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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花歌姬與魔技之王(第一卷)》第4章
  1

  害怕。

  少女感到了恐懼。

  那是無法理解的,但卻應該理解的,這讓少女沒來由地顫抖。

  害怕、恐懼、顫抖之後——少女最後理解了。她只不過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小姑娘。理解自己是個卑微、毫無價值、平凡的人。

  這讓她驕傲。

  這驕傲直到今天,也還存在於她的胸中。

  ※※※

  在早晨醒來的萊爾,發現自己昨晚上床前脫掉的鞋子正處在一個微妙的位置。它鞋底朝上,裡面滾出大量的釘子和螺絲。

  “沒中招還真是抱歉,黑茲爾。”

  對著對面空蕩蕩的床鋪,萊爾嘆口氣道歉道。

  在離開宿舍前,他從冷藏庫裡借了些食材,然後用布包了起來。在去研究室的路上,他思考著應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她。

  “嗯~有點棘手”

  儘管看見她哭泣的臉是無可避免的,但由他從瑪麗婭那裡得到的經驗來看,女性在這方面是不講道理的。

  最好的方法是誠心道歉吧

  “明明哭了還堅持說‘沒有哭’嗯。”

  她這麼固執肯定是有什麼嚴肅的理由,露娜莉亞才會否定自己的眼淚。

  她似乎怎樣都認為“自己什麼價值都沒有”的樣子。

  “我討厭這種說法。”

  萊爾的老師艾爾路亞·阿索斯曾說,魔法是“乾等著消失的技術”。令人諷刺的是。當萊爾老師的臉浮現在他腦海裡時,他感到的卻是些許的悲傷。

  而且就算艾爾路亞啟蒙了自己的科學,萊爾對魔法的研究也未停止。不存在沒有價值的東西。不存在必然消失的東西。萊爾這麼想。

  若要舉出他幫助露娜莉亞的理由——那也許是她站在了萊爾願望的反面。

  “她說的‘不哭泣’肯定沒辦法認可啊。”

  他下了新的決定後,向研究室所在的綜合樓跋涉。攀上吱呀作響的樓梯,穿過昏暗的走廊,萊爾在研究室的門前深吸了一口氣。

  篤篤——砰砰乓乓!

  ""

  就像是被敲門聲嚇了一跳,然後抱著的書掉下來的聲音——他所聽到的。

  “打擾了。”

  謹慎地開啟自己研究室的門,似乎是剛形成的煙塵在空中飛舞。

  更糟糕的是,被半埋在書山裡的少女的裙子被掀起,內褲正對著萊爾露了出來。

  ""

  一陣尷尬的沉默。

  細細的兩腿奮力掙扎,把埋在書山裡的上半身拉了出來。

  “早上好露娜莉亞。”

  “祝您早安,萊爾大人。”

  露娜莉亞昨晚哭泣的臉已不見痕跡,恢復到面無表情的狀態。

  ""

  ""

  萊爾正閉著嘴不知該說什麼時,露娜莉亞的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尷尬的氣氛在繼續。

  “下流。”

  隨著漏出的這一句話,萊爾才反應過來。

  露娜莉亞轉過身,開始撿起落在地上的書本。

  “我說,露娜莉亞?”

  “是的。怎麼了萊爾大人?”

  露娜莉亞頭也不回,用平板的語氣回答道。

  “在做什麼呢?”

  “整理。”

  露娜莉亞抱著書本,把它們放到書架上。

  “是我把它們弄亂的。而且,我不是萊爾大人的祕書嗎?所以保持這個房間的整潔是我的工作。”

  搖晃著青白的銀髮,露娜莉亞把書排列整齊。

  不過她的動作有些微妙地笨拙,當她想把倒塌的書再堆起來的時候————

  兵乓——

  ""——

  兵兵乓乓——

  "!"——

  兵兵乓乓,噼裡啪啦。

  “要幫手嗎?”

  “不。一個人能行的。”

  露娜莉亞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似的說。

  “在我整理好之前請去散個步什麼的吧。還是說,萊爾大人對女性的眼淚還不滿足,還對觀賞工作時流的汗更有興趣呢?

  雖然她的話裡明顯沒帶有什麼禮貌,但她已經臉紅到耳根了。

  萊爾拼命擠出一個笑容,在就快忍耐到極限前逃到了走廊外。

  “噗哈哈真是意外,原來是笨手笨腳型別的啊。”

  令人意外的是,還真不知道她本性是那種不服輸的彆扭的人。再者,想必她為了隱藏感情而做出那副面無表情樣子也很不擅長吧。(注:天の邪鬼,日本傳說中的惡神之名,形容愛故意和別人唱反調,違逆他人言行想法,性格彆扭的人。)

  萊爾以帶著微笑的感覺,把早餐包裹放在門前,然後離開了研究室。

  學院的庭院靜悄悄。畢竟還是假期啊。住校生要不是跑到外面去玩了一晚,就是還在貪圖回籠覺呢。

  想著某個特定的目的地走著,來到了處於靜謐之中的活潑一角。這是一幢古典風格的歌舞大廳,許多學生正進進出出。

  “這麼說來,明天就是學生會主辦的舞會了啊。”

  維根海姆學院主辦了許多園遊會和舞會,參加的多為貴族子弟和富裕的高等市民。

  春炎祭最後一天開幕的舞會是受歡迎的傳統專案。在短假前,能看到許多男生向女生告白的場景,就是為了尋找舞伴。

  在忙碌準備的學生裡發現了張熟面孔,萊爾揮揮手走了過去。

  “早上好,黑茲爾”

  “早、上、好、萊爾·韋德斯坦。”

  帶著如同骷髏般深陷的眼窩轉過目光,黑茲爾陰沉地回道。

  “你真的是黑茲爾?”

  “你他媽還能看出什麼來啊!”

  黑茲爾把手上的木工工具扔了過來叫道。

  “你小子不可饒恕”

  萊爾像是想尋求援助一般,把臉轉向注意著這場騷動的學生。但是,他們或多或少都用與黑茲爾類似的險惡目光回了過來。

  “萊爾啊。”

  “什、什麼?”

  “在這裡準備的這些傢伙你知道都是誰嗎?”

  “幫助學生會的好心人大概不是吧”

  “啊啊。在這裡的都是些找不到女伴,不得不一個勁工作的悲慘混賬們啊!”

  在休假前告白卻被擊沉的男生們,他們充血的眼裡噼噼啪啪地閃著光芒。

  面對被這股氣勢壓倒的萊爾,黑茲爾用異常溫柔的聲音說道:

  “喂,萊爾?你不覺得這世上有兩種男人嗎?”

  “是麼。不能說只有兩種型別吧?”

  “不,實際主要只有兩種。不受女人歡迎的男人和受女人歡迎的男人。”

  踏!

  黑茲爾和其他人一起踏出響亮的一步。

  “乃明顯於我等不同,萊爾·韋德斯坦閣下還在為舞會搭檔選誰而發愁!”

  “不,我都要忘了有舞會這件事——”

  “不要轉移話題!你是在說沒什麼好慌的嗎!”

  “喂,這不是什麼好值得羨慕的事情吧!”

  “作為那個男生所憧憬的‘炎之薔薇’瑪麗婭·海賴小姐的青梅竹馬待在她身邊!”

  “僱傭了可愛的祕書做這樣那樣的事情!”

  露娜莉亞的事情不知為什麼傳得飛快。真想把這回流言的傳播速度數學公式化啊——要是他能平安無事地生存下來的話。

  萊爾慢慢地與這幫渴望女人和鮮血的男子拉開距離。

  “把那個男人送上異端審問!”

  黑茲爾背後的男生大聲叫道。

  “被告,萊爾·韋德斯坦的罪名是什麼!?”

  “大罪之一,淫蕩罪比較合適!”“淫蕩罪!淫蕩罪!”

  “有罪與否!?”

  “有罪!有罪!!”

  “那要給予何種懲罰!”

  “偷盜要砍手!”“說謊要拔舌!”“淫蕩的話——切了他!”

  “通過!”

  陪審團達成了共識後,黑茲爾向萊爾轉過來。

  “等、等一等!這是誣告!是誤會!給我辯護的機會——”

  “沒有辯護獲減刑的機會。這個男人的異端審判只有行刑。”

  “贊成!贊成!”

  “什麼時代的法庭啊!”

  “安心吧。不會真的切下來。只不過是舉例而已。”

  “是、是那樣嗎”

  “不過,我們會把它的大小和長度的細節資訊往整個學院散播。”

  “這是比砍頭示眾還要卑鄙無恥的極刑吧!”

  黑茲爾等人拿出捲尺、三角板,甚至天秤。感到他們是玩真的,萊爾背上流下了冷汗。

  他與男生們對峙著——在尋找一瞬間的機會。

  “——看起來很有趣的場面嘛。”

  這道柔和但強有力的聲音,讓聽到的人都停止了行動。

  “一大早就這麼精神啊。值得敬佩值得敬佩。”

  聽到第二聲,全部人的目光都轉了過去。

  挺拔高挑,身體被高階衣服所包裹的年輕人,頷首接受著所有的視線。

  這可以說是魅力吧。他所散發的氣質與劍類似。那是具備了劍的銳利以及吸引人類目光的妖豔魅力。

  “——是吧,萊爾·韋德斯坦君?”

  威廉·澤斯特將笑容轉向萊爾。

  然後,向拿著測量工具的男生們致以微笑。

  “稍微借他用一會如何?有點事要和他說。”

  “請、請吧”

  就像是毒氣被逼出來似的,黑茲爾等人點著頭。

  威廉一登場,場上的氣氛就全變了。

  威廉再度將那強有力的視線轉向萊爾,像是讓他安心下來似的眯起了眼。

  “那就這樣定了吧。你可以嗎?”

  “是的。”

  萊爾警惕地點點頭,跟在威廉後面走去。

  2

  萊爾被威廉領著,來到了一個建在蓮花池旁無人問津的眺望臺。

  在早已備好的桌子上相對坐下後,威廉迅速低下了頭。

  “——昨天實在是失禮了。格里姆他們的失控是我的責任。真的十分抱歉。”

  “啊,沒事”

  面對他顯露的威嚴與率直的坦誠,讓萊爾有些洩氣。

  威廉擡起頭,臉上像是放心了一般掛著笑容。

  “沒受傷真是太好了。昨天還有之前的事都是,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是國家的損失。

  “哪有。過譽了吧。”

  “真謙虛。身為科學家與魔法師的《最後魔女的弟子》啊。”

  "!"

  聽到這話的萊爾身子立刻僵硬了。

  或許只有一瞬間。萊爾正了正眼鏡的位置,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這是什麼意思呢——”

  “啊啊,不必警惕。我並不認為魔法師什麼的值得驚訝。我們澤斯特侯爵家是守護東邊的邊境騎士團負責者。在這個立場上,對庇護一些技術者這樣的機會還是很多的。出色的戰士、傑出的建築師還有——優秀的魔法師啊。黑暗時代以來,我們隱匿了許多魔法師,甚至還與幻想種交換了密約。”

  “原來如此。”

  就算魔法師與幻想種因厭倦塵世而隱居,但理所當然也存在與他們有聯絡的人。有接受他們之中實力者庇護的自然也有。

  “那麼,澤斯特卿。”

  “叫威廉就好,如你不介意叫‘威爾’這個暱稱也沒問題。”

  威廉笑著更正他。

  奇妙的友好感。

  抱著他為什麼對自己用這種態度的疑問,萊爾繼續了話題。

  “澤斯特卿。我知道你對魔法師有所認知了。不過,在現在的社會裡,‘魔法師’被認為是一種應避忌的迷信產物也是事實。於是,你要拿我怎麼辦?”

  “我說了叫我威爾就行。”

  威廉皺了皺眉頭。完全一副被傷害似的表情。

  “——要拿你怎麼辦,嗯。就直說’讓我們開始做朋友‘這樣怎麼樣?我不會對你做什麼過時的異端審判,或是讓你的公眾形象惡化這類事喔。”

  “這讓人能相信嗎?昨天那些人,不是把我看作是礙眼的小飛蟲厭惡嗎?”

  “那是因為他們都是蠢蛋。”

  擁有爵位的純粹貴族,笑嘻嘻地嘲諷著那些貴族子弟。

  “你知道貴族所最最必要的資質是什麼嗎?權力?財產?還是血脈?都不對。被稱之為貴族的人,所擁有的應該是——能夠判斷價值的雙眼。”

  這麼說著的威廉,兩眼注視著萊爾。

  “——貴族是管理者。隨著時代的遷移,一個貴族要想依然是貴族,那他們就不得不繼續作為一個正確的管理者。你有著‘價值’。如果格里姆他們沒能做出這樣的判斷,很遺憾,只能說他們無能了。”

  “那你覺得這是正確的意見嗎?你會被《最後魔女的弟子》這種外號所迷惑雙眼嗎?”

  “還是這麼謙遜。那在三年前,你所提倡的‘蒸汽演算概論’該怎麼說明呢?”

  “那是——”

  這回萊爾失卻了言語。

  威廉一副切中要害的樣子加深了笑容。

  “如我所料嗎。操作蒸汽機關的自動機械——那篇論文實在有衝擊性。雖然對外以艾爾路亞·阿索斯的名字公佈,但那實際上是你的想法吧?”

  “為什麼知道?”

  “從不關心公眾效應的最後的魔女,卻積極發表了那個概念。為什麼會那樣呢?能想到解釋是——為了保護當時年幼的你的才能吧。”

  ""

  萊爾無言以對。事實確如威廉所說。

  “年僅十三歲時就能構建出那個理論,除了稱之為天才還能怎麼說呢?在這個事實上,我換種說法吧——萊爾。和我一起來吧。”

  威廉向萊爾伸出了手。

  “我想得到你。你的才能隱藏著巨大的可能性。那個價值,我將給予最高的尊重。你想要做成的事情,我可不可以借你一臂之力?”

  他的話,是這位繼承侯爵的年輕人所許諾的,充滿著吸引人的強大力量。它能使男人低下頭顱,女人為之著迷。

  這是管理者的——支配之聲。

  就連萊爾也有種想要效忠這個男人的感覺。

  “雖然我感到光榮,但恕我拒絕。”

  萊爾這麼說著,搖了搖頭。

  威廉一臉意外地小聲呻吟道:

  “呃為什麼呢?”

  “因為我並沒有那種價值。至少我自己是這麼想的。”

  “人類對於自身的價值,要判斷誇大過小是難以確定的。你自己沒辦法判斷自己。”

  “是那樣嗎?”

  “啊啊。對我來說也是一樣。”

  威廉優雅地聳了聳肩說道。

  “我也無法把握他人眼中的‘自我價值’。這也是我的原動力之一。為了弄清我的價值,我會不斷地去挑戰。”

  “自我價值”

  “你也一樣。不同的是,我過高評價了自己,而你滿足於過低的自我評價——不,你試圖這麼做。難道不是嗎?”

  “並不是那——”

  “說謊啊。”

  威廉像對著頑皮的孩子一樣臉上浮現了笑容。

  “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你是想嘗試你的力量的吧?”

  “並不是那——”

  “你對自己力量有所畏懼的原因是,你覺得對瑪麗婭小姐來說,必要的只不過你的才能而已——我猜得沒錯吧?”

  ""

  “哼哼。正在想著的事情被人指出就會啞口無言。真是可愛的習慣呢。”

  “請別這開這麼正經的玩笑。”

  “並沒開玩笑嘛。親近的少女的好意,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的‘才能’,這樣嗎實在是可愛的煩惱。看起來能很快解決呢。”

  ""

  “對,只要展示出你的才能就行。才能就是你的力量。只要發揮出來,贏得她的歡心,那還會有什麼煩惱?我的到來你不覺得是條近道嗎?確立你的力量,如此你和她關係也會更好。是吧?”

  ""

  萊爾似乎要握住那伸出來的手一樣凝視著。然後不自覺地擡起了手。

  威廉滿足地眯起了眼睛。

  “——你是不是太不像話了,威廉·澤斯特卿?”

  一道凜然的聲音響起,同時旁邊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握住了萊爾的手腕。

  赤銅色的頭髮躍進了萊爾的視線裡。

  “瑪麗婭。”

  帶著一點點的內疚感,萊爾呼喚了自己青梅竹馬的名字。

  早起第一件事就是趕往學院的瑪麗婭,在研究室和宿舍裡都沒有發現萊爾,於是咂起了舌。

  在學院裡探索時,她看到了一群為舞會做準備的人。

  “日安。打擾各位工作了,請問有沒有看見萊爾·韋德斯坦呢。”

  雖然在小時候瑪麗婭對禮儀舉止十分馬虎,但這些年來她對扮演子爵千金的完美與優雅形象也頗有心得。她明白這樣可以帶來不少方便。

  因此,瑪麗婭·海賴成為了學院裡男女生所憧憬的物件。實際上蔑稱買官貴族的只是少數貴族而已。

  被她問到的男生刷地挺直了背,流利地回答了瑪麗婭的問題。

  “謝謝。工作辛苦了。請繼續努力哦。”

  在微笑和鼓勵的話語下,男生們心神盪漾地失神發笑。

  而瑪麗婭早已離場,一離開眾人視線,她便發足狂奔。

  或許是她的祈禱傳到了天上,瑪麗婭很快就找到了萊爾。

  可是,正和萊爾說話的,卻是那個威廉·澤斯特。

  剛找到他,就正好趕上那萊爾驚訝的臉。

  雖然想說的話有很多,但首先做的是瞪向眼前的男子。

  “好可怕。被這樣的表情盯著,讓人心臟都會停止哦,瑪麗婭小姐。”

  “被小姑娘瞪一眼就停止的話,這一代的澤斯特卿的心臟也真夠纖細了吧。”

  “小姑娘是嗎。即便守護幼崽的母獅的目光也會有所放鬆,你的表現是不是有點保護過頭了呢?”

  “啊哈?說出那種事,看起來你對自己想對什麼東西出手非常有自知之明嘛?”

  瑪麗婭翡翠色的眼睛變得銳利,就像揮劍劈斬一般擲出言語。

  “——奉勸你馬上回家去,威廉·澤斯特侯爵。你的臉還想嚐嚐巴掌嗎?”

  “天啊真是的看來我不受歡迎啊。”

  威廉吐出了悲傷的嘆息。這樣的舉止對可橫掃女性的貴公子來說十分洗練,但瑪麗婭嚴厲的目光也沒有一瞬間的放鬆。

  瑪麗婭在當初對傳聞中的威廉·澤斯特抱有一種類似敬佩的想法。

  年輕侯爵——繼承了貴族崇高地位的威廉,不過是出自小妾肚裡的次男而已。他付出了無法想象的努力,適應了重壓給他的全部考驗和苦難。

  他不同於那些動動嘴皮子就得到爵位的蠢貨。他具備著過人的自制力和上進心,是個值得尊敬的人物——瑪麗婭曾這麼想。

  不過,在見面後的隻言片語,讓他的印象反轉了,然後不自覺地就揮出了手。

  她不知道有什麼明確的理由。或者說這只是“女人的直覺”。

  她不喜歡這個男人。理解不了這樣的人——不,是怎麼都無法理解吧。

  而那個念頭,直到現在這一瞬間也沒有改變。

  “看來,現在退場確實比較好呢”

  威廉搖搖頭站起來。

  “啊啊——差點忘記了。瑪麗婭小姐,昨天你捕獲的格里姆·斯查頓等五人,可以交給我嗎?”

  “恕我無法聽從。那些人向萊爾開槍時,就已經是罪犯了。必須要將這些人引渡給相關的司法機關才行。”

  “當然,並不會是簡單交出來。我會讓他們閉嘴的。你也想省去想被指用什麼荒唐的胡言亂語來恐嚇他們這種麻煩事吧。”

  “你覺得我會相信一個說不準就是在背後煽動那些人的男人說的話嗎?”

  “至少,我對萊爾君有很高的評價。我希望你相信這一點。”

  “很好。”

  保持著僵硬的表情,瑪麗婭點頭道。

  對這個男人所定的“價值”觀來說似乎不像會背叛。在這一點上應該可以相信他。

  “今晚我派使者找你。就這樣了吧。瑪麗婭·海賴小姐。萊爾·韋德斯坦君。”

  臉上還留著自信笑容的年輕的侯爵離去了。

  在他的身影從視野裡完全消失後,瑪麗婭才鬆了一口氣。

  “對於不能以常理度之的,指的就是這種人吧。”

  “瑪麗婭”

  聽到他的呼喚,瑪麗婭瞪向萊爾的臉。

  “你到底在想什麼?”

  “什麼?”

  “你想加入那種傢伙那邊嗎?”

  並不在意萊爾有些縮手縮腳的原因,瑪麗婭吊起眼說道。

  “你要把有十年孽緣的我丟到一邊,和那種人?”

  “瑪、瑪麗婭,冷靜點”

  “冷靜?我實在太冷靜了!”

  與她的話相反,那簡直是要叫出來了。

  瑪麗婭感覺受到了侮辱。

  自己對萊爾來說。只是那種程度嗎?

  “我啊,再也不是那個會迷路的女孩子了吧?拜託你,有什麼先和我談談。至少讓我聽聽你的煩惱吧”

  不知不覺地將語氣軟化下來,瑪麗婭低下了頭。會在萊爾面前示弱,對她來說實在是很少有的事。

  對瑪麗婭來說,萊爾·韋德斯坦是她非常重要的人。他是作為自己家族恩人影子的少年,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馬,最重要的是——無可替代的,她的“魂之恩人”。

  所以當發現萊爾不再信賴她,讓她無比煩惱。

  “瑪、瑪麗婭!”

  面對出現從未見過的低落情緒的瑪麗婭,萊爾慌了神。

  “抱、抱歉!沒和你說是因為我自己不高興,不想讓瑪麗婭看到我糟糕的樣子,我並沒有無視瑪麗婭!抱歉!真的很抱歉!對不起!抱歉瑪麗婭!”——

  嗯唉?

  看著拼命道歉的青梅竹馬,瑪麗婭心裡很驚訝。

  一般來說,對自己的誘惑萊爾以往總是想方設法擺脫。這麼積極地對自己報以關心,也實在是少見。

  (那麼現在?)

  在失落的瑪麗婭心裡,期待漸漸膨脹。

  現在還可以趁機抓著他的手不放開。瑪麗婭像是喜歡撒嬌的孩子一樣,用身體蹭上了萊爾的手。

  “真的那麼想嗎?”

  “嗯、嗯”

  感覺到壓上來的胸部的柔軟,萊爾臉紅地點著頭。

  瑪麗婭自己感覺臉就像著火一樣把身子貼了上去。要是他也沒感覺害羞的話那她還真是要絕望了。

  “那麼,明天的舞會,能做我的舞伴嗎?

  “好、好的什麼?”

  萊爾眨了眨眼。恢復了冷靜的他用疑惑的眼睛盯著瑪麗婭。

  “裝哭的嗎?”

  “啊哈?你在說啥米捏?”

  就像是在決勝一般,瑪麗婭更加用力地用胸部蹭著他。感覺他心臟跳動的速度怕是要彈出來的她,帶著這就是充滿女人魅力的演出的表情,向他送去眼波。

  “你說了‘好的’了吧?有言在先了,可要遵守哦。”

  “我知道了。就這麼約好了,瑪麗婭。”

  萊爾像是放棄了一樣點點頭。

  瑪麗婭心中大叫快哉,下意識地抱住了萊爾的脖子。

  “謝謝你萊爾!”

  “喂喂!瑪麗婭——!”

  突然的擁抱,讓萊爾身體失去了平衡。

  萊爾以支撐瑪麗婭的勢頭,摔了個四腳朝天。

  “唉喲喂!”

  “萊爾!?”

  萊爾發出像被壓扁的青蛙一般的呻吟,理所當然地暈了過去。

  這是露娜莉亞·內布拉布魯特初次的掃除經驗。她作為霧之血族(Nebulabrut)百年來的唯一新生兒,被同胞們眾星拱月般撫養長大。

  所以一開始很不習慣是當然的。這就是露娜莉亞為什麼要為沒有進展找藉口的原因。回想起來,這種事讓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說起驚訝,那些年齡多了一點的人類——他們都有“教授”這種職業頭銜——來拜訪萊爾時的反應才是。

  “請問你是何人?”

  聽到是剛僱傭的祕書這種回答,他們在吃了一驚後都暗自嘀咕“是嗎,他總算意識到了嗎不過還真是請了位可愛的小姐呢。為啥我的祕書是個老八婆啊”諸如此類的話,他們把一些檔案交給露娜莉亞後就走了。

  檔案上寫著各種符號與數字。這些檔案似乎都是要遞給萊爾的,因為那個少年有著與妖精語和精靈文字匹敵的暗號解讀能力。

  一天過後,研究室從原來混亂的狀態復原,房間的主人也回來了。

  “——沙發借用一下。”

  先出現的是早前離開的瑪麗婭·海賴,她指著不知為什麼而暈過去的萊爾示意道。

  “發生了什麼嗎?”

  “是、是吧”

  面對露娜莉亞的疑問,瑪麗婭吹著口哨走出了房間。

  那口哨是什麼習慣之類的嗎?人類的習慣還真是無法理解。

  瑪麗婭旋即返回,手上拿著一個盛有水的洗面盆。她讓躺在沙發上的萊爾靠在枕頭上,用沾溼的手帕敷在他的後腦勺上。

  雖然瑪麗婭臉色比較難看,但照顧萊爾的動作充滿了慈愛。拉過一張椅子靠近沙發,微笑著望著就那樣睡著的萊爾。時不時她還用手整理一下他的額發。

  “瑪麗婭大人。”

  “瑪麗婭。”

  瑪麗婭搖著手指訂正到。

  “大人之類的稱呼,是在正式場合才用的。”

  “瑪麗婭認識萊爾大人很長時間了嗎?”

  “我看應該是認識了九年七個月十八天吧。”

  瑪麗婭確切地說到。

  想起她與萊爾那衝擊性的相遇,那一天的事還歷歷在目。

  “我們的初次見面,是在鄉下的別墅裡。”

  雖然無法讀取露娜莉亞內心的想法,瑪麗婭一副懷念的樣子,咯咯笑著講了起來。

  “我媽媽因身體病弱需要療養,於是我們一起來到了鄉下。那裡住著海賴家的恩人——艾爾路亞·阿索斯老師。”

  “艾爾路亞·阿索斯”

  “就是萊爾的師傅,也是他養母的那個人。邀請我們來到別墅的艾爾路亞老師帶來的,就是當時她所收養的萊爾。他非常瘦弱,我對他的第一印象不過是‘瘦弱的孩子’罷了。”

  到現在也變化也不大,瑪麗婭低頭望著萊爾的睡臉說。

  “於是,我把他當做自己死黨拖著他到處跑。還說了‘我來鍛鍊你!’這種話。現在想想他沒表現出厭惡還真是讓人吃驚呢。”

  苦笑著的瑪麗婭的側臉,是無可置疑的“戀愛中少女”的表情。

  “從那時起——你就,已經,喜歡他了,是嗎?”

  說到一半就開始結巴了。

  對兒女情長這類事完全沒有經驗的露娜莉亞,這是她第一次的“戀愛話題”。

  瑪麗婭面對露娜莉亞的提問,皺了皺眉。

  “想知道嗎?”

  “不想不,我想知道。萊爾大人畢竟是我的僱主。”

  “嗯好吧,對他描述最接近的是‘軟弱小弟’吧。那時候的我是說出‘你要成為比我更強的男人’這種話的夢想家女孩子呢。”

  “那為什麼?”

  “這是個祕密。”

  用凜然的聲音結束了話題,瑪麗婭毅然地站了起來。

  “——過了僅僅一天,你的表情就有了很多變化。直到昨天,你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呢。”

  被如是告知的露娜莉亞也驚訝於自己的變化。

  “萊爾對你說了什麼嗎?不——他什麼也沒和你說吧?”

  瑪麗婭勉強地笑了一下。

  “我會回來的。得為明天晚上的事情做些準備。後面的事就拜託了。”

  瑪麗婭揮揮手,正要離開房間。

  露娜莉亞不自覺地問道:

  “——請問?”

  “什麼?”

  “這樣好嗎?讓他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你不會不愉快嗎?”

  為什麼會問這樣的事呢,露娜莉亞自己也不知道。

  “哎哎,不愉快啊。就像把胸楸出來一樣。”

  聽到這個回答,露娜莉亞感到心裡一寒。之前以為那是厭惡感,但那種冰冷的感覺消退以後——感到的是失落。

  難道,自己還認為自己會不想失去什麼東西嗎?

  再沒什麼可失去的自己,想要消失的自己,會有不想失去的東西嗎?

  但是——那到底是什麼呢?

  “也許會不愉快,但我不介意。我會用我自己的魅力贏得萊爾。翹翹板的那一頭增加一兩個人,也無法動搖我。”

  瑪麗婭的話,讓低著頭的露娜莉亞不知不覺地擡起了頭。

  赤銅色頭髮的少女突然放鬆了表情,緩緩地聳了聳肩。

  “——萊爾也不會允許的。他會是就算傷害自身,卻稱那是滿足自己的偽善的,這麼一個驕傲的好人。”

  如此驕傲又心軟的人。

  雖然想起了那個少年的話,但她表面上表現得很沉著。

  “所以說啊,你喜歡怎麼做都行。我也會按我喜歡的去做。”

  說完這話,瑪麗婭這回一擺赤銅色的頭髮翩然而去。

  露娜莉亞呆呆地看著瑪麗婭離去的門。

  她真是個光彩奪目的少女。

  露娜莉亞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抱著羞愧的念頭的理由與價值,對她而言什麼意義都沒有。

  為什麼那個少女看起來如此光彩照人呢?

  是她所自豪地說出的“祕密”的原因嗎?

  “如果我知道了那個‘祕密’,我也能理解你嗎”

  露娜莉亞低頭看著萊爾低語道。

  看著那張隨意地擾亂別人的心,昏迷中的萊爾的臉,她感到有些氣息不順。

  “真是個討厭的人。”

  ※※※

  格里姆·斯查頓等貴族子弟五人在深夜被解放了。在澤斯特侯爵派來的車伕駕起馬車時他們都為重獲自由而發出了安心的嘆息。

  不過,在感覺到馬車正往郊外行駛,少年中的一人向車伕問道:

  “喂,現在要去哪?”

  ""

  車伕沒有回答。就算被如此不敬地呵斥,他依然像人偶一般沉默。

  馬車停下來時,已經到了王都郊外的田野中央。此時的天空被厚厚的雲層覆蓋,無法測定出確切的場所。

  板著臉的車伕提燈引路,他們最終到達了一處“洞穴”的入口,那像是從地面上突兀地開出的一道口子。在覆蓋著草的田野中央,這裡以人工方式鋪設著混凝土。

  車伕往向著洞底延伸的階梯拾級而行。少年們不情願地跟在後面。

  往下走了多遠呢?

  最後來到了一片廣闊的空間。車伕的孤燈所形成的光源,不足以驅散這濃稠的黑暗。

  不過,已經足以照亮站在那裡的人的面龐。

  “威廉大人!”

  年輕的侯爵把劍當手杖一樣拄在地上等待著他們。

  少年們紛紛跑上前,向著威廉低頭致意。

  “請、請原諒我們威廉大人如此醜態”

  “不過,有好訊息啊!那個萊爾·韋德斯坦是個使用古怪魔法的傢伙!”

  “那傢伙還養了一頭少女模樣的惡魔!必須馬上進行異端審判!”

  威廉聽著他們的解釋。不,只是看起來像聽著。

  不久他們就說完了,威廉沒有對任何人說了聲:

  “籲。”

  只不過是微微一聲嘆息。

  “在現在這個時代還說出什麼異端審判的話來。你們忘記伊瑟斯坦王國的歷史了嗎?那些貴族的末裔所留下來的話:對抗教會的專橫難道只是笑話嗎?”——

  這些少年裡有誰察覺到這個變化了嗎?

  如今,威廉·澤斯特決心做出判斷。

  “我承認。我是如此愚蠢。”

  “威廉大人?”

  “而且我和他們有約在前,必須保持沉默。”

  這麼說著,威廉不帶任何氣勢地拔出了劍。那就像代表著勞賞的劍,就像是聳聳肩一般的自然,少年們深吸了一口氣。

  一閃、兩閃——總共四下。

  就像是事先約好的時間一樣,四個少年一齊倒下。

  提著燈的車伕,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一動不動。

  “嘿、嘿嘿!”

  留下來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格里姆。他渾身無力,難看地趴在地上。

  “嘿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沒什麼特別的意義。不過是揮劍的順序你是最後一個而已。”

  格里姆已經語不成聲,而威廉用一副沉著的口吻說道。

  “我得向你們表達謝意。通過你們,我把握住了貴族們的權力與資產的大致概況。從現在起我就可以自由地放開手腳去做了。”

  格里姆臉色蒼白。

  控制住有影響力的貴族。威廉是這麼說的。

  “你、你騙了我們嗎”

  “完全沒有。如果你們有能力的話,我們的關係是會更友好的。不過不管你們怎麼想,我會比你們用得更好。你要恨的是自己的極限,格里姆·斯查頓。”

  在那個意義上,沒有更上一層的貴族精神產物了。

  自己是有用或是沒用——從前的貴族對自己的領民進行的毫無仁慈的單方面篩選,正體現在這個男人的手下。

  在眼前的是被甄別為無用的格里姆,於是鋒利的劍向他刺去。

  那是雖然狀似優美,但帶著災禍感覺的長劍。劍刃上染著微紅,就如同隨時都可以滴下血來。它的做工固然精巧,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劍柄上那顆射出妖異光芒的寶石。那是黃昏色的寶石——在現在更多作為燃料,自古以來被稱為魔力之源的神祕魔石——琥珀。凝神一看的話,它正射出璀璨的光芒。

  “等、等一下!請等一等!任何事——我可以做任何事!”

  “籲。”

  隨著細微的一聲嘆息,凶刃破空劃過。

  3

  春炎祭的最後一天,也就是預定在學院假期的最後一天,由學生會主持的“假面舞會”馬不停蹄地開始了。

  天色漸暗後,各種打扮得稀奇古怪的人,開始從維根海姆學院四面八方出現。

  其中有身著來自遠東的和服的少女,以及穿戴鎧甲的男生等。既有帶著骷髏面具以模仿死神的人,也有戴著傳統白色面具,打扮成小丑模樣的人。

  望著逐漸聚集在學院舞廳,身著各式奇裝異服的學生,萊爾的腦袋很快就開始發暈。

  萊爾本人則穿著普通的禮服,臉上戴著遮住了上半邊臉的貓頭鷹面具。當然混在還有就那麼穿著獅子和老虎的毛皮的人群中,這樣戴個面具算口味輕了。

  他正在大廳一角閒逛的時候,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在看到那個心平氣和拍他的人後——萊爾“咕”地呻吟了一聲。

  “你是萊爾嗎?是我啊是我。”

  那是一具腦袋被箭矢射穿,眼珠都掉出來的醜陋屍體——裝扮成屍體的某人正用隨意的口氣叫著萊爾的名字。

  “你難道是黑茲爾嗎?”

  “正解。”

  帶著完全不像是屍體的精神勁頭,黑茲爾像是誇耀著自己的裝扮一樣挺著胸。

  “這身怎麼樣?”

  “看起來不錯。”

  “就是說吧?我打工的劇團給我裝飾了些小道具。就和專業的一樣。被嚇到了?”

  “嗯。的確是。”

  “就這身武裝,能讓我比那群混蛋更耀眼。女士們會為我發狂的吧。”

  雖然他本人一副非常滿意的樣子,不過萊爾只是沒說什麼地點點頭。

  “話說回來,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還不因為是你就那麼一副對女人不感興趣的樣子佇在那裡。看吧,那些猴急的傢伙已經開始了。”

  大廳各處一些人正談笑風生,還能看到一些人正在竊竊私語。

  作為假面舞會的一種遊戲,猜測同學的名字自然是主要的一項內容。就比如說像是我終於見到你了,類似這樣提供浪漫告白的機會。不過也有傳言說,若是參與其中的戀人們沒能找到彼此的話,就可能最後會以分手而告終。

  “他們還真是拼命是吧?特別是那些沒有女朋友的混蛋們,看他們那一心一意尋找的樣子。也罷,像你這種現實生活充實的人,這種事和你無關的吧。”

  “拜託別把臉湊得這麼近行嗎”

  被黑茲爾那死人臉逼近的萊爾正躲躲閃閃的時候,大廳裡傳來一波感嘆聲。追尋著假面客們的視線,萊爾將目光投向大廳入口。

  那是火焰女神——是名被眾人矚目,穿著絢爛服裝的女性。

  深紅色的連衣裙裝飾著那苗條的身子。從肩膀到背部的部分大膽地敞開,給人以美豔與優雅並存的印象。在胸口部分則由幾重像羽毛似的薄布包裹。

  那是僅從火紅的嘴脣與優美的下顎就能分辨出的美貌,而染成紅色的羽毛製成的華麗面具則覆蓋其上。與她那赤銅之發所相稱,如同鳳凰一般放射出光輝的裝扮。

  “豪華絢爛,而又完全沒有豔俗的感覺呢。”

  看得神情恍惚的萊爾,在黑茲爾的感言下回到了現實。在心裡暗罵自己昏了腦袋後,他向著人群中的“火焰女神”走去。

  “就如約好的那樣,我到此而來將成為您的舞伴,瑪麗婭·海賴殿下。”

  “請多指教了,萊爾·韋德斯坦殿下。”

  一個完美的屈膝禮後,“火焰女神”打扮的瑪麗婭將手放在了萊爾伸出的手上。

  “咳咳啊~果然是瑪麗婭殿下嗎?”

  發現一具屍體來到附近的瑪麗婭一驚,條件反射地擊出一拳。

  “咕呱哇!”

  “瑪麗婭!他是黑茲爾!是黑茲爾啦!”

  “哦。糟糕。有點噁心所以就”

  “嗚、嗚嗚受傷了”

  被準確擊中肝部的黑茲爾,就像快死掉一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看著黑茲爾那令人不舒服的臉,萊爾和瑪麗婭交換了眼神,然後轉向喧鬧又起的背後。

  “哇!看那個!”

  看著喧鬧人群中央的黑茲爾,像是一具新鮮殭屍一樣走了起來。

  吸引眼球的新登場人物是一位少女,她纖細的身體包裹在一身黑裙裡。簡單的樣式經巧妙剪裁,凸顯出了少女的朦朧感。她的面具和身上黑色成為一體,那頭銀髮的青白就顯出了高高在上的冷清感覺。

  月夜之姬——這是最恰當的稱呼吧。

  她那朦朧的氣息勾起了男人的保護欲,於是許多男生上前去請她做自己的舞伴。這裡頭還有一具屍體——黑茲爾左突右衝來到公主的面前。面對開始誇誇其談的黑茲爾,少女只是用寥寥數語便打發了他,丟下他失魂落魄地趴倒在大廳的地板上。

  “真可憐。”

  趁著人們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具比真的屍體還像屍體的討厭屍體上時,“月夜之姬”已經混入人群之中逃溜走了。她來到從頭到尾始終注視著的萊爾面前,彎腰行了一個屈膝禮。

  “他是真的想邀請你吧。”

  瑪麗婭撅起嘴,看向“月夜之姬”——露娜莉亞的臉。

  “晚上好,瑪麗婭大人。今晚是用敬稱沒錯吧。”

  “知道了知道了。晚上好,露娜莉亞。”

  “好的晚上好,萊爾大人。”

  “你也好啊,露娜莉亞。”

  萊爾注意到瑪麗婭對露娜莉亞意有所指,於是指著旁邊被擡走的偽裝屍體說道:

  “你說了什麼嗎?”

  “是前些天遇到的漢賽爾殿下嗎,我用類似之前的‘晚上萊爾大人讓我很忙,沒辦法把身體借給別人了’這樣回絕他了。”

  雖然她晚上確實在忙著打掃研究室沒錯,但這種話明顯會對青春期的驛動心靈造成誤解。

  對著連名字都沒被記住的黑茲爾,萊爾默默做了個幾秒鐘的祈禱。

  “而且更奇怪的是——為什麼我們會那麼引人注意呢?”

  聽到露娜莉亞的話,萊爾觀察了一下四周。

  在輝煌的會場內,比預料中還多的學生正注意著萊爾——正確說來是注目著他身邊的“火焰女神”和“月夜之姬”。

  瑪麗婭和露娜莉亞是給人印象完全不同的稀有美少女。她們今晚的裝扮更加深了這種印象。想不被注意都難。

  “好像有些可怕的視線混在裡面啊。”

  瑪麗婭含笑抱住了萊爾的右手。

  可怕的視線——來自那些男子的視線猛然增強了。嫉妒地咬著嘴脣的他們的視線,讓萊爾的心臟和脖子都有所感覺。盯上他要害部位的視線中的殺氣更恐怖。

  “萊爾大人,手。”

  露娜莉亞這麼說著,纏上了與瑪麗婭相反的另一隻手。

  從某處傳來的“看到那傢伙了嗎?”“之後有他好看”這種詛咒的聲音不絕於耳。

  “露、露娜莉亞?如果能放開我的話會很感激的”

  “要我從主人身邊離開是不可能的。”

  聽到露娜莉亞這話,這回就連咬牙切齒的聲音都能聽見了。

  (難道她是故意的嗎?)

  萊爾低頭看著露娜莉亞,因為戴著同樣沒有表情的面具,沒法判斷她表情有什麼不同。

  “左擁右抱不是男人的夢想嗎,萊爾?”

  右手邊的瑪麗婭,嘴邊帶著無法掩飾的戲謔笑容。像是要突出那敞開的前胸一般,她靠得更緊了。

  被牙撕扯開裂的手帕聲音立刻在大廳各處響起。

  (真要命)

  萊爾這生來就像為了戲弄自己的青梅竹馬實在是讓他頭疼的存在。

  被麻煩的少女們抱著手臂的萊爾被拉扯到了大廳中央。他每走出一步,注視著他的殺氣就增強一分。——

  如果將來被殺掉的話,嫌疑犯倒是不缺了。

  在萊爾幻想著自己悲慘的未來時,一個男侍出現在他們面前說了句“失禮了”。

  “有封信是要交給這位大小姐的。”

  他這麼說著,遞給瑪麗婭一個信封,她有些驚訝接過,取出信件。

  “哼。抱歉了萊爾。有點事情要處理。”

  瑪麗婭聳了聳肩,不情願地鬆開了萊爾的手。

  “知道了嗎?在我回來前,別做什麼傻事!”

  指著他加重語氣說了這句話後,瑪麗婭跟著侍者走了。

  被留下來的萊爾感到殺氣稍有減緩,不經意地嘆了口氣。

  “也罷,我們就隨便玩一下吧。”

  “好的。”

  露娜莉亞把身子靠緊了。

  手臂上感覺到的身體令人吃驚地纖細,而正因如此,她那稍微隆起的胸部那柔軟的感覺也更明顯了些。

  正想擺脫,卻被那與細細的手臂並不相符的力量緊緊抓住,萊爾很快就放棄了。

  大廳裡適時地流淌起舞曲,水晶吊燈下,身著奇裝異服的男男女女,開始以與他們的偽裝並不相稱的優雅舞步,跳起華爾茲來。

  “萊爾大人也一起跳舞嗎?”

  “我就算了吧”

  雖然他之前也學過一點,但那個老師那時候特別加重語氣說了句“知道了嗎?萊爾不能和除我以外的人跳舞吧?絕對不可能跳的吧!”他毫無疑問跳得很爛。

  “露娜莉亞呢?看起來你有幾分心得嘛。”

  “曾經練習過,但並不算跳得好。”

  雖然找到同道中人有些高興,不過這樣也沒其他事可做。

  正在他們歪著頭考慮時,一曲終了,跳舞的男女們解散了,新的一組組舞伴出現在大廳中央。樂團也稍作休息,指揮正鬆著自己的肩膀。

  “對了。”

  腦子剛想到了什麼,萊爾就握著露娜莉亞的手向樂團的方向靠近。

  樂團是由音樂部的學生組成的。萊爾向負責指揮的學生低頭致意。

  “打擾一下。這位小姐想唱首歌,能給個機會嗎?”

  露娜莉亞即使戴著面具,也能看出她吃驚的樣子。

  指揮看了一眼露娜莉亞,輕輕點了點頭後讓出了指揮台。

  “好,請吧。”

  “可是”

  “或許你不擅舞蹈,但唱歌是你拿手絕活吧?來唱一首吧。”

  “要是萊爾大人這麼說的話。”

  露娜莉亞像是投降一樣嘀咕了一句,走上指揮台,低頭看向樂團。在和演奏班長談論了幾句後,他們準備演奏一篇古典風格的樂章。

  在大廳中央找到伴侶的男女集中了起來。以演奏班長的小提琴為令,音樂奏響了。

  露娜莉亞配合著音樂的節奏——

  “——ahh——”

  露娜莉亞歌聲響起的瞬間,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一起轉頭朝向伴著音樂的歌聲傳來的方向。樂團成員因為茫然失措而一時間停下了彈奏樂曲的手,然後立刻慌忙繼續演奏。指揮被這出乎預料外的歌聲吸引,眼睛一眨不眨地在萊爾旁邊盯著露娜莉亞。

  (久違了,這美麗的歌聲。)

  關於幻想種的“歌聲”有著諸多傳說。露娜莉亞的歌是為夜之子的《暗夜血族》而發,那感覺就像是在晴朗的夜空懸掛的寂靜明月。

  短短一曲終了,跳舞的學生們以熱烈的掌聲獻給這位突然出現的歌姬。樂團成員們也把樂器放到一邊鼓起了掌。

  露娜莉亞在指揮台上僵住了一會,然後她微微行了一禮,從臺上走下。

  “辛苦了。”

  “能得到這樣的掌聲,還是第一次。”

  露娜莉亞小聲地說著,拉著萊爾的衣袖。

  “露娜莉亞的歌聲很美啊。”

  “我承認自己對跳舞很不擅長練習唱歌不過是為了掩蓋這一事實而已。”

  萊爾無法分辨她面具後的表情,但感到她的喜悅,自己也安心下來。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擔任指揮的學生說道。看來是受到好評想要求再來一曲吧。

  “萊爾大人?”

  “嗯。沒關係的哦。就這樣上吧。”

  “那我就不再迷茫了。非常感謝。”

  露娜莉亞一低頭,小步向樂團方向走去。

  在不能跳舞的時候也能享受舞會,在萊爾看來也感到欣慰。

  月夜的旋律再次響起,萊爾閉上眼睛,側耳傾聽。

  瑪麗婭登上了大廳的二樓。

  從天井往下看,充斥著奇裝異服的假面舞會,簡直就像個動物園。

  瑪麗婭被帶到了一處以簾幕分隔的私人隔間,她在假面之後皺起眉頭。

  “歡迎光臨,瑪麗婭小姐。”

  歡迎瑪麗婭到來的是年輕侯爵——威廉·澤斯特。軍閥貴族的挺拔軍裝穿在他身上十分合身,但在這假面舞會舉行的時候,他卻沒有戴上面具。

  瑪麗婭忍耐住嘆氣的衝動,行了一記屈膝禮。

  “得蒙召喚,不勝光榮,澤斯特卿。叫我至此所為何事已經知曉。”

  “我不會把你和其他女人弄混呢——這麼說的話感覺會好一點吧。不過實際上我很想讓你帶我去服裝店,教我怎樣挑選衣服和麵具呢。”

  面對如此粗魯的邀請方式,瑪麗婭難掩憤怒,不過威廉就順勢舉手投降了。

  “我為自己的魯莽致歉。作為彌補,請你喝杯茶怎樣?”

  當然要強行離開是可以的,但若是那樣做的話明顯會在之後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煩。

  瑪麗婭有些粗暴地坐了下來。她對準備好的飲品看都不看一眼。

  “你對準備的紅茶不滿意嗎?”

  “不。紅茶是我喜好的東西哦。加些水牛奶的話才最棒的啦。”

  將紅茶散發的的芳醇香味從意識裡揮除後,瑪麗婭向威廉問道:

  “然後呢?明明是假面舞會卻不戴假面,敢問您有何貴幹?”

  “單刀直入啊。與萊爾君在一起的時間就這麼重要嗎?”

  “明白的話還不趕緊進入正題?還是這種態度的話,是還想臉變紅嗎?”

  “那我也單刀直入——瑪麗婭·海賴。不把力量借給我嗎?”

  “像我這樣的小姑娘的力量也想要嗎?”

  “謙遜——不,該說是掩飾更好吧。你已經在很多企業有著發言權。作為總帥的獨生女,你的存在對海賴財團來說是不可忽視的吧。”

  “是嗎,誰知道呢。”

  就如威廉所說,瑪麗婭已經掌控了自己家族的許多實業團體。而且她獨自開展的業務也不是一兩件了。不過,瑪麗婭還是得裝著沒有實權的樣子,這樣行動起來比較方便。——

  這個男人已經輕易地看穿了嗎。

  瑪麗婭默默地調整了坐姿。

  “——威廉·澤斯特侯爵。你所渴望的是什麼?是怎樣的渴望讓你追求著力量?”

  “我的願望是人人都會有的——‘提高自我價值’這樣簡單。”

  “自我價值?”

  “人的一生,所欲求的不過如此。累積善行,積累財富,渴求伴侶,渴望地位,留下子孫,這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肯定自我的價值——不是嗎?”

  “怎麼聽不明白呢?”

  價值,也就是別人的認識。想要得到認識,被更好地看待是一種很自然的感情。

  沒有價值的人是不存在的。即使有,那也只是沒被看出價值的沒有價值的人。

  “什麼會成為人的價值,它們又是怎樣形成的呢?我想要的,是能夠將人的價值完全運用。是聯絡著我的價值的東西,怎麼樣?就讓我將你的價值變得更高吧?”

  “即便之前那樣嗎?”

  瑪麗婭淺淺一笑。那是拒絕的笑容。

  “我非常滿意現在的我自己。我不想追求更多的什麼。”

  “不要自我欺騙了。現在的你並不滿足。”

  “你這麼說有何根據?”

  “——”

  瑪麗婭顫抖了一下。

  “這是《最後的魔女》艾爾路亞·阿索斯失蹤以後廣為流傳的流言,作為都市傳說也確實存在。是理論,還是咒法,都是一種力量的顯示。瑪麗婭小姐,你對其應該有所瞭解。身為與《魔女》有著很深關係的海賴家一員的你啊。”

  “這就是你的理由嗎?”

  面具之下的瑪麗婭已然理解他的意思。

  威廉·澤斯特,這個年輕侯爵接近自己的目的是——

  “——你想得到萊爾是嗎?”

  “不錯。要說那個現在可能會在誰手上的話,那麼除了艾爾路亞·阿索斯唯一教導過的弟子,《最後魔女的弟子》——萊爾·韋德斯坦以外還有誰呢?”

  威廉的笑容更深了,然後伸出了手。

  “我知道的一些情況。要是我展示給他看的話,他也會想要加入我的吧。你的不滿,畢竟不過是對他的煩惱。把力量借給我。然後我會給你所想要的——一個給世界帶來變革的萊爾·韋德斯坦。”

  這種誘惑,無疑是惡魔的誘惑。是探尋人類隱藏起來的不滿,估量人類靈魂的價值以產生誘惑的效果的竊竊私語。

  瑪麗婭呆望著向自己伸出的手掌。

  要是她握住這隻手,就等於得到了渴望。自己的願望將會實現。這是一隻讓她確信,充滿力量的手。

  “——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威廉驚訝地皺眉,而瑪麗婭並沒停下。她就這樣搖晃著身子繼續著狂笑。

  “呵呵真是的,啊啊,真是的,你真是個滑稽的人,威廉·澤斯特!”

  “是什麼那麼有趣?”

  “我終於知道了哦。我為什麼總是在想‘我總不懂他’了。”

  瑪麗婭以掀翻椅子的氣勢站了起來。

  “首先,我得說似乎能為你所用會很有趣,不過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得到萊爾。只不過是把萊爾推上正軌。”

  “那有什麼不同?”

  “如果不明白的話——”

  瑪麗婭憐憫地眯起了眼睛。

  “——那你一輩子也不會懂得‘女人心’了。威廉·澤斯特侯爵。”

  “呼。”

  在瑪麗婭說完要說的話後,威廉短短地吐出一口氣。

  “我覺得你是與我相似的人。不懈的努力,以及支援那信念的堅強意志不過,那也是囚困你的牢籠呼。”

  威廉再次吐露嘆息,臉上表情一正,像是戴上面具——啪地打了個響指。

  分隔用的簾幕被拉開,許多戴著面具的男子現身了。

  瑪麗婭用鼻子哼了一聲。

  即使戴著面具也能認得出,他們就是之前被瑪麗婭擊倒的貴族少年們。

  “——這不是違反了我們的約定嗎?”

  “我並沒有對萊爾君出手吧?”

  威廉臉色不變地說道。

  面對聳著裸露肩膀的瑪麗婭,戴著面具的貴族年輕人們步步逼近。”算了,等一等。“

  瑪麗婭如此說著,取下了面具。她精心打扮的活潑美貌顯露出來。如此豔麗——帶著嫵媚的笑容。正想抓住她的年輕人們“嗯?”了一聲停在半途。

  “都這麼準備了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吧。”

  把面具放在桌上後,瑪麗婭把右腳踏到了椅子上。她紅色的高跟鞋。纖細的腳踝,以及黑色的長筒襪包裹的小腿露了出來。

  能聽到有誰的喉嚨響了一聲。

  瑪麗婭的笑容加深了,然後捏起垂到膝蓋處的裙邊,慢慢掀起。從膝蓋到那充滿肉感的大腿曲線——有著如此健康膚色的美腿,以如此情色的方式暴露出來,沒有人的目光不被吸引。

  瑪麗婭面對這些興奮的視線,滿足地點點頭。

  “——你們都大飽眼福了是吧?”

  她這麼說著,將裙子拉到適合拔出的位置,將插在吊襪帶上的小型**拔了出來。

  於是,向著發現自己正看著二連發槍口的年輕人們,瑪麗婭無情地扣下扳機。

  隨著輕輕的槍擊聲射出的子彈,擊中了一名年輕人的腿。

  “呱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間後,比槍聲更加響亮的慘叫響起。

  “看到了好東西是吧!這就是報酬!”

  瑪麗婭將倒下的男子作為腳墊,向他們中間躍去。她腿部線條一閃而過,飛踢出腿。瞬間兩個人就被擊倒在地上。

  餘下的兩個人沉默地逼近。瑪麗婭用靈活的步伐閃過他們,然後用手持的小型**的槍把擊向他們的後腦。

  5個年輕人瞬間就倒在了陽臺的地上。

  縱使槍聲響起,有人高聲慘叫,舞會的氣氛並沒有被擾亂。

  樂團的演奏還在繼續,樓下大廳里正演出著各種綜藝節目,所以並沒有人注意到二樓陽臺上發生的騷亂。

  “呼。雖然對他們也沒什麼期待,但結果還是那麼令人失望。”

  威廉低聲說著,站了起來。在未察覺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握住了拔出的劍。

  “你是下一個?”

  咯噠一聲,瑪麗婭將小**對準了他。還剩一發子彈。

  “啊啊,別急。在那之前還得處理點事情。”

  威廉這麼說著,轉向被足踢槍擊後呻吟著的少年。面具歪掉露出面目的是格里姆·斯查頓,他剛才也在那群包圍她的人中。

  “到頭來你還是沒有用呢,格里姆。”

  “請、請寬恕我”

  “有第一次,但沒有第二次了。”

  威廉突然用劍劃過格里姆的脖子。

  瑪麗婭訝然地瞪大眼睛,但傷口很淺,並不是致命傷。

  而且,令人震驚的事情還在後面。

  威廉劍上沾著的血消失了。就像是劍身將血吸收了一樣。

  與此同時,被劃傷的格里姆身體猛然一震。他眼睛裡的光消失了,恐懼的表情也隨之而去。然後,他站了起來,就像是腿上從沒受傷。

  “什麼?”

  其他那些她認為已經昏倒的少年也紛紛站了起來。他們露在面具外的眼睛都失去了意識之光。

  “很好,去吧。”

  在威廉的命令下,少年們向瑪麗婭襲來。

  “咕!”

  對槍口完全不在意的他們不斷向前突進。瑪麗婭不得已再次瞄準腿部開了一槍,但即使命中,也沒能停下他們的腳步。

  “混蛋!”

  雖然要避開他們生硬的動作是很容易,但少年們卻帶給她異樣的壓力。

  “只有五個人的話,就能完全奪取他們的意識。他們不會感覺到痛,不會有恐懼之心。給你個機會投降怎麼樣?”

  威廉向瑪麗婭喊道。

  最近才把仰慕自己的這些人當成人偶一樣操縱,但他的聲音中卻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你、這——!”

  瑪麗婭咒罵著,改變了對策。

  雖然是什麼把戲她不知道,但威廉無疑操縱了他們。她現在的上策是對付那個人偶師。

  瑪麗婭從逼近她的少年們頭頂跳過,在空中翻滾時從裙子邊拔出另一把小型**。

  她毫不手軟地向威廉連開兩槍。

  “騙人的吧?”

  落地後的瑪麗婭,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嘴角發顫。

  威廉用劍擋住了瑪麗婭向他射出的兩發子彈。被壓扁的鉛塊,噹噹地掉在地上。

  “精彩。在那瞬間你竟然能瞄準人體中心。”

  他就用像開著玩笑一般的隨意口吻說道。

  在瑪麗婭被那劍技震撼的時候,人偶們從後方靠近了。

  “不,住手!”

  她發出一聲少女的尖叫,一旦被抓住,就無法以單純的腕力擺脫了。瑪麗婭像無力的小姑娘一樣被按住了。

  “住手!別碰我!放手啊!”

  “——還真是可愛的尖叫呢。”

  悠閒地靠近的威廉,用劍柄捅向瑪利亞的腹部。

  “聽到這樣的尖叫,不知道能讓他做些什麼事呢。”

  “咕、嗚嗚萊、爾”

  吐出幾聲模糊的呻吟後,瑪麗婭昏倒過去。

  威廉對瑪麗婭失去了興趣,在陽臺邊俯視樓下——俯視著舞會達到最高潮的大廳。

  “是的控制這種人數還是第一次。”

  威廉喃喃自語,而他手中的劍——紅色的劍身微光璀璨。鑲嵌在劍柄上的琥珀也正搖曳著光輝。

  向著唱完三首歌的露娜莉亞,萊爾說了句辛苦了。因為她的關係,大廳的氣氛變得更加狂熱和興奮。

  正在他們倆一起去拿飲料的路上,一個身披正真狼皮的,打扮成狼人的假面客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如此楚楚可憐的歌姬啊。能和我一起去喝一杯嗎?”

  和“狼人”有同樣想法的人明顯不在少數,一群人在他身後湧了上來。

  “很遺憾,我不能離開這個人的身邊去其他地方。請容我拒絕。”

  “是那樣嗎”

  “狼人”看了過來。嘴裡還在嘀咕著什麼。

  “是嗎是嗎那傢伙那傢伙那傢伙那麼那麼這麼做就沒有問題了沒有問題了沒有問題了。

  在驚訝的萊爾面前,“狼人”突然向他襲來。

  “嗚哇!”

  萊爾慌忙閃開直奔他鼻子來的一拳。

  就當“狼人”想要準備第二擊的時候,露娜莉亞衝過來把他按倒了。不管怎樣狂暴地掙扎,“狼人”在身為《暗夜的血族》的露娜莉亞的纖手下完全被壓制。

  露娜莉亞用手刀往他後頸上一擊,“狼人”就暈了過去。

  “真、真的打算要殺了我啊”

  “萊爾大人,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露娜莉亞除去面具,向臉色蒼白的萊爾提醒道。

  各種各樣的面具朝向了他們。萊爾感到這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與之前的那些完全不同。

  “殺氣沒有了?”

  有著人偶的眼球的一眾假面客,齊刷刷向前跨出一步。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他他他他”

  “捕捉他捉住他捉捉捉捉捉捉捉住他”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偽裝群體帶著整齊劃一的感覺,像雪崩一樣襲來。

  “嗚哇!”

  萊爾嚇得拔腿就跑,露娜莉亞緊跟其後。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嘎嘎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往出口的方向,門已經關閉了,他們面對的是兩三重的人牆。

  沒辦法,萊爾和露娜莉亞只能掉頭往大廳中央跑去。他們嘗試著從走廊逃脫出去。

  “那是什麼啊他們沒有對我湧起殺意的理由吧?”

  “似乎是被人操縱了。看樣子,感覺和‘傀儡’的魔法有所相似。”

  “‘傀儡’是你的同胞嗎?”

  以鮮血為媒介操縱人心,這是《暗夜血族》所具有的魔法。

  面對萊爾的問題,露娜莉亞面無表情的臉僵硬了。

  “不是不,那不可能的”

  她一副猶豫不絕,不知該做出怎樣的表情的樣子。看樣子似乎她比萊爾還要混亂。

  “總之,現在先逃跑吧——”

  “萊爾爾爾爾爾爾爾!腐爛吧掉下來吧——”

  “抱歉黑茲爾!”

  萊爾把衝過來的屍體——黑茲爾擊倒了。不過,被操縱的人群從走廊那頭越逼越近了。

  萊爾和露娜莉亞衝進了附近的轉角。

  “糟糕了。”

  不管怎麼更換路線,萊爾他們都總被逼回原來的逃跑路線上。

  “他們並不是無頭蒼蠅般襲擊過來的。有人在誘導他們。”

  “誘導嗎?”

  “是的。他們似乎要把我們逼到大廳的展望臺上去。”

  萊爾眼鏡深處的雙眸射出光輝。

  露娜莉亞輕輕睜大了眼睛。

  和前幾天一樣,萊爾就像一下子切換了思考模式一樣,表現出驚人的洞察力。那個平日裡安逸的形象就像偽裝一樣。

  “那該怎麼做?要正面突圍嗎?”

  “不,就這樣順著走吧。如果是誘導的話,他們總會把我們帶到‘傀儡’的施術者面前。”

  萊爾取出鑲嵌琥珀的懷錶,繼續前進。

  就如他所預料一樣,在幾次遭到襲擊改變前進路線後,兩個人踏上了通往展望臺的樓梯。到達展望臺後,萊爾緊緊地關上了身後的門以防萬一。這能稍微延緩偽裝客們追擊的腳步。

  有著並排一圈大理石柱子的展望臺上,響起了萊爾和露娜莉亞的腳步聲。

  和春炎祭一樣,中央有一叢篝火在燃燒。

  在入口相對的一側,突出的陽臺之上,火光照出了倒在那裡的人影。

  “瑪麗婭!?”

  萊爾不自覺地想跑過去——但他突然停住了。

  “果然,想要同時控制這種數量的意識確實很難。將它們狂暴化就竭盡全力了。可以作為下次的參考吧。”

  瑪麗婭躺著的陽臺上,一個高挑的年輕人出現了。這個提著已經出鞘寶劍的年輕人是——

  “澤斯特卿,下面那些都是你的手筆嗎?”

  萊爾瞪著威廉,從喉嚨擠出這一句。

  “是啊,沒錯用這種手段是稍微不太友好了。”

  “你是魔法師嗎?”

  萊爾緊緊握住懷錶。

  威廉搖搖頭,說著“怎麼可能”,然後擡起了劍。

  “是它的功勞。這是把魔劍哦。”

  “魔劍?”

  劍刃染上了紅月般的微紅。劍柄上鑲嵌的琥珀就像纖細的裝飾品,散發著黃昏色的光芒——那是魔力啟發光。

  “魔劍‘操縱人的魔劍’?”

  “不——正確地說,‘是操縱被吸血者的魔劍。’”

  回答萊爾疑問的,是站在他身旁的露娜莉亞。

  露娜莉亞顫抖著身子,凝視著威廉的魔劍。

  “那是‘暗夜之王’曾經揮舞過,因此它的特性是‘吸血鬼之劍’(Dáinsleif)!”(注:Dáinsleif在夏娜中也出現過,是H?gni王的劍,見http://en.wikipedia.org/wiki/D%C3%A1insleif

  http://en.wikipedia.org/wiki/D%C3%A1insleif)

  “似乎上面是這麼銘刻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拿著它!”

  露娜莉亞喊道。那是如同悲鳴般的痛苦慘叫。

  “這是霧之血族所封印的魔劍它應該和我的故鄉一起燒燬了的”

  “哼哼竟然還有活著的霧之血族嗎。命運真令人諷刺。”

  威廉低頭看著魔劍——,如他所說般露出了諷刺的笑。

  “有人給我的。”

  “是誰!?”

  “什麼人?到時候再說吧。”

  威廉不再注意露娜莉亞,看向了萊爾。

  “那麼——萊爾君。如果你不喜歡以前那種問法,那我就換個說法吧。不把你的力量借給我嗎?”

  “你!”

  面對將瑪麗婭作為人質,把許多無關的人捲入後還能說出這種話的威廉,萊爾擡高了聲音。

  “你到現在還想怎麼樣!”

  “我需要你的力量。那麼我就可以將為己所用。”

  “?”

  在這當頭聽到那個流言——不,那並不只是流言。威廉那鎮定的表現,並不像是會輕信謠言的人的態度。

  “你是《最後的魔女》所託付的人。那個——‘思考機關’啟動的鑰匙。”

  威廉將劍尖指向之前昏過去的瑪麗婭。

  “我要你對我宣誓忠誠。如果你覺得困難的話,這把就會嚐到瑪麗婭小姐的血了。”

  “嘖!”

  咬牙的嘎吱聲都能聽見了。威廉說的事裡面還有幾點不明瞭,就這樣點頭了嗎——萊爾正這麼想的那一霎那——

  “不要再弄髒那把劍了!”

  露娜莉亞解放了“霧”。她的琥珀眼射出光輝,瞪著威廉,向他挑釁。

  “還回來哦噢噢噢噢!”

  “呼。”

  威廉收回指著瑪麗婭的劍,面對露娜莉亞的“霧”,發起迎擊。能夠粉碎岩石的“霧”的觸手,被魔劍一揮而散。

  “呵呵。不愧為《暗夜血族》的魔劍。即使是同種的魔法也能對抗。”

  “還回來!”

  露娜莉亞像是乘著“霧”一般在地面上滑動。她以可稱作為“踏霧”的步法瞬間接近了威廉,揮出以“霧”纏繞的手臂。

  霧之手裂風斬過。

  但威廉忽然飛躍起來,然後在沒有立足點的半空巧妙地揮動了劍。魔劍的劍尖劃過露娜莉亞的肩膀。

  “啊,嗚啊啊!”

  露娜莉亞按住肩膀,對落地的威廉施以“霧”的瀑布般的衝擊。

  威廉用魔劍將“霧”之牆一分為二,一躍而出,然後面對睜大眼睛的露娜莉亞,回以劍刃的斬擊。這回是往胸口的左斜斬。

  “果然《暗夜血族》無法操縱嗎。那麼就不得不殺掉你了。不用迷茫了,這就讓你追隨你的同胞去吧。”

  對準痛苦地蹲下的露娜莉亞,威廉揚起了魔劍。

  “永別了,霧之血族的小公主啊——嗯?”

  威廉退後一步,將魔劍一揮。

  高速飛來的貓頭鷹面具被一分為二,落到地面。

  “快住手!”

  萊爾從懷錶的琥珀裡抽出魔力,立刻施放了魔法。

  (——水蒸氣分子運動抑制——提高重力加速度!)

  展望臺上空凝結出了無數冰雹,接著紛紛落下。改變了重力加速度的冰雹,在很短的距離內就到達了可以殺人的速度。

  “哈、哈哈!太精彩了!”

  威廉興奮地揮著魔劍。目力難以捕捉的冰塊,被縱橫無盡的劍斬所擊落。

  “嘖!露娜莉亞!”

  萊爾高聲叫道,再次形成了冰雹。

  “同樣的招數——嘎!?”

  露娜莉亞的“霧”覆蓋了展望臺。雖然還沒到達可以攻擊的濃度,但作為擾亂視線的障幕已經足夠。

  “去吧!”

  向著被霧包圍的威廉,冰雹如彈雨落下。

  啪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堅固的冰擊打在展望臺上的聲音不斷響起。

  “劍——!”

  在灰塵飛揚的攻擊中心,露娜莉亞衝了出來。

  “!”

  微紅的劍刃割裂了灰塵。

  威廉向搖搖晃晃的露娜莉亞接近,臉上帶著危險的笑容。

  “太可惜了,這把魔劍可是十分堅固的!”

  面對向地面垂直落下的冰雹,他以劍作盾避免了致命傷——雖然也不能說他完全沒受傷,察覺到這一點的萊爾,驚歎於他那怪物一般的膽色,並感覺到了恐懼。

  威廉轉身繼續對付摔倒他身後的露娜莉亞。似乎他也警惕著萊爾的冰雹彈。

  魔劍向露娜莉亞揮下。

  露娜莉亞用聚集起來的“霧”阻擋了這一擊。“霧”可千變萬化,有時為盾,有時為踏腳點,還可以變成觸手,這樣勉強可應對神速的劍技。

  萊爾焦急地看著,在近身戰上他無法做出援護。只能在一旁觀望。

  “倒很善於防守嗎——光防守就可以了嗎,霧之血族的公主?”

  威廉揮劍劈斬的同時,嘴裡嘟囔道。

  露娜莉亞的表情僵硬了。

  “你現在能做的事——只有逃跑了吧?”

  “閉嘴。”

  “為什麼不逃呢?逃掉不就好了。就像你曾經做過的那樣。”

  “閉嘴。”

  “”在守護——或者是為他人而戰?算了吧,逃走吧。走吧走吧。

  “閉嘴!””

  露娜莉亞釋放了一條延長臂。具有令人驚訝膂力的“霧”纏繞呈螺旋狀,這是必殺的一擊。

  威廉嗤笑一聲。

  他將魔劍扛在肩上架住露娜莉亞的延長臂,利用體重,順勢向上一揮。

  露娜莉亞的身體浮到了空中。雖然膂力增強,但她的體重看起來沒有變化。

  對著空門大開的少女腹部,威廉用靴子使出一記刺踢。

  嘭!一道恐怖的奇怪聲音響起。

  纖細的身體水平飛過地面,直撞上展望臺的欄杆才停下。

  露娜莉亞沒有發出悲鳴,取而代之的是吐出了鮮血,而她的身體被變形的欄杆卡住了。

  “呼。如此輕易就被挑釁,看來你是想守護什麼東西呢。”

  戰鬥時的笑臉已經消失,威廉像是感到無趣一般嘆息一聲。

  “露娜莉亞!”

  萊爾正想衝過去時,中央的篝火被斬開了,鮮豔的火粉四下飛散。

  跌跌撞撞的萊爾握住懷錶,將火粉吹散。

  “——你是最棘手的一個。能夠使用許多自由度極高的戰術呢。”

  萊爾迅速轉向背後,但右手馬上遭到了衝擊。師傅贈送的懷錶被擊落到地上。

  手腕被扭住,然後下巴被抓住,萊爾完全被束縛了。

  “那個懷錶鑲有琥珀是吧。這樣你就無能為力了。”

  背後的威廉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萊爾感到他的接觸,背上汗毛直立。

  “那麼,讓我們回到最初的問題。萊爾君,把鑰匙給我吧。”

  “你在說什麼——”

  “它是存在的吧?自從艾爾路亞·阿索斯失蹤以後,那個的鑰匙只可能託付給她唯一的弟子,也就是你吧。”

  “師傅消失前,給我留下的只有那個懷錶。”

  萊爾呻吟著,目光投向掉落的懷錶——皺起眉頭。

  掉落地面使它的外殼受損,懷錶的內部結構就那麼暴露出來。但在它內部的,並不是萊爾所知的鐘表構造。

  沒有發條和齒輪,只有黑色的塊狀物佔據了大部分空間。黑色塊狀物之間是一條條轉軸,它們按一定週期閃過青白的光。

  “這不是機械錶這是”

  “咕、咕咕就是那個了。這就是的鑰匙!”

  在瞪大雙眼的萊爾身後,威廉發出了愉快的大笑。

  “呼呼,終於進入正題了。好了,萊爾君,和我一起來吧。”

  “誰要和你——”

  抓著他下巴的手一擰,強行將萊爾轉向身後。在呼吸可聞的距離出現的是威廉那張端正的臉,他那像劍刃一般的藍色眼睛正盯著萊爾。

  “我討厭強人所難。雖然討厭,但卻不得不用。不過,在看到‘那個’以後就沒有改變什麼想法嗎?”

  “‘那個’?你說那個是?”

  “對,那個是——嘖!”

  就像想要接吻一般將臉逼近的威廉,突然放開了萊爾跳到一旁。威廉曾經站立的地方馬上扎入了投擲過來的幾枚匕首。

  “——什麼人!”

  威廉高聲喝道,握緊了拔出的劍。對方在前方對面一根石柱的頂上。

  “閣下如此有問,但卻無名可答——我只不過是名美少女女僕而已。”

  報上名來的人影向著展望臺飄下。飛散開來的火炬所照亮的,是萊爾所知的少女身影。

  “米拉”

  “晚上好,萊爾少爺。”

  瑪麗婭的專屬女僕,有著一頭金髮以及小麥色肌膚的少女將她圍裙邊捏著,行了個屈膝禮。

  “米拉為什麼在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出現了許多像殭屍一樣的人,然後我就上來這裡了。”

  米拉這麼說明著,指了指纏著欄杆邊的勾繩。

  “不必吃驚。我以前不是最擅長爬樹了嘛?”

  望著露出爽朗笑容的米拉,萊爾只能一臉茫然。

  另一邊,被阻礙的威廉那端正的臉上滿是不高興。

  “區區一個傭人也敢和身為侯爵的我作對?”

  “我只回答我主子瑪麗婭小姐的話,閣下。”

  “原來如此。那麼——你就負責到最後吧!”

  威廉手持魔劍開始奔跑。

  米拉與他正面相對。

  “米拉!如果被那把劍劃到的話——”

  在萊爾發出警告的同時,一揮而下。

  米拉以差之毫釐的距離避開了微紅的劍刃,像幽靈一般轉到了威廉背後。

  “什麼?”

  驚愕的威廉趕緊用魔劍防守後背。

  叮鐺哐!

  伴隨金屬摩擦的聲音,火花四濺。

  “真可惜。你的反應太快了。”

  這樣說著的米拉不知什麼時候手上就握住了一把像鞭子一樣的武器。但通常來用皮革包裹的打擊部分,在那裡出現的卻是比剃刀還薄的鋼刃。

  “奇怪的武器不,似乎有所耳聞。聽說海賴財團前總帥有名強悍的護衛。”

  威廉臉上的笑容回來了,他像吟詩一般唸叨著:

  “那個殺手的名號,傳聞中叫做‘刺客殺手’嗎!?”

  “真讓人不舒服啊,侯爵大人?像這樣暴露女人的祕密什麼的。”

  米拉也保持著笑容,揮動鋒利的薄刃。

  那是像鞭子一樣,但卻是危險的鋼之“鞭劍”,它描繪出陀螺的形狀向威廉逼近。

  威廉用揮出一記橫斬以迎擊。

  然而,鞭劍在相遇前變換了軌跡向下落去。它在石頭地板上彈起,薄刃以將從威廉下顎向上穿腦而出的勢頭逼近。

  威廉背後一仰堪堪閃過。

  “哈哈!就像是邪刃妖劍一樣!真是符合殺手的道具!”

  威廉以斬擊作為迴應。

  鞭劍不適合正面對斬,而只要被擦傷就會被操縱——這樣一邊倒的攻防劈斬中,米拉每次都能避開劍鋒。

  “好身法!”

  “過獎了。”

  米拉跳出圈子,揮動鞭劍。柔韌的薄刃將纏繞。

  魔劍與鞭劍嘎吱嘎吱地互相摩擦。

  “——幹得漂亮。”

  “在近代,這是女僕的基本技能。用不著如此過譽。”

  “呼呼,我也想要一個有你這樣劍藝的女僕。只要用這把魔劍讓你順從就行反正還有機會。不過看情況,現在還有要做的事!”

  突然,踏在石板地上的腳步聲響起。

  從展望臺陰影處出現了幾個被操縱的人偶。

  雖然他們有很多機會可以現身。但似乎是為防萬一才埋伏到現在。

  “好了,你該怎麼辦呢,女僕小姐?這樣下去萊爾不就危險了?”

  威廉吹了一記尖銳的口哨。

  被操縱的人偶少年們向萊爾撲去。萊爾擺出防禦的架勢,但在失去琥珀的現在,他無法使出魔法。

  “萊爾少爺!”

  米拉丟下鞭劍,翻身過去。面對襲向萊爾的少年,她用藏在袖口的匕首柄擊打,使他們無法行動。

  “不好意思,米拉。”

  “不——正確地說,要是繼續打下去的話,我並沒有勝算。我一開始就打算打個平手只不過遲了一點。”

  渾身冒汗的米拉巡視著展望臺,臉色陰沉下去。

  展望臺上已經不見威廉的身影,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昏倒的瑪麗婭。

  “他似乎是用我爬上來的繩子逃走的。非常抱歉。”

  “不,我也有責任。”

  懷錶也不見了。它應該是被將它稱為“鑰匙”的威廉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紙擺在那裡。

  “真糟糕。”

  萊爾握著紙片呻吟道。

  “米拉。現在先離開這裡吧。露娜莉亞怎麼樣?”

  “還有呼吸。在下會揹她走的。”

  萊爾點點頭,然後將目光越過王都中央——那裡是盛大篝火所映照的白色伊瑟斯坦城,然後他瞪著西邊的郊外。

  “王都西郊外的多功能廣場軍轄第一造船廠第三工廠場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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