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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花歌姬與魔技之王(第一卷)》第5章
  1

  曾經,少年的老師這樣問過他:

  “你想成為怎樣的人?”

  少年回答說,他要成為和師傅一樣的人。

  少年的老師露出了苦笑。

  “哎,萊爾我不知道在你眼裡我是怎麼樣的人,但我不想讓你成為和我一樣的人。每個老師,都希望自己的弟子能超越自己。”

  少年的老師這麼說著,一邊抓著他的頭髮。

  “人啊,不能總是追著某個人的背影。總有一天,他必須要用自己的腳站立,自己尋找前進的方向。所以啊萊爾,這就是為什麼你要尋找自己的道路。左邊還是右邊,前方還是後方,是要前進或是倒退——當那個時刻來臨,你得思考,指標要指向哪裡。”

  哎,萊爾——你想成為怎樣的人?

  少年按著腦袋思考。

  老師的問題如此曖昧。從最初開始就不像是一個問題。

  左思右想後,他用在最初浮現在腦海裡的想法回答了老師。

  那是一個如此平凡,無趣的答案。

  “是嗎。那麼萊爾,你必須得變得比誰都要驕傲。比誰都要驕傲,不管是誰而且不得不變得比誰都要強大——沒事的,你的話不要緊的。因為你是我,唯一的”

  少年的老師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地伸出手,溫柔地撫摸著少年的頭髮。

  ※※※

  逃回研究室裡的萊爾,從桌子抽屜深處的暗格取出了藏起來的高純度琥珀。

  激發琥珀後,他把魔力注入躺在沙發上的露娜莉亞體內。從肩膀到胸口的深深傷痕在光芒中緩緩閉合。

  “那麼——下一步該怎麼辦?”

  萊爾嘆息一聲,拉起窗簾看向窗外。

  各種奇異裝扮的學生在學院裡轉來轉去。他們的行動和夢遊症相似,讓外面看起來就像噩夢裡的庭院一般。

  “萊爾少爺,你覺得以你的魔法和我的武器,想要突圍會困難嗎?”

  米拉低調的口氣卻彰顯著使用強硬的手段。

  萊爾搖頭。

  “我們不但只要突圍,還要解決問題。不能就這麼放著他們不管。”

  “這不就應該是你做的事情了嗎,萊爾少爺?”

  “‘魔法需保持隱祕,它乃空想所幻化之物’——這是魔法師的不成文守則。作為《最後魔女的弟子》,我也不能違反它。”

  萊爾把琥珀放在手中把玩著,如此宣佈。然後他把威廉留下的紙條從口袋裡取出。

  “我要去這個地方。米拉你就守望著學院吧。”

  “你要一個人去嗎?”

  “被操縱的人們跑到學院外去就危險了。請將學院封鎖。這不是你拿手的嘛?”

  “這也是我確實曾按小姐所說把幾個壞孩子關過在棚屋裡。”

  米拉有些懷念地感慨道。

  “不過我不能讓萊爾少爺單獨一人去冒險”

  “別擔心。為預防發生這類事情,我早有準備。”

  萊爾把藏在抽屜暗格的東西取了出來。那是一把大口徑的中折式裝彈單發**。

  “你不覺得對上那個臭屁的貴族,準備有點不太夠嗎?”

  “是吧,這把槍本身是看起來沒什麼特別。”

  萊爾把槍和其他一些東西插到腰帶上,把自己做的子彈塞進口袋裡。然後他在宴會穿的禮服外隨意地披上了學院的外套。

  “如果你堅持,為什麼不帶點我的裝備去呢?”

  米拉一副擔心的樣子說道。

  萊爾正想說沒關係的時候——

  “那麼,就給我一把劍。”

  醒來的露娜莉亞搖著頭坐了起來。

  “把劍給我,然後出發。”

  “你應該休息才對。魔力才剛恢復,還沒有痊癒”

  “那個男人,拿著霧之血族的魔劍。”

  露娜莉亞一臉堅定地說道。

  “明白了。”

  萊爾點點頭。

  雖然感到不安,但放她一個人亂跑的話不如一起去更好。

  而且更重要的是,現在讓露娜莉亞離開自己的話對她來說並沒有好處。

  “米拉,劍的話沒有是嗎?”

  “有哦。”

  “在哪呢。”

  “最近怎麼總感覺不太平啊。”

  臉上帶著憂慮的米拉,將一把鑰匙交給萊爾。

  “這是馬車的尾廂鑰匙。請隨意使用。”

  “謝謝。”

  萊爾接過鑰匙,繼續做著準備。

  露娜莉亞檢查著自己身體的情況,站了起來,米拉對她耳語道:

  “——露娜莉亞大人。請聽我任性的請求,他們兩個,就拜託你了。”

  米拉向露娜莉亞低下頭。

  露娜莉亞沒有說話,然後忽然一點頭。

  “——好了,走吧。先得趕到瑪麗婭的馬車那裡。”

  從綜合樓衝出去,三個人穿行於被操縱的人偶間。

  瑪麗婭·海賴很不高興。

  和萊爾的約會被人妨礙,精心挑選的裙子被弄髒,米拉準備的大餐也浪費了,最糟糕的是把她綁在這張椅子上的繩子的觸感很讓人難受。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老擺著那張臉為好。”

  聽到威廉悠閒的話,瑪麗婭瞪了他一眼。

  “——那為什麼不解開這些繩子?”

  “如果那麼做的話,你的巴掌不是又會落到我臉上了嗎?”

  “你綁得還真緊不是嗎。”

  “那麼,就這麼老實待著吧。”

  威廉聳了聳肩。

  瑪麗婭被帶到一處視野模糊的空間。

  外表和教會的聖堂有所相似。扭曲成扇形的牆上,排列著像是管風琴似的管子。在深處有一塊高一級的平臺,在上面能看到像鍵盤一樣的輸入裝置。

  但是油和鋼鐵的臭味讓它與人們印象中的聖堂正相反。給人以一種凸顯效率、機能的冰冷與機械的印象。

  “呼。”

  “這種像是在說‘這毫無意義’的嘆氣能不能別再來了。感覺很噁心。”

  “我有嘆氣嗎?”

  威廉看上去很意外。

  “不過,是那樣吧。的確,我在想‘沒有意義’哦。你有著力量,但是卻放棄了能最大程度運用它的機會。你對萊爾君的態度也一樣。你對待他的方式是錯誤的。”

  “輪不到你擅自來教訓我。”

  “我沒有貶低你,這是事實。”

  威廉平淡地做出獨白,那是像將情緒掩藏一樣的語氣。

  “呼。算了,你不過是用來與萊爾交涉的材料而已。在你還有那個價值時,我會保證你不會受到粗暴的對待。”

  “”

  “啊啊還有件事要問你。為什麼你要對萊爾·韋德斯坦抱有如此好意?難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情報,那麼告訴我。”

  這時候,瑪麗婭痛恨著自己的手無法動彈的事實。至少有一隻手能自由活動的話——

  “——說的好像會告訴你一樣白——痴!”

  她吐出舌頭“呸”地一聲嘲笑道。

  “好吧。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威廉這麼說完,再沒開口。

  瑪麗婭用鼻子哼了一聲。

  (不管怎樣你都不會明白的)

  再次噴了下鼻子後,瑪麗婭放鬆了身體。這是為了之後拼盡全力所必須的。

  瑪麗婭信賴著青梅竹馬的少年,讓身體休息下來。

  2

  西郊外的軍轄第一造船廠第三工廠的原址,是距多功能廣場有一點距離的場所。此處的水汙染十分嚴重——也或許因這樣的理由使它被放棄了吧,但為什麼要在這樣的場所修建工廠,還留有疑問。

  萊爾很快看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在開闊原野的中央,有一個洩露出暗淡光芒的洞穴。洞穴由混凝土加固,還擁有一條樓梯。

  水質會變差是肯定的。因為在第三工廠原址的地下存在一個地下室。而且,還是一個巨大的地下室。水質變差,大部分原因估計就是這個地下室。

  “”

  向把他們帶到此處的拉車馬兒致意後,萊爾向地下走去。

  樓梯隔一段距離就有燈照亮,而樓梯鋪設得相當良好,步行而下並不困難。只不過,似乎是因長年棄用的緣故,灰塵相當多。而在那層灰塵上,有最近才印上去的新鮮足跡。

  最終到達出口時的萊爾,在眼前的景象前瞠目屏息。

  就如他預料的一樣,這裡是一處巨大的人工地下空間。開辦舞會的學院大廳和它相比簡直就像孩子玩的沙箱一樣。

  不過,最讓萊爾震驚的是,坐鎮這個空間的巨大物體。

  “這是”

  這是全身包裹鋼鐵的硬式飛艇。保持機身的浮力的氣囊的全長超過了200米,而下方懸吊的吊艙容納著數層甲板,高度接近三層樓。而機身各部分,明顯是為了裝配炮臺而分隔著蓋板。

  “巨大的飛艇不,是‘飛行戰艦’嗎”

  這是被遺忘在地下,與軍用造船廠遺址所相應的東西。

  具有武裝的飛艇,即為飛行戰艦。在飛艇的黎明時期,關於它的實用化方案曾被多次提上議案。但是,每次的提案都被廢止了。

  原因很單純,那就是負載荷重問題。

  一般的飛艇,在經過嚴密的重量調整後才可能進行飛行。艦艇全身覆蓋的裝甲、高輸出功率的蒸汽引擎、武器彈藥等,都有著相當的重量。

  最麻煩的是,艦艇需搭載人員。在航海時代,人是載重的主體。給飛艇加裝複雜的武器系統,會使飛艇非常不穩定。

  “這就是?”

  帶著疑惑的目光觀察的萊爾,確認到飛行戰艦的後部艙門是開啟著的。

  他抿著嘴脣,向船裡前進。

  內部也有燈作為照明。藉著這光,萊爾前進的道路被指示出來。

  蒸汽引擎似乎還在運轉,地面和牆壁傳來微微的震動。在狹窄的道路上頭蜿蜒著管道,環境並不宜居。內部的一切都在無言地表明,這具機體不過是純粹的戰鬥用品。

  道路盡頭,是一處與道路風格完全變化了的空間。要說的話,與教會的聖堂相似。入口的另一側,也就是要塞的前方,安置著像是巨大管風琴似的裝置。

  “——歡迎光臨。”

  那個類似管風琴機械的底部,一名男子劍插於地,立在此處。

  “——飛行戰艦(Ymir)的中樞。”(注:伊米爾,北歐神話中的巨人始祖http://en.wikipedia.org/wiki/Ymir

  http://en.wikipedia.org/wiki/Ymir)

  威廉·澤斯特像是迫不及地露出了笑容。

  萊爾瞪著威廉,同時觀察著他背後的巨大管風琴似的機械。

  看起來像管子的部分,是刻有數字,輪狀排列的圓筒。它們並排靠在牆上,連線著巨大的齒輪和曲柄。而管風琴的“鍵盤”位置,安裝著像是打字機的巨大鍵盤。

  威廉站在鍵盤前,一旁是被綁在一張簡陋椅子上的瑪麗婭。一臉不高興的她身上看起來沒有受傷,萊爾舒了一口氣。

  “——在這個的控制甲板上安裝的機械是什麼,你知道嗎?這就是以你提案,由《最後的魔女》發表的機械。”

  威廉像是在測試萊爾一般問道。

  萊爾立刻明白了。這就是將他的構想描繪出來的完成圖。

  那就是萊爾所構思的差分機——以蒸汽引擎為動力的計算機。以設定好的動作的確實性,將可能的計算結果計算出來而已,這樣就能讓計算相對變得單純,而且要比用紙計算來得快,是這麼一種被引為笑談的東西。

  可是,對計算機來說這不過是第一階段。如果能讓計算半自動化部署的機械可以投入實際運用,那麼就將進入下一個階段。那就是——

  “對,這不是計算機,而是一個能處理命令的機械頭腦——“思考機關”(IngeniousEngine)”。

  以命令為基礎,擁有自己的機能控制的機械系統——萊爾只想出了理論的雛形,並不認為以現在的技術能夠將其完全實現。

  但,它現在就在自己眼前。

  “這個的船體,是以實現飛行戰艦為構想所做成的試驗品,卻由於成為失敗作而被放棄。地面的造船廠被燒燬後就一直這樣被放置在這裡。”

  艾爾路亞·阿索斯一直關注著這個失敗作品。曾經和軍方有過合作的她,是可能知道這艘船的存在的。或許她真正需要的,是一個需要複雜、巨大的動力源的裝置,它足以驅動思考機關。

  “當戰鬥機械和思考機關二者合一的時候,你能判斷會產生什麼樣的‘力量’嗎?”

  “”

  用不著說萊爾也能理解。

  如果裝備了思考機關的飛行戰艦能投入使用,那必須面對的負載荷重問題已經有部分可得以解決。如果思考機關能夠記錄“命令”(program,注:此處意思就是程式),那這具機器就能自行運轉。操作炮臺的士兵,調整動力的乘員——束縛飛行戰艦的“沉重人類”,就將得到意想不到的解決。

  “如果能夠量產的話,它就能成為劃時代的兵器。如果和配備合適的武裝而機械的命令不會出錯也不會疲勞的話,它無疑將是理想的兵器。”

  威廉帶著一臉滿足,像是看到喜歡的玩具一樣高興地說著。

  這個“理想的兵器”一旦投入戰爭的話,然後帶來成百上千的死者的快樂量產——在理解這種事實的基礎上,他依然對此讚不絕口。

  “在我見到它時,心裡簡直興奮地要跳起來了——可這個思考機關無法運轉。現在它正處於缺少了‘鑰匙’的情況下。”

  威廉向鍵盤上半部分的空隙示意道。那裡有一塊人的手掌大小,像是圓形的——對,比如說正好適合懷錶放入的凹槽。

  “這是將輸入的命令翻譯成算式的轉換鍵——我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威廉這麼說著,將從萊爾那裡奪來的懷錶——艾爾路亞留下來的懷錶取了出來。去掉懷錶外殼和錶盤玻璃,挖出了它的“核心”。

  那是個黑色透鏡形狀的物體。和時針相連的部分像鑰匙一樣突起,在表面移動的線條按照一定週期射出光線。

  “這也許就能啟動。而那之後,你是必要的。”

  威廉向著萊爾伸出充滿力量的手。

  “《最後的魔女》失去行蹤的現在,你是僅次於她——不,你比《魔女》更清楚思考機關的力量。萊爾·韋德斯坦,跟我來吧。和這艘一起,讓世界都知曉你的才能。”

  “”

  萊爾無言地看著威廉伸出的手和他身後的思考機關。

  他幾乎被他的理念感動。自己所構想的機械,就在自己眼前化為現實,對任何一個學習人類科學的人來說,沒有不會心動的。

  他想讓思考機關為更多的人所見。這是萊爾毫不掩飾的慾望。”請容我謝絕。“

  在數秒的停頓後,萊爾做出了拒絕。

  威廉的臉色陰沉了下去。萊爾的回答在他預料之外。

  “確實,我有關於思考機關的構想。但他卻不是為了用於這種用途上。”

  “你要自己否定自己力量的結晶,否定自己的價值嗎?”

  “我的目的並不是想要做出傷人的武器。讓它一‘誕生’就作為兵器使用,我絕對不能袖手旁觀。”

  “智慧與知識就是‘力量’。不能使用的力量也就沒有價值。而讓它價值最快提高的方法——就是將它作為兵器使用。”

  威廉就像想要擺脫頭痛一般搖了搖頭,懊惱地低語道。

  “我本想讓他按自己意願來協助我的,看起來行不通了。”

  威廉拔出了腰上的劍。

  “看來,沒有別的選擇了。”

  潤溼著微紅的魔劍指向了瑪麗婭。

  瑪麗婭挑釁般哼了下鼻子。

  “——真是骯髒的男人。”

  “為達目的,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正當的。那麼——你要怎麼辦,萊爾君?”

  “如果這樣,那我也來挾持個人質好了。”

  “人質?我可沒有那種!”

  威廉失語了。

  瑪麗婭瞪大了雙眼。

  萊爾從外套內袋取出了棒狀的道具。它與滾肉棍相似,有著木質的柄連線著金屬製的圓筒。

  “是手榴彈嗎”

  木柄手榴彈,和栓式步槍一樣,是最新的武器之一。點火方式則以雷管代替了導火索,作為便於安全攜帶的武器在市面上流通。

  “你是怎麼搞到的”

  “瞭解配置炸藥和製作雷管的方法,意外的有趣呢。”

  萊爾把手指扣在木柄一端的拉環上。

  “如果不想我把它炸飛,就趕快放了瑪麗婭。”

  “你做這種事情就什麼也沒考慮嗎?”

  威廉到現在為止的遊刃有餘的狀態崩潰了,他的表情首次繃緊。

  “這是最為合理、成功率最高的方法哦。”

  萊爾莞爾一笑。

  “你把我的價值估得太高了。澤斯特卿。那麼,你要怎麼做?”

  “在這個距離上,我只需一秒半就可以到達。手榴彈起爆不是需要花一些時間?”

  “很好——那就試一試吧?”

  萊爾這麼說著,拉掉了拉環。

  “萊爾!”

  “該死!”

  在瑪麗婭發出尖叫之前,威廉已經衝了出去。

  就像他說的一樣,威廉只用了兩秒就接觸到了萊爾,然後將他的手榴彈擊落。

  “就要——”

  手榴彈爆裂了,襲來的卻不爆炸的衝擊波,而是強烈的閃光。

  “這是——!”

  “不用擔心!”

  萊爾提前用手遮住臉,快速跑過按著眼睛的威廉身邊。

  “這不過是化學閃光罷了!”

  萊爾全速奔向瑪麗婭。

  瑪麗婭也被強烈的閃光晃了眼睛,但在感覺到萊爾的接近,她的臉上射出光輝。

  “萊爾~”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瑪麗婭。”

  萊爾開始給瑪麗婭解開束縛繩。

  “!萊爾,小心後面!”

  刷地回頭,發現威廉已經開始返回。眼睛還沒有從閃光的灼燒中恢復的威廉,將手向萊爾伸去。

  “還回來——!”

  一道銀光落下。

  威廉憑直覺揮起魔劍迎擊。

  “你是”

  突然從天井落下的露娜莉亞,再次揮動精鋼長劍。

  威廉擺出了死守的架勢。

  即使視力受損,卻沒有影響他的戰鬥力,露娜莉亞見狀,發動了“霧”。趁威廉的視線被遮蔽時,她兩隻手分別抓住萊爾和瑪麗婭,踩著“踏霧”滑開距離。

  “被你擺了一道,萊爾君。”

  眨了眨眼後,威廉瞪向萊爾。

  “——剛才那個到底是什麼?”

  “金屬粉末——用鋁作為燃燒劑發生的閃光反應。”

  解開和椅子一起移動的瑪麗婭身上的繩子,萊爾轉向威廉。

  “真正的爆炸物,對於個人管理嚴格的我是做不出來的。”

  “我被你擺了一道吧。很好你真的很讓我吃驚。”

  雖然落了下風,但威廉還是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但就更有理由——不能放你回去了!”

  威廉一轉身,向思考機關的基座跑去。

  萊爾連出言阻止的時間都沒有。

  思考機關的“鍵穴”裡,《魔女》的懷錶被鑲嵌進去。

  細微的咔咧一聲響起,無數輪子開始一起轉動。

  “——‘上浮’。”

  威廉的手指在鍵盤上舞動。

  一瞬間,蒸汽引擎的運轉聲音提高了,而中樞甲板——也就是飛行戰艦的的船身動了一下,開始劇烈地震顫。

  3

  王都西郊外多功能廣場舉行的綜藝祭典結束了,各路藝人都喝得醉醺醺的。某個握有權力的貴族將大量的酒贈給他們。贈酒的主人叫做威廉·澤斯特,知道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而想要離開第三工廠遺址的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畢竟,只要有酒的話,誰還去在意那種小事呢。

  一開始,感覺到搖晃的他們不過是認為自己喝醉了。

  接著,醉得輕些的人指了出來。

  “哈哈哈!我醉得都看見飛艇了!”

  實際上,他們都無視了它,繼續著豪飲。

  “哈哈哈!太棒了!”

  在飛行戰艦的控制甲板牆上的一部分在上浮的同時被容納了進去,現在越過玻璃,窗外的景色映了出來。遠離的大地給人帶來切實的上浮感。

  只憑鍵盤操縱,就能讓這艘巨大的飛行戰艦動起來。的中樞,思考機關毫無疑問地能讓世界上的戰爭面貌一新。現在只能應用於飛行戰艦這種巨大的物體,如果將其小型化,那麼其價值將無法估量。

  “哈哈哈哈!太棒了!你真是天才!萊爾·韋德斯坦!”

  “”

  面對威廉的盛讚,萊爾只能無言。

  它是自己的思想產物,但卻被用在了最糟糕的方式上。他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懊悔之情。

  “該怎麼辦,萊爾?”

  解開了繩子的瑪麗婭,正拍打著手臂和肩膀,她對萊爾如此耳語道。

  “他那樣子已經有段時間了,但還是一點空隙也沒有,這個臭屁貴族。”

  “如果不停止思考機關的話,是沒有其他方法可以停下這艘飛行戰艦的。”

  自動化或許聽起來很好,可它同時也是個複雜的東西。機械越是複雜,弱點就越多。比如,把頭弄掉或者粉碎心臟的話——

  於是萊爾試圖慢慢後退。察覺到這點的威廉用手指敲擊鍵盤。

  通往中樞甲板的道路立即傳來一聲巨響,鐵閘關上了。

  “這樣,通往機關中樞的路就關閉了。好,你要怎麼辦?”

  “”

  “萊爾。”

  瑪麗婭敲了敲無言的萊爾的肩膀。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請驅使我吧。”

  萊爾轉過身,發現瑪麗婭臉上帶著危險的笑容。

  “我比看起來要強吧?”

  “我知道。”

  萊爾苦笑。

  對他來說雖有些情何以堪,可在做好可能全滅的覺悟,投下賭注的時候,不得不借用她的力量。

  “露娜莉亞,把包裹給我。”

  把露娜莉亞背上揹著的包裹拿過來後,萊爾依次將武器取出。

  “這個是你的,瑪麗婭。”

  接過她的愛槍和子彈帶,瑪麗婭湊上去說了句“哎呀這是”。萊爾在步槍頭上裝了把刺刀。

  “好,戰鬥準備結束。”

  “瞭解露娜莉亞?”

  “好了。”

  凝視著威廉的少女,聽到萊爾的呼喚後輕輕地回答道。

  “現在這種局面,能和他的魔劍對抗的只有你了。請儘量爭取時間。”

  “明白了。”

  露娜莉亞握緊了手中劍。

  “露娜莉亞會爭取時間。瑪麗婭的話配合我。”

  “瞭解。”

  “你們商量結束了?”

  向萊爾他們轉過身的威廉,提起魔劍,步步逼近。

  為搶佔先機,露娜莉亞衝過去率先發難。

  面對琥珀眼射出魔力啟發光,身體纏繞著“霧”的《暗夜血族》,威廉滿不在乎地迎擊。

  他用魔劍向伸展的“霧”削去。用這把在這世上有著與“霧”相同性質魔力的劍。

  “——咳?”

  露娜莉亞的劍一揮,掠過向後跳去的威廉鼻尖。下一瞬“霧”的樁子緊跟著追擊過來,威廉往後跳去,不斷劈砍。

  “‘霧’和劍的聯合攻擊是嗎。增加了點應對的難度,不過”

  使用讓看見的人的距離感混亂的“踏霧”,露娜莉亞接近威廉刺出一劍,而對方輕鬆防住了。繼續趕到的“霧”之觸手直奔他的弱點,但它被完全避開,撥到一旁,然後被斬斷。

  “看起來你用得有些上手了。從你的劍裡能看出膂力和反射神經,但還是比不上我。‘霧’再快也不行。”

  看穿了她的戰術後,威廉繼續發起攻擊。

  在展望臺的戰鬥感覺就是熱身運動一樣,這回魔劍的速度和威力都增加了幾倍。

  “咕——”

  在格擋魔劍後,露娜莉亞的手都發麻了。雖然她也用‘霧’來防禦,但魔劍卻輕易切開了它。劍刃掠過脖子,露娜莉亞細細的脖子滲出了血。

  “好痛——”

  “不要抵抗。這就是慈悲吧?該是時候送你去見你的同胞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按著脖子的露娜莉亞瞪著對方。

  “那把魔劍,到底是誰給你的?”

  “當然是那些燒燬你家鄉的人們啦。”

  威廉撫摸著魔劍的劍刃,這麼說道。

  “除我們澤斯特家以外,還有其他與幻想世界居民交換密約的人們。其中有為了適應了因而改變的世界而提出改變的人——所以,拒絕了新的生存方式的霧之血族,因為此被滅亡會很奇怪嗎?”

  年輕侯爵向露娜莉亞投去憐憫的目光。

  “不過,這是沒辦法的吧。他們就這樣自我封閉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啊。畏懼潛藏在黑暗中的幻想種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他們無法認識到,總是被遠古的約束所束縛,拒絕變化的頑固思想——這和依賴血統力量,卻將其失去的沒落貴族沒什麼兩樣。既沒有價值,又一點生產力也沒有。霧之血族,理所當然地要滅亡。”

  “住嘴!”

  露娜莉亞嘶吼著用劍斬擊。威廉就像當是孩子的玩具一樣,把劍和“霧”盪開了。

  露娜莉亞魯莽地猛烈進攻。

  “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姐姐大人們!你竟敢侮辱我的同胞!”

  “為什麼氣憤?為什麼怨恨?你不管做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閉嘴!”

  “那股憤怒是沒有意義的,你自己不是也知道嗎?”

  他溫柔的低訴,讓露娜莉亞的臉像要哭出來一樣扭曲了。

  “住嘴!”

  “你自已也確實沒有價值。畢竟,你在這裡做的是你不該做的事。你在這裡該做的事——不就是逃跑嗎?”

  “住嘴嘖!”

  “對,你丟下霧之血族逃跑,連死都做不到。”

  “”

  威廉的每一句低語,都讓露娜莉亞的動作越來越狂暴。她的劍技和“霧”的狙擊也越來越乏精彩。

  威廉是個令人敬畏的戰士,但也不缺乏削弱對手戰意的口才。

  他說過,對貴族來說最為必要的是“評判的眼睛”。如他所說,年輕的侯爵準確地判斷出《霧之血族》的少女心中最為脆弱的部分。

  “你為什麼要為同胞被侮辱而憤怒?哭泣的必要,悲傷的理由——捨棄憤怒的價值逃走的你,有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露娜莉亞發出了尖叫。她就像一個癲癇病發作的孩子,胡亂揮舞著劍。

  威廉面對露娜莉亞僵直的揮斬,從側面使劍一揮。

  當!

  尖銳的聲音響起,露娜莉亞的劍斷成了兩截。

  威廉向茫然的露娜莉亞腹部擊出一掌。在久經鍛鍊的身體迸發出的運動能力毫不留情的打擊下,露娜莉亞口吐鮮血被打飛了,無計可施地在地面滾動。

  “啊、啊啊嗚嗚、嗚嗚嗚”

  她渾身無力。身體簌簌顫抖。

  即使這樣,她還是站了起來,手裡的斷劍滾落到地上。

  折斷的劍。不能用的刃。就像——她自己一樣。

  在看到從根部折斷的劍身的瞬間,露娜莉亞終於失去了力氣。

  “對,這是正確的。失去了自尊與自負的可憐屍體,什麼價值也沒有。”

  慢悠悠走向她的威廉,像個劊子手一樣揚起魔劍。

  “那麼就消失吧?”

  感覺到有什麼不對的威廉向背後轉身。

  萊爾和瑪麗婭正一起將牆壁的一部分剝落。

  “和預料的一樣!”

  在瑪麗婭的協助下,萊爾移開了中樞甲板的整備倉門,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這是師傅的手筆。我想她肯定準備有這樣的東西。”

  和威廉所操作的,裝在思考機關本體前的鍵盤不同,這裡安裝著一臺羅列著數字的小型操作終端。這是輸入命令的鍵盤放生故障時的副終端。

  “你能做些什麼?”

  “我能做些什麼。”

  回答了瑪麗婭的問題後,萊爾把終端抱到膝蓋上。他胸中湧起與平常不同的熱情。——

  這是自己發明的技術結晶。

  而現在它存在於現實。自己腦子裡的設想變成了現實,沒有哪個研究者不會歡喜。

  這種感覺是無法抹去的——萊爾自嘲地嗤笑道。

  “萊爾?”

  “真滑稽我感覺很高興。我避諱著這個能將世界徹底改變的發明,但當它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時,又無法抑制地感到興奮。”

  他想,自己真是如此自私又可憐的生物啊。

  “抱歉,瑪麗婭。”

  “萊爾?”

  “我不過是被嚇到了。我害怕著,害怕會改變他人的生存方式——所以因為害怕,我什麼也沒有做。”

  正因為什麼都沒有做,他才會到這裡來。而事情也這樣發展了。

  然而,分歧點還有許多許多。有多少次,站在萊爾身邊的,有著赤銅頭髮的少女向他進告箴言。如果迴應她的話語——如果按她的希望揮灑自己的力量的話,事情還會變成這樣嗎?

  “抱歉,瑪麗婭。如果,我按你希望的去做的話——”

  “我所希望的,就是你所希望的,萊爾。”

  聽到瑪麗婭淡淡的話語,萊爾什麼都沒想地看著終端。

  瑪麗婭滿意地笑著點點頭。

  “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對萊爾的期望,並不是強迫你去做什麼事。我不過是做了些準備,希望你能察覺到但這不過是我的愛好而已。”

  “可是,我”

  “智慧與知識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萊爾確實能做到很多事情但那些也只有萊爾能做到。所以要是它們與萊爾的目的不適合的話,那不要去做就好了。萊爾就是萊爾。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這麼說著,瑪麗婭像是惡作劇一般眨了眨眼。——

  對啊,就是這樣。

  他心裡感到輕鬆了。

  萊爾總是奇怪,為什麼瑪麗婭總是隻關心他的智慧和知識。她想讓他想艾爾路亞一樣運用這些智慧和知識。

  萊爾一直在疑惑。他害怕自己的力量會傷害到無關的人們。所以他總是控制著自己才能的發揮。像自己這樣消極的人,為什麼瑪麗婭這樣的少女會如此在意呢,萊爾一直被這樣的想法折磨。

  儘管如此,他能堂堂正正的面對這個少女,並沒有需要移開目光的感覺。

  “——感到困惑嗎,萊爾君?你現在到底要做什麼呢?”

  威廉向著正操作終端的萊爾奔來。

  “萊爾,拜託了!”

  瑪麗婭義無反顧地開火。

  威廉預先察覺到,避開了子彈。就好像他能預判槍口射出的彈道。

  威廉不讓瑪麗婭有裝填下一發子彈的機會,一劍斬去。

  瑪麗婭沒有逃走,而是正面與他相對。

  魔劍和槍劍間火花四散。

  “嘿!”

  “哈啊啊啊啊啊啊!”

  她收回槍劍,避開對手的鋒芒,用步槍槍托回以顏色。

  加裝鐵板的槍托撕破了威廉額頭的面板,威廉抽身而出,暫時後退。

  “原來如此。”威廉用手指擦去額頭的血,眯起眼睛。“步槍是你最擅長的武器。那個技術是——‘槍劍術’嗎?(BayonetFechten)”(注:其實就是bayonetfencing,Fechten系德語,其實就是刺刀刺殺術)

  “正確答案。”

  瑪麗婭將步槍像長槍一樣握著,露出了無畏的笑容。

  自槍實用化以來,為劍而生的騎士們也將這種新兵器以一種武術所接受。“槍劍術”以此接受洗禮而生,然後繼續作為一種最新的近身戰鬥技術而存在。

  威廉一邊檢查著劍的狀態,一邊瞪著正在裝彈的瑪麗婭。

  “那個女僕都那樣,想必主人也如此嗎。就讓我享受得更長一點時間吧——”

  威廉露出像找到獵物的野獸一樣的笑容,向瑪麗婭襲去。

  瑪麗婭裙裾飄飄,一臉孤注一擲地阻止著魔劍。

  “萊爾!快點!”

  “雖然不知道你想幹什麼——!”

  威廉用劍腹接下瑪麗婭的子彈,睜大了眼睛。

  窗外的風景——星星的光芒緩緩移動了。操作正在進行。

  “怎麼可能——”

  “旋翼的扭矩強度比預料的要強命令3修正”

  “竟然能不使用轉換鍵直接就控制了船體了嗎!”

  在他驚愕的當頭,瑪麗婭的槍劍刺出,威廉險險避過。

  “不可能!後備系統不過是後備系統而已!更不用說使用只有幾個數字的終端了——怎麼做到的!”

  “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澤斯特侯爵。製造這臺思考機關的是師傅——而理論的基礎設計則是出自於——我。”

  萊爾視線沒有離開終端,回答了威廉的問題。

  “就算它是思考機關,但還是建立在計算的基礎上。即使為了方便人輸入文字而使用鍵盤,輸入的命令還是得翻譯成算式。如果理解了這種翻譯方式(protocol),那麼命令可以直接用算式輸入”

  “荒唐!假設那是可能的——你是什麼時候破解了命令(program)的演算法的!”

  “基礎計算是1和0的二進位制演算法。而當你輸入命令時,這些圓筒管子就開始旋轉——在我看到這種計算處理的流程時,就明白了。”

  萊爾手指以兩倍三倍可見的敲擊速度增加著。

  管風琴——思考機關的演算輪群在旋轉時發出咬合的聲音。輸入算式,使等待著的命令實行,被封印著的,通往中樞甲板的門打開了。

  “去吧!萊爾!”

  “知道!”

  在瑪麗婭的催促下,萊爾快速奔跑。但是,在看到倒在地上的露娜莉亞時,他暫時停下了腳步。

  “——露娜莉亞!”

  他聽到了之前她與威廉的對話。她那莽撞而絕望的態度出賣了她。現在,被呼喚的她的臉,變回了最初相遇時那空虛的面無表情。

  “不管你現在有沒有價值,都和我沒關係!那不是我隨便能夠決定的事情!”

  無論如何,他都想反駁露娜莉亞那被罪惡感俘虜的心。

  “聽著!現在你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的話,就算是你接受了澤斯特卿的侮辱了!你就這樣,將你血統的價值就這樣決定了,這樣好嗎!”

  說完這些,萊爾轉過身去。

  他並不認為這樣露娜莉亞的心就會放晴。但是,就像之前瑪麗婭拯救萊爾一樣,萊爾也想減輕露娜莉亞的負罪感,哪怕只有一點點。

  (——這樣或許能讓她繼續戰鬥下去真是偽善啊)

  萊爾揮去自嘲,向的機關中樞趕去的速度加快了。

  “他去了”

  聽著背後萊爾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瑪麗婭拿著步槍擺開架勢。

  “”

  與此相對的是,威廉仍一臉呆滯地看著萊爾離開的甲板出口。雖然現在他渾身都是空隙,正是狙擊了結他的大好時機,可瑪麗婭察覺到,自己裸露的雙肩和後背感到了異樣的氣息,於是按耐住了自己。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

  威廉彎下了腰狂笑著。

  “哈、哈哈,呵呵呵直接輸入算式?我搜尋著轉化鍵就是因為這樣做太過複雜了——觀察輪子的轉動?在那麼高速的移動下要將數字化的命令解讀出來?那需要怎樣的記憶力和計算能力?我到現在一直以為他是神童,但這樣的懸念完全是誤解!他簡直就是怪物。有著龐大的知識和相應的計算能力,他是智力的怪物!太精彩了!我無論如何也要讓他來到我這邊!”

  瑪麗婭背上寒毛直立。

  威廉的聲音裡並沒有邪惡的氣息,那就給人以一種良好青年一樣的,朝氣蓬勃地向前的感覺。

  但這話裡的意思在於無視對方的意願,然後讓對方服從自己,除了這種事外就再沒其他了。

  威廉返回思考機關的基座,敲擊著鍵盤。哐噹一聲,這是金屬蓋子脫出的聲音。

  “我打開了艦內的傳聲管道。這個控制甲板上的聲音能夠傳送到艦內任何地方。”

  這種事情,直到聽說時才知道它的存在。

  “萊爾君!我不知道你不用炸藥之類的東西,要怎麼破壞機關中樞馬上回來這裡!”

  向著在艦內奔跑的萊爾,侯爵呼喊道。

  “你儘快考慮一下!我也不想讓女性發出悲鳴——被吸過血後,到頭來事情還會是同樣的結局!”

  “!”

  威廉像影子一樣無聲無息地逼近。魔劍直指瑪麗婭。

  瑪麗婭將步槍像長槍一樣迴旋,咬牙頂住了魔劍的猛攻。

  只要被擦傷就會被操縱。這需要極致的集中力。

  “該、死、的!”

  “槍劍術是有著出色攻擊力的戰鬥技法,但防禦卻不得力。一味防禦的話可不會有什麼進展吧?嗯?”

  向萊爾說明的同時,他也向瑪麗婭挑釁。

  槍劍使用方法與槍類似,但它以予敵一擊必殺為信條。所以在反擊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露出空隙。威廉正瞄準這一點。

  “不用擔心。我不會粗暴對待你的。畢竟,我說過會實現你的願望。”

  “什麼!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的是,你不順從的話,我就讓你順從。”

  放棄防禦劍擊,取而代之的是施放語言的攻勢。

  “我會讓你上了萊爾君哦。如何,把羞恥心丟掉很簡單吧。”

  “什——”

  “就是這樣,我會把怎樣取悅男人直接銘刻在你的心上。你不覺得這會讓萊爾飄飄欲仙嗎?”

  “你這——雜種!”

  這樣完全踐踏了自己的曖昧的感情的話,使瑪麗婭情緒激憤。

  憤怒擾亂了集中力。正集中精神面對魔劍的瑪麗婭,看到威廉放開劍柄的舉動,瞪大了眼睛。那一瞬間,銳利的肘擊襲來,少女的身體被折成く型。

  他在空中迅速握住魔劍,對正痛疼難忍的瑪麗婭揮下。

  “糟——!”

  但是,魔劍的劍刃在瑪麗婭眼前還有好一段距離的地方劃過。然後她就這樣遠離了威廉。

  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的瑪麗婭,感到自己的身體被“霧”所纏繞。然後她就這麼被扛到了正緩緩站起的露娜莉亞身邊。

  “如此可憎的人。”

  露娜莉亞嘆息地說道。

  “唉,我不過是個無力的,沒有價值的小姑娘。我從沒想要改變這個事實這種事情,我是知道的!”

  瑪麗婭驚奇地眨著眼睛,望著露娜莉亞青白色的銀髮。

  這個少女不是衝著威廉,而是向萊爾吐露著憤怒。她生氣的臉就像寫著“那又怎樣”、“氣死我了”,而她的悲傷似乎已經被驅散。

  “全部我全都明白的可是你!”

  “——萊爾那傢伙就是那種人哦。”

  露娜莉亞擡起頭看她,而瑪麗婭像是自豪和驚奇一般,露出不可思議的苦笑迴應她。

  “比如,他會救下在他眼前想要自殺的人是吧?但是,萊爾不會告訴那個人‘生命是重要的’這種話。他或許會說‘我討厭看到這種事’——這種程度的話。然後,要是同一個人再自殺的話,他還是會去救他。不管多少次他都會去救他會這麼做,直到那個人放棄自殺。”

  “有點明白的感覺。”

  露娜莉亞平靜了下來,同意似的點點頭。

  瑪麗婭這個少女令人意外地好懂,而也讓人感到親近。她們的心都為同一個少年而亂,有一種類似於“戰友”的共感。

  “你之前救了我。我必須要還你一次。你想要什麼?”

  “那麼,就把你的‘祕密’告訴我吧。”

  瑪麗婭一霎間揚起眉毛,但她馬上想起在萊爾的研究室裡的對話,於是點點頭。

  “哎呀,好啊——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吧,露娜莉亞。”

  “好的,瑪麗婭。”

  赤銅的頭髮與青白的銀髮就像排斥一樣兩邊飛散開。接著,微紅的魔劍一擊而下。

  “——你們覺得兩人聯手就會有機會嗎?”

  威廉追擊著右手邊的瑪麗婭。瑪麗婭釋放了一發牽制的槍擊。威廉自然避開了子彈。然後順勢直線突入,將劍突刺。

  “喝——”

  高密度的“霧”魔劍守護了瑪麗婭。

  露娜莉亞用“霧”做出防守後,向前一步,代替了退後的瑪麗婭的位置。

  面對乘“霧”而來的露娜莉亞,威廉再次用魔劍與語言之劍揮斬。

  “你還在這裡?你為什麼而戰?你放棄了族人,連死都做不到——”

  “你說得對。我連死都做不到。”

  露娜莉亞揮起“霧”,毅然地回望威廉。

  “你的憤怒能帶來什麼?卑怯地逃走了的,無力的你,現在為什麼而戰?”

  “什麼都不為。我確實沒有價值,自己消失就好了這種想法也沒有改變。我是個逃走的卑劣者但是,霧之血族——我絕對不能原諒有人用言語來侮辱他們!”

  “唔。”

  察覺沒撈到好處的威廉嘀咕。

  露娜莉亞的虛無處世,是由於後悔自己無力救助同胞。無法原諒自己的無力,讓她覺得自己是“應該消失的屍體”、“沒有生存價值,連死掉都做不到”。

  這種無力感,到現在卻反而刺激她觸發了對“同胞的熱愛”。

  “罷了,只要把你砍了就行。”

  威廉旋身,利用離心力揮出一記重斬。增加了魔力密度的濃密之“霧”,使威廉的斬擊落空。

  露娜莉亞用斷劍做出防禦的架勢。

  “你用那把斷劍能做什麼!”

  但,直奔纖細的脖子想要收割的魔劍,碰到了確實的手感被彈了回來。

  威廉瞪大了眼睛。

  “這是”

  幻想之“霧”漩渦般捲起,收束在露娜莉亞手中。“霧”纏繞著被折斷的劍,將劍身修補完成。像是被研磨過的玻璃一樣潔白的半透明劍刃顯現出來。

  “——(NebulaSparda)。”(注:斯巴達星雲)

  縱劍一舞,露娜莉亞將“霧”之刃水平揮出。

  魔劍迎擊。達到極限高度的“霧”的收束率、密度,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如此,威廉加強了手下的力度。

  從中間被切斷,然後“霧”之刃再生,向威廉逼去。

  “什麼?”

  “霧”之刃從閃開的貴族那端正的臉上掠過,傷了他的臉頰。

  從露娜莉亞身體散發的“霧”注入了。不管被切斷多少次都能再生——就是說,這是把“不可阻擋的劍”。和它的名字一樣,它就像霧一樣神出鬼沒地攻守。

  但是,過度注入力量需要付出代價。露娜莉亞的消耗比以“霧”纏繞時不同,每次的斷劍再生,都讓她的臉血色漸消。

  “你這——嘖!”

  放棄防禦,捨身成仁——威廉腦裡閃過這個念頭,迅速往後跳開。原先立足的地方冒出了著彈的火花。

  “不要忘了還有我!”

  瑪麗婭一邊給步槍裝填,一邊高喊。

  正和的堅韌對抗的露娜莉亞擔任前鋒和防衛,槍術精湛的瑪麗婭做出牽制攻擊。這是不出意料的自然而然的戰鬥配置。

  “不過,這不過是小把戲而已,小姑娘們。”

  臉上浮現慍怒之色,威廉向少女們衝去。

  4

  萊爾在的艦內奔跑著。控制甲板上的戰況正在全艦播放,他信任著瑪麗婭和露娜莉亞,加快了腳步。

  想著那張一眼閃過的艦內地圖,機關中樞的琥珀爐所在地就浮現在腦海裡。漸漸增多的厚重門扉和導管,昭示自己所想的路線是正確的。

  “是這裡嗎。”

  他最終到達了一扇相當厚重的鋼鐵大門前。旋轉閥門開啟,黃昏色的熱氣向萊爾撲來。

  這是五角形與六角形組成的三十二面體。它是形狀粗糙的琥珀爐。內部以鋼鐵鑄造,輔之以被稱為祕銀(mithril)的特殊合金,它能使琥珀含有的能量效率反射增幅。

  被半埋在熔爐的管道群裡的琥珀爐,它的大直徑超過一個成人的身高,打造得相當堅固。

  如果將補充的琥珀投入五角形的開放爐口,將會有多少熱量流出呢。他不會做這麼刻意的事情。

  “要用這個嗎。”

  萊爾取出特意藏起來的武器。

  那是單髮式的榴彈槍。它擁有大口徑,但威力卻不足以破壞全鋼鐵製造的琥珀爐——那是一般而言。

  子彈上做了手腳。

  開啟中折式的槍身,將反射著虹光的銀色彈頭裝填進去。

  拉開一段距離走到通道上,兩手保持著槍口朝向飛船的琥珀爐。

  將手指扣上扳機——萊爾迷茫了。

  真的要把這艘——和思考機關破壞,這樣好嗎?

  實際運轉的思考機關,前所未有的發明,這樣就讓它粉碎了好嗎?

  射擊的話,覺悟不會變化。

  不射擊的話,覺悟就會變。

  艾爾路亞曾經問過他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正懸在他的指尖上。

  我要——

  他扣住扳機的手指開始震顫。

  這時候,從牆那頭傳來聲音。

  “——夠了!”

  他聽到的是,能將他的迷茫驅散的怒吼聲。

  中樞甲板的戰鬥你來我往地反覆著,雙方都沒能一直佔到上風。

  露娜莉亞的威力相當。她的劍術卻比不上威廉。無論移動速度和攻擊速度有多快,都被提前預判並閃開。

  瑪麗婭的子彈至今未中一發。威廉的移動速度非常迅速,在扣下扳機的瞬間他總是已經不在原地。更不必說槍劍的刺殺了。

  在展現了超人的劍技的威廉面前,瑪麗婭與露娜莉亞的倉促組合苦苦抵抗,不習慣於聯手的兩個人的神經已是強弩之末。

  “咳。感覺他有些放水。”

  瑪麗婭像是要調整淆亂的呼吸一樣嘆道。

  在她視線對面,威廉放鬆地站在那裡。在已兩個擁有超常戰鬥力的少女為對手的情況下,他不斷揮動長劍,呼吸一絲未亂。

  “就快耗盡子彈了嗎?《暗夜血族》的小姐也相當疲勞了吧。”

  “”

  露娜莉亞無言以對。看來是調整呼吸都拼盡全力的樣子。是靠露娜莉亞的魔力維持的。對幻想種來說,魔力就是生命力。每次和威廉的魔劍相拼,露娜莉亞都如字面意義上削減著生命。

  “還不停手嗎?畢竟這場戰鬥毫無意義。”

  威廉說道。

  “我會把還給那位小姐。操縱人的手段還有很多。瑪麗婭小姐,你應該很清楚思考機關的價值吧?不將其發表才是不可思議的事吧。

  “怎麼樣?你們不能為我說服萊爾君嗎?”

  ““””

  瑪麗婭和露娜莉亞無言相對。

  然後,她們的回答是分別提起武器,同時跳了出去。

  威廉小聲地嘆了口氣。

  “呼。真是的”

  他看了看露娜莉亞操縱的。

  “消失了的同胞,你還有什麼義務為他們做什麼?不適應時代,就要被淘汰的霧之血族。你也一樣閉上嘴消失才好。”

  “可以那樣說。”

  正面接下威廉的魔劍和語言之劍,露娜莉亞靜靜地說道:

  “現在的我沒有意義、沒有價值——這種事我是最清楚的了。”

  “既然知道,那你為何而戰?難以理解。”

  威廉像是驅趕昆蟲一般揮動著劍。

  被劍掠過而站姿潰亂的露娜莉亞,眼睜睜看著微紅的劍刃落下。但是,從旁邊伸出的槍劍防住了這一招。

  “——說到理解不了。你也一樣,瑪麗婭·海賴。”

  將像長槍一樣刺出的槍劍彈開,威廉這麼說道。

  “你不是希望萊爾·韋德斯坦做革命的旗手嗎?這可是實現願望的大好機會。你是要拖拖拉拉——不,是想浪費這次機會嗎?

  “——夠了!你這混蛋!”

  用步槍做盾防住了魔劍,瑪麗婭牙咬得咯咯響,高聲喊道:

  “你還要說多少次!你又知道我什麼!”

  “我懂的。你有海賴集團做靠山,又有實幹能力,高超的運動能力和藝術的身體。你反過來利用女性的身份的手法也很厲害。你的能力有價值。是能將萊爾·韋德斯坦的才能完全運用的能力與價值——”

  “我才不知道什麼價值!我的價值由我自己決定!我的生活方式由我自己決定。你還廢話些什麼!”

  “才能是應當正確運用的財寶。才能可以左右自己,使你除了傲慢什麼都沒有。所以應當由知道其正確價值的人來管理你。如果你不想的話——萊爾君就由我來管理。”

  “開什麼玩笑啊啊啊啊啊啊啊!”

  瑪麗婭扣下扳機,憤怒的子彈在極近的距離射出。

  雖然避過子彈,但耳邊的尖嘯聲讓威廉皺起了臉。

  瑪麗婭再前進一步。

  “別做夢了,威廉·澤斯特!不要用你的價值觀揣測萊爾!萊爾的真正價值,你一點也不瞭解!”

  “真是有趣的發言。你看驅動這艘飛行戰艦的思考機關,難道他有什麼能超過這件東西嗎?那會是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

  瑪麗婭像是打心底露出了對威廉的憐憫般的笑容。

  “那肯定是他的‘溫柔’!”

  “呼。不過是女人的戲言看起來,我不能把他交給你了!”

  像是以此為反擊的訊號,威廉的拳頭向瑪麗婭突刺。

  被魔劍吸引了注意力的瑪麗婭,發出咕噥一聲,彎折了身體。

  “只有我,才能完全發揮萊爾·韋德斯坦的才能!”

  “胡、扯——除了才能什麼都不會愛的男人別說出萊爾的名字!”

  “婦孺之見!”

  “我就是女人!”

  她還是用步槍防禦著,但因為沒使上力道,被簡單地彈飛了。

  衝著空隙大開的瑪麗婭的脖子,魔劍為飲鮮血,直突而出。

  “瑪麗婭!”

  飛撲而至的露娜莉亞防住了這一下,疲憊不堪的她只防住一擊便拼盡全力了。

  少女們疊在一起倒在了甲板的地面上。

  “這樣就結束了。”

  威廉擡起魔劍——這個瞬間。

  “!”

  “嘎啊!”

  地面,也就是整個空中要塞發出了強烈的震動,一會後,沉重的聲音響起。——

  咻——嗡嗡嗡嗡吱吱吱吱——!

  在絕妙的時機,他們的立足地開始搖晃,威廉失去了平衡。正要全力攻擊的他,露出了致命的空隙。

  “吃這一招白痴!”

  瑪麗婭沒有放過這空隙,扣下步槍的扳機。

  迴旋的步槍子彈,削過威廉的前額。

  “呱——嗚?”

  威廉猛地向後退去。他按住血噴湧而出的額頭,斜眼看著少女們。

  機關停止了,飛行戰艦依照慣性在空中前進。外面再也看不見草原,星星的光芒經由一片水面反射上來。

  “霍爾湖嗎。”

  這是提供王都水源,位於王都西北的巨大湖泊。最寬處達5公里,最深處可至200米。這裡是沉沒祕密的絕好場所。

  從最開始的調轉方向開始,目的就在於此。那個少年一開始就決定了處分的場所。

  “他準確預測了到達的時間,然後破壞了琥珀爐嗎——驚奇一個又一個啊”

  思考機關的演算輪群,由於蒸汽壓的減弱而減緩了旋轉。剩下的就是將氦氣從氣囊抽出,覆蓋鋼鐵裝甲的飛行戰艦就不得不沉入湖裡。

  命在旦夕,威廉依然保持餘裕,沒有崩潰。

  確實,以輕型武裝破壞琥珀爐這種事確實在預料之外,他也並不覺得萊爾·韋德斯坦會一個人逃走。他必定會返回救這兩個少女。

  威廉將被鮮血濡溼的臉轉向屏住呼吸站起的少女們。

  “把全部押上——一決勝負吧!”

  威廉靠近她們,發起一連串的攻擊。

  魔劍呼嘯著向瑪麗婭和露娜莉亞襲來。連調整呼吸的時間都沒有。兩人只能一味防守。

  “雖然有些意外,但結局沒什麼變化。”

  威廉·澤斯特下決心做的事,沒有不成功的。武藝、禮儀、地位、人脈。

  自然,他並不是全才。所以,最後能成功,是靠著不懈的努力和不屈的精神。

  “這次不會再有變化——我會得到我所想要的。”

  “——你所求為何?”

  一道聲音在甲板上回響。

  “你又是為什麼,如此尋求著力量?”

  開啟的傳聲管道里傳來的,無疑是萊爾的聲音。

  “我已下了決心!”

  瞪著拼命防禦著魔劍的少女們,威廉回喊道。

  “為了我的‘價值’!我會得到它,然後繼續上升!”

  “你要到哪裡去?”

  “——什麼?”

  “你要到達什麼地方才會滿足?威廉·澤斯特侯爵?”

  “”

  被指出了盲點的威廉沉默下來。

  在稍有遲疑的劍擊空隙裡,瑪麗婭和露娜莉亞開始反擊。

  威廉一凜,將注意力集中到戰鬥上。

  “唔”

  “洗耳恭聽。你的目標到底是哪裡呢?”

  “如此狡詐的手段。你想用語言來迷惑我嗎?”

  “如果這麼想的話把耳朵塞住不就行了?”

  他像是在通道里奔跑,然後衝著附近的傳聲管道喊話。他的聲音裡混雜著激烈的喘息。

  “如果這是迷惑的話那麼你不會被迷惑的理由又是什麼?”

  然後在他暫停喘息之時,下一個問題又無情地追來。

  “從一開始到底存不存在你自己希望抓住的,想要得到的那個東西?”

  “什麼?”

  被疑問所困惑的威廉,胸前被掠過。

  是疼痛還是困惑,又或者是兩方面的原因,威廉的臉扭曲了。

  “——我常常提醒自己,鍛鍊自己。有這樣堅定意志的我,理應得到力量!”

  “實在是努力家啊。”

  這是話裡有話的口氣。

  “那麼,你真正希望的是上升嗎?”

  “喝!”

  躲開直奔太陽穴來的槍劍,威廉高喊道:

  “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真的嗎?”

  萊爾繼續說道。

  “‘堅定的意志’與‘感情的強大’不是一種東西。並沒有你所謂的‘終點’。這不就意味著沒有‘起點’這種東西嗎?”

  “唔”

  “你所說的聽起來像是‘你應該去做的’而你‘想要去做的’又在哪裡呢?”

  “唔、唔唔”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威廉嘴裡就漏出了呻吟聲。

  瑪麗婭的槍,露娜莉亞的霧,都不是威廉所畏懼的。那些都是他完全能對付的東西。

  “咕、嗚嗚?”

  威廉·澤斯特得到了一切。

  侯爵的位置。在那個時候,他意識到自己能夠更好的運用這個地位。所以他用一起怎麼看都像是事故的方法使父親死亡,世襲了侯爵之位。

  所以,當侯爵被問到他想要的是什麼的時候,那會是——

  “嗚、嗚嗚”

  “你的野心和克己心實在難以讓我有尊敬的念頭,威廉·澤斯特。”

  萊爾第一次,直接用名字來稱呼威廉。

  “但遺憾的是,你用所謂堅定的意志得到的任何東西,都不能讓你滿足。無論累積多少價值——你總是欠缺著‘野心’。”

  “嗚、嗚嗚嗚嗚嗚!”

  “形勢逆轉了。”

  露娜莉亞吐出深深嘆息,低聲說道。

  “語言之刃的味道怎麼樣?”

  “別太得意了!你這舊時代的遺物!”

  威廉的眼睛瞪著露娜莉亞,同時揮劍劈斬。但是,魔劍被霧之刃阻止了。

  “你的劍變鈍了。”

  然後,露娜莉亞的變換了形狀,將魔劍捲住。

  “唔、嗚”

  “您看起來臉色很不好看呢,侯爵閣下。”

  越過從露娜莉亞頭上的瑪麗婭將步槍伸出。

  “這回的耳光抱歉了!”

  即使避開了攻擊,但子彈還是削過了威廉的右臉。他的臉頰開裂,露出了牙床。

  “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他用盡全力向少女們揮劍。

  她們也幾乎到極限了,腳步都已蹣跚。瑪麗婭裝填上最後的子彈,露娜莉亞的琥珀眼再次射出光輝,她們一起向威廉攻去。

  “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威廉咬住已經暴露出一側臉頰的牙齒。——

  為什麼這些少女還沒有屈服?——

  為什麼他們會給自己帶來如此麻煩?——

  為什麼自己——

  “咕、咕咕咕”

  “自己的價值,由自己來創造。自己的生存意義,由自己來定義。即使別人看你一文不值。”

  “我、我要”

  “你曾經說過,你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就是這個意思。不是你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自己沒擁有啊。”

  這時候,攻防雙方發生了互換。

  所有的戰鬥理論,所經過的所有鍛煉出的武力而變得曖昧,威廉一臉僵硬,拼命揮舞著劍。

  “那麼那麼,你打算想說什麼!”

  威廉像是吐血一般,發出了絕望的叫聲。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到底為何而生!輕易拋棄了自己的價值,你的驅動力到底是什麼!?”

  拋棄了沉著與優雅,威廉·澤斯特咆哮著。

  “回答我!萊爾·韋德斯坦!”

  “——我所思考的事情,是非常顯而易見的事情。顯而易見得能讓你笑掉大牙。”

  在激烈的刀劍交擊聲中,萊爾的聲音清晰得可怕:

  “我不過是——想成為‘能夠溫柔地對待別人的人’。”

  “那是什麼”

  威廉像是忘記了現在的處境一般發出了呆住的聲音。

  “就這個?就為了這個?”

  萊爾的回答,就像是父母常對孩子使用的套話。——

  但是,有多少人能真的實踐這樣明顯的事呢?

  威廉最終意識到自己誤解了什麼。

  萊爾·韋德斯坦有著與那才能不相配的態度。優秀的頭腦卻與之相反的平凡,普通的感性,因為這樣,他才不能完全發揮那樣的才能。

  事情卻不是那樣。

  平凡又普通,他才會被才能所吞噬。他給人的印象,是和普通人無法相比的,有著強烈的“自我”的形象。

  “這、這種事”

  這個“自我”完成了最後一擊。

  威廉突然感到了寒意。握在手裡的劍也呼呼震顫。

  他從來沒有為什麼擔憂。他覺得自己做的事都是“當然”的。所以他有著能夠繼上升的自信。

  於是他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失去寄託感覺到了寒冷。

  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麼“當然”是什麼?

  “我、我在!?”

  如同文字上說的一樣,威廉感覺到茫然若失。這時勝負就已分了。

  血花飛濺中,久經鍛鍊的身體浮在空中。

  “咕哦”

  威廉咚地向前倒下。

  他的血在地上慢慢擴散。

  “做到了”

  瑪麗婭舒了一口氣。她用步槍代替手杖支撐著身體。

  露娜莉亞琥珀眼裡的光輝消失了,的劍身雲消霧散。

  兩個少女混亂的呼吸聲迴盪在飛行戰艦的控制甲板上。

  “真是的他真是頭怪物。”

  “哎哎要不是萊爾大人的言語,我們是不可能做到的。”

  瑪麗婭和露娜莉亞相視而笑。

  “那麼等萊爾回來——!”

  “瑪麗婭!?”

  看到突然跳開的瑪麗婭,露娜莉亞喊道。

  “被你們看扁了,小姑娘們”

  渾身浴血的威廉,臉上的表情像惡鬼一樣扭曲著站了起來。看到這不詳的一幕,露娜莉亞的喉嚨發出了悲鳴,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嘎,哈——”

  威廉拖著露娜莉亞,向著正想站起來的瑪麗婭走去,用靴底向她脖子踢了一腳。

  “咳——”

  “別作弄人了別作弄人了!”

  他的聲音從裂開的右臉頰漏出,威廉抓著少女們的力量加強了。

  瑪麗婭和露娜莉亞的臉越來越蒼白。在她們滲出痛苦的喉嚨裡,幾乎能聽到頸骨的悲鳴。

  “——威廉·澤斯特!”

  這回是他原本的聲音。

  滿臉煤灰和灰塵的萊爾·韋德斯坦正瞪向威廉·澤斯特。

  將引擎部分破壞的萊爾,在控制甲板的通道里奔跑著,並一次次往映入眼簾的傳聲管道里喊入聲音。

  “——‘存在於光的盡頭,暗的盡頭。它指示出風的起源,火的起源——”

  萊爾一邊奔跑,一邊詠唱。他的手上沒有琥珀。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大口徑的**。

  “那是在那被遺忘黃昏的異教黃金,那是時間的搖籃。它將異鄉溫柔地包容。將我等溫柔地給予寬恕——”

  他最終回到了控制甲板上,在最後的最後,決戰的形勢已經逆轉。

  滿身瘡痍的威廉,正要掐死兩名少女。

  “嘖!威廉·澤斯特!”

  “呀,萊爾君。”.

  那張看起來像是別人的瘋狂臉孔轉了過來。

  “你太讓我吃驚了。把我逼到這地步不是這些小姑娘而是你。是你微不足道的話語。”

  威廉擠出空洞的聲音。

  “這是第一次有人告訴我這種事情不過,很不可思議對嗎?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呢?”

  “那是因為你是過於積極向上的人。”

  萊爾像是帶著些許憐憫般,眯起了眼睛。

  “你與原地踏步的我不同你的意志能讓拉著他人向前。不過有一點——那樣的意志沒有‘終點’。”

  “啊啊,是啊我並沒有什麼最初的目的。我只是順從自己的要求,為行動掃清道路不過在聽到你的話以後,我感覺心裡強烈湧起了什麼好東西呢。就像你觸到了我心底的什麼。”

  威廉看著萊爾,眼裡閃閃發光。

  “世界應該感謝你。要不是你的傲慢與溫柔,這個世界的樣子就已經變了!你的‘力量’,並不是那種小得能讓我看到極限的東西這樣的你,我打心底想要得到!這就是現在的我的真實!就算使用沒有目的的手段”

  “”

  “那麼,選擇在這裡是接受我,將世界改變,得到一切;還是拒絕我,讓世界保持原樣,然後失去一切呢!”

  向吐出微弱呼吸的少女們示意了一下,威廉浮現出惡鬼般的表情。

  “我現在正把她們的命握在手裡。那麼,你要怎麼辦?”

  “這就是我的回答。”

  萊爾靜靜地擡起**。

  “這樣好嗎?你知不知道,你要用自己的手來了結她們?這是正確的解答嗎?”

  “對我來說,只有一樣東西永遠是正確答案。”

  萊爾這麼說著,笑了。

  萊爾將**的準星橫向移動。

  威廉注意到他瞄準的地方,睜大了眼睛。

  “住手你知道你想做什麼嗎!”

  “哎哎。‘對自己創造的東西負起責任’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萊爾向著手中的槍吹入的最後一節。

  “——‘其境界的動搖。超越時間的理法。永久的黃昏降臨此地’!”

  萊爾手中——大口徑的單髮式**的子彈,並不是一般的子彈。

  那是特製的祕銀合金彈頭。其內部封有處於臨界狀態的琥珀。

  原本,各種在外部機器的加熱加壓下才會引起琥珀的臨界遷移,而作為魔法師的萊爾,將其急劇活性化了。

  就像一個超微型的琥珀爐的祕銀合金彈頭內,琥珀的魔力最終轉化為能量——轉化成熱量。

  魔法與科學——這是融合二者的技術體系,只有萊爾才能造出並操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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