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距離能稱得上是都會的城鎮很遠處的盆地上,坐落著此座小鎮。
那是名為靈戶路鎮的舊煤礦區。因在戰時發現了能在此處採掘出煤礦而使本地的人口劇增。戰後靠著留在此地的礦工及其家人的努力,發展成了繁華街。曾是繁榮昌盛的小鎮。
但是,這也不過是過去的繁華而已了。
被嘲笑作昭和時代遺物的現在,不過是座蕭條的鄉下小鎮。我想這就是對於如今的靈戶路鎮,不論鎮內外大多數人的印象。
擡頭向天空仰望,就能看到遠處被稱作是靈戶路塔的巨大煙囪聳立在小鎮的中心。彷彿向天空不斷延伸著的這座塔,就建在小鎮最大的煤矸石山頂上。所謂煤矸石就是指挖掘煤礦時獲得的殘渣。煤矸石不斷堆積,最後形成的就是煤矸石山。
這些煤矸石山都是能證明這裡曾是煤礦鎮的遺蹟。當然,那座煙囪現在已是不再運轉了的。邊眺望著這座小鎮的街道,邊在腦海中彙總著日記的內容。同時將放在店頭的陳舊的糖球機(投入硬幣轉動,就會有糖球嘎嚓嘎嚓滾出來)擦拭乾淨。
雖說是店頭,其實也不過是我工作居住的粗點心店,記日記也只是我的習慣而已。已不知道持續了多少年,就算說是畢生的事業也不為過的每日必做之事。
堅持寫日記的理由,是因為我不想忘記。
不想忘記?指什麼?雖然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我有著不能忘記的什麼,從很久以前、就有這種感覺。
即使不知道,也絕對不能忘記。並且、不回憶起來不行。
或許是一邊考慮著這樣的事情,一邊呆然持續著作業的原因,我沒能立刻就發現身旁的氣息。
「汝可真是熱心啊。不論是學生的本分還是緊湊的工作都有好好做著,總是那麼令人著迷呢。」
察覺到冷不防向我搭話的那個存在。
黑白兩色調構成的褶邊連衣裙裹在少女的身上。栗色的頭髮,如同波紋一般蔓延至腰下。年齡像是還沒升入中學的樣子。
素未謀面的少女,突然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但是,汝就算等再久的時間,她也是不會現身的。明明容貌達到了及格點,卻始終如此不中用的理由,必定是因為除那以外的部分,都大有殘缺不會有錯。是吧?華。」
為什麼這孩子會知道我的名字呢。
因為從沒見過的少女的話而感到困惑的同時,畢恭畢敬地回話道。
「那個,請問您是哪位呢?」
被少女不可思議的威嚴感所壓倒,不知不覺愚蠢地用上了敬語。
「嗯嘸。是在問老身嗎?老身呀……」
笑容浮現在少女的臉上。
背朝夕陽而站,因此閃耀著紅色光輝的少女的笑容。
「是以回憶為食的魔物哦。」
少女露出就像是滑稽的小丑一般的表情,以不可思議的答案回覆了我。
然後,少女繼續說道。
「今天開始就住在汝的家中。」
……什麼?
回憶。
過去遇到的事件和體驗。或者說,是為了回憶起那些的材料。能作為形成人的現在的理由而存在的那些過去。身為人類的證明。
「嗯嘸。不虧是大豬排。將扁平又很有肉的東西用謎之衣包裹排列成很有豬排感覺的食物,吃起來雖然完全沒有豬排的味道,卻也是相當的美味呢。」
毫不在意地說出要吃回憶這般那麼誇張的事物的少女,現在正在吃著的是用的配茶用的粗點心。是為客人所準備的,店裡的點心。
我們來到了和店裡頭緊挨著的起居室,隔著矮腳桌說著話。
「然後這邊的櫻桃餅也是,一咬下去就散開來的甜味真是讓人慾罷不能。果然粗點心真是太棒了。」
「回~憶呀,去了哪裡呢~請多吃點哦,客人。」
然後,笑眯眯地看著她,和我們一起圍著矮腳桌而坐的少女正開朗地唱著歌。
她的名字是纊樫夢。
我的幽靈妹妹。
「夢不吃嗎?很美味的哦。」
「夢又不是客人,而且人家又是幽靈所以吃不了啦。雖然有時還是很想吃吃看的……哈嗚~」
因為是幽靈所以不能握住東西,當然也不能吃東西。
話裡面滿是失落的夢,表情卻依然是笑眯眯的。
難得會有客人和自己說話,所以非常的高興吧。
一般而言,別人是看不見她的。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她是幽靈嘛。
「那還真是麻煩的事吶。」
……話說回來,這名少女究竟有何企圖呢。
突然造訪我們家,而且還毫不客氣地說要住下來的少女。
以魔物自稱之類的,最初認為只是在戲弄自己而已,但是知道了少女能看見夢以後就改變了想法。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存在著應該是普通人類的我能看見夢的這樣一個事實存在,那麼就那樣簡單地得出了結論,也許是太過輕率了也說不定。
「茶,好喝嗎?」
「嗯嘸,華泡的茶很不錯呢。到達合格點了。在吃完先前的粗點心之後飲一口,簡直就是雙重美味啊。老身很滿足哦。」
「真是的~被誇獎了哦,哥哥大人。」
「那還真是了不得啊……」
不過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呢。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態度也是很傲慢的樣子。
那態度和語調,和眼中所看到的女孩子完全不相稱,簡直就像是演技一般。
「那麼,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在告訴她之前就已經被知道了暫且不提。
「嗯?老身沒有所謂的名字,因為是魔物吶。」
「……時間上沒問題嗎?已經日落了,父母不會擔心嗎?」
「老身沒有會擔心的父母存在。不是說了是魔物了嗎?」
「那種說法要你真是魔物了才說得通吧。」
「汝是在懷疑老身嗎?」
「會相信那種話的人才有問題吧?」
唐突地介紹說自己是魔物,「是嗎,這樣啊」,不可能會這樣子就相信了的吧!
確實,我既能看見幽靈,又和幽靈一起生活著,對於超自然現象多少也有點不能否認的心理存在。但是,不論怎麼說也不過是『不能否認』這樣的程度而已。
而且,因為我能看見幽靈,所以有和我一樣能看見幽靈的人存在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因此她不過是一個能看見幽靈的少女,這樣認為也是很自然的。
「……嗯嘸。也是。這樣的話,就讓汝見識下詛咒吧。」
「詛咒?」
「是啊,老身所使用的詛咒。看招。」
她將手伸進襯衣中,從胸口拿出了像是水果糖罐一樣的東西。
然後,從罐頭中拿出了看起來像是白色糖球的東西,將它放進了口中。
「燃燒吧。」
——咔哩。
糖球破碎的清脆聲音響起的同時——
卟哇!
「唔哇!」
從她的手掌上升起了一股很有氣勢的火焰。
火焰朝著天井的方向蔓延,在就要到達那裡的時候消去了氣焰,就這樣消失了。
「哇哇哇哇哇~!好厲害!放煙火似的!」
夢發出了又驚又喜的叫聲。
火焰?剛才是從哪裡出現的?手?怎麼弄的?
「怎麼樣?」
「確、確實不怎麼常見呢。」
「剛才那是火之詛咒。是老身所持有的眾多詛咒之一。」
慌慌張張地,檢視起少女的手來,看看她是否做了手腳。
「不用懷疑,根本就沒做過手腳。」
「剛、剛才吃下的石子狀東西呢?」
「不就是糖球嗎,就像是詛咒的燃料一樣的東西。給。」
她把罐頭遞給了我看。
搖了兩下,聽到糖球嗑嗑嗑地撞在瓶罐上的聲音。從瓶罐裡取出一顆來看,確實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的糖球無誤。
我把糖球放回了罐頭中,然後將罐頭還給了少女。
「哼嗯。這樣就能相信老身是魔物了吧?」
「不、不對,那是……」
少女抿嘴一笑,用得意的表情窺視著我。
「但是,就算是這樣,為什麼要住進我們家……」
「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因為這裡是老身的家嘍。」
「……誒?」
沒有想就用笨蛋般的聲音回答了。
「不對不對不對,不可能有這樣的事的。這裡是我的家!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爺爺的家才對。總而言之是我們的所有物!」
「就是那個吧,『權利』,是這個說法吧。老身對這種東西並沒有興趣,所以安心吧。」
「請不要這樣,多少也感點興趣吧!」
「稍安勿躁華。人類的常識對於魔物來說是無法通用的。按常識來考慮的話……」
但是用常識來說明非常識……
「那換種說法吧。畢竟那以外也有其他原因的。這裡對於老身來說是相當方便的。」
「方、便?」
「正是。老身有事而暫時逗留在這座小鎮。因此需要住宿的地方。但是老身這樣的身材、打扮,一般而言不是很容易借到宿。但是在這個家的話,對於老身的事情可能會比較容易接受吧。老身是這樣認為的。」
「為什麼?」
這個家就可以?
「華和其他的人相比不是要寬大得多嗎?即使以魔物自稱的年幼少女突然上門拜訪,也是能好好地接受的吧。畢竟汝有著那樣的經歷和環境嘛。」
看向了夢。
「哎?」
確實,一直和幽靈生活在一起的我,對不可思議之事是有著抗性的。
「而且這個家沒有會質疑老身存在的人。也不存在會調查老身的大人。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在這裡住著的……」
只有我和夢。
「為什麼會那麼清楚我們的事?而且還知道我的名字。」
「真是愚蠢的問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少女微微一笑,帶著得意的表情回答道。
「因為老身是魔物啊。」
也並不是,已經相信了少女的話。
她給我們看的那個迷之火焰,或許有做過手腳也說不準。而且那奇妙的法術和她所自稱的以回憶為食的魔物完全沒有關係。
但是,在談話中天完全黑了下來,確認少女的攜帶物品後也沒有發現聯絡方式,結果還是讓少女住了下來。
「魔物根本就不可能有住所的吧。」
魔物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但是作為能看見幽靈的我而言,卻無法這樣回答。
「但是啊,夢。汝明明是幽靈,為什麼還要去洗澡呢?」
「那個啊,因為就算只不過是心理安慰,也還是好想洗澡的呢。雖然也不會每日都洗,但今天魔物醬也在一起嘛。」
夢和少女的談話聲從浴室裡傳來。少女正在借用我家的浴室。
當然,提出要把浴室給少女用的人是夢。
「不行的哦魔物醬!明明有身體卻不洗澡太不講衛生了!」
這可真是,幽靈式的多管閒事。
起居室和浴室離得很近,所以很自然地就能聽到他們的說話聲。過了一扇隔門之後是洗臉兼脫衣間,再往後一扇移門之後就是浴室。
我一邊聽著她們兩人的說話,一邊寫著每天必寫的日記。
『遇到了自稱是以回憶為食的魔物少女。她說想住在我們家裡,總而言之就先讓她住下來了。雖然覺得有不能忘記的事情,但果然還是想不出來。完。』
……雖然是自己寫出來的東西,但卻一點也感覺不出對今天發生之事的大體感受。
把今天份的日記寫完了以後,將作書籤之用的假連翹的花幹夾在明天將寫的頁碼,然後合上了日記。
「哥哥大人!哥哥大人!肥皂用完了!拿一塊過來!」
從浴室傳出了叫聲。
「嗯?不,我現在去脫衣間不會很不妙嗎?」
「老身並不在意。」
「但是我在意啊!」
雖說尚且年幼,但怎麼說也算是妙齡了。果然在這樣的孩子正在洗澡的狀態下進到脫衣間去,是我所無法忍受的。
「肥皂不就在脫衣間嗎?這麼短的距離再怎麼說也不至於感冒吧。」
而且話說回來,魔物會得感冒嗎?
「老身不知道肥皂的所在地。而夢的話是不能碰到的吧?汝能拿過來的話,就幫大忙了……」
「啊,真是的,真沒辦法呢……」
快速地拿出來,然後悄悄地塞進浴室,這樣就好了吧。
在感覺有點生氣的同時,我打開了連著脫衣室的隔門。
於是。
「真是的……哥哥大人慢死了!都快要感冒了~」
「嗯?終於過來了嗎?那就快點拿過來啦。」
浴室的移門全開,恭敬地朝著脫衣室的方向轉過身,全裸著等待肥皂到來的少女們映入了我的眼中。
魔物少女坐在椅子上等著肥皂。一點也不掩飾地把全身都露了出來。
在魔物少女旁邊的是夢,她也是全裸狀態。而且還叉開腿站著。身為幽靈的夢,有著能將想象中的衣服變為實體穿在身上的特殊能力。現在因為洗澡的關係,而什麼都沒穿。
「為什麼要把浴室的門開啟啊!」
「哎?那是因為哥哥大人說會來取肥皂給我們不是嗎?所以理所當然要開著門等你拿過來嘍。」
「哪來的理所當然!一般都是關好門等的才對!」
夢有著與年齡和容貌所不相稱的巨乳,光是這樣裸著,就可以明白那身材是多麼的不科學。她是否使用了幽靈的某些技能才使得胸部看起來那麼大,我無法得知,但無論如何,那胸部有著即使被稱作是棉花糖山脈也不為過的暴力。
另一邊的魔物少女有著才剛開始顯露發育萌芽的勻稱身體。才剛隆起的胸部,即使用偏愛的眼光來看也最多隻能說是櫻桃而已。雖然遠及不上棉花糖,但那也是青春期少女所特有的神物,我這樣覺得。
嗯,不討厭呢。
…………。
……才不是。我都在想些什麼呢啊。
「華,眼神很下流哦。」
「哥哥大人,好久沒看過夢的裸體了,怎麼樣?有成長嗎?」
「啊啊啊真是的,好啦,來,接著肥皂!快點關上移門回去洗澡。而且你多少也該覺得點害羞啊。」
慌亂地關上移門,甩開雜念。
「對了華,剛才那個就算作住宿費怎麼樣?」
「你說的話我一點也不明白!」
「最近哥哥大人都不願意和夢一起洗澡了,夢感覺好寂寞的。」
啊啊啊啊真是的!為什麼這些傢伙都這樣沒有防備呢!
「唔,洗髮精也沒有了。華,洗髮精。把洗髮精拿來。」
「自己去拿啊!」
「哥哥大人,魔物醬要是得了感冒怎麼辦?夢也可能會得感冒的哦?」
「知道嗎,華。一個人會對物對事感到愧疚,是因為那個人對自己所做的行為感覺慚愧哦。」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說了啊!」
我只好再去了次浴室。然後三人一起吃了晚飯。之後為了陪情緒高漲的夢玩,三人一起打起了撲克。
「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很不公平。」
「什麼的?」
「為什麼你有兩人份的紙牌?」
「那當然是因為夢無法碰到紙牌的原因嘍。因為是幽靈,所以有必要讓別人來代玩。」
「不,雖然這樣的說法我也能夠明白。」
「好了,魔物醬,接下來輪到夢了哦。請代替夢去抽哥哥大人的牌。」
「瞭解。嗯嘸,那就這邊的……嗯嘸。女王成對了呢,可以扔掉了。」
「呀達。那麼接下來輪到魔物醬抽牌了。」
「嗯嘸。如果這邊能抽到國王的話,就也能集齊一對了」
看著在眼前上演的這不合理一幕,好像就這樣大喊一下「什麼啊,這混蛋的遊戲規則」,然後把紙牌全扔飛掉。
「……,夢,讓我來代替夢出牌好嗎。」
「沒關係哦,魔物醬很溫柔的。」
即使夢抽到了鬼,那也會立刻被少女回收,然後埋入到我將要抽的少女的牌中。
從結果而言,我抽到鬼牌的概率變高了。
「老身沒有牌了。」
「呀達,夢也是。」
「華不擅長抽鬼牌呢。」
「好弱的呢。~」
不知怎麼的,感覺好像被欺負了。
二對一的抽鬼牌,沒有足夠的運氣是無法取勝的。
「但是,撲克好久都沒玩了的——」
「夢這麼說的話,那就太好了……」
「雖然要是哥哥大人更強一點的話,就會更好玩的呢。」
「我可以生氣嗎?可以的吧?」
「那麼,接著還玩嗎?」
好像對撲克很中意的少女邊笑邊說道。
……看到我困惱的樣子就那麼開心嗎?
「雖然很想,但是夢有點累了。哈~」
看到夢到了個哈欠,接著看了下房間裡的時鐘。
時針指向了11點,已經相當晚了。
「差不多該睡覺了吧,你呢?」
「老身畢竟是不請自來的客人,當然不能說任性的話。」
「明明之前都十分厚臉皮了,多少也給我介意點啊……」
想把被褥拿出來而打開了壁櫥。但此時卻發現了一件事。
「這麼說來,被褥只有一條啊。」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這個房子只有我和幽靈的夢住,而且夢每晚都和我睡在一起。雖然幽靈的她有沒有睡覺的必要,我到現在也不瞭解。
總而言之,寢具不足中。
「嗯嘸,那老身睡榻榻米上好了。所幸現在是夏天。不過要是能有條毛布的話,那就太感謝了。」
「不不,我睡榻榻米上才對。怎麼能讓女孩子睡地板。」
「老身從來都很謙虛,不在意這種事的,不用擔心。」
不,不請自來就住進了別人的家裡,再怎麼說自己謙虛也無法認同啊……
「不要緊的哦,三個人一起睡的話就行了。」
「誒?」
「一起睡在一個被窩裡!這樣問題不就解決了~」
「……不,再怎麼說,和今天才遇到的女孩子睡進一個被窩裡什麼的……」
「老身可不介意哦。」
少女毫不在意地扔出了這樣的話來。
「吶?哥哥大人~」
「……但是,三個人的話睡不下吧?」
「沒問題的啦,勉勉強強能行!」
因為身材嬌小,所以才覺得勉勉強強夠睡嗎?
嘛,不行的話我睡榻榻米上去就好了。
總之,先把被褥鋪好再說吧。
「哥哥大人,把那個拿來!」
「好的,好的。」
接著把那個也拿出來了。
「嗯?這是什麼?」
「夢的替身哦。似乎和這孩子重疊在一起,夢就能一起睡了。」
我總是和夢睡一起,因為夢說希望這樣做。但是,她是幽靈,是沒有實體的。因此一直是這種狀態的話,是鑽不進被窩裡的。因此,就使用了以前的同班同學送的抱枕來作為她的替身,夢好像能重疊進那裡面睡覺。抱枕上面印著半裸的動漫角色,一起睡的話總有一種難以言明的心情。
「真是不潔……」
「那是別人給的東西。事先說明,我對這類東西可是不感興趣的啊。」
「但是,不還是很重視地收下了嗎?」
「別人送的東西,怎麼能丟掉。」
「這孩子,聽說好像是妹系角色的說!」
「真是不潔……」
所以說這不是我的興……算了。
「總之,已經是睡覺的時間了。關燈關燈。」
逃避般地打斷了話題,讓她們兩人做睡覺的準備。
光是睡同一個被窩裡已經很不妙了,更何況旁邊睡著的還是個少女,感覺更不妙了,所以為了隔開兩人一般把夢塞進了被窩中。
不如說,已經塞完了。『果然三個人睡一個被窩不行,我還是出去吧』好想說著這樣的話,委婉地逃走,但似乎行不通的樣子。
……算了,就這麼睡吧。那邊也說了不介意了的。
一不小心就會滾出來的狹窄睡鋪上面蓋著像春捲一樣卷著的毛布。
「嘶……」
一進入被窩,夢馬上就睡著了。平常的話都要等個一小時以上,直到深夜了才能睡著,多半是很困了吧。
…………。
閉著雙眼,過了很久也沒能睡著。
被窩內很窄小是一方面,要說的話,和不認識的少女睡在一個被窩裡,才是怎麼也睡不著的原因。
不管多麼想睡,意識卻總會因為開始想事情而平靜不下來。
——像是,結果,少女究竟是什麼啊,之類。
使火焰出現的奇怪法術姑且不管,知道我的事情也先放一邊。像是,少女離家出走後陷入困擾之時,試著拜訪了一下偶爾發現的粗點子店,這樣。
嘛,可能性為零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不如說這才是現實的想法吧。這種年紀的少女住進別人的傢什麼的,一般而言都是這樣的理由才對。
又或者說,是小偷……!?
這種年紀的小孩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才對。但也許正是利用了對方的這種思維也說不定,如果火焰的奇怪法術也是為此而準備的魔術之一的話,那事情也就說得通了。
這種場合應該怎麼稱呼呢?魔物欺詐?魔物營銷?沒賣東西,所以營銷應該不對吧……
但是,不停地考慮著這種事的過程中,卻都得過了同樣的結論。
就是,她多半是真正的魔物吧。
雖然只是直覺。我能從她身上感到不可思議的『什麼』,但那個『什麼』的正體卻無法言明。所以說是直覺。
但是,她應當與我相遇,而我應當與她相遇,因此迎來了今天的邂逅,我有這樣的感覺。
「醒著嗎?」
在夢所隔開的另一側,少女出聲問道。
「……你才是,還醒著嗎?」
閉著眼什麼話也不說,以為早就睡著了。
「老身一出生就是夜行性的魔物,所以偶爾會睡不著。」
「一出生就是夜行性什麼的,就算你這麼說我也無法理解啊……」
「嘛,也許不久之後就會有機會得知了吧。」
這是隻有魔物才有的特性吧。
這麼說來,原來魔物也要睡覺的啊。
「說起來,剛才沒有機會問你。」
「嗯?」
「來這座小鎮的理由,到底是什麼呢?剛才也說了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什麼的。」
「啊,這個啊。因為這座小鎮啊,挺特殊的。」
「特殊?」
「地形也好,遺物也好,這個小鎮是很容易聚集回憶的地方吶。」
「聚集、回憶?」
「殘留著大量古物的小鎮,在這裡的住民更容易獲得回憶,然後回憶也會更容易寄付在小鎮的物品中。」
「物品,也存在回憶啊?」
對少女話中不能理解的部分,再一次地問了回去。
「嘛,這也是也許不久之後就會有機會得知了吧。」
「?」
總之,她就是因為這裡很容易收集到回憶,所以才留在小鎮裡,就是這麼回事吧。
因為她是以這些為食的魔物。
「——吶,華。如果老身要奪走汝的回憶的話,汝會怎麼做呢?」
「……回憶有很多,所以難以回答。」
「當然是在說最重要的回憶嘍。」
最重要的回憶。
試著回想了下對自己而言與『最重要』相符的回憶,但是腦海中卻無法浮現出來。
「總之應該是先抵抗吧?畢竟是重要的回憶。」
「嗯,也對啊。頑固堅持,因而才是回憶。」
「吶,你為什麼要吃回憶呢?」
單純的疑問。
如果她真是那種魔物的話,那為什麼她又要以那為食呢?
「那當然是因為老身是魔物嘍。魔物總是站在奪取人類重要的事物這樣一個立場上的。」
「雖然我無法得知那是怎樣的立場,但就是這麼回事嗎?」
「就是這麼回事哦,肯定。」
這樣說完,她就笑了起來。
實際上房間裡很暗,根本就看不清。但我覺得就是那樣。
「吶,所謂的吃回憶,究竟是怎樣的呢?」
「唔?怎樣是指哪樣?」
「不知道怎麼吃,也不知道被吃完後會變怎樣。」
「吃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從對方身上取出,然後放入口中。」
「取出?」
「是呢。從對方的體內,頭部或者胸口那一帶,用適合的手法刺入,然後將想吃的回憶取出來這樣。」
……試著想象了下。
「相當的不妙呢。」
「並不是指物理上的刺入。也不是說把回憶取出來就需要使其受傷。人的身體、和老身的能力、那樣一下就完事了呢。」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總而言之就是說並不是什麼惡行吧。
「然後被吃了以後會變得怎樣的話……」
雖然有很多想問的問題,但是少女似乎想繼續下面的話題。
「偶然地,想追溯過去的記憶之時,覺得就要想出來了卻怎麼也想不出來。明明很重要,但卻連那是什麼都不知道。那種感覺就像是產生錯覺了一般。」
少女的說明還是一如既往的曖昧。但是對於少女所說的話,我卻能夠明白。
「就像是缺少了『什麼』一樣。就如同『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削落了一般的感覺。認為能想起來卻想不起來。就快要想起來了,卻想不起來。這阻塞在內心深處的不知名的『什麼』。」
像是能回想起來,又像是回想不起來。像是有重要的『什麼』存在,又像是沒有。
如果有被這樣的感覺所困擾過的話——
「這種感覺正是被吃掉回憶後的狀態。」
我肯定是會寫進日記裡的吧。
她的說明非常抽象,但是對我來說卻形象無比。
——她說的話,總有種針對著我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我陷入了沉睡。
冷不防地,像是被尖銳的長矛刺穿了心臟一般。
偶爾會侵襲而來的,是名為孤獨的衝動。
每當內心被這種情感支配之時,我總會離開家,逃向這邊的小路。
懷念的小路。回憶的小路。曾經不知道通過了多少回的,通往青梅竹馬所在的粗點心店的田間小道。
路間混雜著土、水、草的味道,是非常溫柔的味道。
「冷靜下來了吶。」
以夏蟲的鳴叫作為背景音樂,眺望浮在空中的美麗夜月的同時,在深夜的田間小道中向前走。
今晚夜風涼爽,散步途中心情舒暢。擡頭仰望天空,看不到一片雲,只有美麗的月亮。
「真的是,好懷念啊。」
想起了她的事情。比和誰關係都要更加好的她,如今已不在了。去往遠方的她。最喜歡的她。
一直這樣子,不斷回憶著過去的事情,如果能一直就這樣走下去就好了呢。
甚至這麼覺得。
「……嗯?」
突然,感覺到了奇妙的視線。
儘管是在這樣的深夜裡,又是在無人小路上,卻有著『什麼』在某處看著我的感覺。
試著巡視周圍,卻看不到任何人。
——啊咧?
因為心情變壞了,而踏上了回去的路。但是,卻還能感覺得到看著我的視線。
於是很自然地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可是,視線卻依然緊緊地盯在我的身上。
——還在追著我嗎?
『叩嗞、叩嗞、叩嗞』
為什麼剛才沒發現,仔細聽的話就能聽到對方的腳步聲。
——到底是誰?為什麼要追著我?
我再次加快了腳步。
『叩嗞叩嗞叩嗞叩嗞叩嗞』
然後,後面的誰也加快了腳步。
——好恐怖。感覺糟透了。
我跑了起來,一邊注意著不落入田間溝壑裡,一邊拼命地逃跑。
然而,身後的人影也跑了起來。並且迫近我的腳步聲越變越大。然後,馬上就會追上我了。
「呀、啊啊啊……嗚咕!」
脖子被用力掐住,說不出話來。
「咕……咳哦……」
然後就被這樣,摔倒在了地上。
——什、什麼?通路殺人犯?
可怕的力量。作為女生的我,根本沒有應對的手段。
難道我會就這樣被勒死了嗎?
想要殺我的人是——誰?
痛苦地掙扎著睜開了眼。
「你、你是……」
眼前是一張熟悉的臉龐。
周圍很暗,不容易看清,但那卻是我絕不會看錯的臉龐。
「吶,為、為什麼……」
拼死發出了聲音。
為什麼你要、做這樣的事情……
然後,很突然的,勒住我脖子的力量消失了。
並不是變弱了。而是力量本身,勒住我的那隻手,消失了。
「……不見了?」
我立刻站了起來,向四周張望。
但是,剛才還襲擊了我的人影,已經哪裡都看不到了。
仔細看才發覺,簡直就像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一般地消失了。
「哥哥大人!夢認為魔物醬也是需要一個名字的!」
在廚房做早飯的時候,從起居室傳來了夢和少女這樣子的對話。
「嗯咕……名字啊?」
明明就要吃早飯了,還用糖球塞滿了嘴,不停咀嚼著的少女回答道。
「因為,沒有名字的話很不方便不是嗎?因為是魔物,所以叫魔物醬。現在想想實在是很失禮。這不就和因為是狗狗所以喊它狗狗一樣了嗎?」
這麼一說倒覺得確實是這樣。
「老身倒是不怎麼在意,按汝等喜歡的來叫也沒關係。」
「這樣的話就更加要改了。夢、不想再把魔物醬叫作魔物醬了!」
「嗯嘸。嘛、夢覺得不合適的話,隨便幫老身取一個也沒關係。」
聽完少女的話,夢提案道。
「那麼,便便怎麼樣?」
「喂,殺了你哦。」
「明明說了隨便夢取什麼樣的名字的~!」
「那也要在常識的範圍內選啊蠢貨!汝是小學生嗎?」
「就是小學生的說!」
「咕、居然真的是……」
「總而言之,姓是纊樫吧?『纊樫便便』很有奇幻的感覺呢!」
「能別這樣嗎!」
為什麼小孩子都喜歡粗俗的詞彙呢。
「那樣的話,沒有什麼想要的名字嗎?」
「……如果說沒有的話,就又會給出奇怪的提案了吧。所以才說小孩子啊……」
「我倒是覺得在吃飯前,光顧著舔舐糖果的你也是十分的孩子氣……說起來,你究竟吃了多少啊?」
櫥裡到處都是吃完扔在一邊的糖袋,所以是一直在吃吧。
「馬上就快吃完一袋了。」
——咔哩。
少女似乎又咬碎了一顆糖球。
「吃太多了啊。而且好好地舔著吃啊,你那樣吃太浪費了啊。」
「老身就是這樣吃糖球的啊。話說回來,華,老身的早飯就吃這些糖球就可以了哦。」
「不行的!營養會失衡的!」
在我說話之前,夢就插話進來了。
夢對不注意健康的行為很嚴厲。都是拜了自己是幽靈,所以大多數事情都沒辦法親身去做的原因所賜。
「小飴,飯要好好吃,零食要少吃!不然長大後會得糖尿病的!生氣!」
「……小飴?」
夢說了陌生的詞彙,因而詢問道。
「嗯,小飴。怎麼樣啊?喜歡吃糖(あめ)所以取名叫小飴(あめ),姓是纊樫的話,就是纊樫飴。夢覺得很可愛哦!」
這樣看來,這似乎是夢為少女而起的名字。
纊樫飴。確實念起來不拗口。雖然甜過頭了。
少女對夢的一時起意,似乎也並非完全沒有興趣的樣子。不如說,和之前為少女起名字時相比,反而表現出了興趣的感覺。
「飴。飴,嗎?」
少女重複了好幾遍,在片刻的思考之後,彷彿接受了一般點了下頭。
「嗚嘸。就這樣吧。」
「那麼,就決定是小飴了!」
看來,少女的名字,就變為飴了。
在做著這樣那樣的事情同時,料理也完成了。我把飯菜拿去起居室裡擺上飯桌。飴收拾好糖球,就過來幫我的忙了。
我們把食具擺放在矮腳桌上。在鮭魚肉塊上擺上切成細絲的白菜。蜆貝味增湯搭配剛出爐的白飯。將納豆配以生雞蛋,放到烤爐裡反覆熱了好幾次後,再撒上切碎的青蔥後,這樣製作而成以後,雞蛋才會變得鬆軟而美味。
「不過啊,汝真是了不起啊。以後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新娘的哦。」
「謝謝誇獎。我從以前開始就很擅長家務。」
本來是隻需要做一人份的,今天需要做兩人份。
很久都沒有為自己以外的人做過飯了。不知道為什麼,和平時做飯時相比,感覺沒那麼辛苦。果然『值得做』的這份心情是很重要的吧。只做自己那份的話,料理就只有工作那樣的價值了。
飯菜擺完之後,大家一起圍坐在矮腳桌邊。
「雖然也無所謂啦,但真的要在這裡住下嗎?」
在吃飯的時候,向少女——飴搭話道。
「嗯嘸?暫且能讓老身寄住在此的話,那就太感謝了。」
「不知道你要住多久的話,可能會造成各種各樣的問題呢。無情的事情當然是不會做的,但是我畢竟只是一介學生而已。」
像我這樣生活費全是通過自己工作賺取,從而自立的姑且不論,但她卻並非這種情況。我不能做出不負責任就讓別人住進家裡的行為。而且食費的增加也不容小視,另外還是未成年人的我如果沒有監護人祖父的許可,無法擅自決定這樣的事也是問題之一。
「啊,如果是錢的問題,那就不用擔心了。」
「嗯?你有錢的嗎?」
「老身擁有為數不少的詛咒。而其中的一種,是讓人看見幻覺的詛咒。」
指的是昨天讓我們看的放出火焰的法術吧。
「雖然這麼說,因為有過不好的回憶,所以只能用比較弱的詛咒。但是即便如此,讓人在短時間內把紙當作是鈔票這種程度的話,還是可以做到的。」
「那個,可是犯罪啊?」
「沒有關係。老身是魔物,不瞭解人類的規則。不知者無罪。」
少女以輕蔑的表情露出無畏的笑容。那是張不帶惡意,自信滿滿的笑臉。
……看來我不得不在她學會人類社會的規則之前,把她保護在這個家中。將她放任不管的話,感覺會很危險。
——爺爺,擅自做出決定,對不起了。
我在心中向祖父道歉著。
「一路順風!加油哦!!」
在夢的送別下離開了家。
已經是上學的時間了。
升入高中已經三個月了。對於這條上學路也已然熟知。雖說如此,其實到途中為止的路程都是和初中時代沒什麼不同的。
從家到學校大概兩千米不到的距離。雖然以步行上學來說,稍微遠了一點,但對於沒有加入社團的我而言,卻是剛好的運動量。
廢棄的防空洞痕跡啊,倒閉的工廠痕跡啊。過了使用年限的木造建築,被用石牆和電線杆圍住。
通過將小鎮豎著截斷的靈戶路川之上所駕起的石橋以後,就能見到連綿的農田向四周擴充套件開來。從這裡突破沒有鋪上瀝青的田間小道,就是通往學校的近路。
「但是啊,學生這類人群可真是夠受的啊。早上都不能慢悠悠地出門。」
「大人也是一樣的啊。在公司上班的人大多都會更早——話說回來啊……」
「嗯嘸。做人真受罪啊。」
少女『哈嗚』地打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大哈欠,用很困的聲音說道。
「……困的話在家睡覺不就好了嗎?」
「家主都不在,老身又怎麼能坐著不走呢?」
「夢可是在家的哦。還希望你能在我上學期間陪著她呢。」
夢在我去學校的時間裡,一直都說著無聊之類的話。
因為別人都看不見她的身影,所以我想她和我一起去學校也是沒問題的,但她卻不願意。說是不想靠近學校。
因此,平時她就一個人在附近散散步,遇上不能出去的日子就在家裡數一天起居室裡榻榻米的網格數。
「因為今天想和華一起去下學校呢。」
飴的話,讓我突然停下了腳步。
「稍微等下。剛才開始就想問了,你是準備跟我去學校嗎?」
「那還用說,在學校裡很容易彙集回憶,是上好的狩獵地。特別是和這小鎮相鄰的話,想必一定會有大量的『美食』吧。」
飴泰然自若地說著那樣的話。
「不可能的啊。因為,飴又不是學生。」
「只要能進去,不就可以了嗎。那樣的話,說是校長的女兒什麼的就沒問題了吧。沒什麼好擔心的,老身那麼可愛。」
「我倒是覺得並不是只要可愛了,非法入侵就能被允許了……」
像飴這樣的人在校園裡走著的話,會非常引人注目吧。而且,被問起和自己的關係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嘛,被趕走的話題等到被趕走之後再說。在變成麻煩事之前逃走不就好了嗎。沒什麼好擔心的,遇上最壞情況的話,使出與魔物相稱的能力、將學校變成一片火海就行了吶。」
總而言之,讓說著像是狩獵啊之類危險言論的魔物進入校內的話,想必非常的不妙吧。又是剛剛才在我眼皮底下說了危險的言論。
……怎樣才能把她趕回去呢。
「纊樫君。」
突然,從背後傳來了向我搭話的聲音。
回過頭去看,那裡站著熟悉的女生身影。
紫田圭子,我的同班同學。
雖然初中是不在一個學校,但在那時就有了些許交流,是在高中前就知道長相的女孩。
「啊,早啊,紫田同學。」
「早,纊樫君。那個……」
紫田同學將視線移向了飴。
不妙啊,怎樣回答才好呢。總不能回答說她是魔物吧。
「纊樫飴。是華的親戚。請多指教。」
飴爽朗而沒有停頓地說完了這些話。這傢伙,很擅長應付這類場面啊……
「啊,那,我的名字是紫田圭子。今後請多多指教。」
面對年齡更小的飴,紫田稍顯扭捏地用敬語做完介紹後,禮貌地低下了頭。紫田同學是怕生的型別,所以面對飴時會變得緊張,這點我還是明白的。
「這邊才是需要多多指教吶。」
反過來的這一邊。用無所畏懼的態度回答道。恐怕客氣啊緊張之類的情感都是與她無緣的型別吧。
然後,我發現了紫田同學的脖子上纏著繃帶。
「啊咧?紫田同學,你頭上是怎麼回事嗎?」
「誒?啊、啊啊、那個、我不小心摔了一下。」
紫田同學因為不好意思,而「啊哈哈」地苦笑了出來。
但是就算是摔了一跤,似乎也很難遇到能把脖子弄傷了的地方吧。
「好啦,一直站在這裡說話的話,會就這樣遲到的哦。快點去學校吧。」
這樣說完,飴就帶頭以得意洋洋的步伐向前走去。
「那孩子也去學校嗎?」
看到飴的樣子,紫田同學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說完要跟著來以後就不聽人說話、怎麼也不肯回去了。」
「這樣子啊,關係真好呢。」
「也不是這樣的原因就是了……」
「但是,那孩子不去自己的學校沒有關係嗎?」
對於看起來不過是初中生,甚至可能是小學生的飴,紫田同學用再平常不過的反應問道。
「呃?啊……啊啊,今天是調休來著。所以昨天開始就到我家來玩了。」
「嗯~……」
看來並沒有存有懷疑,紫田同學隨聲附和道。
……似乎總算是糊弄過去了的樣子。
「話說回來,還真是個可愛的女孩呢。不論是說話的方式也好,身著的洋服也好。就像是人偶一樣。」
「嗯,稍微有點與眾不同呢。」
「這樣子的,是被稱作哥特蘿莉吧?真是可愛啊。好令人嚮往啊~和我這樣的人完全不一樣。」
紫田同學將羨慕的目光送向走在前方的飴。
她在某些地方稍微有點自卑。老實說紫田同學很漂亮,不論以多麼保守的眼光來看都會把她歸在美人這一類中。
確實,雖然因為性格老實又保守的緣故,無法抹去樸素的整體印象,但這不如說這和她大和撫子般的容貌十分的相稱。
明明是這樣,可是她卻時常看低自己。於是也招來了因為她這一點而感到膩煩的一些同班女生的怨恨。因此就算是多管閒事也好,我對此是稍微有點擔心的。
「不過,汝……」
飴轉過頭,看著紫田同學。
「——感覺很美味哦。」
一瞬間,空氣中所瀰漫的氣味完全改變了。
和之前都不同,那是使人感到恐懼的,殘酷又冷漠的話語。
「美味?」
——咚。
「也許是汝自身的所有物,又或者是從附近的什麼中帶來的味道。」
飴的話,使我的心臟劇烈地跳動。
美味。
也就是說,她帶著飴所想要的回憶的味道,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
難以理解的表情浮上了紫田同學的臉上。這也難怪,紫田同學還不知道。
飴是魔物這樣一個事實。
紫田同學像是在考慮著什麼一般。以為她暫時會保持這樣難以理解的表情,卻在這時臉頰一下染成了通紅。
「這、這個。我、我、那個、不、不行。被那麼小的孩子,做那種……!」
變得手忙腳亂了。
……不知為什麼,似乎是很嚴重地誤解了。
「嗯?說的是什麼呢?」
「飴不用在意也行哦。紫田同學也是、在各方面都誤解了。」
「但、但是、小飴說我很美味什麼的……啊嗚啊嗚。」
紅著臉又慌亂著的紫田同學。稍微有點可愛。
好不容易來到了學校。『靈戶路高校』,名字沒有任何特色的學校。
「到了吶。」
然後,怎麼做才好呢。
我不讓飴在這裡回家去不行。
她可是魔物。平常不過就是個沒有危害的女孩子,但是肯定本性並不是那樣的——
不能輕率地讓這樣的她進入校內、引發麻煩。
總之,不把她哄回家的話……
「華。」
在校門前被一男生給叫住了。
超過一米八的身高。苗條挺拔的身上滿是肌肉,身材好到能被男性向的內衣商品雜誌給起用為模特一般。肩上揹著收納著一直帶在身邊的木刀的皮革容器。
大海原彈。我的同班同學。
「彈,早啊。」
「早。」
以簡短的寒暄回覆我後,看向了我身旁的飴。
被人看著的飴,也回看向了對方。
「……那邊的小孩是?」
「啊,這孩子是親戚的小孩。因為今天學校休息的關係,來我家玩的。吶,飴?」
「…………」
飴?
飴沒有迴應我,一言不發地盯著彈的臉看。
「…………」
然後,這次換彈盯回飴看了。
怎麼了怎麼了?
難道因為被說是小孩子而生氣了嗎?
「飴,怎麼了啊?」
「…………」
飴沒有迴應。
「……紫田同學。早上好。」
彈將看著飴的視線移開,轉而向紫田同學打了招呼。
然後,總覺得紫田同學的臉上浮現出了尷尬的表情。
「啊,早、早上好。啊、對了,纊、纊樫君!」
「嗯?」
「突然想到還有其他事要做,就先走了哦。小飴,再見哦!」
這樣說完以後,紫田同學像是逃走一般跑向了教室。
「發生什麼了嗎?」
彈雖然很美型,卻不是特別的和藹可親,面相不善、體格又那麼好,再加上總拿著木刀走來走去,班上的同學因此對他有所懼怕。
但是,再怎麼說讓人急著逃走什麼的就太不尋常了吧。
「啊,稍微有點——多半是我的錯吧。」
「這樣子嗎?」
原來發生過什麼了的啊。
直接問他的話也許會顯得很失禮,所以在彈自己說出來以前還是不要擅自去問比較好。
「…………」
然後,從紫田同學走之後開始,彈再次將視線看回了飴。
「……心情變糟了。華、老身回去了。」
「什麼?」
「說要回去了啊。老身心情不好了,把鑰匙給我。」
「嗯?啊、啊……」
我從包裡取出了鑰匙,交給了飴。
「那,再見了。」
之前為止的樣子彷彿都是騙人的一般,飴很輕易地就回去了。
「那小孩……」
「嗯?」
「……算不上是什麼好的事物吶。」
「嘛,不是壞孩子哦多半。雖然也有些任性的地方。」
「…………」
……彈?
「華。發生了什麼的話,就依靠我吧。」
「嗯?什麼,是指?」
「…………」
這場對話,就在此結束了。
嘡、嘡、嗒嘡。
粉筆敲在黑板上的聲音,在教室中奏起了令人心情愉快的韻律。
「誒……請看這裡的內容,關於這篇文章……」
現在正在上的,是現代國語課。上課的是班主任的風香老師。雖然姓是蒼田,但因為即不好叫也不喜歡字面含義這樣的理由,老師自己要求學生用後面的名來稱呼她。
「然後,在這邊那麼做以後,就變成這樣了。哈嗚……困。」
一邊忍住哈欠,一邊進行著授課的老師,多半是昨晚又打了徹夜的麻將了吧。
「今天很沒精神,真的很抱歉。」
這是今天早上在班會上,老師所說的第一句話。
「聽懂了嗎?你們。」
停止在黑板上書寫,將粉筆放入自己口中。做出了就和吸菸一樣的動作後,噗哈地吐出了石灰。
風香老師是極為重度的煙癮患者。聽說任何時候只要不吸著菸草一樣的東西,情緒就會變得很焦躁。總覺得老師作為人類,已經沒救了。
「我作為人類已經沒救了,所以你們不要成為我這樣的大人吶。」
自己都這麼說了,外人也就不好更加損她了。
「打完通宵麻將後怠慢工作之類的,真的沒救了。不這樣覺得嗎?吶,會這樣想的吧?大海原。」
「…………」
「無視我啊。」
但是,即使是這樣隨便的老師,也是深得學生信賴的。教課意外的很通俗易懂,還會親自接受學生的諮詢和請教。即使那不過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思春期特有的煩惱。
「嘛,熬夜是不好的,你們,都給我記住了。雖然測試裡不會出到,但卻會反映到身體上。年輕的時候覺得不要緊,但到了三十歲以後可就會露骨地表現出來了吶。」
或許是原不良少女的粗暴措辭,而招致了其他老師的反感,尤其是年級主任已經將她視作了眼中釘。但她本人總是那個調調,所以完全不在意的樣子。
「啊—、嘛。繼續回到課堂中。總之,國語的問題什麼的好好地讀了課文之後,再隨意地套一下內容以後就能作答了。這樣子了以後,其他的問題也能一併解決了……」
風香老師在將說法之類的問題說明完以後,就必定會說這樣的話。
「因為人也好,世界也好,多半是比你們想象中還要隨意的吶。」
風香老師慣例的臺詞。
——而,此時留意風香老師神情的話,時常是一邊在黑板上寫下筆記,一邊凝視著四周。
我從以前開始,就經常觀察其他人。因為不這樣做的話就無法平靜下來,不知為何會陷入不安的情緒之中。
看著別人在做些什麼,然後記憶下來,像是為了不再忘記一般。她那時在做什麼,他有些什麼樣的癖好,這是一個怎樣的人類。
這就和我為什麼要寫日記的理由完全是一樣的。不這樣做的話就不行,我內心的什麼在這樣對我訴說著。
焦躁感?強迫症?總之,就像是這類的情緒吧。
就連自己也覺得有點病態了,但這已是從很久以前就有的問題了,我或許是有哪裡異常了吧。
斜前方是紫田同學的座位。她有一個癖好。就是在上課中會頻繁地凝視橡皮擦。有時是清楚地近看,有時則是遠遠地凝視著橡皮擦。
她所凝視的那塊橡皮擦是非常久以前就使用的,但在上課時所使用的卻是另外的嶄新的一塊。
也許,那對她而言是如同護身符一般的存在也說不定。
最近,紫田同學凝視橡皮擦的次數增多了。以前一小時之內大約凝視二~三次的樣子,但是現在平均要凝視十次以上。
因為這樣,所以我覺得最近的紫田同學的情況有點奇怪,雖然只是一點而已。這麼說來,今天早上,和彈碰面之前也是……那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叮——、咚——、哐——、咚——
不停想著這種事情的同時,下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嗯,那麼,今天的課就到此為止了。各位辛苦了~別忘記擦黑板吶。」
不等值日同學的口令,老師就離開了教室。
大家也都知道風香老師的課,是不需要寒暄的。
現在已是第三節課了,所以當中有二十分鐘的休息。
班上的同學四散開來,有的去了廁所,有的到朋友的座位邊談笑,還有些總是吃不夠的男生忍耐不住、去了學校食堂。
而我,因為沒有什麼特別要做的事情,而用手託著腮,在自己的座位上發著呆。往前兩張的座位上,彈一個人靜靜地讀著書。
「——成績優秀,而且運動神經拔群。在前些天的期中考試中取得了年級第三名的好成績,並且運動部的前輩們在聽說了他在中學時代所創造的各種各樣的逸聞以後,都聚集到他身邊勸誘他加入自己的社團,甚至到了這樣的程度。再此之上又加上身材修長、長相俊美的因素,不可能不受到異性的歡迎才對。但是,能將上述魅力全數打消程度的不親切,卻也同時存在於他的身上。」
突然湊到我的耳邊,以周圍不能聽到的聲音快速地說完這些話的女生,是我鄰座的楜原糯。
「嗯,但是啊,知道嗎?即使這樣暗地裡他還是很有人氣的。像是大海原彈粉絲俱樂部什麼的,可是在這所學校裡真實存在的。很恐怖,卻很有型。不如說正式這種無視規則的地方才是他的絕妙之處。但是,這樣的他,卻有一個陰暗的傳聞存在。那正是……」
她不管我的感受不停地說著。由本人來說的話,就是不說話就會死掉一樣吧。
「他其實好男色,這樣。吶,這是不是真的呢?華鳴(華的日文為kazami,此處是在日文名字後加個n來套近乎)」
「……為什麼要來問我?」
「因為,傳聞說華鳴正在和彈君交往來著。」
「才沒有在交往啊。」
「哎哎哎哎!真遺憾!」
雖然不知道是哪裡遺憾,總之很不舒服所以能別這樣嗎。
「但是,要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彈君不和其他女孩子交往,反而整天都和華鳴粘粘糊糊的呢?」
「就說了沒有粘粘糊糊啊……」
彈和我在一起的理由,不過是因為我遇見那傢伙不會退縮而已。
然後他不和女孩子交往的理由,除了對此不感興趣的原因外不會有其他。
「啊、然後呢然後呢。對於這樣的彈君還有另外一個新傳聞。想聽嗎?吶、想聽嗎?想聽的吧。」
「不、我並不想聽……」
很高興地去打聽別人的傳聞,總覺得有些惡趣味。
「但是呢,我覺得華鳴還是聽一聽比較好哦。因為,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呢。不如說,希望能確認下,這樣子?」
「是什麼呢那個?」
「吶,彈君是不是喜歡紫田同學?」
「……誒?」
想都沒想就反問了過去。
彈對、紫田同學?
「……至少我並不知道此事。」
「這樣啊,那麼就是看錯了吧。昨天呢,有傳聞說彈君被紫田同學拒絕了,這樣子。」
「被拒絕了?彈嗎?」
「嗯。班上的女生說是看到了。因此,稍稍起了陣荒唐的大騷亂呢,因為,彈君喜歡的不是華君嗎?」
「不,所以說那個是誤解了啦。」
「然而現在,終於對女孩子產生興趣了嗎!對於將這樣的彈君拒絕了的紫田同學的不滿之聲逐漸增多的同時,如今因為想去追求彈君而在粉絲俱樂部的會員之間爆發了內部戰爭的樣子。」
雖然我認為,彈對紫田同學……是完全沒有這種想法的。
應該是大家搞錯了才對吧。
「嘛,華鳴也不知道此事的話,那就到此為止吧。抱歉呢,不過是稍微有點在意罷了。」
這樣說完後,楜原同學就停止了對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彈對紫田同學、呢。
放學以後。隸屬回家部的我立刻離開學校,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家部的大部分人,有的之後會和朋友一起去玩,有的會和戀人去約會吧。這座小鎮裡最大的露天遊藝場、吉之島(就是個大型超市)、小鎮上唯一一家的便利店、便宜又擁擠的卡拉OK包廂、有十円就能去玩的電玩中心……雖然也只有這麼點選擇項而已。
但是,我和他們不一樣。
我一直線地朝著回家的路走去。染上了茜色的田間小道極其美麗,涼爽的晚風令人心情舒暢。
大體上來說,像我這種年紀的年輕人,不喜歡這片風景的人會佔多數。會覺得鄉土氣、或者俗氣之類。但是很不可思議的,我並不討厭這座小鎮。
——因為無法對這座小鎮棄之不顧。
人類總是將陳舊的事物丟棄。將不需要的事物忘卻。這樣做才會快樂而有建設性。儘管也有人會以鄉下風景之類的好話來形容這裡,實際上卻並不是這樣幻想般的事物。昭和時代的遺物,換種說法的話,就是堆滿無法處理掉的垃圾的垃圾場。
——但是,這也不過是才識疏淺的我的一點拙見罷了。
就算到了這個年紀,我對除法也還是很苦手的。
「歡迎回來,哥哥大人!」
一回到店裡,夢就帶著笑容出來迎接我了。
「終於回來了。可無聊死老身了。」
然後那邊那個是飴,正在玩著電視遊戲。
我們家唯一的遊戲機,還是臺紅白機。在我住之前就有的、一直用到了現在,如今已是過時的產物了。
「擅自拿出來玩,真是抱歉了啊。也算是個能打發無聊的東西了吶。」
「嘛,遊戲機什麼的倒是無所謂。」
順帶一提,我們家現在在用的電視機還是映象管式的。別說是BD了就連DVD這樣的播放機都玩笑般地沒有連著,現在只有VHS機——俗名、錄影帶機在服役中。
「這遊戲真難玩啊,沒法按自己的想法自如地操作呢。」
「沒辦法輕易就動起來和停下來呢,這遊戲。」
『加其拉夫君的天國與地獄』
即使按下使自己操作的角色動起來的按鍵,到速度出來之前也需要等待一段時間。另外,即使想要停下來,制動也不會立刻就生效。因此,它是不掌握帶著加速度的跳法,就無法完成攻略的這麼一個遊戲。
更令人髮指的是,要看到最好的結局,那就必須要在三小時以內通關。
「又是那麼高門檻的遊戲……」
「但是哦,小飴好厲害的哦。剛剛通關了一次遊戲,但是因為沒有在三小時內完成,所以在重玩了呢。」
「汝已經在3小時內通關後看到結局了不對嗎。輸給汝這種事,總覺得怎麼都不能接受。」
這傢伙是那麼不服輸的嗎。
我將書包扔在起居室的一角,就穿著校服下到店裡去了。
確認過商品的擺放,再將遮店的百葉窗開啟後。小店就開始營業了。
——粗點心店、『夏果子堂』。
平時在我回到家以後就會開店,而打烊時間則由心情決定。夏天多數在太陽完全落下以前都營業著,而冬天的話則會在傍晚過了以後就打烊。不用去學校的日子大多從早上開始就在營業著。
本店的店員只有我一個。祖父所持有的祖產之一的這所店,實際上是由我在打理。當然這所店獲得不了什麼了不起的利益,賺的錢最多也就夠我儲點零花錢以及食費的程度。
檔案上的店主當然是我祖父,但是會計之類的事情都是我自學之後來做的,除此以外的事情批發店的大叔等都詳細教給了我。之後又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以後,總算是站穩腳跟了。
「怎麼樣?能賺得到錢嗎?」
好像是玩好了遊戲的飴下到了店裡來。
「不多不少吧?雖然最近比起粗點心,卡片遊戲才更好賣呢。」
擺上櫃架的,也並不是全部都是粗點心。
也擺放著少量玩樂性質的書和雜誌。
其中,最近最暢銷的是,男性向的偶像團隊周邊以及卡片遊戲。
「嗯嘸、即使是這樣的小鎮,小孩子的趣向也已經發生了改變了啊。好懷念都在玩拍洋畫呀玻璃彈珠之類的時代。」
「不如說,正因為是這樣的小鎮,所以大家才會對大城市抱有憧憬哦。話說回來,你幾歲了啊?到底。」
「輕率地問女士的年齡可不是紳士的所為哦,華。」
「……女士什麼的,從外表可看不出來呢。」
說話方式倒是像上了年紀的人,但從外表來看卻是與此徹底相反的年幼。
完全估算不出年齡來。
「總之在開店期間能儘可能地待在房間裡面嗎?不怎麼希望你被客人看見。」
「嘸?為什麼的?」
「因為要對你的由來一一做出說明太累人了。」
同班同學呀,附近的熟人過來後,追根究底地對飴的事情不停質問的話,實在是太不好辦了。
「華。這樣的話就來做筆交易吧。」
「說說看。」
「請老身吃糖球如何?」
飴指著店頭的糖果機如此說道。
「想試試看那個。」
「嘛,倒是沒有關係……」
將兩枚十円硬幣遞給了飴。糖果機轉一次需要二十円。是投入硬幣開始轉動後,稍等片刻便會有大塊的糖球出來的機器。
「哼哼,感激不盡哦,華」
——嘎恰、噶恰、噶恰。
響起了飴轉動糖果機的聲音。
這臺糖果機,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我住在這裡以前就在店裡的。曾有次利用暑假拜訪爺爺家的時候,轉動過它,有著這樣的記憶。
那時也正是爺爺仍住在這裡之時。
……哎?
總覺得,有很大的違和感。
總覺得,丟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被遺忘了一樣。
但是,那份違和感到底是什麼,我卻回憶不出來。
呼~……
泡在浴缸裡,嘆出一口氣。
作為每天必修課的日記的記錄,以及學校的作業和預習都已經趁早做完了。因此今天已經只剩安安穩穩地睡覺這件事了。
飴突然地來到這裡,隨之帶來了不習慣的生活方式,是不是我因此而積累了不少的疲倦呢。放鬆力氣,將全身漂在浴缸裡,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意識好像就要飛走了一般。為了不睡著而急忙嘩啦嘩啦地洗了把臉,終於取回了意識。
飴——就結果而言,順勢賴在我們家的,魔物少女。
但是,不管怎麼樣,也不能一直把她留在這裡吧。附近人的眼光也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還是無法向爺爺交代。
不知不覺就變成這奇妙的狀況了,之後該怎麼辦才好。
想著想著,就會覺得順其自然也好……
——嘎啦嘎啦嘎啦!!?
突然浴室的移門被打開了。
「喂,華,老身和夢也進來了哦。」
「哥哥大人。我們來幫你擦背了!」
……哎哎哎哎哎哎哎?
出現在眼前的,是毫無遮掩、全裸參上的飴和夢。
「等、你們!」
她們將我的制止完全無視,朝著這邊過來。
「華,稍微往旁邊去點,老身也要進來了吶。」
撲通——!
飴強坐進了浴缸中。兩人份的體積讓浴缸裡的洗澡水灑了出來。
飴將自己的身體滑到我的身體之前,靠在我身上泡起了澡。
「喂,所以說別這樣啊。別貼在一起啊。還有別亂動啊。算是求你了……請不要亂動。」
「哼哼,為什麼亂動就不行了呢?另外,為什麼要露出這樣難受的表情呢?老身就那麼重嗎?真是個失禮的傢伙啊。」
「不是啦,並不是因為這樣才……」
從前面靠過來的話,也就意味著她的背貼在我的前胸上,然後我重要的那個的上面就是她的臀部。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能亂動呢?難道會有什麼困擾的事情嗎?」
飴一邊露出下流的笑容,一邊搖動起了臀部。
然後我就明白了。
「你這傢伙,明明就知道……」
「嘸?總覺得屁股下面硬起來了吶。這會是什麼呢?忽地一下就立了起來。呼呼呼。」
「哇,哥哥!這可是性騷擾哦!」
「才沒有!被性騷擾的那個可是我才對!」
「果然,調戲華很有趣呢。」
「很有趣哦—!」
「你們,請適可而止。拜託了。」
「吶,華。老身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有件很在意的事情。」
飴小心翼翼地將身體轉向我這邊,為了和我緊貼在一起一般,將身體壓了過來。
「不知道人類和魔物,是不是能生出小孩來呢……」
如同是甜膩喘息一般的妖豔聲音。
她默默地將小巧可愛的乳房,頂到了我的乳頭上。
並且,還沉下了腰。
「……!我洗好了!」
這樣說完,我用雙手推開少女,慌張地從浴缸裡爬了出來。逃走一般擦了下身體後,就逃進了起居室。
「哼哼哼。華真是個膽小鬼呢。」
「膽小鬼哦—!」
為了讓我聽到一般的聲音從浴室傳了過來。
不對,才不是膽小鬼。如果是同年級的女孩子的話,大概會誠實地覺得好走運。
但是飴,對她卻不行。在是人還是魔物之前,對那樣容貌的少女下手就已經是犯罪了。對手是我這個年紀的話,果然是很不妙的。
果然,如果不是早早逃走了的話,就會變成很糟糕的事情了。
各種各樣的意味上吶。
就寢時間,在熄了燈的起居室裡。
「嘶~……」
夢已經甜甜地睡著了。
自稱可靠之人的她,到剛才為止都在熱心地講述關於店的經營問題。比如,「店只開到傍晚的話,對利潤而言是很大的損失!」之類的。再比如,「敵人是便利店!」之類的。
夢說著更多提高粗點心店的收益,從而提高伙食的質量之類的話,但這本來就是和沒有實體無法幫店裡的忙、伙食的質量提高了也吃不到的夢沒有關係的事情。
嘛,但是她一直都會說要我過得奢侈一點。
「嘶~……」
真是個好孩子。
——幽靈的、我的妹妹。
…………。
啊咧?
為什麼呢、又感覺到違和感。
對,就像傍晚,看到糖果機時感到的、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那樣的……。
……但是,又一次地,我無法解明違和感的正體。
不回憶起來的話就不行。
我這麼覺得。
然後我——和夢——這次一定要——。
「吶,華。」
從被夢所隔開的那一邊,傳來了飴的聲音。
「……還醒著的嗎?」
「老身不容易入睡吶。昨天這麼說過了吧?嘛,這個先不提。關於今天早上遇見的好像是叫做彈的男人。」
「嗯?」
這麼說來,今天早上飴奇妙地對彈很在意來著?
然後,彈也是,對飴的事情……。
「那貨不怎麼好。別扯上關係比較好。」
飴說了和彈同樣的話。
「不好什麼的,為什麼這麼說?」
「有討厭的氣味。雖然不清楚是什麼。是呢,硬要說的話……」
——咚咚咚。
從玄關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這種時間來了客人?不會有這種事的吧。」
「……就傳聞而言,吧」
「什麼?總之我先出去看看哦。」
我來到玄關處,然後拉開了移門。
於是。
「華,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彈?……還有,紫田同學。」
站在我面前的是彈還有、彈所揹著的失去氣力的紫田同學。
「在路上走著的時候,偶然發現她倒在了地上。」
「倒在地上什麼的……這樣的話,不應該送醫院才對嗎!?帶到我家來的話,不是什麼也做不了嗎……」
急診室在這個時間也還是開著的,而且應該首先聯絡她的家人才對吧。
但是,彈搖了搖頭。
「……不,並沒有什麼外傷。過一段時間她應該就會什麼事也沒有地醒過來了吧。」
「但是,這種事情由外行來隨意判斷不怎麼好吧?」
好好地去給醫生看下才……話剛開了個頭,就被不知何時開始站在我身後的飴的聲音給打斷了。
「是魔物吶。」
「哎?」
魔物?飴指向了紫田同學的頸部。那裡有紅紅的,像是被什麼勒緊過一般的痕跡。
「這正是,魔物的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