。」

  「人家和裕君可是青梅竹馬呢。」

  小槙剛說完,男學生們就不快地皺起眉頭。

  「竟然這麼說了呀……就算臉蛋再怎麼好看,也太那啥了吧。」

  「反而很可怕呢,像人偶一樣。」

  實際上就是啊,一邊心裡這麼呢喃道,一邊再次眺望窗外。

  「裕君會做怎樣的夢呢?」

  天才會做怎樣的夢呢?夢裡會有恐懼的事情嗎?

  雖然也有向本人確認的想法,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吧。小槙就經常會忘記些瑣碎的事情,同樣地裕杜會把關於小槙的事情當做「瑣碎的事情」而淡忘掉的可能性想當高。

  還是說,天才是不會有忘記事情的情形出現的呢?已經完成的人類與記憶缺失之類的事情是無緣的嗎?

  「鈴藤……鈴藤!」

  察覺到呼喚自己的聲音,看向了講臺,數學老師正露出生氣的表情。

  黑板上寫了好幾條方程,小槙一眼便看出答案了。

  「不打算聽課了嗎?還是說,你敢說這本教材上所有問題都能答出來了嗎?」

  小槙思考起老師的話。

  全部都能答出來的話,就再也不會被罵了嗎?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陷入沉思中,這個是從小以來的習慣。只要有那麼一下子陷入思考狀態,就會停不下來。第一學期的期末測驗中也是這個習慣的緣故,得了個悲劇的分數。

  「全部都不會,怎麼辦。」【注:本句是關西腔】

  同班同堂的取笑聲,與課堂結束的鐘聲重合在一起。

  口令結束之後,老師帶著嘆息離開了教室。

  看向剛才的那聲音的主人那邊,他也是又看著這邊。正如所料,大模大樣地笑著。

  「春野君真的是心眼很壞呢。」

  壞心眼的人,很討厭呢。

  與恐懼這種讓人懷念的感情一樣,抱有名為討厭的感情也是相當長時間沒有過了。

  2鈴藤小槙其二

  潮天市是正在開發中的新都市。

  雖說和首都相隔很遠,不過得益於新的幹線的開通,人們的生活情趣也得到豐富。

  在進入二十一世紀以來已經好幾年的現在,正逐漸成為繼市中心之後的流行發生地。

  小槙來到潮天市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

  父親因病辭世以來的五年時間內,一直都住在位於西邊地區的出生地裡。

  母親早已不在的小槙在作為監護人的叔父的勸說下,趁著高中入學的這段時間搬到了潮天市。雖然具體不太懂,不過似乎也有諸如稅金和土地之類的問題存在。

  來到潮天市之後,到街上散步成為了小槙休息日的習慣。

  並非有特別的目的。

  只不過是呆在家裡也很無聊。話雖這麼說,也沒有能共度時光的朋友。

  今天小槙決定到地下街去。

  佔有廣闊的面積的地下街裡排列著各色各樣的商店,寬廣的顧客層次涵蓋從年輕一代到老齡一代,到處都設有的噴水池和植物園也能作為休憩場所來使用。

  「應該坐公交來的……」

  在前往地下街的路上,小槙筋疲力盡,把後背靠在建築物的牆壁上。

  路上行人從停下腳步的小槙身邊超過。就算不考慮週末的因素,街道看起來也比平時來得喧鬧。

  「今天就是開辦果須田裕杜想出來的遊戲的日子了吧?喂,早點回去吧。」

  「笨蛋,這樣應該到街上去吧?這樣說不定能剛好碰上游戲進行著的地方啊。」

  「離果須田裕杜創造的真實遊戲開始還剩下兩小時三十五分鐘。本遊戲是由本社、SIST日本共同舉辦!就在剛才,即將發售的新感覺遊戲的體驗版在本社免費派發。詳情請索取介紹手冊……」

  「喂,爸爸,我們家也能用那個什麼網路嗎?」

  「現在看到的是當前潮天市的情況。在果須田裕杜先生參與制作的熱點遊戲進入了讀秒倒數開始時間的現階段,可以看到街上異常的熱鬧。僅僅是到目前為止確認了的參加者,就有德國的天才少年鋼琴家耶雷米先生和異種格鬥冠軍德尼?揚科先生組成的隊伍,諾貝爾物理學獎獲獎修補的MIT大學隊伍、尤瑪?沙曼先生和學生莎拉?瑪克拉芙蘭女士。然後,還有未確認的訊息指日本出身的世界馳名的大數學家、祇園寺蓮先生及其孫子組成的隊伍參加其中……啊!那邊正有大批人過來這邊!裡面會有參加者嗎?現在馬上過去看一下!」

  果須田裕杜。

  在人行道上來往的人們彷彿事先商量好似的,嘴上都掛著這個名字。

  關於名為果須田裕杜的人物,小槙所知道的有三張臉。

  首先其中一張是平常的以遊戲程式設計師為人所熟知的果須田裕杜。

  少年的傳說是從幾年前開始的。

  首次親手製作的電腦遊戲成為大熱門,這首先就讓他的名字為世人所知。通過網際網路與來自全世界的玩家進行對戰的3D戰鬥遊戲,這樣的題材並不罕見,但其完成度卻是出類拔萃的。雖然聽說曾經因殺戮場面過於真實而被要求停止開發,但在人氣的支援下直到現在還在系列化。

  再者,果須田裕杜本人的相貌非常端正整潔,這也是成為各個媒體矚目的焦點的契機。對遊戲興趣不大的女性們,也被那視覺睥魅力迷倒。留意一下電視的話,可以在各種各樣的廣告中看到果須田裕杜的面孔。

  第二張臉,則是與遊戲和演藝活動完全不同的領域裡的功績。

  果須田裕杜從小就在歐美的大學裡學習多個領域的學問,十七歲時從合眾國的大學的特別課程畢業。他在數學、物理學、遺傳工學、心理學等領域均有發青論文,而且全部取得了博士學位。

  特別在電腦領域,其成就更是數不勝數。不僅在軟體與硬體兩個方面均推動世界的技術水平急速上升,而且開發出了以快到幾乎顛覆一直以來的常識程度的處理速度為傲的超級電腦「HOME」,並因此世界最厲害的頭腦這一稱號變得不可動搖。

  然後是果須田裕杜的第三張臉,那是與小槙知道許多關於果須田裕杜的詳細經歷有關係。但是,那不是值得特地和別人說起的事情,所以到現在為止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

  ——覺得裕杜的眼神可怕嗎?

  想到果須田裕杜的事情的話,肯定會和他一併想起一名女性。

  那是裕杜的姐姐,果須田明葉。

  現在被稱為世界的中心也不為過的天才少年曾經有過一個姐姐,知道這件事的人到底會有多少呢?

  「相當熱鬧呢。」

  小槙小聲地嘟囔道。

  看著喧鬧的街景,小槙明白了。

  大家的目的大概都是天才程式設計師果須田裕杜的遊戲吧。當地居民自不用說,從遠方來的遊客似乎也不少,其中還能看到拿著手提電腦或者液晶電視的人。

  發展到手機上能夠播放動畫是最近不久前的事情,而用於顯示畫面的液晶屏,現在也基本上是果須田裕杜設計發明的。

  但是,除卻對果須田裕杜個人的回憶之外,讓小槙自身接受覆蓋整個街道的興奮氣氛的影響的因素是一個都沒有。

  為了前往目的地的地下街,在十字路口轉了個彎。

  「嗚。」

  熟悉的人物的身影闖入眼簾。

  是春野祥。是小槙的同學,同時也是一直毫無理由地取笑小槙的少年。他在咖啡館的露臺上。

  春野祥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似乎正在用手機和誰通電話。不對,與其說在通話不如說在怒吼更加準確,連這邊都能聽得到聲音。

  「所以說……那種事情……沒聽說過……搭檔……你……」

  畢竟是休息日,春野祥現在是私服的著裝,身穿褪了色的牛仔褲和印著巨大的英文LOGO。桌子腳邊則放著一個小小的包。

  「肯定是被女朋友約會放飛機了。」

  與春野君的性格打交道的話,女朋友看來也會很辛苦呢,心中這樣同情著。

  春野祥粗暴地將手機扔到桌子上,把裝有液體的杯子拿到嘴邊,這時剛放下的手機又響起了音樂。

  鈴聲以外地是用古典音樂,已故天才作曲家巴赫的「Badinerie(諧謔曲)」【注】,是小槙喜歡的曲子。與春野祥喜歡同樣的東西,對於這樣的事實不知為何感到反感。【譯註:諧謔曲,名字源於法文「Badinerie」一詞,原意為「開玩笑」。從十八世紀起,諧謔曲成為一種十分流行的文體,而且常常作為古典組曲的一個樂章】

  一臉不高興的春野祥接起電話,表情忽然一變,帶著興奮的神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離開前往某個地方去了。包就這樣被留在了地上。

  小槙走向露臺。

  「看來是拉下東西就走了呢,怎麼辦好呢?」

  被拉下的包開著口子,總之就這樣留在地上也是很危險的,於是準備帶走。這個時候,某樣金屬製品從開啟的口子裡跌落出來。

  慌忙接著的一瞬間,嗶嗶聲的電子音輕輕響起。

  「怎、怎麼了?」

  那是一臺摺疊起來的機器,大小是小槙兩手托起的那麼小,只要稍大一點的口袋就能放進去。響起聲音的原因似乎是她的手指稍微有點滑進了開口的內側。

  「不會是壞掉了吧?」

  在椅子上坐下,接通機器的電源。

  這臺機器上部是長方形的液晶顯示屏、底部是小型的鍵盤,是一臺移動終端,是一個沒有看過的機種。

  電子音再次輕輕響起。

  「怎麼辦呢,不再碰會比較好吧?」

  看了下畫面,引人注目的長方形方框裡寫著幾行文字。

  ——指紋識別完成。這個設定要新註冊為註冊編號001號「春野祥」的搭檔嗎?

  「這是什麼啊?」

  畫面雖然很小,但是畫質相當清晰,顯示的文字帶有立體感,可以非常清晰讀出來。

  文字中只有「春野祥」這部分顯示成藍色字型,小槙下意識用食指描划起那個部分。

  畫面上出現新的長方形,然後又有幾行文字顯示出來。

  name春野祥

  age16

  prof私立二美原學園高中部一年級

  codeアイビー

  小槙轉了一下脖子。

  「アイビー?」【譯註:アイビー(ivy)一詞意思為常春藤】

  沒深究下去,點了一下下面「OK?」的字樣,然後畫面又改變了。

  註冊成功。為了能向本部發送註冊內容,請在兩分鐘內裝備上附帶的參准入

  「咦?哎?就算說要兩分鐘以內。」

  慌慌張張地掃視了一下四周。

  果然哪裡都看不到機器所有者的那位少年的身影。看向腳邊,就發現包裡還放著些什麼東西。

  小槙考慮了一下之後,低聲喃喃道,

  「心理測試嗎……」

  3春野祥其一

  「我都在搞什麼啊!」

  春野祥一邊在人山人海的人行道上跑著,一邊下意識地大聲叫了起來。

  「竟然把那個拉在什麼地方去了!明明離開始時間沒有多久了。」

  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下,但是哪裡都沒發現目標物體。

  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來。

  最後順便中過的那個露臺,失物的記憶就在那個地方中斷了。

  「被誰撿到了的話就麻煩了。」

  轉過方向全力地飛奔起來。

  「嗯?」

  一發現目標商店,祥就馬上皺起眉頭。不久前祥坐過的那張桌子邊上,現在正坐著一個認識的人物。

  不認識的人看起來可能會把她誤當成初中生吧,雖然穿著的是輕薄的白色恤衫加上黑色短裙的單調著裝,卻相當適合少女。再加上稍短的頭髮與大大的雙瞳,右眼下白色的肌膚上點著一顆淚痣,會讓人有少女彷彿是從優美的水墨畫中的人物這麼一種錯覺。

  乍看之下存在感有如空氣般薄弱,但一旦注意到的話就會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少女周圍著一股飄蕩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氛,仿如平靜的水面,只要一碰就分崩離析似的。

  鈴藤小槙,祥的同班同學。

  「鈴藤?」

  向她打了聲招呼之後,鈴藤小槙只擡起了頭看向了這邊。

  「你是忘了這個吧?」

  用一種獨特的、奇妙地會在耳邊縈繞的聲音說道。

  「啊!」

  少女擡起手露出來的,確實是祥的包無誤。

  「還以為拉在什麼地方,原來是鈴藤乾的好事啊……」

  不自覺地感到無力,手撐到桌子上。

  「說什麼傻話,人家只是偶然看到春野君跑出去時的樣子,別說些傳出去不好聽的話。」

  「隨口說的,開玩笑了。多謝,真是幫大忙了。讓人折壽呢。」

  「春野君是跑多了就會折壽的嗎?說起來,聽說人的一生心臟跳動的次數是早就決定了的呢,不要再參加馬拉松大賽了喔。」

  說話的同時,鈴藤小槙的視線從祥身上移開。啜了一口咖啡,呼地嘆了口氣。

  「不過壽命是不可能喜歡縮短就縮短就是了。」

  鈴藤小槙的這種沒有條理的發言,只是在班上就已經習慣了。

  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拉開揹包確認裡面的東西。年夜小型機器還在裡面之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散了架似的在小槙對面坐了下來。

  吐了口氣視線轉回來之後,就發現鈴藤小槙維持著杯子靠在嘴邊的同時,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這邊。

  「……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的臉?」

  鈴藤小槙什麼都沒說。

  祥一邊與小槙互相對望著,一邊伸出雙手,扯起小槙那有如瞬間凍結了的臉頰。

  「咿呀咿呀,突羊(然)之間在捉(做)什麼啊?」

  「為什麼要盯著別人的臉呢,我是這樣問的吧?」

  「退不幾,退不幾,水來九九我」

  翻譯過來的話,似乎是說「對不起、對不起,誰來救救我」。

  祥鬆開了手,小槙那大大的瞳孔就滲出眼淚,低下了頭。

  「……為什麼身為受害者的我非得道歉呢,沒天理。要認真地起訴嗎。」

  「那麼,為什麼要盯著我?迷上我了嗎?」

  「怎麼可能。只是在想著為什麼春野君要捉弄別人。」

  「捉弄?我嗎?」

  「昨天在數學課上取笑人家啦。話說,剛才不正欺負完人家嘛。」

  是指代替(看起來)被老師追問而感到困擾的小槙發言的那件事吧。

  「也不是什麼捉弄……不,是捉弄呢。怎麼說呢,突然間想拿你開一下玩笑。」

  小槙一如既往地面無表情地盯著直話直說的祥。

  「不對,理由的話是有的。」

  勉勉強強忍下「再掐一下臉蛋吧」這樣的衝動,重新換了個說法。

  「與看景色啊東西之類的時候不同,鈴藤不是很少看人的嗎?所以,當時是想著要讓你看著我。」

  「然後因為人家看了春野君,所以是春野君贏了?」

  祥睜開了眼睛。

  「我有說出聲嗎?」

  「還是說,春野君是自己解聘那條題目的?因為是那樣所以贏了?」

  無論哪個都是正確答案。

  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同班同堂,竟然可以理解自己的壞心眼。

  鈴藤小槙。

  從入學開始,記憶中她都一直是一個人。

  應該沒有一個同學可以稱之為朋友吧。即便如此,在第一學期剛開始的時候似乎還多少和其他人有點互動,最近則是誰都不想向她搭話了。

  她那過於突然而難以捉摸的言行,造成了人人都無法接近的現狀。

  但是,只有祥不同。偶爾就會被一種毫無理由地想要捉弄少女的衝動所驅動,看著一個人出神地眺望著景色的鈴藤小槙,不知為何就會想要打擾一下她。

  「鈴藤的成績是好是差呢?」

  祥突然問道,小槙平淡地答道,

  「之前那次測驗,是年級最後一名。」

  「……哈?」

  「294名,我們學校高一一共有294人,所以必然是最後一名。真可悲呢。」

  少女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一邊凝視著喝光了的杯底。

  有所期待的自己真是個傻瓜,祥嘆了口氣。

  「就算不是名列前茅,至少是在中游的話……不對,無論哪個都是不可能嗎。只是普通的傢伙的話只有拖後腿的份。」

  「春野君是年級第一對吧,走廊裡貼出來了。」

  「嗯,因為我是天才。」

  「每天都認真地說著這種話的人也很稀罕呢。」

  看著完全用著自己的節奏的腔調的少女,疲勞感突然湧了出來,於是隨便地趴到桌子上。

  「打起精神來,因為被女朋友甩了就一直低落是不行的。」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的啥,不過會努力的。」

  臉一直貼在桌子上,低聲地說道。

  之後鈴藤小槙什麼都沒再說。

  從進入高中以來即便在教室裡都基本沒有怎麼正經地交談過的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這一刻對於祥來說感覺相當奇妙。

  「空的杯子裡可以裝進多少滴水,春野君你知道嗎?」

  這一次鈴藤小槙唐突地問道。

  祥轉動起臉,仰視著少女。小槙正凝視著空掉的杯子,是在猶豫著要不要續杯嗎?

  「呀?可以裝很多吧。」

  「只能裝一滴,因為裝了一滴之後,就不再是空的了。」

  「的確是這樣呢。」

  連看一眼點頭的祥的意思都沒有,小槙繼續說下去。

  「但是呢,剛才店員說了,咖啡供應不足,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續杯,但會盡量在一小時以內恢復供應。這樣不是很奇怪嗎?人家的杯子一直都不是空的啊。」

  「這是什麼啊,沒什麼奇怪的吧。」

  「如果已經過了五十九分鐘,那麼就會『清楚知道』變成最後一分鐘內可以恢復續杯對吧,於是這是不可能的。那麼是倒數第二分鐘內呢?但是又會再次『清楚知道』,所以也不可能。接下來倒數第三分鐘、第四分鐘也是無法恢復續杯。那麼店員所說的『不知道』的時間到底是什麼時候呢?」

  理論有點讓人頭腦混亂,但祥大概理解了,確實是產生了悖論。

  「鈴藤在矇混別人啦,因為店員實際上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小時內可以恢復續杯這件事。」

  「原來如此,問題解決了。」

  看到小槙點了點頭,祥再次趴下了臉。

  周圍的人潮依舊忙碌地來回著,持續流動著的空間當中,只有祥和鈴藤小槙沒有動。雖然連擡起頭的勁兒都沒有而看不到,但同學的少女大概還在盯著杯子吧。

  「春野君不是能跟我普通地對話嘛。」

  突然間少女說道,聲音透明清澈。

  「無法普通地對話什麼的理由,應該沒有吧。」

  隨便地迴應道。

  似乎會就這樣睡過去,自己身體內的那股緊張感和焦躁感,不知何時已經無影無蹤了。

  「是呢。」

  「是吧。」【注:這裡祥用關西腔附和的】

  沒有時間了。

  想起當初的目的後,身體便動了起來。擡起頭就發現,鈴藤小槙正在注視著祥。

  「不好意思呢,春野君。」

  以往常一樣的面無表情,少女道歉了。

  「……?雖然不知道你指什麼,不過不用在意喇。」

  祥一邊露出笑容,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也道歉比較好嗎?」

  「即便是同樣的行為,但是會讓人感到不公平吧。」

  「那麼就不道歉了,因為我覺得之後還會再多嘴的。」

  「有對我有什麼仇恨嗎……?」

  從無表情的少女移開視線,確認一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怎麼做好呢,要去一下公園嗎……就這樣吧,鈴藤,學校見。」

  拿起了包,離開了桌子。鈴藤小槙只是自言自語說「學生也能請律師的嗎……?」。

  跑出人行道的祥的身邊,一輛車頂上安了個揚聲器的廣告車駛過。

  「接下來,離果須田裕杜設計的遊戲開始還剩下一小時!正在收聽的各位已經回到家中了嗎?然後素未謀面的各位參加者,你們的爪牙都磨鋒利了嗎?頭腦戰勝肉體、肉體凌駕頭腦的悖論show,We-rePLAYER!」

  4鈴藤小槙其三

  與同學春野祥分手後,小槙來到了最初的目的地、地下街。

  在常去的咖啡店「Dodgson」裡靠窗的座位上,傾斜著裝著冰茶的玻璃杯。木製的桌子上,放著一個蘸有不知名的藍色醬料的生芝士蛋糕。「Dodgson」的菜譜並非特別好吃,但是在各類上的話算是比較豐富,無論小槙怎麼吃,總是很快就出現新的菜式,現在彷彿有點成了小槙與店長之間的較量。

  「到處盡是關於裕君的東西呢。」

  小槙自言自語說著的,是她眺望著的從視窗可以看到的地下街的景色。

  今天是舉辦果須田裕杜製作的遊戲的日子,所以才會有這種景象吧。果須田裕杜的海報和廣告之類的東西氾濫成災。

  大概是無法抵擋流行的潮流吧,連一直都很安靜的「Dodgson」,店內從天花板掛下來的電視機裡也在放映著果須田裕杜的身影。

  然後,這一刻終於來臨。

  地下街裡歡聲沸騰。

  從視窗能看得到的大型液晶屏上,映出了白髮的少年

  包括映象管和液晶顯示器等等在內,大概僅市內就已經幾乎佔領數萬臺的映像裝置了吧。「Dodgson」店內的電視畫面、人們盯著的移動終端的螢幕、手機,所有的這些上面都是少年微笑著的畫面,被國內、不對,全世界矚目的僅此一人的少年佔領著。

  世紀的異端,果須田裕杜登場。

  小槙思考起來。

  每個人各自對其他人的印象是沒有秩序的,可以說基本上是不可能統一的。

  但是看著大畫面的瞬間,小槙修正了自己這樣的想法。

  看著果須田裕杜的人們,恐怕所有人都像合成同一個人一樣,抱持著同樣的感想吧。

  在這種意義上,可以說果須田裕杜統一了世界。多少人無法達成的偉業,他僅在登場一刻就完成了。

  ——白。

  每一個看到果須田裕杜的人應該都是這麼想的。沒有任何修飾,也沒有修飾的必要,誰都無法入侵的無瑕的白。

  少年的整個容貌都被純粹的白所佔據,纖細的臉頰與喉嚨自不用說,整齊地留到掛在耳朵上的長度的頭髮與淡淡的眉毛等等,都有如玻璃纖維一般輕輕閃耀著金色的光芒。簡直是壓倒性的白。

  但是,除了嘴脣之外,還有僅僅一個地方脫離了白色的支配。

  那就是雙瞳。

  果須田裕杜的瞳孔染著深綠色。小槙確信他戴著彩色隱形眼鏡,因為小槙知道少年瞳孔原本的顏色。

  不意間想起了剛才遇到的同學。

  春野祥的是怎樣的呢?果須田裕杜封印了自己瞳孔真正的顏色,那麼同班同學的少年能夠接受自己褐色的瞳孔嗎?

  『我們在遵從著絕對的規則。』

  少年的一句話,從整條大街上響起,喧囂的人潮一下子全靜下來。

  簡直像是小時候讀過的圖畫書一樣,小槙這麼想道。她讀過的那篇故事裡面,有一個場景是神的一聲令下便燒光人類的軍隊,軍隊裡只有唯一一人的英雄倖免於難,其餘均全軍覆沒——。

  白色的少年眯起眼睛,微微笑起來。

  『能夠理解這個事實的本質的人,全世界到底有多少個呢?我們無意地在單純中生存著,但是,也被支配著,那是絕對的規則。但是雖然說是絕對,卻並非永遠。打破絕對的只有一種人們的思想而已。年幼時純粹的思想,可以令無數交錯的深夜與正午從安息中驚醒。』

  少年的背景空無一物。他是在完全純白的空間裡呢,還是說在傳說中的白色魔獸雞蛇【注】的胃袋呢。如果是後者的話,請務必招待我去一次,小槙這樣漫不經心地想著。【注:雞蛇(Cocktrice),一種頭如雞,身體如雙足飛龍,尾如蛇的怪物,沒有羽,卻有鱗。據說它們是從雞卵中孵化出的,它們的凝視可以使對手致命。】

  果須田裕杜突然一變,綻放出天真的小孩般的和藹可親、任誰都會放心下來的笑容。

  『各位參賽者,承蒙久候了。現在,我、果須田裕杜主辦的遊戲正式開始。』

  街上再度喧鬧起來。乍看之看似乎是在感嘆果須田裕杜的英俊外貌,但在小槙看來大家反映出來的是鬆了口氣。

  『我的自我介紹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就省略了。請把我僅作為本次比賽的統治者、規則上的王來認識。沒錯,接下來要開始的比賽我將作為王來引導各位參賽者。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可以隨意操控參賽者。請謹記我只有干涉遊戲這種瑣碎的權利。』

  果須田裕杜流利地說著。

  『RuleoftheRule!』

  少年那清澈的嗓音在街上回響著。

  『這就是接下來要開始的遊戲的名稱。下邊雖然想說明一下大家期待著的遊戲的系統……但在此之前,首先有幾點補充和注意事項想要提醒一下各位觀眾和聽眾。』

  人群又再次靜下來。

  『和事前所公佈的一樣,我所設計的遊戲是由以潮天市為舞臺的實際存在的人們來推進的一種表演節目,遊戲的參賽者們是我從全世界招待過來的天才。其中在遊戲開始之前,參賽者之間圍繞參賽權似乎存在一部分衝突……但是這件事並不會有問題。從結果上來說,可以說現在在這條街上的作為參賽者而出現在這裡的人們,正正是可作為人類的代表的優秀人才。因此各位觀眾,請您們只是靜靜地觀看他們的行動,這是能夠目擊接下來將要展開的智慧的界限與人類的可能性的最低條件。希望只有同意的人才在接受這個條件的情況下接著傾聽我的話。』

  沒有人感到不滿。果須田裕杜的表情彷彿有那麼一瞬間,露出了登場的時候那副無法理解的笑容。

  『非常感謝。那麼,接下來開始為各位遊戲的參賽者進行說明。』

  大型顯示器中少年看起來很滿足地點了點頭,開始解說。

  『作為參賽者受邀的各位嘉賓,請確認作為進行遊戲所必需的道具的通訊終端——准入手鐲在無線功能動作的情況下裝備好。然後還有一樣,各自的搭檔在身邊了嗎?雖然並非說要求一定在在身邊,但他是接下來命運共同體的半身,衷心奉勸各位要互相尊敬互相珍惜。准入手鐲是設計成一旦戴上之後,除非被物理上地破壞或者是以註冊者本人的聲紋宣言Giveup(棄權),否則無法解除。但是,在那種情況下搭檔也會一起失去資格,所以請注意。為了識別聲音,手鐲裡裝備了麥克風。』

  果須田裕杜繼續說下去。

  『各位參賽者,知道大富翁這個遊戲嗎?在給定的有限格子上,圍繞土地權與各種各校的商業營運權,互相競爭看誰能最快賺最多錢的一種模擬遊戲。未有耳聞也一點都不要緊,不過我想出來的遊戲——RuleoftheRule使用的是與此非常相似的系統。』

  從這一邊、也就是從錄著果須田裕杜的攝像機一邊看過去,少年似乎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仔細看的話,能夠隱約看到能認出桌子的白色邊緣。

  『有關這個系統的,正式的參賽者應該已經在邀請函中得到解說了,而且為參加遊戲而找的搭檔是設定為可以由各位自由選擇的。那麼,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規則。』

  除了小槙以外,感覺周圍的人的緊張感增加了。

  『您們賭上的是自己的尊嚴與性命,通過互相爭奪而逐步取得控制的是程式。有關程式的取得方法將在後面說明,這些程式雖然可以產生各種各樣的效果,但其實際內容希望由各位親自查明。這些程式應該會在各種條件下對各位有幫助吧,但請記住同樣存在由於各種狀況而遭到損失的風險。玩家所掛有的程式數量完完全全變為0的那一刻,遊戲就會結束。』

  總而言之這是大富翁和卡片遊戲的全體版吧,小槙是這麼理解的。雖然取得方法還不明瞭,但大概就是在潮天市裡可以活動的範圍內取得儘量多的程式的這麼一種情況。以前曾經和親戚玩過大富翁,那次小槙是慘敗下來。

  『在遊戲開始時只會被分配到一份程式,分配的方法是通過電腦隨機下載。為數不多的理由中,也包含了精簡玩家人數、也即是預選的意思在裡面。』

  果須田裕杜那流水一般的說明還在繼續著。

  『RuleoftheRule是經過幾個關卡來決定勝者的。通關條件因人而異,但是有一條共同的事項,被稱為這個遊戲的本質也不為過,那就是由玩家更改或追加規則的權利。』

  果須田裕杜雙眼俯視著鴉雀無聲的街道。

  『我作為王而提示的通關條件只會限定在有必要的最低限度內。而由電腦隨機選出的玩家,將被認可擁有決定新規則的權利。規則的範圍,只要我認為是可行的即無特定限制。一旦規則本身被判斷為牽涉到遊戲本質或過於幼稚,將被否決。只是,請儘可能地認為規則的範圍是廣泛的。如果是並未低估本人、果須田裕社的各位玩家的話,自然是能夠理解的吧-

  非常高的自信呢,小槙感到佩服。

  但這絕非僅是傲慢或者信口開河而已,無論是技術上還是權力上,果須田裕杜擁有的力量都是非常巨大的,畢竟是將整一座城市當做了表演的舞臺。受到他所創造的經濟影響的恩惠的人,應該包括許多企業和政治有關人物吧。

  『那麼這裡首先由我來做個宣言吧。』

  果須田裕杜的口吻變了。

  綠色的瞳孔將眾人籠罩在寂靜中。

  『您們有想要挑戰我的堅定意志嗎?有賭上自己所有的存在的覺悟嗎?』

  小槙毫無理由地感到畏懼。

  「裕君……」

  小時候為數不多的幾次交談中,少年的表情是安穩得連是否在呼吸都分辨不出來,看起來就像死人一樣。但是,他確實是活著的,打個比方的話就好比漂浮在水面上的東西。古人是在水面上看出生與死的分界線的——。

  『我在此宣言,現在我正立於人類的頂點,在我之上一個人都沒有,誰都沒有侵入我的領域。或許你們相信有無限的存在,但實際上卻僅僅在有限中往來而已。我不適用於你們的有限,但是,如果即便如此也要向人類之王的我發起挑戰的話,我會一個不漏接受你們的挑戰。』

  並不是強硬的口吻,但是,少年所編織的話語壓倒了眾人。

  『我要問,你們有堅定的意志嗎?我有。回頭的打算也好停下腳步的打算也好統統沒有。在官方電波訊號上的發言時間大概只剩下最後的幾分鐘了吧,所以,我想確認你們的意志。』

  所有放映著果須田裕杜的畫面突然切斷了。

  所有的聲音從地下街消失了。

  過於突然的那幅景象緊緊捉住了潮天市民眾的眼球。

  映象管染成了深紅色。

  不對,準確來講還有其它不同的顏色,但是隻有一種顏色、只有紅色異常地強調著其存在感。

  『希望大家能將這段錄影烙在記憶裡。這是實時、此刻、遵循著自然的法則而進行著的錄影。』

  一位白人男性在似乎是巨大的樹木的背景下叫喊著。

  叫喊著,這個詞是過去式。恐怕是竭盡嗓子叫喊了的吧,大大地張開著的口描寫著那樣一種情況。

  張開著大口的男性的腳邊,倒著一位同樣是白色面板的女性。

  一眼就可以看出兩個人都已經斷氣了,全身染滿了血,睜大的眼睛有如骯髒的毛玻璃般混濁。

  畫面中還映出一個奇怪的人物。

  這個人被帶有迷彩花紋的厚質地大衣和同樣是迷彩花紋的寬大軍事褲覆蓋著身體。因為戴到眼眉上的黑色針織帽子與大衣領子的緣故,基本上看不到表情,性別也無法判斷。靴子充滿重量感,其中一隻踏在倒在地面上的女性身上。

  穿著大衣的人有如在戰場上打敗了敵方將領的戰士一般,朝著畫面將白人男性舉了起來。連抓著男性腦袋的右手,也是用厚實的手套包裹著。

  大衣人慢慢地向著男性的胸口伸出了手,然後一下子抽出了深深地插在裡面的刀子。

  噴湧而出的血水染滿整個螢幕。

  以某個人發出的悲鳴為開端,大街變得一片譁然。

  小槙一直凝視著畫面,沒有動一下,表情也沒有動過一下。劇烈的感情波動包圍著小槙,那是和父親到另一個世界雲的時候一樣的感情。

  裕君他已經打算到無法回頭的地方去了。

  很自然地,小槙老實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遊戲的參賽者請賭上性命,我應該確實這樣說過的。』

  畫面再度放回果須田裕杜的身影。

  『我沒有對違反規則的人的慈悲心。他們解析了同時作為參加證的終端,想要安裝對自己有利的程式。雖然從結果上來說計劃是失敗了,但仍有必要對他們實施相應的處罰。』

  果須田裕杜的口吻仍和剛才一樣沒有一絲變化。

  『我來介紹一下。畫面中的人是「防禦人(Defender)」中的一員,代號(Codename)是「零」。防禦人(Defender)與參賽者(Player)一樣,都是我從世界各地邀請過來的有實力的人。他們總人數超過三百人,其使命是排除沒有挑戰王的資格的弱者們。遇上他們的人,會面臨等同於GameOver的危險。准入手鐲被破壞、所有的程式被奪走、然後當然還有死亡等等各種可能性在等著各位玩家。不想遵守規則的,還有不想豁出性命的人,希望能現在就在這裡向准入手鐲宣言投降』

  街上明顯騷動起來,就在剛才看到的影像到底是真實的還是隻是表演,似乎是無法判斷出來。

  這不是表演,小槙如此確信。

  被殺害的是英國的電腦科學家夫婦。小槙曾經試過與他們真人面對面,他們對研究一絲不苟,並不是那種會開這樣惡劣的玩笑的人。想要改造終端這件事,說不定是研究的一個環節。

  果須田裕杜面無表情,即使悽慘的畫面就在眼前放映也沒有一絲變化。但是,與到剛才為止的羨慕與仰望不同,現在從這副表情中看出恐怖感的人應該不少吧。

  『我是為了找出真正的挑戰者才創辦這個遊戲的,是能夠在身為王的我的正面有資格與我相對的挑戰者。這個人非得在真正的意義上擁有劍一般的頭腦和盾一般的勇氣不可。那麼,一個人被問到作為人類的真正價值的那個瞬間到底是什麼時候呢?答案正如各位的智慧馬上要得出的結論一樣。沒錯,就是在賭上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存在的那一刻。唯有優秀的頭腦與肉體兼備的人能夠到達我的身邊,我想要挑選出那些滿足條件的人,邀請他們到來。』

  果須田裕杜的腔調沒有改變,但是即使是在吵鬧的店裡,少年的聲音仍然響徹每個角落。

  『取得程式的唯一手段,就是擊退防禦人。他們同樣持有準入手鐲,戰勝作為RuleoftheRule的角色之一他們,有可能獲得新的程式。』

  裕杜的瞳孔動了一下,微微向下轉了一下的瞳孔直直地注視這邊。

  『我對喪失了意志的人沒有興趣。請只有那些符合所有這些條件,並且有挑戰的覺悟的人,才去聽準備給予勝出者的報酬。』

  果須田裕杜說道。

  『打敗我、果須田裕杜這一事實,就是唯一的報酬。』

  果須田裕杜的話一瞬間滲透到喧鬧的街道中。

  『對於貪婪的防禦人們,我準備了確實的報酬。除了大筆的現金之外,還有例如你們所持有通訊終端。那是在以前通過衛星確認位置的系統的基礎上,藉助從量子力學的角度上得出的技術,使精度得到提高的劃時代機器。而且,准入手鐲裡內建的電池是使用了結晶化的離子的新產品。僅僅是這些東西創造出的資產,就應該能夠滿足他們了。實際上,邀請過來的防禦人基本上都和簽訂了契約作出了承諾的。說白了,我的目的就是舉辦遊戲本身,有關未來的財產之類的總是一概不關心。』

  全世界的人們都知道,果須田裕杜是擁有巨大的私人財產的資產家。人們很快地安靜下來這一舉動,證明著沒有人懷疑他的話。

  『另一方面,說到作為遊戲的玩家的參賽者一方,進入了潮天市的人只有邀請人數的十分之一,完全沒有可以親眼看到的報酬這一事實應該是很主要的理由吧。但是——』

  畫面裡映出的裕杜嘴脣微微的做出笑的形狀,那是好像有點高興,但又散發著壓倒性的存在感的笑容。

  『非常適合做站在我對面的挑戰者的人們都到齊了,他們都是些沒有可失去的東西,比防禦人更貪婪的挑戰者。他們以戰勝我、由自己取代人類的王者地位為目標。他們是不以金錢目的,而只為戰勝更加優秀的人而欣喜,如同野獸一般,卻又比誰都要高傲的挑戰者。』

  這是到目前為止的說明中口吻最強硬的。把參賽者稱為挑戰者的果須田裕杜的表情,彷彿就是將要迎擊他們的王者一樣。

  『認為有必要了解詳細的資訊的人,請訪問我的主伺服器「HOME」。各位觀眾也可以進內瀏覽。播放應該馬上就要被各民營電視臺切斷了吧,潮天市各處的播放設施請切換到網際網路的流媒體映像上,地址就和事先告知的一樣。』

  遵從著果須田裕杜的話,從咖啡店看到的大型螢幕上的映像進行了切換。播出的影像和幾秒前的並沒有什麼不同,不過畫面的右上角出現了「NET」的文字字樣。

  如果是電視轉播的話還好說,改成網際網路的話就沒有那麼簡單地妨礙到通訊了。對手是電腦技術的天才,果須田裕杜更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果須田裕杜笑了,與登場的時候一樣的、給予「凡間」的人們以畏懼的微笑。

  『從現在起,RuleoftheRule正式開始。』

  5春野祥其二

  name鈴藤小槙

  age15

  prof私立二美原學園高中部一年級生

  codeイチゴ【譯註:イチゴ意為「草莓」】

  春野祥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確實地感覺到時間停止了流動。

  這裡是佔有廣闊空間的森林公園的中央廣場。

  從遠處就能看到的鐘樓,它的指標剛剛踏過了正午時分。像是捨不得有一剎那的吻似的,兩根指標馬上就要分離。

  公園內的人都聚到一起在盯著些什麼東西,手機、小型通訊終端、移動液晶電視、等等。在他們的眼中,看著手上的機器的祥大概也是同樣的樣子吧。

  公園完全陷入了混亂狀態。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就在剛才目擊到真實的殺人現場。

  但是,從祥那裡奪走了時間的原因,與這件事完全是兩回事。

  祥注視著的是一臺超小型的電腦,觸控式的顯示屏與鍵盤是一體式設計,外殼是白色與藍色交錯的簡單設計,重量輕到單手就能拿住。

  『我對喪失了意志的人沒有興趣。請只有那些符合所有這些條件……』

  畫面裡淡然地發言著的果須田裕杜的聲音,聽起來也似非常遙遠。

  從早上開始到現在為止所發生的事情,走馬燈一般在祥的腦袋中回放。

  上午十時左右離開家門口。

  前幾天,因為某個原因從某個人那裡接受了某樣特別的東西。

  那就是名為果須田裕杜的天才少年舉辦的遊戲的參加證。拿上電腦終端和兩副手鐲、以及兩副無線耳機狀的參加證,便飛奔到街上。遊戲開始的日子正是今天這一天。

  回想起來,其實在拿到手鐲和耳機各兩副的時候就應該有疑問。上到大街,與「熟人」取得聯絡之後便知道真相了。

  匆忙地開啟終端,下一條資訊就出現在畫面上。

  本系統的兩名註冊人處於待機狀態。

  註冊人在左邊的空白部分輸入指紋紋樣後,請戴上參賽飾品和通訊用的無線耳機,回答被問到的專案。請注意,裝備一旦戴上,只要發生損壞或者被解除,參加權就會被登出。另外,指定的註冊人數未滿足的場合,本體的功能不會啟動。

  本系統的兩名註冊人處於待機狀態。

  簡單來說,想要參加果須田裕杜創造的遊戲,除了作為參加證的機器之外還需要一個條件。

  兩人一組地參加,也就是說存在一個搭檔。

  祥在焦急的東西不用多說,因為離開始時間的下午,已經只剩下不到兩小時了。為了找到搭檔在街上拼命地奔走,但結果只是偶遇奇妙的同學。

  到了開始前的五分鐘,祥已經束手無策。有沒有什麼開啟局面的方法呢,抱著這樣的心態再次啟動終端的瞬間,皺起了眉頭。

  首先出現的畫面,是從沒看到過映像。

  那是一個臉、身體、手臂、還有帖子和手杖等等,全部都是由圓形的球和三角錐之類的東西堆積起來的奇妙的CG。從黑色的三角帽裡流下來的頭髮很長,看起來似乎表明著自己是女性。

  那個東西突然說起話來。

  『哈囉,主人,您好嗎?第二位主人現在在遠處,需要叫他過來嗎?』

  在人偶的嘴邊出現的對白框裡寫著完全一樣的內容,三角帽上出現了「YES」、「NO」的方框。

  因為搞不清現狀,祥點選了一下在畫面右上角顯示的「HELP」字樣。

  出現的條目中,選中「GAMESTART」一欄,然後就有好幾條資訊在螢幕上羅列出來。祥的視線最後落在了寫著「OS」的條目裡的內容上。

  兩名註冊人向本部發送資訊,以確認本次的註冊。下一步,決定將要使用的終端的作業系統(OS)。回答電腦提示的心理測試之後,OS會根據你的結果來決定最適合你的OS。OS會是賢者、魔術師、皇帝、愚者等幾種中之一,另外性別和性格之類的也會根據心理測試的結果——

  在閱讀的過程中,不好的預感在祥的身體中膨脹起來。

  關掉幫助檔案,還在顯示著的專案上選擇了「NO」。之後,畫面中的人偶(這傢伙似乎就是叫做OS的東西了。從衣著上看上去像是魔術師,但看上去的感覺就像是動畫中的魔法使)看上去很遺憾地低下了關,身體周圍彈出了好幾個長方形,「HOME」、「PARTNER」、「PROGRAM」、「RULES」、「OPTION」五個方框在虛空中輕盈地浮動著。【譯註:雖然大部分人都知道還是註明一下,五個選單分別是主頁、搭檔、程式、規則、選項的意思。】

  祥毫不猶豫地選擇了「PARTNER」,接著魔法使微微一笑,用手中的手杖敲了一下右上方的長方形。選項變成積木的形狀,迴轉著往上升,然後顯示出新的專案。

  說不出話來的正正就是這個瞬間。

  在「春野祥」的這個專案旁邊,記錄著意料之外的人的名字。

  「鈴藤小槙」——

  呼吸停了下來。

  似是被看不見的亡靈操縱般的,手指正要觸碰到同學的名字的時候,到目前的資訊都浮現起來。

  「……騙人的吧?」

  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逃避現實的感覺。而且手手腳腳逐漸失去知覺,可以說是相當嚴重的程度,甚至認為說不定這是一生之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逃避現實了。

  但是,在檢查了揹包中的東西之後,那種預感就被徹底推翻了。

  已經第二次體驗到逃避現實的滋味了。

  參賽飾品——在祥的手腕上戴著的、用合成塑料做成的鎖系在半橢圓狀薄板上的那樣東西,並沒有留在包中。大概是鈴藤小槙在註冊的時候裝備上的吧,祥的那個時候也是戴上手鐲進行確認才成功註冊的。

  但是,無線耳機卻是兩副都還留在揹包中。考慮到從一開始就只有兩副,很明顯這並不是兩耳同時戴上的。

  祥戴上刻著「1」的耳機,在終端的畫面上選擇了「CONTACT」一欄。【譯註:CONTACT,意為聯絡】

  『成功識別主人的指紋資訊,將會呼叫第二位主人。』

  嗶嗶、嗶嗶的電子音在祥的手邊響起。和預想的一樣,聲音是從刻有「2」的耳機那裡傳來的。

  「騙人的吧……」

  眼前一陣暈眩,把手按到噴水池的石邊上。

  「不好意思,說的是這個嗎。」

  無視著傻傻地喃喃著的祥,畫面上的果須田裕杜悠然地宣佈,

  『從現在起,RuleoftheRule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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