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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小說的快樂寫作法(第五卷)》第5章
  現在是劍開始執筆《蒼色海月黨第四卷》第三章之前——

  天王寺保美在社辦找好位置坐下,用鏡子檢查著自己的頭髮。

  「唉呀。鑽頭卷的卷度不怎麼理想呢。」

  這時,嬌小的青芝零叼著土司麵包衝了過來。

  「不不不不得了了!」

  「慢點,青芝同學,本文收錄已經開始了唷?待會就是劇情高潮的聖誕派對場景了,我可沒空陪你玩偵探遊戲……」

  「學園裡突然出現炸彈恐怖分子了!」

  「你說什麼~!這個溫馨悠哉的校園愛情喜劇《蒼色海月黨》,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那種硬派動作小說啦?」

  「總之,請你過來一下!」

  天王寺保美和青芝零,飛奔到學園的體育館前。

  這是今晩學生會主辦的聖誕派對預定舉行的場所。

  不過,她們無法進入體育館。

  因為體育館被警官隊包圍起來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有個理平頭且穿著黑色運動服的中年大叔,突然衝進學園,一邊說『在此通知各位聖誕節結束啦DEATH』,一邊佔領了體育館。大叔帶了好幾個油桶的炸彈,有幾十名學生變成人質——」

  「大叔是誰呀?」

  「我不知道,但恐怖分子是個四十歲的單身男性,他說他會一直閉關到將聖誕節從這個世界上撲滅為止!據說他好像要求今年一定要讓這個情侶在一年中最會打情罵俏、卿卿我我的聖誕夜中止……」

  而且這些似乎是小說的本篇內容——零這麼說道。

  「咦?進行表上沒有寫到這種事件啊!再說這個世界應該不存在炸彈恐怖分子這種危險的人物呀。」

  「因為老師這次是在沒有架構的狀況下,想到什麼就寫什麼……」

  姬宮美櫻老師似乎遇到了很多事情,而想不出《蒼色海月黨第四卷》的發展;好像是老師內心的那份糾葛,以炸彈恐怖分子的形式,出現在本篇內的樣子……零敘述著自己的推理。

  「實在很難相信會有那種事呢。沒想到姬宮美櫻的潛在意識,會直接在本篇內具現化,帶來嚴重的災害……她那樣也算是職業小說家吧?應該分得清這世界和那世界的區別呀。」

  「大概是因為沒有打好架構就開始寫小說,結果老師自己也感到混亂了吧。」

  「該怎麼做,才能讓恐怖分子改變心意呢?」

  「就是取消聖誕節的活動……」

  「要是那麼做,這本《蒼色海月黨第四卷》的故事就無法成立了呀!」

  「可是,萬一炸彈爆炸的話,事情就更無法挽回了。」

  「對了,如果是主角和無田稼頭央——如果是那男人,應該會想辦法解決這問題吧。就算看起來那樣,他畢竟還是主角嘛!他一定會讓以前被封印住的超能力覺醒——」

  「保美。稼頭央同學他……也是被關在體育館內的人質之一。」

  「你說什麼——!」

  保美的哀號在校園中迴盪著。

  然後零戰戰兢兢地攤開手上享的LOVE筆記。

  上面浮現了新的文字——

  『連水母也無法好好照顧的我,果然是個不知何謂真愛的女人吧。這麼自私任性又無法愛別人的我,竟然在寫愛情喜劇小說。我的小說裡描寫的戀愛,終究——』

  零「啊」了一聲,然後抓住保美的手。

  「……我知道了!保美!」

  「知道什麼?」

  「就是NG詞!當NG詞浮現在這本LOVE筆記上的瞬間,裝設在體育館的炸彈就會爆炸!」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些炸彈和恐怖分子,恐怕是美櫻老師的潛在意識具現化之後的結果。老師目前在自己的世界為了某些事情而煩惱,結果——她似乎對透過自己想像力創造出來的這個世界的存在,感到很深的疑問!」

  「我不是很懂呢。」

  「老師現在正感到動搖,因為她在想:『我無法愛人、不知何謂愛情。所以我創造的運個世界裡,所描寫的戀愛也是……』——不行,再說下去就是NG詞了,我不能說!」

  「啊啊真是的,該怎麼做才好呀?」

  零跟保美擡頭仰望著體育館,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能像這樣子,眼睜睜地看著稼頭央和世界逐漸燃燒殆盡嗎?

  命運的十二月二十四日。

  晚上八點。

  在南堂學園高中部的體育館裡,在妻夫木主持人的帶領下,歡樂有趣的聖誕派對已經開始羅。

  「各位,歡迎光臨~!今晚請大家不用拘束,盡情玩樂;告白被用的男生們,記得別把情緒帶到明天~!女生們也是,今晚就放過男生們,別計較太多-」

  A班和B班的學生們,早已經聚在鷹峰家贈送的巨大聖誕樹旁,用薑汁汽水乾杯;兩班學生聽完這番話後,都發出「噢噢~」的歡呼聲。

  「附帶一提,A班導師古館老師,有些話想要告訴大家~!他說『老師還在念書的時候,日本的高中根本沒有這種美國化的開放性聖誕節活動喔~!要是舉辦這種活動,找不到物件的男女不就很可憐嗎!校園內戀愛的階級差異,只會變得更加嚴重吧!』以上~-他還是一樣,是個昭和腦(注:意指思想老舊古板,跟不上潮流。「昭和」為日本昭和天皇在位期間所使用的年號,時間為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一九八九年一月七日。)的大叔呢~-」

  「各位,古館老師是用親身體驗,在告訴我們『千萬別像我一樣,在青春裡留下後悔喔』!各位要加油啊!」

  B班班長京極,再度穿上學園祭時穿的巨大眼球妖怪的布偶裝,站在妻夫木身旁搖搖晃晃地用假聲這麼說道。

  「謝謝你,古館老師~!」

  「我們!」

  「會跨越過你的屍體前進!」

  「就算今晚告白失敗而痛哭流涕,也絕不會留下後悔!」

  外面明明是氣溫五度的寒冷夜晚,卻有一部分男生異常地熱血沸騰。有七個男生把幹勁用錯地方,打扮成聖誕老人;其中還有五人戴著宴會用的大鼻子眼鏡,叫人看了有些心寒。

  因為對他們而言,告白是女生做的事情。

  在情人節的早上,滿心期待地來到學校;午休時開始感到疑惑,放學後則絕望地用爬的回家;連入場券都沒能拿到的白色情人節早上,是人生中最憂鬱的日子。

  但妻夫木解放了這些男生迷惘的靈魂!

  就宛如分開海洋、帶領人民逃離埃及的摩西一般!

  從戀愛階級差異這個枷鎖中獲得解放、被,摩西引領的那些裝扮成聖誕老人的男生們,接二連三地跑到妻夫木身旁,彷彿在崇拜唯一且一對的神,開始跪倒在妻夫木腳下。咚咚咚咚咚略。

  「妻夫木!」

  「班長!」

  「我們會用行動回報您的恩情!」

  「今晚我將成為王!成為僅限一天的王!然後!女王就是妻夫木同學!」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要向有內涵的女孩子告白!」

  「妻夫木同學!請你跟沒有和母親以外的女性交談過的我交往!請拯救我孤獨的靈魂!」

  「不,請跟純愛主義者的我交往!其實我從前世就開始喜歡你了!」

  「你們很惡爛耶!你們根本沒跟班長講過話吧!班長可是曾經跟我打過一次招呼喔,應該選我吧~!」

  不過!

  「嗯~我比較喜歡自己主動跟男生告白,不然會咽不下這口氣。對不起喔~-」

  妻夫木這麼說道,對於自己解放的人民相當冷漠。妻夫木無論走到哪都是妻夫木。完全按照自己的步調在走。

  先捧高,再重摔——

  棒呆了。真是最棒的雲霄飛車式悲劇。

  正因為這是她無意識中的行為,所以被摩西捨棄、未能被授予「十誡」的聖誕老人軍國,已經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即使一度獲得自由,但倘若沒有再次將自己束縛起來的十誡,便會手足無措,不曉得該如何是好。這就是人類。

  「噢噢,神呀……神為何給予我們這些不受歡迎的男生自由意志,卻又不肯傳授我們愛情呢~!」

  「是聖誕老人啊!是聖誕老人搞的把戲!」

  「如果會這麼痛苦……這麼悲傷……我才不需要什麼愛情!」

  「我要用鮮血染紅那棵聖誕樹,將它變成我的愛情墓碑!」

  「總之先痛扁一頓那個眼球老爹布偶裝吧!」

  「沒錯~沒錯~!聖誕節跟妖怪——根本沒關係吧!」

  「喂,你們別包圍俺啦!欺負妖怪會遭到詛咒喔!」

  戴著大鼻子眼鏡的聖誕老人軍團,墮落成偏激的恐怖分子軍團;只見他們露出憤怒的眼神,拿起掃帚和拖把,追趕著眼球老爹布偶裝。這情景讓人聯想到聖誕老人不停殺人的超邪典電影(CultFilm)《地獄的聖誕老人》。

  啊啊。果然不能給予人類自由意志嗎?

  沒錯。

  對男生而言——所謂的自由,就是被女生甩掉的自由——!

  穿著大衣在體育館角落垂頭喪氣的八雲——

  (她還是沒接電話。劍一直在生氣嗎……沒想到她會連派對都不來。)

  也因為失戀的預感而害怕不已。

  在八雲的身旁,清麿也很難得地無精打采,平時的自信和靈氣,都不曉得上哪去了。

  這是因為,

  「鷹峰小姐沒有來啊~」

  「多多湖小姐也是嗎?劍也沒有來啊。」

  「嗯~…………是怎麼了嗎?」

  唉。

  呼。

  就在兩人像這樣感到沮喪消沉的時候,在聖誕夜裡以拯救為愛飢渴迷惘的青少年為業的救世軍天使出現了!

  「怎麼啦怎麼啦。你們兩人,打起精神來!」

  「有我們在啊。」

  只見茄子穿著彷彿帶有猛毒的死亡金屬風格服裝,宛如來自地獄十三番地的十萬十六歲;還有穿著腹部的鬆緊帶已經整個鬆掉的黑色運動褲、看起來當真十分肥胖的細山田。

  雖然這對搭檔乍看之下,好像會露出宛如鬣狗般歪斜的牙齒,笑著說「我們要把在聖誕節親熱恩愛的情侶通通拖到我們生活的地獄去啦咿嘻嘻嘻嘻」,不過他們雖然外表看起來這樣,今晚卻是真正的丘位元。畢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交到真實女友(雖然是平面)的茄子和細山田,他們的內心就彷彿耶穌會傳教士一樣洋溢著慈愛,認為「沒想到世界看起來是如此閃耀光明」「真想把這份幸福分享給大家啊」。

  「茄子……其實是,那個——」

  「天王寺保美模型的事情嗎?」

  「……是啊。抱歉,我在拿去工廠的途中弄丟了……」

  「沒關係啦!現在的我用北斗四兄弟來說的話,就是託席(Toko)!我會再做一尊給你!」

  「謝謝你……但是,今晚我沒有禮物可以送給劍。」

  「這麼說來,流鏑馬人呢?」

  「……她沒有來……我在執事咖啡廳打工的樣子被她看到了,她相當生氣呢。」

  她發現你在打工的時候,你要是告訴她「我是在賺錢買你的禮物啊,甜心-」就好了呢——茄子這麼說道。

  「涼牙叫我別說出去,而且我也不想被劍知道那種事情。我為了劍這麼拼命喔——要是說了這種好像在炫耀的話……那個,會讓劍過意不去吧?」

  「你在說什麼啊?所謂的女友,要是知道男友為了自己拼命工作,內心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啦!聽好啦,我的凜凜子也是……」

  另一方面,身體宛如全盛期的美國車一般肥胖,但引擎相當纖細的細山田,突然注意到靈氣已經喪失到幾乎不曉得他是否存在的清麿。

  「師父也沒有精神啊。」

  「……嗯,鷹峰小姐沒有來呢……」

  「該不會電話跟簡訊也不通吧?」

  「就是那樣啊~雖然我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但這樣該不會是要分手了吧~因為我其實是隻步行蟲嘛。」

  該說是步行蟲呢,或是不管怎麼噴殺蟲劑驅除,還是會在浴室裡冒出來的蝶蠅呢?之前的我果然是幻影啊~要是名為鷹峰小姐的麻藥失效了,我立刻就原形畢露,變成一個武力20智力15魅力3的廢材武將啦。今川氏真還比我好一點,至少他有蹴鞠這項特技呢。

  「這樣一點都不像師父啊。師父必須相信自己的女友才行。」

  「嗯~說得也是~」

  「師父。就算是要迎接GAMEOVER,但這麼重大的活動,鷹峰老師應該不會默不作聲地放你鴿子吧,她不是那種人啊。」

  「嗯~可是,她是個經常在睡覺的人啊……她說不定是在呼呼大睡唷?」

  「……或許是病倒了也說不定啊。」

  「啊……一對、對喔。最近天氣又很冷……昨天早上溫度還是冰點下……她該不會……!」

  「「跑啊師父!去吧師父!前往女友在等著你的家吧!」」

  茄子跟細山田從左右兩旁搭著清麿的肩鼓勵他。

  「師父!與其不去而後悔,不如去了再心碎吧!」

  「就是說啊,清麿。多多湖跟劍不同,是個老實且溫柔的人。如果你不記得跟她起過什麼爭執,那很有可能是她遇上麻煩了。」

  八雲也替清麿打氣。

  「我、我知道了~說得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逃避呢~必須主動出擊才行。」

  「說得沒錯!畢竟今晚是不用拘束的日子啊,師父!」

  「鷹峰老師也是聖誕派對的參加者啊。所以就算在體育館外面,派對一樣持續著。」

  「直到午夜十二點啊!」

  這兩個傢伙,自從交到遊戲裡的女友之後,身為人類的能力突然上升了啊……八雲這麼心想。清麿原本快恢復到初期狀態,但也鼓起了勇氣。相比之下,自己呢?一想到這點,八雲就覺得難受。

  「謝謝你們。我直到最後,都會繼續扮演鷹峰小姐理想中的石切清麿!我走羅~」

  清麿前往鷹峰家。

  「我們之後繼續進行丘位元活動吧,胖志!」

  「哪裡有為了追求愛在旁徨迷惘的少年少女啊~就是這樣。」

  那種語調很像妖怪在抓小孩的叫聲耶——八雲這麼心想。

  「終、終於到聖誕夜了?我到現在還沒辦法破壞『小玉』……」

  市古抱著膝蓋,在會場的聖誕樹下呻吟著。

  她的腳邊放著三白眼的青蛙型存錢筒「小玉」。

  存錢筒裡面塞得滿滿的,因此沒辦法從腳底的小型取錢口把錢拿出來;但這又是市古充滿回憶的物品,市古實在不忍心破壞它,覺得太浪費了。

  就在市古煩惱著該怎麼辦時,已經到了聖誕夜。

  (嗚咦咦……我到底在做什麼呀?)

  涼牙站在那樣的市古身旁,穿著正式到像是走錯地方的燕尾服(只不過是個矮冬瓜),右手捧著異常大把的玫瑰花束,然後左手抱著一個大箱子,裡面裝有他自誇是「說到女孩子會開心的禮物,就只有這個!太完美了!」的聖誕禮物。

  「嗨!打起精神來YO!」

  涼牙用輕薄的笑容這麼說道,並坐了下來。

  「涼牙先生總是很有精神呢。」

  是因為還有點相信涼牙=輕薄男的說法嗎?市古的視線難得地有些帶剌。

  「今、今晚我帶了禮物要送給柚那YO!我不不不求任何回報,請你收下吧!」

  涼牙像是用扔的一樣,將花束贈送到m古手中;那模樣簡直像是在比賽開始前,偷襲對方的犯規摔角選手。不過涼牙並非在恐嚇市古說「敢反抗我的女人,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他只是反常地想鼓起勇氣,而有些慌張罷了。

  「咦咦?送給我的?」

  「你你你要是推回來的話,我、我就——立刻去跟劍姐下挑戰書,成為屍體!請你收下!」

  「咦咦咦咦咦?但我沒有理由收下這束花呀……」

  「玫瑰只是招呼而已!這個才是禮物!」

  用充滿聖誕風味的華麗緞帶和包裝紙包裝起來的那東西,是個非常沉重的木箱。

  長度大約快一公尺。

  涼牙硬是將箱子塞給市古,讓市古的手差點脫臼。

  好重。非常重。

  「這這這這麼大的禮物,太不好意思了,我不能收!而且好重!裡面究竟裝了什麼呀?」

  「那那那是……那是因為這箱子裡,裝滿了我對柚那的心意啊!」

  「啊嗚嗚!我有那麼重嗎?」(注:此處的「心意」與「重」原文發音皆為「ぉもぃ」。)

  「沒錯沒錯,女孩子看起來很輕,其實意外地重……不是啦!不是『重』,是『心意』!」

  「雖然感覺音調有微妙的不同,但我不是很懂。」

  「啊啊真是的……話說回來,柚那,那隻青蛙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要送給男人的禮物?你已經有心上人了?」

  「很重的人?不是啦。這並不是要給細山田同學的禮物。」(注:此處的「心上人」跟「很重的人」日文發音相近。)

  「為什麼從剛才開始,就覺得對話一直牛頭不對馬嘴AH?」

  「嗯~大概是因為涼牙先生一直沒有正眼看我的關係。你一定是不想被我看出自己的陰險企圖,才會不敢和我對上視線!」

  「我是太害羞了,不敢跟你對上視線LA!」

  「真可疑。你看起來只像是個奸詐的人。」

  「請叫我SHY男孩BA!」

  「歉意……?你究竟要為什麼事道歉呢?啊!涼牙先生,你該不會企圖等下要對我做什麼不好的事……?」(注:「SHY」發音與日文「歉意」相似。)

  兩人的對話一直牛頭不對馬嘴,讓這場對話結束的,是一年A班引以為傲的。

  「喲,市古同學!怎麼,流鏑馬學弟也一起啊!」

  「一年A班聖誕節救世軍,前來拯救被拋棄在這大都會的夜晚之中,渴望愛情、內心枯竭、四處徘徊的少年少女,就是這樣。」

  「市古同學,你的表情很灰暗喔!要是有什麼煩惱,就告訴我們吧!我們會實現你任何願望!」

  「……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就是這樣。」

  「雖然我不是很懂,不過謝謝你們!」

  慢點。為什麼會變成這種發展啊?涼牙有些驚慌失措。

  「那麼,兩位救世軍。能請你們幫忙在不破壞這個存錢筒『小玉』的狀況下,把錢從裡面拿出來嗎?」

  雖然腳底有小型的取錢口,但裡面塞滿太多硬幣,錢拿不出來;市古這麼說道。

  「我想把這些錢拿來買送給爸爸的聖誕禮物。」

  「柚那,只要打破就行啦!」

  我得有所表現才行!涼牙鼓起幹勁,一把抓住「小玉」,氣勢洶洶地揮舞到頭上。

  「咿咿咿咿咿咿咿————!」

  眼看小玉就要慘遭分屍——淚眼汪汪的市古慌了起來。

  「喂,且慢,流鏑馬!不能把它摔破啊!」

  「就是那樣。」

  抓。

  救世軍搭檔抓住涼牙的手臂,迅速地救出「小玉」。

  「為什麼啊?我會再買一個一樣的存錢筒給柚那LA!」

  「夠了,你根本不懂啊,流鏑馬!一直很珍惜的物品,上面是寄宿著靈魂的喔!是沒辦法那麼輕易破壞的!市古同學是為了這點感到心痛啊!」

  不愧是原型師。「說說說得沒錯!」市古不禁紅了臉頰,點頭同意。

  「原來是這樣嗎……原來我是個以為什麼都能用錢解決的惹人厭有錢人嗎?」涼牙大受打擊,低聲呻吟。他連忙將「小玉」交給茄子和細山田。

  「你知道就好啦,知道就好!」

  「……這樣就行了。」

  涼牙在內心發出絕望的哀號。嘎啊。只有柚那跟茄子的距離越來越接近(肥胖的細山田先排除在外),我成了反派……?我果然是那種角色嗎?

  「有可能嗎?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呢,兩位救世軍。」

  「OK啦,交給我們救世軍吧!市古同學真幸運呢!我現在穿的這件黑色大衣,跟NEO(尼歐)在《駭客任務(TheMatrix)》裡穿的是同款設計,裡面裝備著模型工作用的七項道具!」

  嘩啦……一臉壞人樣的茄子咧嘴露牙地笑著,並掀開大衣,只見大衣底下有彷彿能輕鬆切開孕婦肚子的尖銳筆刀、似乎能將臼齒連同活著的神經細胞一起切削下來的刻磨機、好像可以用來削掉人皮讓骨頭露出來的銼刀、以及拿來堵住眼睛和鼻子似乎很一的石粉黏土、和散發出化學藥劑臭味的保麗補土;這些「開膛手傑克的七項道具」——不對,是「模型造型的七項道具」,在大衣底下冒了出來。

  「快看,茄子又做出詭異的行動了。」

  「噓!不可以跟他對上視線!」

  「會被他切割的!」

  茄子股又在周圍的女生之間暴跌,但本人完全不在意。

  「咦咦咦!原來那須同學你……是造型師……是嗎?」

  「沒錯!好啦,胖志。拜託你壓好『小玉』羅!」

  「我瞭解啦。」

  細山田將「小玉」翻轉過來,固定在地板上;茄子用筆刀「咚咚咚」地在「小玉」腳底畫出切口,然後拿出用環保的充電電池eneloop驅動的刻磨機,嘰嘰嘰地轉動,將腳底部分整個「啵」一聲地從「小玉」的本體上切割開來。這有如神助的手術所花費的時間,僅僅三分鐘。簡直可說是擁有神之手的茄子。創造奇蹟的模型醫師。這麼說來,提到一年到頭都穿著黑色大衣、有點像是變態的神醫,就是那位人物了。請多關照啦,怪醫前子。

  「本大爺大勝利!這麼一來,就有滿滿的大鈔零錢啦!」

  市古感激不已。

  「謝謝謝謝、非常謝謝你!但是、那個,底部脫落了……」

  「別擔心!我會製作一個可以好好蓋住底部的橡皮蓋子給你,放心吧!」

  「……應該下週就可以拿給你了吧。」

  「啊啊啊……神呀……非常感謝您送我這麼美好的聖誕禮物!」

  市古更是感激到忘我了。

  「「我們是聖誕節救世軍!不用道謝!和大家分享我們的幸福!」」

  涼牙大受打擊。

  我輸了……!外表明明是我壓倒性地勝利,我卻徹底敗給了茄子……!

  (我只想到要打破柚那珍惜的存錢筒,再買一個新的給她……我只會用錢來解決問題……但茄子那傢伙,不但保全了存錢筒,也順利拿出裡面的錢……真是太環保了。對於被「真浪費幽靈」附身的柚那而言,簡直是理想中的男人……)

  在涼牙垂頭喪氣的時候,主持人妻夫木和眼球老爹站到臺上,這麼宣言:

  「各位同學,玩得還開心嗎-那麼~宴會也到了最高潮的階段呢!從現在開始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禮物時間——!」

  「大家行動吧。尤其是各位男生,這可是一年才一次的機會啊!拿出勇氣吧!別害怕結果!付諸實行的人都是勝利者啦!(假聲)」

  而且我還偷跑了?涼牙完全陷入喪家之犬模式。

  「就是這麼回事,我彈手指之後,就熄燈羅!附帶一提,我們會逮捕色狼喔~-」

  啪咻!

  就在妻夫木彈手指的同時,體育館的燈光熄滅了。

  只剩下幾根插在蛋糕上的蠟燭火焰,在桌上亮著燭光。

  不知是妻夫木還是眼球老爹的興趣,體育館內播放的BGM,換成九〇年代的必點情歌,也就是SPITZ的「Cherry」。

  「哎哎,眼球?我之前就在想了,『cherry』其實就是處男的意思呢,啊哈哈-」

  「才不是咧妻夫木!」

  砰咚——眼球老爹用身體衝撞妻夫木的屁股。倒不如說是用眼球衝撞。

  「你好好想想,你那樣漫不經心的一句話,會讓多少少年無法重新振作吧!倒不如說你是瞧不起SPITZ嗎?混帳!(假聲)」

  「對不起~-」

  ……這選曲似乎是眼球老爹(裡面是身為女生的京極同學)的興趣。

  「太暗了,不知道那女生人在哪啦!」

  「算了,就當在吃黑暗火鍋,把禮物送給遇到的女生好了。」

  「不是吧,應該要在這片黑暗中找出自己展意的女生才對。」

  「我們也可以主動跟男生告白吧!」

  「對呀!得快點找到人!」

  附帶一提,距離閉館還剩三十分鐘~!妻夫木在旁煽風點火。

  雖然俺今晚也很想努力打拼一下,但就俺一個人的話,連布偶裝都脫不掉啊!眼球這麼感嘆著。

  就在這期間。

  穿著運動服、而且全身溼透的劍,搖搖晃晃地開啟體育館大門,像是快倒地一樣地進來了。

  不過,館內是隻有燭光亮著的黑暗空間,而且大家正熱中於尋找自己屬意的物件,七嘴八舌地說著「還剩2分鐘」「還剩13分鐘」「找不到人啦~」

  還有人開啟掌上型遊戲機DSP,說著「跟凜凜子約會的時間到啦!」雖然其中也混雜了這種意識飛翔到彼端世界的傢伙,總之現在可不是在意別人的時候;倒不如說根本暗得看不見人。

  遲到很久又沒人注意到的劍,只好坐到位於體育館角落的倉庫室門前,一邊哆嗦著「好冷……」一邊蜷縮起身體。

  結果,劍當然不可能用魔法讓已經死掉的水母復活。

  等劍回過神時,她已經搭計程車飛奔到位於灣岸道路邊的熱帶魚店、水族店了。

  她想至少要送活的水母給八雲當禮物。

  但是,不只是蒼色海月,所有水母都已經售磐。

  『因為飼養水母真的很困難啊。我們這邊在幾年前曾經流行過,但幾乎大部分的客人,都放棄在家裡飼養水母了,大概是覺得一直害水母死掉很可憐吧。所以我們很少進水母的活體呢……你的情況如何?養得還順利嗎?』

  聽到店員這麼說的劍,搖搖晃晃地離開店裡。

  下次回過神時,劍已經將運動褲捲到膝上,在冬天的海中默默地尋找著水母。

  雖然蒼色海月只有南方的海洋才有,但如果是海月水母的話,也會出現在這附近的海里。不過,雖然夏天快結束時,到海邊可以發現許多海月水母;但目前這種季節,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

  太陽下山時,海水也跟著變涼,且開始起浪,劍變成了落湯雞。

  身體彷彿快結凍一般。

  空腹跟寒冷,讓劍的身體顫抖個不停。

  倘若是肉體的痛苦,無論有多痛,劍都能忍耐;但劍無法忍受內心的痛楚。

  (即使做這種事,水母也不會復活。我是打算把死掉的水母藏起來不讓八雲知道,然後將新的水母放進魚缸,來朦混過去嗎?那樣不行啊。)

  只能跟八雲坦白,就算會因此被拋棄,也是無可奈何的……就在劍這麼下定決心時,派對已經開始了。

  全身溼透的劍就這樣招了臺計程車,前往學園。

  然後現在兩手空空地坐在倉庫室前面。

  「……好冷……」

  她猛然擡起頭來,只見八雲就站在眼前。

  不過,

  「嗨、嗨……」

  八雲也一臉鬱悶的表情。在執事咖啡廳碰面之後,兩人的關係一直很緊張。而且——

  「……你什麼都沒準備嗎?」

  「是啊。」

  「……要送我的聖誕禮物呢?」

  「啊、啊啊……沒有。」

  說不定八雲會在那間執事咖啡廳打工,是為了賺錢買送給自己的禮物……劍也曾經有過這樣的甜蜜妄想。

  不過,妄想終究只是妄想。

  為了飼養水母而手忙腳亂的自己,感覺實在很悲慘。

  劍開口說道:

  「哼、哼。還真巧啊。我也沒準備要送你的禮物。畢竟只是暫定男友嘛。」

  「不可以,絕對不能變成那種鬱展開!」

  在聖誕樹的陰影處觀察兩人動靜的市古,依序抓住涼牙和救世軍搭檔的頸背,激動地說著「得想個辦法才行!」

  最近的自己到底在煩惱什麼呢……要是放置不理,那兩人立刻就會吵架然後分開。不坦率的劍,和遲鈍的八雲。在這種時候,更應該協助他們才對。為了讓他們和好,應該更早採取行動才對。明明是自己害八雲弄丟模型的……

  市古非常後悔。雖然現在不知為何,胸口的角落依然有股剌痛感;儘管如此,市古「不想讓他們兩人分開」的願望也是千真萬確的。

  「今晚石切同學和鷹峰老師都不在,必須靠我們想點辦法才行!」

  「柚那,你說要想辦法……要怎麼辦啊?那兩人自從在執事咖啡應碰面之後,就一直在吵架對吧?這表示時候到了吧……咦,等一下!那不就是我害的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涼牙先生?」

  「介紹執事咖啡廳的打工給與的人,就是我YO!因為那傢伙說要送模型給姐姐當禮物,需要五萬元……」

  「是是是你邀請與同學去打工的嗎?你你你為什麼沒有告訴小劍這件事呢?」

  「……要是被劍姐知道我讓她男友在執事咖啡廳那種輕浮的場所打工,姐姐一定會發親的……」

  啊啊真是的,涼牙先生為什麼那麼沒用呢!市古揚起眉毛,勃然大怒;儘管如此,也只有小公雞程度的魄力。不管她怎麼生氣,似乎都無法成為母雞。

  「但是與同學今天是空手來的呢。那個模型上哪去了呢……」

  這時救世軍搭檔做出了決定性的證言。

  「與的模型是我們答應幫忙製作的。不過那像夥說他弄丟了。」

  「……他明明那麼拼命,卻不小心弄丟了,還真是奇怪呢。」

  「那麼,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在茄子將完成的模型原型交給與之後,市古和八雲在路上衝撞,然後八雲說他弄掉了「手錶」——

  事情果然跟市古隱隱約約察覺到的一樣。

  (明明可以更快把事情弄清楚的,為什麼、為什麼我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一直在逃避與同學呢?)

  因為八雲不肯告訴自己「實話」。

  因為他劃清了界線,像是在說「跟你的關係只到這邊為止」。

  你跟劍不一樣——被他這麼斷定了。

  朋友跟女友是不同的。明顯不同。反倒應該說,必須是不同的才行。

  那是理所當然的現實。

  遲早有一天——在「暫定」這兩個字被解除的時候。

  三人組就無法像之前那樣一直是三人組了。

  有一個人會淘汰。

  不對。從八雲劃清界線的那個瞬間起,就有一個人……自己已經快被淘汰了。

  為什麼呢。

  為什麼會感到這麼悲傷呢?

  (……我……該不會……我……)

  難道說……

  不。

  比起那些,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在派對的企劃決定之後……小劍為了給與同學一個驚喜,在自家飼養起水母。她說想把水母魚缸當成聖誕節的驚喜禮物。但小劍最近一直很慌張,說水母沒什麼精神……她很傷腦筋……但最近跟與同學之間的氣氛又比較緊張……她大概無法跟任何人商量。」

  那麼,看她那麼沮喪的樣子……該不會是水母全滅了吧?茄子這麼說道。

  「流鏑馬本家主張『會諂媚人類的貓狗是怠惰的象徵J,從不飼養寵物的。對姐姐而言,所謂的動物是異種格鬥戰的戰鬥對手。連金魚都沒飼養過的姐姐,怎麼可能有辦法飼養水母這種怪異的生物。她一定是飼養的方法太粗魯,讓水母全滅了吧。」

  涼牙這麼說。

  啊……市古出聲說道。

  「這麼說來……夏祭時撈到的金魚,她也說才養了三天,金魚的狀況就不太好……現在是交給與同學,放在店裡的魚缸飼養。」

  「我可以猜到姐姐的行動模式。她八成是一邊說『生物只要有喂飼料就行了』,一邊投下大量的飼料,把水弄得賴兮兮的;或是一開始準備的飼養組合,原本就缺了什麼東西。或是兩者皆是。」

  「這次有鷹峰老師幫忙組裝,剛開始飼養時,暫時是沒什麼問題的樣子……或許是之後無法維持下去。」

  話說,飼養水母的方法,大概只有與那傢伙才知道吧——涼牙這麼說。

  就是說啊~畢竟跟養魚不同嘛——救世軍搭檔這麼說。

  也就是說,八雲跟劍為了讓對方高興,都選了自己不擅長處理的東西當禮物;而且為了送這份禮物,兩人都非常努力。然後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失敗了。關於八雲的失敗,在路上跟他衝撞的市古也要負起責任;至於劍的失敗,最根本的開端在於涼牙;是涼牙造成劍跟八雲會起爭執的原因。

  看來無論如何,都必須由在場的成員,想辦法補救兩人的關係才行。

  一行人圍在一起,悄悄商量著「該怎麼說明?」

  不過就在他們討論的期間,劍一言不發地站起身,試圖從八雲面前離開。

  八雲也沒有試著挽留劍。

  「不不不不得了了!必須爛住那兩人才行……!」

  我……我們從沒見過女友在約會中默默回家的事件啊……害怕地這麼說道的救世軍不用說,涼牙也一樣束手無策。

  但是……!

  「什麼什麼?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嗎~-」

  「市古!眼球老爹來幫你啦!(假聲)」

  對了!

  市古等人還有A班B班合作班長搭檔在啊!

  而且這個妻夫木是自由奔放旁若無人,另外一個則是妖怪!

  「我之後再慢慢說明!請兩位現在立刻爛住與同學和小劍,別讓他們走掉!」

  「「瞭解~-」」

  之後市古——妻夫木——眼球老爹的三人制軍團,默契十足。

  首先,由妻夫木瞄準站在倉庫室門前的八雲,邊說「看招~-」邊從頭用力衝撞下去。而且她還一邊用左手抱住八雲,一邊用右手像是在潑啤酒一樣,將礦泉水從八雲的頭上澆下去;這招真是卑鄙到極點的犯規技巧。運動稍嫌不足的八雲,就這樣「咦咦?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很輕易地被推進倉庫室裡。

  一直追在妻夫木後面,偶然目擊到這個衝擊瞬間的殺人聖誕老人們,

  「啊啊啊啊啊,我們的班長對與展開攻擊了!」

  「意外地是白色內褲啊!」

  「問題不在那裡吧!」

  「雖說是暫定交往,但與明明已經有流鏑馬同學了啊……感覺會變成修羅場!」

  開始編織起滿是妄想的奇怪故事。

  心想(已經結束了……結果我還是無法變成為愛付出的女人)而準備回家的劍,「還真吵。究竟是怎麼回事?」就在她轉頭看向倉庫室的那個瞬間。

  茄子、細山田和涼牙從劍的旁邊冒了出來,「嘿咻、嘿咻」地搬了個巨大的東西過來。那東西正是徹底消除氣息、擬態成等身大布偶的B班班長=眼球老爹。

  「那個沒有漏洞的姐姐難得地分心了!趁現在!」

  三人吆喝著「好,丟吧~嘿!」一起將眼球老爹扔向劍的背後。

  「唔,真詭異……妖怪變化?」

  雖然劍試著迅速對應,但她揮出的拳頭衝擊被巨大的眼球墊給吸收,然後身體整個被眼球包住了。受歡迎道場的門徒三人,就這樣將劍連同眼球一起推著滾。

  滾滾滾。

  把頭昏眼花的劍推入倉庫室的同時,門徒們再度扛起眼球,「嘿咻、嘿咻」地趁被劍殺了之前,逃離現場。然後在弄溼八雲的同時,自己也整個人淋溼的妻夫木,說了聲「嘿嘿,很順利呢-」並用舌頭舔了舔嘴脣,一邊用匍匍前進爬出倉庫室。將八雲和劍留在室內之後,倉庫室的門就被關了起來,並慎重地鎖上。

  殺人聖誕老人軍團並非偶然而是必然地目擊到那個妖豔又全身溼透的妻夫木。

  「慢點。班長跟與,到底在倉庫室做了些什麼——」

  「妻妻妻夫木班長全身都溼透了——」

  「那看來開心又滿足的表情是怎麼回事!那溼答答的舌頭是怎麼回事!」

  「她該不會吃了與吧——?」

  「畢竟是那個自由奔放的妻夫木,有可能!」

  「倒不如說,打從一開始,派對的目的就是為了這個?」

  「噢噢我懂了。因為今晚說好可以儘量放肆,所以流鏑馬也不能發動制裁!」

  「怎麼會這樣……第三學期有得瞧羅!」

  他們又開始各自叫喊著荒謬的妄想。

  先不管那些,市古趁其他人實行作戰的時候站到臺上,深深地吸了口氣;為了讓學生們撤退,只把劍跟八雲關閉起來,市古開始說道:

  「不得了了,剛才收到學生會的通知!有恐怖分子在這間體育館設定了炸彈!」

  咦咦咦咦咦咦!學生們都發出哀號。

  市古活用她在學園祭已獲得證明、充滿魄力的演技,她的臺詞具備著逼真的真實感,學生們一邊說著「我想這一定是天堂老師的惡作劇啦。」「那老師對聖誕節好像有什麼私人恩怨呢。」「但市古同學看起來又不像在說謊。」「先逃再說嗎?」「這是趁亂跟男友私奔到鎮上的好機會唷!」一邊陸續地逃離體育館。

  「那麼,請大家快點到外面避難!聊天聊到一半的同學,雖然很不好意思,但請你們到外面再繼續聊!」

  市古用彷彿別人一般的威嚴語調,俐落地指揮著學生;只花三分鐘就漂亮地讓學生完全撤離。

  涼牙等人心想(她什麼時候編了那麼詳盡的理由?)而對市古感到讚歎不已,但市古其實有個底。

  就是劍將寫到一半的原稿當成「中途報告」,用電子郵件傳送給心夏時,原稿的檔案也會傳送給市古。換言之,市古是把《蒼色海月黨第四卷》的草稿裡發生的炸彈事件插曲,直接拿來套用在這邊。

  市古接著跑到倉庫室門前,告知兩名被害者捏造出來的事件。演技仍然是一樣逼真。

  「不得了了!我想兩位應該有聽見,有人在體育館設定炸彈!」

  你說什麼——門的對面傳來劍的聲音。

  『難道是真的嗎?小柚!』

  『大家沒事吧?』

  「明天早上防爆小組會來處理,在那之前,請兩位在裡面待機!」

  『小柚?為、為什麼只有我們要在倉庫室待機?』

  「在你們兩位離開體育館的瞬間,炸彈就會爆炸!聽說是那樣的機關!所以在拆除掉被設定的炸彈之前,請你們絕對不要離開現場」

  『等一下!為什麼會挑上我們當目標啊!』

  「說不定是嫉妒兩位恩愛模樣的愉快犯在惡作劇,但怕有什麼萬一,還是請兩位別亂動!兩位明白吧,等處理完畢之後,我們會從外面開門。請兩位絕對不要動喔!」

  『什麼……!小柚走出去不要緊嗎?』

  『哎,市古同學。這是開玩笑的吧?是那個自由奔放的班長為了讓大家嚇一跳,才這麼做的吧。』

  「並不是!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只要有可能是真正的炸彈恐怖分子,就不能讓兩位出來!!」

  劍跟八雲就這樣被關在陰暗又狹窄的倉庫室裡面。

  *

  劍坐在狹窄又陰暗的倉庫室角落,跟八雲保持了一段微妙的距離。

  牆壁靠近天花板的部分,開了一扇通往操場的小窗戶。

  小窗戶的尺寸高二十公分,寬五十公分,沒辦法讓人爬出去。而且,假如想從這扇小窗戶逃離,炸彈大概就會爆炸。

  「……都都都是因為我寫了那種小說,才會發生這種事件!」

  劍忽然想起自己在出道作《魔法小雞!》裡,讓強盜角色登場之後,在現實中的鎮上也發生了強盜事件。

  ——我在小說裡寫的事情,會變成現實——

  因為最近都沒發生那種偶然的一致,所以劍已經忘了;但這次的情境實在太過相似。這場騒動的原因,會不會是自己讓炸彈恐怖分子在《蒼色海月黨第四卷》裡登場的關係?

  「雖、雖然我精通十八般武藝,包括柔道空手道長刀劍法鎖鎌等等的……但飛行道具或炸彈那種缺乏武士道覺悟的武器,並非我的專長啊……!」

  雖然劍又開始冒出奇怪的發言,但八雲已經察覺到(八成是市古同學他們在計劃些什麼吧。這是整人活動啦。)他提起幹勁,心想(在這種時候,我更應該振作一點!)而打算抱住劍的肩膀……

  「劍。冷靜一點啦。」

  「別靠近我!(啪)」

  「等等。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生氣啊!」

  「反正你只是個連我的禮物都沒準備的失格男友,為什麼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想對我溫柔,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劍像這樣發著前後文根本沒有關連的牢騒,接連地迎擊八雲接近自己領空的手。

  「劍。這是整人活動啦。我們又被捉弄了啦。」

  「……捉弄?」

  「喏,學園祭的時候,多多湖小姐和市古同學聯合起來騙了我們對吧?那兩人又想幫我們和好,才會演這齣戲啦。」

  「你斷言得太隨便了。漂流到無人島的時候,你也說是小夏的陰謀,結果我們那時是真的遇難了不是嗎!」

  「咦?我說過那種話嗎?」

  「……而且今天根本沒看到多多湖前輩的身影。如果前輩在的話,應該可以臨時想出這種程度的故事;但這對小柚來說,是不可能的。」

  「多多湖小姐確實是沒來。不過……」

  「聽好了,八雲。我寫在小說裡的事情,會在現實中發生。這一定是天王寺保美的詛咒!」

  「慢點。你到底寫了怎樣的原稿啊?《蒼色海月黨》是溫馨的校園愛情喜劇吧?」

  「那個、是因為,我為了很多事情在煩惱,結果就寫成有炸彈魔登場的鬱展開了」

  「為什麼啊?」

  「……因為,我本來是打算從今以後要成為替男友付出一切的女人……」

  「咦?」

  「哼、哼。我沒義務告訴根本沒看過輕小說的你!」

  「我至少有看劍寫的小說啊。」

  「你只是為了配我,才勉強看的吧。如果你真的喜歡看,除了我之外,應該也會看其他作家的作品吧?」

  唔……要是能把前子幫忙製作的模型原型當禮物送她的話……八雲這麼心想。

  不過,先稍等一下。

  「等等……每次我在聊海生無脊椎動物的相關知識時,劍也總是很敷衍地聽過就算了吧?」「哼、哼。因為那種事情你說再多次,文科的我還是無法理解啊。」

  「你說什麼?關於水母的知識,你稍微記得一些也無妨吧。」

  「……我不懂有關動物的事情。看來我們居住的世界終究不一樣。」

  我是個會輕易害死水母的粗魯女人啊……劍在內心感到沮喪。

  沉默持續了約三分鐘。

  不過,在重複幾次深呼吸之後,劍也逐漸冷靜下來了。

  (唉呀?對了,我寫的原稿,應該也有轉寄給小柚才對。小柚會不會是按照那分原稿編造事件的?)

  怎麼,原來是演戲啊。話說回來,總覺得我們每次都受騙。

  嗯?對了!

  (這是跟八雲和好的難得機會……)

  就假裝沒注意到這是演戲,黏著八雲跟他打情罵俏、恩恩愛愛吧。

  雖然平常的我是一個可怕的女孩子,但遇到炸彈恐怖分子的話,即使可愛地露出害怕的模樣,也不會成為流鏑馬家之恥。

  小柚賦予我的這個機會,就讓我有效地活用吧!

  沙沙……

  劍一邊裝出不高興的樣子,一邊將肩膀靠向八雲身旁。

  「這這這看起來似乎真的是炸彈恐怖分子啊。我們說不定很快就會永別羅,八雲。」

  「你還在說那種話啊。」

  「啊啊,我的身體開始顏抖,停不下來。」

  「就跟你說那是演戲嘛。不要緊的。」

  「如如如果八雲握住我的手,說不定我就不會發抖了。」

  「……真拿你沒辦法。這樣可以嗎?」

  八雲緊緊地抓住劍的手。

  八雲似乎也感到害羞,仍然面向旁邊。

  說不定八雲也有注意到,這是跟劍和好的機會。

  怦咚怦咚怦咚怦咚怦咚。

  劍的心跳加速了。

  (這是……這時候應該假裝相信有炸彈恐怖分子,順勢跟八雲告白才對!畢竟在設定上,我們的生命就宛如風中殘燭。就算由我、我、我來主動告白也不成問題……!也不會被認為不成體……體、體、體、體——)

  體、體、體、啊、啊、啊。

  啊嗚、啊嗚、啊嗚。

  不過,真要告白的時候,該怎麼說才好呢?劍緊張得說不出話。

  「八雲,我、我那個——」

  「嗯?什、什麼?」

  「我、我這次在寫小說時,主題是設定成『為愛付出的女人』。那、那個,因為總覺得我好像是個讓你單方面替我付出的蠻橫暫定女友,我有稍微反省過,那個,呃……」

  「這樣子啊……那麼……為什麼會變成炸彈恐怖分子事件的故事?」

  「呃,那是因為、那個……啊啊啊,因為水母,那個……不行,我沒辦法說出水母那件事!要是此刻在這種極限狀況下被八雲討厭,我就只剩下絕望了……!」

  「水母……?什麼意思?《蒼色海月黨》裡面有水母登場嗎?」

  「啊、啊、啊嗚啊嗚。那、那是這個、那個……」

  啊啊啊啊。

  糟了!即使到了這種時候,比起我還是更在意水母的八雲,真是太可恨了……不對,如果沒有為了害死水母的事情懺悔,怎麼可能跟八雲告白呢……!

  劍依然緊緊地握著八雲的手指,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好痛好痛好痛!劍,我的手指、手指在咯咯作響了。」

  「……啊啊……怎麼辦……無法變成為愛付出的女人的我,要在這裡告白,果然還是任性到極點的行為啊……」

  「請問一下?你在碎碎念些什麼啊,劍小姐?」

  兩人的距離一點也沒有縮短。

  是受不了這兩人了嗎——

  咚、咚、咚。

  牆壁對面傳出了聲響。

  「是什麼聲音啊?劍。」

  「天曉得?」

  砰……!

  兩人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觀察著情勢;於是有個長度約20公分的謎樣物體,從小窗戶被奶了進來。

  「咦?」

  「難道是?」

  炸彈……!

  不會吧?

  該不會炸彈恐怖分子是真的存在?

  在黑暗之中,兩人發出了「唔哇啊!」「呀啊!」的哀號。因為太暗了,分不清是誰發出了什麼哀號。

  咚——炸彈掉落到墊子上。

  「八雲!」

  「劍……!」

  兩人在無意識中緊緊地抱住彼此,像是要保護對方一樣。

  ……

  ……

  ……

  「……奇怪……?沒有爆炸嗎……未爆彈?」

  「等一下,劍。這個我好像在哪看過——」

  「喂,亂碰很危險喔,八雲。」

  「不、不是。這不是炸彈啦。這是我做的模型原型……」

  「模型原型?」

  八雲手上拿的那個謎樣物體——從小窗戶射進來的月光照耀著那個物體,那物體的真面目,其實就是——

  「……遮……遮光器土偶……?」

  「不是啦!是模型啦!」

  八雲眼中含淚地訂正,但劍並沒在聽。她全身顫抖個不停,緊緊地用力抱住八雲,發出「嗚啊啊啊啊……」的小聲哀號。這次並非演技。

  「這、這個會讓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戰慄的奇形異狀,表現出繩文時代咒術之恐怖的扭曲臉龐……著實讓人感到不愉快的詭異比例尺,肯定會讓人留下心靈創傷……我懂了,這是詛咒人偶啊!犯人會施展這種咒術,且一直在駔咒我們……這股怨念之強、這股邪惡的思念……攻擊我們的人一定是正牌的炸彈恐怖分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唔哇我還是第一次被劍這麼緊緊地抱著……非常柔軟且溫暖。八雲有一瞬間差點忘了目前的狀況。不過,八雲注意到劍低喃著「我不行了……我不行了,八雲!」然後快哭出來的樣子,於是大叫了。

  「不是那樣啦!這個是!這是我製作的天王寺保美模型的原型啦————!」

  「……咦?」

  「所、所以說,我想送天王寺保美的模型給劍當禮物,就自己試做了看看!但我只做得出這種危險詭異的黑暗邪神……所以說,那個——」

  「這是要送我的?」

  「……不,那個,我自己也覺得這很不妙……所以我到執事咖啡廳打工賺錢,拜託半職業的原型師茄子幫我重新制作……但是……我把茄子版模型弄丟了,抱歉!」

  八雲鼓起勇氣,說出來了!

  劍那邊因為扯上涼牙而變得複雜的誤會,這麼一來也終於解開了。

  「……你真是傻瓜啊。既然如此,早點跟我說就行了啊……我還以為你忘了聖誕節的事情。」

  「呃,因為要是被劍知道,是那傢伙介紹執事咖啡廳給我的話,他的下場好像會很慘……」「……原來是那樣啊。為了對涼牙施加制裁,我也必須生還才行啊。」

  「你稍微打起精神了呢。」

  但是,劍卻從這時開始漸漸變得不高興。

  「不過八雲,這個土偶真的是天王寺保美嗎……在你的眼裡,女友看起來是這麼邪惡的姿態……」」

  「我就是怕你會產生這樣的誤會,才把這個慎重封印起來了啊!」

  這時八雲忽然注意到一件事。

  「等一下,究竟是誰把這個土偶、不對,是把這個模型從我的房間裡偷出來,丟到這間倉庫室裡的?」

  「……灘道說,八雲。這該不會是有個一直在跟蹤我們的恐怖炸彈犯人,為了告訴我們『我可是連你們的這種祕密都知道喔』,進而讓我們心生恐懼,才這麼做的吧……」

  「咦咦……(啞口無言)」

  「犯人以前也曾入侵你的房間啊。」

  「不會吧……怎麼會……犯人到底是誰啊!」

  解開劍那邊的誤會之後,氣氛慢慢變好的兩人,緊緊地抱著對方,開始激烈地顫抖起來。就在那時候!

  咚咚咚!

  牆壁對面又傳來吵鬧的聲響!

  飄著火藥味的煙,從小窗戶對面開始入侵……!

  難道說……是炸藥的導火線被點燃了嗎……?

  「又來了?八雲!這次真的是炸彈……!」

  「劍!趴下!至少要讓你活下去啊……」

  「不,我要成為你的盾牌……!」

  「劍,聽我說。我、我對劍。我對劍你——」

  「八雲。我……!」

  砰!!

  被丟進來了!!

  這次真的——這下一切都完了——?

  兩人抱著彼此,腦袋一片空白,只是在最後想親吻一次對方的嘴脣。

  不過,在兩人的嘴脣與嘴脣之間,有個東西硬擠了進來。

  啊啊,竟然有這種事。妨礙兩人最後之吻的那個障礙物,正是伴隨著一記閃光、奪走兩名年輕人的愛情、夢想、希望、未來和一切的的恐怖炸彈——!

  走馬燈——!

  賓士在劍腦海裡的光景,是和父親閉關在山上的修行!和熊格鬥!逃跑的涼牙!因為八雲的建議而奇澳式地險勝與鯊魚在海中的搏鬥!怎麼都是動物?我的人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然後八雲的腦海裡,則是漂浮的水母!管蟲!美麗的星形海星!知道軟珊瑚和石珊瑚的差別時那種成就感!陸續明瞭深海生物的神祕!怎麼都沒有人類登場?

  不過——兩人走馬燈的終點站,都是對方難以忘懷的笑容。

  自己是為了這副笑容而生的。

  因為想看這副笑容,才會努力、生氣、哭泣或吵架。

  想要更加。

  想要更加靠近。因為太耀眼、害怕會傷害到對方、害怕被討厭,一直無法鼓起勇氣踏出一步,而保持著距離。

  一直相信這種時間還會持續下去。還有明天、也有後天、無論何時都——一直那樣相信。

  但是。

  現在。

  一切都正要結束。

  炸彈即將爆炸——!

  ……

  ……

  不,不對。

  「……八雲……這袋子是什麼啊?」

  「……上面寫著『黑木耳』。」

  那是在超市的中華食材齎場所販售的黑木耳,是內含一百公克的包裝。

  「真奇怪啊,劍。剛才的土偶不對是模型我還懂,這次為什麼會丟『黑木耳』進來?這又不可怕。」

  「……啊!八雲,這個是……來自犯人的暗號留言啊!」

  「暗號?」

  「犯人想說的是,他也知道我的祕密!」

  「咦……(壓低音量)他知道劍其實用姬宮美櫻這個筆名在寫輕小說的祕密嗎……?可是,『姬宮美櫻』和『黑木耳』,沒有一個字對得起來喔?」

  「不是那件事!其實我為了送水母給八雲當聖誕禮物,悄悄地在家飼養著水母;這個跟蹤狂炸彈魔偷偷地調查之後,發現了這件事!說不定我也曾大意讓他入侵過我家……!」(注:「黑木耳」原文為「きくらげ」,如果拆成「き」+「くらげ」來看,可以解釋成「木」+「水母」。)唔唔八雲,我好害怕!劍一邊將臉頰湊向八雲磨蹭,一邊這麼呻吟。

  「慢點。劍。送水母當禮物是怎麼回事?我沒聽說喔?」

  「所以說,我本來是想在聖誕夜邀你到我家來,讓你看有水母悠哉漫遊的魚缸啦!我、我並不是想說如果我家有水母,你就會經常來家裡看水母,我並沒有在期待那種事喔!我不是為了那種目的開始飼養水母的喔!你可別誤會了,八雲!」

  「……是嗎,有這種事啊。但是,你為什麼剛才不告訴我呢?」

  「……其實,不知是否因為我的飼養方式太粗暴……我養的三隻水母都死掉了……」

  會被八雲罵……劍這麼心想而閉上了眼睛,但八雲並未貴怪劍。

  「你什麼時候開始養的?」

  「……大約兩週前開始……」

  「現在是什麼狀態?」

  「今天變得只剩下傘,沉落到魚缸底……然後一動也不動,所以我——」

  「既然如此,水母說不定還活著唷。」

  「咦……?」

  「等到能離開這間體育館後,立刻想辦法補救吧。」

  我這麼粗暴地對待水母,你不生氣嗎?八雲——劍開口問道。

  為什麼要生氣?劍是為了讓我開心對吧?八雲將臉側向一旁,小聲地這麼回答。

  誤會解開之後,其實根本沒什麼。

  彼此都是為了讓對方開心,而跳入對方擅長的領域;經歷一番艱辛的纏鬥,卻悽慘地失敗,然後感到沮喪消沉罷了。

  「……我……那個……我決定要改善任性的個性,變成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呃,這只是因為小說需要,我才那麼決定的;我可不是為了讓你開心喔!」

  「你到底要不要改善任性的個性啊!」

  「所、所以說,呃。我試著踏入你最喜歡的領域,也就是水母的世界……但是,水母是活著的,而且非常纖細,我這樣的外行人實在應付不來。我現在有在反省了。」

  「……我才是,只能送你這種邪神土偶,對不起。我會弄丟茄子的模型,是因為時間限制太趕,讓我很慌張的關係。明明應該更謹慎地對待才行……」

  「沒關係。這都是涼牙的錯。我之後會好好教訓那蟲蛋,為此也得生還才行。」

  解開彼此的誤會、言歸於好的兩人,繞了一圈之後總算注意到了。

  果然打從一開始就沒什麼炸彈吧。

  「……哎,劍。這果然還是……大家串通好的吧?應該只是為了隔離我們……」

  「其實我也隱隱約約有那種感覺。」

  「知道土偶存在的傢伙,有茄子胖志清麿,還有涼牙。雖然清麿中途就前往多多湖小姐家,但其他三人一直在體育館當救世軍對吧。」

  「知道水母存在的,只有小柚和多多湖前輩兩人。雖然多多湖前輩不在,但小柚在體育館,還告訴我們炸彈魔的事情——」

  「還有,把我們推入這裡的妻夫木和京極同學也是共犯嗎?」

  八雲和劍互相點頭同意彼此。

  「外面那些犯人,你們在聽嗎?事情就是這樣,為了拯救水母,我們決定從這裡出去!無論有沒有炸彈魔,我都會用實力闖關。」

  請等一下~這邊還沒有準備好~雖然門的對面傳來像小雞一樣的聲音,但劍大喝一聲「喝!!」用必殺轉體迴旋踢強硬地破壞了門鎖。

  八雲茫然地看著這景象,(只要能救水母,就算被八雲當成是地上最強也無妨)這麼心想而充滿幹勁的劍,用掌底擊「咚」一聲地轟破已經沒鎖的門;只見從體育館那邊偷窺著室內、總數約五十人的觀眾,「不不不得了了,小劍進入發親模式了!」「慘了~快逃吧-」「姐姐!我是無辜的!我是為了開門而在抵抗這些傢伙……啊啊啊啊啊啊我還不想死啊!」「真可惜!還差一點就要親下去啦!」「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像這樣一邊各自發出哀號,一邊朝四面八方如鳥獸散。

  轟、轟、轟。

  喔、喔、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復活了……學園真正的魔王,此刻親自打破長時間以來的封印,降臨在體育館……!

  完蛋啦!這世上所有生命體的歷史都要邁入末日啦!噢喚噢俺開始頭昏眼花了!地球的地軸開始大移動啦!眼球老爹在體育館地板上,用翻滾的直線滾向出口,併發出尖叫哀號。

  殺人聖誕老人軍團則是一邊哭喊著「出現啦啊啊啊!」「巨凶覺醒啦啊啊啊!」一邊前往出口,但他們互相拉扯著對方的腳,主張「讓我先!」「不,我先!」這群偽聖誕老人爭先恐後的樣子實在非常難看。

  劍憤慨激昂。

  搞什麼?這觀眾數究竟是怎麼回事?幾乎是A班B班所有學生了嘛!

  「你你你們這麼多人一直在偷窺我們難為情的模樣?你你你們這些傢伙,別想這麼簡單就算了!」

  「先別管那些了,劍,必須拯救水母才行啊!」

  「唔嗯,說得也是!」

  這時——如果八雲沒有出聲,體育館大概已經化為慘劇現場了吧。就連那知名的殺光所有學生的恐怖電影《十三號星期五》和《驚聲尖叫》也會大吃一驚,充滿恐怖、鮮血和暴力的一夜。倒不如說,這是贏家早就決定好、在沒有任何高潮的狀況下,將剩下的學生全部撲滅屠殺的「單人大逃殺」。就這樣,最強傳說流鏑馬劍的故事,即將變成跟開膛手傑克或水牛比爾或黃道帶殺手等人堂堂並列的「學園破壞連續殺人犯女王」,會永遠流傳在全世界討厭學校的青少年之間——!

  不過,現實並沒有變成那樣。

  因為有八雲握緊劍冒汗的手,帶她飛奔離開。

  「我們走吧,劍!」

  「八雲——」

  校門口停著一輛漆黑的大型豪華轎車。

  阿鷹先生,也就是Mr.Hawkeye,坐在駕駛席聽著ipod,等候兩人到來。

  「我剛才從美國回來了。兩位請上車吧。」

  「這不是阿鷹先生嗎?究竟是怎麼回事……多多湖前輩怎麼了?」

  「大小姐昨晚發燒了。原本正前往美國途中的我,接到保安系統的自動通知,從飛機上跳傘,然後從太平洋上轉身回來了——」

  雖然他講得很輕鬆,但還真是個不得了的人啊——八雲這麼心想。

  「那麼,你為何會在這裡?」

  「生病的大小姐已經有清麿大人在幫忙照料了。我鷹眼竟然會被那個長毛矮冬瓜擺了一道……大小姐擔心兩位八成又陷入了絕境,因此派我到學校來。把繩文時代的歐帕茲和黑木耳帶來的人也是我。」

  呣。即使臥病在床,也預測到這麼遙遠的未來,真不愧是前輩……劍這麼低喃。

  「待會再說明跟道謝吧。總之拜託你先把車開往水族店。」

  「噢~熱帶魚店是嗎?這個時間的話,店家都關門了是~也。」

  「沒關係,拜託你了!時間寶貴。我們必須拯救水母才行啊!(瞪)」

  「……Oh,MyLord、MyLord……(全身顫抖個不停)」

  「阿鷹先生,能拜託你嗎?」

  「八雲殿下。要是拒絕武士少女劍的請託,我會從地上被滅殺。瞭解是~也。」

  就這樣。

  鷹眼駕駛的黑色大型豪華輯車,賓士在深夜的灣岸道路上。

  所幸店長跟他的家人正在水族店內,將魚缸的水草裝飾上五顏六色的燈泡,慶祝著聖誕夜。

  劍和八雲、還有兩公尺十五公分高的黑西裝黑眼鏡巨人在這時候衝了進來,店長會錯亂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又來啦,小姐……咦,這次是跟男友,還附帶星際戰警(MIB)?我我我我只是普普普普通的熱帶魚店老闆喔?沒沒沒有賣從謎樣UFO降落的外星人什麼的!也沒有庫存會發射出謎樣放射線的隕石!饒了我吧!」

  「NO~我並不是黑衣人~」

  「抱歉在你們派對的途中打擾了!店長,其實是我家的水母快死掉了……」

  「哦?水母嗎?」

  在店長詢問「是怎樣的狀況呢?」的時候,八雲飛奔過店長身旁,接連不斷地將飼養水母需要的物品,放入手拿的籃子裡。

  「請給我這個、這個、這個跟這個還有這個!」

  「哇噢,竟然在瞬間買齊了本店推薦的必備用品?這位同學,你該不會對水母很有研究吧?」

  「這樣一共多少?呃……糟了,打工費那五萬我交給茄子了……!」

  「沒關係,八雲,我用信用卡來付。畢竟還是我養的水母嘛。」

  「是送我的禮物對吧?不能再讓你破費了。」

  「……沒關係。我們之間用不著那麼客氣,八雲。因為從今以後,呃……那會變成我們的水母嘛。」

  「……是、是嗎……既然劍、呃,那麼說的話……」

  「……嗯……」

  不愧是聖誕夜啊,兩位真恩愛呢~好吧,我就算你們半價啦——店長非常大方。

  兩位在拖拖拉拉什麼啊,現在可不是打情罵俏的時候~

  阿鷹先生的一句話讓兩人回過神來,向店長道謝並付款之後,又折回豪華橋車上。然後阿鷹先生活用一個搞不好可能會演變成跟直升機或巡邏車展開大追擊戰、遊走在法定速度邊緣的駕駿技術,以超高速將兩人送到流鏑馬家。

  「謝謝你,阿鷹先生!」

  「你才是真正的武士!為了道謝,下次請跟我一戰。」

  「NO————————————!」

  在這樣一番溫馨的交談之後,到達了流鏑馬家。

  在阿鷹先生駕車離開的同時,劍和八雲到達了視聽房的水母魚缸旁。

  「情況如何?八雲。」

  「你關掉水流了嗎?劍。」

  「唔、嗯。」

  「沒有水流的話,水母就會沉到底部喔。讓抽水機再次轉動吧。」

  八雲調節水管,讓水流復活之後,水母們便以驚人的氣勢轉啊轉的,開始跳起舞來。

  「噢噢,水母復活了!」

  「不是啦,劍。這是因為水流太過強勁,水母只是隨波逐流而已。不能用這麼強勁的水流喔,水母會因為消耗太多體力而累垮。」

  「那水母果然還是死掉了嗎?畢竟他們的腳都不見了。」

  「不。雖然腳的前端融化掉了,但指令碼身還活著。因為身體衰弱的關係,傘部縮起時把腳也藏起來了。」

  「還活著?」

  「還活著。但是衰弱得相當嚴重,必須立刻處理才行。」

  劍不知所措,八雲在她面前開始表演如何拯救水母。

  首先要減緩水流,調整成適宜的強度。

  「八雲,魚缸里長滿了黴菌是因為……」

  「這不是黴菌,是水藻喔。」

  「水藻?明明是紅色的?」

  「嗯。雖然水藻一般給人綠色的印象,但也有這種紅色水藻喔。這大概是矽藻。」

  「為什麼會冒出來呢?」

  「魚缸裡放太多飼料,水變髒了。這導致硝酸鹽濃度太高,讓水母衰弱了。」

  「消……消散炎……?」

  「硝酸鹽。將生物飼養在魚缸裡的話,飼料跟排洩物會產生阿摩尼亞(ammonia)。阿摩尼亞會透過水中的細菌被分解成亞硝酸鹽。接著會有別的細菌將亞硝酸鹽分解成硝酸鹽。這個阿摩尼亞和亞硝酸鹽對生物而言是毒物,所以濃度太高就不妙羅。硝酸鹽也是,如果極端地變成高濃度,果然還是會有不好的影響。而且硝酸鹽會變成水藻的營養來源。」

  「咦嘆咦?我、我、我聽不懂……」

  八雲一邊用魚缸專用的清潔具刮除黏附的水藻,一邊從劍口中問出之前的培育環境。為了避免劍又哭著說「我是個粗魯的笨女人」,八雲非常小心謹慎地詢問。

  「水流修正到適宜的強度了。因為有加熱器,水溫方面不用特別做什麼也OK。不過水質相當糟糕啊。劍,你是什麼時候換水的?」

  「我、我沒換水。因為購物網站上寫著幾乎不用換水……」

  「那個該說是廣告用的宣傳詞嗎?不可能真的不用換水啦。」

  道個魚缸不但有加蓋,而且一次也沒有用氣泵充氧過的樣子呢——八雲這麼低喃。

  「總之,先試著追加氣泵,稍微供給一點氧氣到水中吧。要是陷入缺氧狀態,會有壞的細菌繁殖,亞硝酸鹽也會增加呢。」

  「啊,但是網站上說,送入空氣的話,會產生氣泡,在水母身上開洞……」

  「嗯。所以為了避免氣泡跑到外面,要將保特瓶加工,徹底覆蓋住空氣管。」

  這樣氣泡就不會跑到保特瓶外面,所以沒問題的——八雲點了點頭。

  平常發呆的模樣像是騙人的一樣。

  八雲一邊檢查水母的狀況,宛如變了個人似的,俐落地動手處理。

  劍只要默默地眺望八雲的側臉就行了。

  (這樣我根本沒有替八雲付出什麼……又讓他替我付出了。)

  劍這麼心想。

  不過,那樣就行了。不知為何,感覺非常舒適。

  「還有,蒼色海月必須讓體內飼養的藻類進行光合作用,否則會逐漸衰弱。把現在的小型燈光變更成大型尺寸。要是二十四小時不停照射,會讓水母的體內時鐘錯亂,所以要用定時器開關,把照射時間設定成一天約十二個小時吧。」

  「唔、嗯。不過速度太快了,我搞不懂是怎麼回事。簡直就像是怪醫黑山客啊……」

  「咦?要比喻成醫生的話,應該是『怪醫黑傑克』吧?」

  八雲無暇去追究原梗出自何處,他先用杓子撈起三隻水母,讓他們到大碗公里避難。

  「在換魚缸的水之前,要先這樣隔離水母。還有,餵食飼料時也是,先將水母輕輕地移到大碗公里再餵食的話,魚缸的水就不會弄髒了。因為水母對水質非常敏感。」

  「啊。我一直是餵食這種液體飼料,聽說不用擔心會弄髒水。」

  八雲看到液體飼料之後,說了聲「只有那樣營養是不夠的。」

  「人類也一樣,如果三餐都只靠點滴,會漸漸消瘦對吧?水母的主食是活的浮游生物。必須先用孵化器轉化豐年蝦(BrineShrimp)的卵,再用水洗過,然後用注射器吹向水母的腳才行。可以的話一天兩次。為了補充營養,在活餌裡面稍微摻雜一點液體飼料和冷凍餌就可以了。」

  熱帶魚的魚苗和水母的飼料,豐年蝦。

  劍也透過網路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

  不過,到目前為止,劍沒有實際餵食過水母那些飼料。

  這是因為……

  「那、那、那個豐年蝦,就是那、那個對吧。那是詭詭詭異的甲殼類的同伴,換言之就是那個,像大大大大王具足蟲一樣,有很多詭異的手在亂動著,嗚嗚——」

  沒錯。劍怕得根本不敢碰。

  「啊啊……那個讓你內心留下陰影了嗎。不要緊的,水母是吃豐年蝦剛孵化出來的幼蝦。那種賭化狀態的豐年蝦,體長不到一公釐啦。」

  所以肉眼根本看不出來有沒有很多手喔——八雲這麼說道。

  「原來是這樣啊!嗚啊啊,我竟然沒有調查那些事,就覺得活餌很危險而感到害怕,害水母衰弱了……」

  「啊啊啊,劍,要沮喪等之後再說吧!因為讓卵孵化要花上二十四個小時,今晚就先餵食冷凍的豐年蝦吧。」

  八雲將處理好的冷凍餌,用注射器餵食給在大碗公避難的水母。不過——

  「……沒有動啊,八雲。」

  「果然是因為水質太糟吧。雖然有點大工程,還是需要換水啊……」

  「唔唔。要是剛才去灣岸時,順便到海邊撈些水回來就好了……」

  「水母對水質很敏感的。這一帶的海水比較髒,沒辦法使用呢。必須透過網購,買沖繩那一帶的乾淨海水才行。」

  「但是,那樣水母就……會來不及啊,八雲。」

  「沒辦法,來製作人工海水吧。把剛才在店裡買來的人工海水素,放入水裡就完成……糟了!」

  啊啊我完全忘記了,我太不小心了!八雲抓頭懊惱。

  「怎麼了,八雲?我家有硬度很高的德國產礦泉水。」

  「自來水必須去除次氯酸鈣(氯)才能使用,礦泉水也不行,會破壞礦物均衡!但是儲備自來水再除氯要花上一、兩天……那樣來不及。雖然有可以中和氯的藥劑,但水母衰弱成這樣,使用藥劑太危險了。果然還是得用RO水或純水……」

  八雲說著一串像咒文一樣的話語,劍也認真地聆聽著。

  「那是怎樣的水呢?八雲。」

  「就是幾乎不含礦物成分等不純物的水。只要將人工海水素放入那種水裡面,就能完成安全的海水……」

  「呃,八雲……要再去店裡一趟嗎?」

  「不。那裡沒有賣水。如果是車站前的大型超市,應該有賣保特瓶裝的純水,但超市已經關門了吧。」

  「這個時間還開著的店;只有便利商店和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訶吉唐德』了。」

  「只能去『詞吉唐德』碰碰運氣了。不過我沒看過純水呢。」

  在這期間,沉在大碗公碗底的水母,別說不吃飼料了,幾乎還是一樣動也不動。

  八雲非常焦急,心想(到目前為止,我一直害怕把水母養死,而沒有實際飼養過。我聽來的知識只能做到這種地步嗎……)即使同樣是礦泉水,倘若使用礦物成分較少的軟水,要先緊急換水也是可能的;但水母衰弱成這樣子,即使只是混雜一點不純物,也讓人十分擔心。海洋的無脊椎動物在換水之後,因為水質改變而大受打擊、無法適應的風險相當高。

  八雲讓劍坐在後面、騎著腳踏車奔下坡道,前往大馬路旁的「訶吉唐德」。

  首先確認一樓賣水的區域。

  「八雲。沒有純水喔。」

  「我道邊也是。果然沒辦法嗎……還是用軟水的礦泉水……只能賭賭看了。」

  「萬一不行的話?」

  「水母就沒救了。」

  「……那樣不行啊,八雲。自從來到我家以後,水母從未舒適地悠遊過……!要是就這樣害死它們,實在太殘酷了。」

  「不過,要是就這樣放置下去,水母也撐不住。只能試試看了。」

  「可是……可是。那些孩子太可憐了。」

  在深夜的「訶吉唐德」中,雙手掩著臉龐、身穿運動服的高中女生,和雙眼充血地說著「要在今晚中動手啊」的高中男生。

  「怎麼一回事?」「要動手做什麼啊?」在慢慢聚集起來的觀眾中,混入了雙胞胎老奶奶搭檔輕盈的身影。

  「呵呵呵。那對年輕情侶似乎在找純水啊。話說回來,所謂的純粹真是美麗呢,小種。」

  「如果是沒有雜質的純水,小嬰兒用品區那邊有放喔,小常。呵呵呵~」

  「沒錯呀,因為小嬰兒很纖細呢。」

  「那麼,就買兩打我們在找的『整隻火雞』,然後回家吧?」

  「好呀。純水和純粹都很美麗呢,呵呵呵~」

  ……

  ……

  「每晚都出沒在『訶吉唐德』、不知為何會購買異常大量的雞肉回家的恐怖雙胞胎老婆婆組——原來那個都市傳說是真的嗎……」

  「夠了,八雲。得快點到小嬰兒用品區!」

  「你說得沒錯!」

  小嬰兒用品區位於二樓的一角。

  「我看看,純水、純水。奶粉……奶瓶……紙尿布……這些都不是呢。」

  「找到了,劍,就是這個!」

  「咦?」

  八雲手拿的保特瓶貼紙上,用圓滑的文字印刷著「小寶寶喝的水」。

  「小寶寶喝的水?那是什麼?」

  「喏,你看一下成分,劍。礦物含量0.00mg、不純物含量0.00m呢。是完美的純水啊!」

  「原來如此。因為小嬰兒喝的奶粉已經調整好成分,如果使用礦泉水泡奶粉,會破壞礦物成分的均衡啊!所以才需要純水嗎!」

  「只要將人工海水素放入這水中來使用,應該就能成功換水!」

  聞入深夜的迷宮「訶吉唐德」之塔的兩人,在老賢者傳授智慧後,終於得到了最後的道具純水!

  兩人回到流鏑馬家。

  劍激烈地表示想繼續照顧水母,但八雲讓她坐在筆記型電腦前,告訴她「你得寫原稿才行啊」。

  「距離截稿日只剩下一週了吧?水母的事情就交給我,你能寫的。」

  劍嘟起嘴脣,主張「這樣我很為難」。

  「可是……可是,水母還活著,今晚說不定是危險期啊……現實中的水母比較重要,小說明天也能寫。因為我寫的小說——是不知道何謂『付出愛』的女人,自以為是地寫出來的東西……更何況……」

  那根本不是現實——

  *

  嘿咻——!

  炸彈恐怖分子寓在體育館內,包圍在外的天王寺保美和青芝零周圍,不斷冒出灰色的煙。

  「慢點。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NG詞開始浮現在LOVE筆記上了!」

  「什麼?搞什麼?姬宮美櫻不是跟那個叫八雲的呆頭鵝和好了嗎?」

  「『蒼色海月黨的世界並非現實』——問題在這。這就是會讓這個世界崩壞的NG詞!」

  在姬宮美櫻老師本身生活的世界當中,我們的世界被認為是「並非現實」、「是幻想」。的確,這個世界是藉由姬宮美櫻老師的想像力,在她內心中誕生出來、宛如幻想一般的世界。但是,如果作者本身當真那麼認為,老師的想像力會跟著枯竭,這個世界將無法繼續維持存在——

  「老師最近一直在煩惱,認為自己不嘵得真愛、任性又無法為人付出。那樣的自己寫出來的《蒼色海月黨》,乍看之下似乎洋溢著溫柔和愛情,但那是不曉得真愛的女人所寫的自私故事,是沒有包含真愛的失敗作品……自己只是在欺騙讀者吧?更何況姬宮美櫻原本就是個虛構角色,姬宮美櫻這個作家給人的印象,和真正的自己完全不同……如果被人知道我是這部小說的作者,會不會就沒人願意閱讀了?老師一直在內心深處像這樣感到害怕且迷惘。在喪失自信的現在,被眼前的八雲同學強烈吸引住的老師,快要捨棄掉心中維持著這個世界的想像力了!老師認為只要有真正的八雲在,或許就不需要寫什麼小說了……!」

  「但是那個笨女人,還沒把那句話說出□吧?」

  「她已經快說出來了——因為她太擔心自己飼養的水母,而打算暫時忘掉這邊的世界。不過,光是那樣,世界並不會毀滅。因為美櫻老師能跟之前一直在吵架的八雲盡情恩愛,她現在正強烈地期盼『果然比起寫小說,我更想跟真正的八雲在一起——跟真正的八雲』,這才是主要原因!」

  我知道為什麼只有和無田稼頭央被抓去當人質了!保美這麼吼道。

  「啊——!照這樣下去,和無田稼頭央會被炸得粉身碎骨唷?因為和無田稼頭央是以八雲那個呆頭鵝為雛形創造出來的角色呀!」

  「我我我、我衝進體育館好了!至少要救出稼頭央同學……!」

  「先等一下,青芝同學!這邊輪到我出場了!輪到性格和真實的姬宮美櫻最相似的我,天王寺保美出場——!」

  天王寺保美大聲地吼叫。

  「喂,超級沒用的廢材小說家姬宮美櫻——————!你知道這部作品擁有多少讀者嗎——!你是作者的話,就該有作者的樣子,讓我們活到最後吧————!而且我才不是你的劣質複製人!我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天王寺保美大人!青芝零跟和無田稼頭央,也不是你那些朋友的仿製品!大家都是擁有自己的意志,在你的心中努力活著的呀——————!」

  這個世界才不是只有不懂愛情的女人在那痴人說夢的失敗作品!

  什麼你無法愛其他人、不曉得何謂真愛、無法替別人付出,那些話都是毫無根據的謊言!我知道的唷。

  你在創造我的時候,是灌注了多少愛情描寫出我。

  描寫青芝零跟和無田稼頭央的時候也一樣。

  你應該是期望著光明和幸福,創造出這個小說世界的。

  那分心意絕對不是虛假的謊言。

  正因為笨拙的你無法直接對別人表現出愛情,對這個世界更是毫不各惜地灌注了愛。姬宮美櫻對他人、對世界抱持的愛情,只是在內心被擋住了而已——

  所以,我們無論何時,都一直被你疼愛著。

  無論你對與八雲投注多少愛,那分愛情也絕不會枯竭。

  反倒是——反倒是每當你跟與八雲的心靈逐漸接近時、每當你跟八雲吵架,然後哭泣笑、握住彼此的手時,照耀這個世界的光芒就會增加自信,變得更強烈、更耀眼。

  從今以後也是,一定會一直——

  「所以說——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沒有愛呢!」

  ————

  彷彿被保美的轚音給撕裂一般。

  只見覆蓋住天空的烏雲,裂成了兩半。

  *

  在現實當中————

  現實——

  ——

  奇怪?

  我本來打算說什麼?

  「劍?你怎麼啦?」

  「……唔……是那樣沒錯。有八雲幫忙照顧水母的現在,怎麼可能會變成鬱展開呢?我能寫出《蒼色海月黨》的後續,我應該可以讓所有角色都獲得幸福。我原本就是為此而提筆的——」

  「劍、劍?」

  八雲抓住劍的雙肩,搖晃著她的身體。

  劍睜開眼睛。

  劍環顧著房間周圍。

  剛才好像從哪傳來了女孩子的聲音……

  好像是來斥責想要偷懶不寫小說的我……

  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開始會聽見幻聽了嗎……?惡化的妄想症終於演變成幻覺體驗——」

  「總之,你坐著寫原稿就對了。水母就交給我。」

  「唔、嗯。」

  劍將手指放在鍵盤上,於是到昨天為止的低潮彷彿騙人的一樣,手指流暢地敲著鍵盤。劍本身明明沒有在想什麼,角色們卻擅自動了起來。

  尤其是天王寺保美,這次沒有固定架構,她反而更加活躍地在故事中大鬧一場。

  (即使沒有跟八雲吵架……我也寫得出故事。)

  寫得出來。

  劍寫著小說,自己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筆下的角色們比之前的原稿更活潑生動。

  簡直就像是登場人物們有了靈魂一樣……

  劍寫著原稿時,八雲在她身旁將「人工海水素」倒入水桶裡面,完成了人工海水;八雲邊用唧筒攪拌,一邊用加熱器調整水溫。為了避免水母受到驚嚇,他慎重地、慢慢地實施換

  他首先將魚缸的水跟水母避難中的大碗公的水換掉一半。

  蒼色海月,復活!

  暫時停下筆的劍,不禁浮現出滿面笑容。

  「八雲,水母開始動了!水母將腳從傘中伸出來了……!」

  「嗯。果然水質惡化是最大的問題啊。希望這樣一來水母就會吃飼料。」

  「八雲,水母在吃呢,傘部裡面逐漸染成粉紅色了。」

  「如果用活的豐年緞當餌,它們會更捧場喔。」

  噗通、噗通。

  雖然腳縮水了、雖然有的水母斷了好幾只腳,但總之三隻水母都復活了。

  「差不多該把它們放回魚缸了。」

  「……太好了……」

  回過神時,天色差不多要亮了,麻雀開始在窗外鳴叫。

  水母的狀況總算跨越過了危險期。

  劍的原稿也一口氣大幅進展,接著只剩下擊退了炸彈恐怖分子的天王寺保美,衝進體育館倉庫救出和無田稼頭央的最後一幕。

  感到沒力的兩人,坐在沙發上肩靠著肩,「唉……」地深深嘆了口氣。

  總而言之,拯救水母是兩人的共同作業。雖然幾乎是八雲在進行作業,劍主要是負責付錢和在旁不知所措。

  成功拯救水母了……明明沒能貫徹「成為替八雲付出的女人」這個初衷,但劍現在卻不可思議地感到心滿意足。

  「八雲,結果我又讓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收到了土偶,水母也是你幫忙救活的。」

  「沒關係啦。但我還是有點擔心水母的恢復狀況,我可以每天來探望它們嗎?」

  那畢竟是送你的禮物嘛。如果你肯跟我約定不會對我做什麼下流的事,我就答應你也無妨——劍的嘴脣彎得像貓一樣,心情非常愉快。幾個小時前還在哭泣顫抖的模樣像是假的!樣,劍已經開始得意忘形地想著(果然比起為愛付出,我更適合當個讓八云為我付出的女人啊。呵呵。)

  「其實我很想在自己的房間飼養,但我畢竟是跟小百兩人共用狹窄的房間啊。」

  「無妨。我家的水母是屬於你的……雖、雖然我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就是了……」

  劍這麼說完之後,臉頰整個染成了粉紅色。

  然後八雲注視著那樣的劍的眼眸,用非常認真的語調告白了。

  「劍。我……以前都只是在旁觀看就滿足了,但現在不同。我改變了。」

  「咦咦?不不不能接吻啊!要是在這、這、這種地方做出那種行為,不曉得會脫軌到什麼地步……」

  「我到目前為止都沒養過最喜歡的水母,大概是因為我沒有勇氣。畢竟水母很難飼養,壽命也相當短暫,撐不到一年呢。跟水母死別會非常難受……所以只要打從一開始別飼養就好了,在水族館眺望著魚缸就夠了——我一直這麼認為。但是,多虧劍開始飼養水母,讓我踏出了一步。」

  「咦?你是說水母……?笨蛋……」

  你真的是個呆頭鵝呢,跟水母結婚算了——劍用鬧彆扭的語調,像是在撒嬌一樣地低喃著。

  「……我這個外行人沒多想就開始飼養水母,差點害水母死掉;你不罵我嗎?八雲?」

  「要說的話,製作了黑暗邪神天王寺模型的我,好像也會捱罵啊。」

  「模型可以修正,但水母可是生物喔,八雲。萬一死了就無法挽回……我說要成為替你付出的女人,卻沒有想到那樣做會造成水母的困擾。我果然是個任性自私的女人嗎……」

  「沒那回事。劍一直很擔心衰弱的水母,為此感到手足無措,還哭了出來呢。怎麼說呢,那個……那模樣感覺很溫柔、很有女孩子味喔……?」

  「……哼、哼。我說不定只是害怕挨你罵才哭的喔。」

  「不對。劍很溫柔喔……你是害怕碰觸之後會傷害到對方,才會保持距離對吧?因為只要沒有接觸,也就不會造成傷害。」

  「……的確,我不敢亂動魚缸,因為會擔心且害怕闖禍……結果卻害水母變衰弱……」

  「我也有類似的地方,所以看得出來。還有,劍比我有勇氣多了喔,因為你像這樣踏出了一步。」

  「……你真的有在看我嗎?昨晚的你一直在看最喜歡的水母不是嗎?」

  八雲眺望著窗外的朝陽,有些難為情地說起自言自語。

  那是隻有緊貼在他身旁、耳朵湊近的劍才能聽見的自言自語。

  「雖然我也喜歡水母,但我應該更喜歡人類的女生吧。跟水母相處一年就必須道別,但人類女生比男生要長壽得多羅。尤其是我身旁的女孩子,即使遇到炸彈,也死不了的樣子呢——」

  「……」

  「只不過,她比水母要棘手上一百倍就是了。一不注意的話,好像立刻就會感到沮喪或迷惘,真可怕呢。」

  「八雲,你真是太失禮了。」

  「所以說……如果在我死之前,都能在一起的話……就好了。」

  劍的腦海裡有各種話語爆發開來,彷彿慶賀煙火一樣飛舞散落。

  這該不會是所謂的求婚吧?不、怎麼可能,我又開始擅自妄想了,八雲不可能對我說出那種甜蜜到好像會讓人融化的臺詞,還是說我們兩人都熬夜熬到昏頭了呢?現在沒有行為能力是嗎?

  已經。

  光用看的已經無法滿足。

  只要伸手,就能碰觸到。

  無論怎麼著急,也無法進入對方的世界,感覺一切都會穿透而過。但是,現在——

  不要害怕受傷,必須去碰觸才行——劍這麼心想。

  用不著勉強地去靠近八雲的世界。

  八雲在八雲的世界、自己在自己的世界拼命努力就行了。即使如此,還是能夠像這樣一直一同賓士。

  而且——根本不用那樣繞圈子。

  只要伸出這根手指。

  就能夠碰觸到八雲這個人。

  原以為遙遠又無法重疊的物件,其實就近在眼前。

  無論何時都能夠替八雲付出一切。

  還有。

  即使碰觸八雲,也不會失去用想像力創造出來的內在世界。

  並非只能二選一。

  會給予自己更強大的力量。

  劍終於明白這點了。

  「八雲。我、果然還是——現在在這裡、接吻……」

  「……呼~呼~呼~」

  熟睡。

  爆睡。

  為了拯救水母而精疲力盡的八雲,大概已經超過活動極限了吧。他將頭靠在劍的肩膀上,安穩地進入夢鄉。

  「……笨蛋。」

  劍這麼說道並嘟起嘴脣,儘管有些在意魚缸中活潑浮游的蒼色海月們的視線(?),劍仍然將八雲的頭輕輕地抱入自己的手臂中。

  將時間稍微回溯一下,在聖誕夜的深夜——

  在鷹峰家中,「我受夠了」——因為清麿自制的電波邪氣眼人生遊戲實在太慘不忍睹,感到啞口無言、再深的戀情也不禁瞬間冷卻下來的多多湖,正用怒氣衝衝的眼神瞪著前男友,批評著他的缺失——

  ——當然不可能有這種事,躺在床上、頭靠著冰枕的多多湖,正一邊不停咳嗽,一邊讓清麿餵食著清麿親手煮的粥。

  「謝謝你。我……突然發燒,沒通知一聲就缺席派對,沒想到清麿大人會中途離開,前來探望我……真是心有靈犀……不愧是清麿大人呀。」

  「沒有啦~是大家推了我一把,要我來探望的~受歡迎道場的師父竟然反過來被弟子激勵,真是沒救了呢~」

  「受歡迎道場是什麼呢?」

  「沒事沒事,沒什麼啦~」

  沒錯,多多湖一個人拆解著堆積在庭院裡的家電紙箱塔、並搬運著家電山時,染上感冒而倒下了。

  那時正搭乘著巨無霸客機(jumbojet)前往美國的阿鷹先生,單手抱著的可攜式電腦接到了自動通知,得知多多湖的身體狀況有異。逼迫駕駛員立刻將客機轉回成田機場的阿鷹先生,被駕駛員說「YOU是劫機犯嗎!」而遭到拒絕;於是阿鷹先生揹著降落傘,說道「我現在就去,大小姐~!」然後朝著太平洋上方跳傘,一邊咬牙切齒地叨唸「噢~JAPAN實在太遠了~」就在同一時刻,多多湖正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不停喘氣,感到非常痛苦。

  然後,比起需要繞過太平洋這條遠路的阿鷹先生,清麿比他稍微早一步到達了鷹峰家——

  頭上戴著章魚回到鷹峰家的阿鷹先生,被多多湖說道「我有清麿大人照顧,不要緊的。先不提這些,我收到柚那小姐的簡訊,劍小姐和八雲先生似乎又吵架了……」然後被下令去拯救劍。噢~我這個超級保標真是太大意了,竟然敗給了清麿——認輸(?)的阿鷹先生將多多湖託付給清麿,前往學校。

  結果萬事OK。可說是因禍得福。

  變成了兩人獨處的聖誕夜。

  雖然多多湖一開始主張:

  「清麿大人。我感冒得這麼嚴重……會傳染給你呀。」

  不想讓清麿進入房間,但清麿像是在說「沒問題啦~」一樣,從排滿了謎樣的家電製品、會讓人誤以為是NASA機房的客廳中,將空調機器接二連三地搬了過來;現在多多湖的房裡有空氣清靜機、自動除菌離子什麼的、加溼機、除溼機、以及其他有的沒的排成一列,同時運轉。咻~咻~咻~、呼~呼~呼~、轟~轟~轟~

  「這樣一來,室內的感冒病毒就全滅啦~在鷹峰小姐咳嗽的瞬間,從嘴巴里跑出來的病毒會被某某離子的力量秒殺。不會傳染給我的。」

  「但那說不定都是安慰劑效應(placeboeffect)……」

  「不會不會,沒問題的。而且俗話說感冒只要傳染給別人,就會治好啦~」

  「清麿大人。嗚嗚、嗚嗚~」

  「話說回來,那些大量的家電該不會……」

  「我本來是打算送給清麿大人當禮物的,但回過神時,數量就增加了這麼多。我將那些家電一臺一臺地從包裝裡拿出來了。」

  「所以才會感冒是嗎~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才行啊。」

  「謝謝你。」

  首先解決了一個問題。

  不過對清麿而言,最大的難關是——沒錯,就是自己準備的禮物,鷹峰多多湖的人生遊戲……雖然名稱是這樣,但遊戲內容是滿載毒電波的超爛遊戲。雖然本人完全沒有自覺,但用常識來想的話,那成品實在爛到讓人退避三舍!

  不過!

  「謝謝你送我的聖誕禮物。」

  多多湖一邊確認清麿親手製桌上游戲的慘狀,一邊漲紅了臉頰,不知為何「姆~」了一聲鼓起幹勁,將拳頭高舉向天!

  她是在生氣?是不知該如何反應而陷入恐慌?還是因為清麿實在太沒用了,而陷入混亂?還是說她一想到自己竟然選了這種蠢蛋當男友,就為年輕不懂事的自己感到可悲,開始逃避現實?

  「一開始的主題,是設定由鷹峰老師來擔任人生的主角啦……但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邪氣眼奇幻桌上游戲呢~」

  「——這遊戲真有趣!」

  ……咦?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我是專門寫愛情喜劇的作家……但奇幻故事也很有趣呢。尤其是在最後,最終頭目被離子產生器打敗的大逆轉,真是棒透了……!」

  咦咦?

  「我有靈感了!久違三年的新作品點子湧現出來了!」

  咦咦咦咦咦————?

  「我想到奇幻戰鬥小說的設定了……!清麿大人會被召喚到異世界大活躍唷!協助清麿大人的,正是身為魔法使的我……!」

  嘎啪!

  在清麿吐槽「咦?感冒不要緊了嗎?」之前,穿著睡衣的多多湖早一步面向桌子,久違地打開了筆記型電腦,然後開始喀噠喀噠喀噠地敲起鍵盤打字。

  「魔、魔法使?專寫愛情喜劇的鷹峰小姐要寫奇幻戰鬥小說?」

  「在這個異世界中,『書面語言』,換言之就是文字具有魔力唷。原本古代日耳曼人的盧恩文或凱爾特人的歐甘文字,就被認為隱藏著魔力,是使用在魔術上的。在這個異世界中,科學並未發達,相對地是驅使文字的魔術存活下來,且逐漸進化。只不過『口說語言』,換言之就是咒文已經消滅,因此書面語言——文字是最強的魔法唷!換言之,在異世界登場、身為魔法使的我,是最強的執筆使者、文章使者——」

  「鷹峰小姐,你的作品風格好像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了耶!倒不如說,你能夠敲鍵盤了?」

  「我是違反了自己的意志、不得不成為『執筆使者』的彆扭少女。但我只是在表面上愛逞強鬧驚扭而已——其實是個膽小鬼,害怕戰鬥、也怕傷害敵人、更怕自己受到傷害。不過那樣的女主角,遇到了來自異世界的男主角清麿大人,在這個魔法全盛的世界中,劍被認為是派不上用場的武器,但清麿大人不在意他人的嘲笑,靠著一把劍對抗自己的命運;女主角深深受到那樣的男主角吸引。依賴腕力和物理攻擊力的劍士這門職業,在文字魔法支配一切的這個世界裡非常弱小。儘管如此,男主角也絕不會放棄。女主角為了協助那樣的他,而決心提筆,再度投身前往激烈的戰場——就是這個!完成了——世界設定、魔法規則、登場角色、故事劇情,全部完成了!」

  在天才作家鷹峰多多湖的腦海中,新作品的全貌從浮現到架構完成為止,僅僅只花了兩分三十秒。

  多多湖的腦裡已經完成了嶄新的世界。灌注了生命的角色已經開始活動,在廣闊的世界中四處賓士著。

  她手指敲鍵盤的速度快到讓人追不上。

  「你真的……能夠寫小說了?鷹峰小姐!」

  「都是多虧了清麿大人。」

  「咦~?我?」

  「——看到清麿大人那糟糕透頂的遊戲,讓我內心緊閉起來的門扉開啟了。」

  「啊啊也就是說……那個,你沉痛地感受到把創作交給我這種人是不行的,必須由身為職業的自己好好努力才行是嗎~(苦笑)」

  「不是那樣的。是因為清麿大人制作的遊戲,感覺十分有趣……雖然成品慘不忍睹,但清麿大人是為了鼓勵因為內向消極而寫不出文章的我對吧?」

  多多湖一邊用光速敲打著鍵盤,一邊懷舊了起來。

  我的出道作品,是描寫一個自顧不暇的女孩的戀情,或者該說是妄想的悲哀。主題是女主角被男孩所愛這件事。因為沒有其他想寫的主題。

  剛寫好時我明明那麼著迷,但出版之後……就覺得空虛了起來。

  結果我只能寫自己的事情,我沒有自信能夠在將來也以職業作家的身分繼續寫小說。我在內心某處察覺到了,自己總有一天會走入死衚衕。

  「但是現在的我——寫的不只是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小說而已。我能寫兩人組。能寫搭檔。寫得出搭檔的話,接著一定也能生動地寫出其他角色。能夠寫出更大更寬廣的世界——就像清麿大人的人生遊戲一樣,不是孤單一人,而是大家的故事。倘若是現在,我也能寫得出來。」

  ……

  ……

  清麿茫然地注視著多多湖的背影,好像有些開心,又覺得女友到了某個遙遠的世界——多多湖好像一下回到了她原本應該待的場所;這種複雜的感覺襲向了清麿。

  儘管如此。

  我說不定是首次幫上了她的忙。

  清麿這麼心想。

  *

  流鏑馬劍,震怒!偽炸彈事件遊戲結束後大夥解散!能否存活下來都看各自的運氣——在演變成這種狀況的聖誕夜深夜,還有一名少年抱著箱子,在鎮內奔波著。

  是涼牙。

  他並非為了拼命逃離在體育館怒吼「我絕對不會饒了你們這些傢伙!我會慢慢地把你們折磨至死!」且超化成第三型態的暴走阿修羅版劍。

  他是為了將禮物送給在騒動時跟丟的市古,才會用最快的速度不停賓士著。

  這次總算找到了。

  讓家境富裕的涼牙有點難以置信、老舊不堪的破爛公寓。

  跟建築物名稱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難怪之前找不到。

  這哪裡算是花壇啦!涼牙一邊感到驚訝,一邊敲了敲市古家的門。

  「柚那!是我,涼牙啦!我帶了聖誕禮物要送你!」

  啊哇哇、請你別擅自跑到我家來——市古慌忙地從房間內側開啟門。

  市古才剛回家沒多久,身上仍然穿著制服。

  她的兩頰和額頭貼著檸檬片,這是某種咒術——不對,是為了保養在派對變乾燥的肌膚嗎?

  附帶一提,這些檸檬片,市古打算之後進行殺菌處理,然後再拿來吃掉。因為就這樣丟掉太浪費了。

  「現、現在我爸爸在家裡——這樣他會誤會的!」

  「對不起,是我不好LA!」

  「你那種很起勁的饒舌語調,感覺一點都沒有在反省!」

  「抱歉抱歉抱歉!拜託你千萬別就這樣開始跟茄子交往,再稍微給我一點機會吧!」

  「咦咦咦?為什麼我要跟那須同學交往?啊,我爸爸在背後聽著喔!」

  「茄子身為模型造型師的技術的確很厲害!而且很環保!KY(注:「空気を読めない」縮寫,意指不會看場合說話。)的我只會說『存錢筒的話打破不就好了嗎』這種像瑪麗皇后一樣的臺詞,他跟我截然不同!不過,不過我也是認真的YO!YO!本大爺超認真!」

  「你感覺比瑪麗皇后更像在說笑耶!」

  涼牙淚目。難道禮物會被推回來嗎?不會吧。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鼓起勇氣,卻要面對那麼悲傷的聖誕夜,也未免太慘了。

  「啊啊,為什麼我一緊張過頭,講話就會變成日式饒舌調啊?總之!我把我坦率正直又認真的心意,都包含在這分禮物內了!我不求回報,所以至少請你收下它吧,拜託你!」

  「……既、既然你這麼說……真的好嗎?這麼豪華的箱子……而且非常大呢。」

  「雖然我很笨拙,但你看過這分禮物之後,應該能夠理解真正的我!」

  「……好。」

  市古不禁點頭了。

  涼牙認真的態度,讓市古不禁說出「謝謝你」並收下了那個大箱子。

  會重到讓市古差點腿軟,應該是因為箱子本身的重量吧。

  「唔哇啊啊啊,她收下禮物了————!真的很謝謝你,柚那!那那那我就此告辭————!」

  「……呃,好。」

  不過,今晚鹿之助還坐鎮在家裡,而且一直在柱子陰影處目不轉睛地瞪著在眼前追求自己愛女的蠢蛋。事情不可能就這樣結束。

  「給我等一下!這還真是個上等貨的正太少年呀~?」

  「倖幸倖幸會,您是柚那的母親大人嗎?果然是位大美女呢,柚那!」

  「……不……這是我爸爸。」

  「——咦?」

  「沒錯!身為柚那的父親也是為了孩子煩惱的傻爸爸敢靠近女兒的害蟲都會——用殺蟲劑和鐵拳擊退然後掛在十字架上吊起來再沉到駿河灣的海底,人稱恐怖的市古鹿之助,實不相瞞,就·是·我-」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什麼?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我會被這個不知是男人還美女的謎樣人物從背後挾持,無法逃脫呢?這人好像充滿攻擊性耶?

  「竟然這麼親密地稱呼著我的柚那,你膽子挺大的嘛。我帶你到一個好·地·方-」

  「慢點。唔哇,力氣還真大!住手、請你住手LA!你到底打算帶我上哪去啊!」

  「今天晚上呀,有個常客的大老闆把我們的店包下一整晚呢-那位大姐姐一直吵著想要個既正太又帥氣的小男友,我就把你這隻飛蛾撲火的害蟲送給她當活祭品吧-」

  「慢點……!我我我還未成年喔,請住手啦!讓我到同性戀酒吧工作是徹底違反勞動基準法還什麼法的YO——!」

  「真沒禮貌,才不是同性戀酒吧呢!是女裝酒吧唷!!」

  「呃,需要反駁的地方不是那裡啦!啊~咧~柚那~(淚)」

  力氣像鬼一樣大的女裝男緊緊地Hold住涼牙的脖子,然後順勢把涼牙拖到酒吧去了。

  市古「啊嗚嗚~」地眺望著涼牙被女裝型外星人悲傷地誘拐帶走的模樣,一個人被留在自家裡。

  「呃~爸爸……這樣好嗎?」

  好不容易從存錢筒裡拿出錢,但來不及在聖誕夜準備好禮物。

  也因此,鹿之助以為(柚那沒有送我禮物~)而沮喪不已。

  打算明天悄悄地將禮物送給他,但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市古沒有說出來。

  (嗯~涼牙先生,不曉得會變怎麼樣呢?)

  嗯,大概,不要緊吧。一定。

  市古將包裝豪華的木箱放在榻榻米上。因為實在很重。

  總是用饒舌語調說話、看起來非常輕浮的涼牙,說不定是跟劍一樣,個性不太坦率。

  必須嚴格地剋制壓抑自己的感情。一直接受這種教育的劍,很難將自己的心情坦率地說出來,所以她才會成為小說家。因為她發現,用說的無法說出口的事情,如果是用寫的,就能坦率地寫出來。

  所以。

  以劍的弟弟的身分,在流鏑馬家被嚴格養育長大的涼牙,或許也是——

  只要開啟這箱子,就能知道涼牙先生真正的心意——

  怦咚。

  怦咚、怦咚、怦咚。

  (他究竟是要傳遞怎樣的心意給我呢?)

  或許。

  或許,我已經。

  已經不用再為了想看與同學的笑容而努力,卻又不知為何感到悲傷,之後忽然一個人哭泣。

  說不定可以揮別那樣的我。

  或許。

  市古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她開啟箱子。

  ……

  ……

  箱子裡面裝著有一公尺大的阿菊人偶。

  緊密地裝在箱子裡。

  咧嘴微笑的容貌感覺扭曲得有些不吉利,彷彿是活生生的一樣。

  那頭恐怕是使用人類頭髮製成的黑色髮絲,不知為何長到腳邊附近。

  咿~~~~~~~~市古在榻榻米上嚇軟了腿。

  箱子裡還附帶一封留言。

  『這個「頭髮會變長的阿菊人偶」,是從江戶時代流傳下來的流鏑馬分家的傳家寶一因為我家人都說「她每晚會到處走動」或「她會突然冒出哭聲」,而不肯好好疼愛她,所以就送給柚那YO!附帶一提,箱子是我用打工錢買來的高階品——Ryoga-』

  ……

  ……

  「呃……」

  這究竟是……

  涼牙先生真正的心意,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完全……無法理解……!

  ……

  感覺人偶剛才好像瞪了我一下,應該是錯覺吧……?

  噗嚕……!(市古的脊背凍結住的聲音)

  「……該該該該不會是涼牙先生在詛咒我吧……!我我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讓他想要詛咒我呢……?」

  悄悄地丟下嚇得牙齒咯咯作響、顫抖不停的市古,開始解謎時間吧。

  無論讓誰來絞盡腦汁,也無法解析任何一個字的涼牙真正的心意,如下所述:

  『女生就是喜歡布偶還人偶啊。而且這傢伙是擁有「頭髮會變長」這種傳說的超高價貴重物品!是人偶狂垂涎的稀有珍品!柚那一定會說「哇哇,這人偶真可愛!我一直想要這種頭髮會變長的阿菊人偶呢~」然後超開心的啦!』

  流鏑馬涼牙——是個遠比劍更加誇張、貨真價實的蠢蛋。

  他在這之後,被包下整間酒吧的紅髮大姐姐(爛醉版)說「噢噢你挺可愛的嘛,要不要成為大姐姐的肉奴隸啊!不對,要不要當我的小男友啊!」他像這樣被糾纏了好一陣子,導致女性恐懼症越來越嚴重了;不過這件事就有空再提吧。

  讓學園掀起一陣騒動的炸彈恐怖分子事件,因為青芝零和天王寺保美這對搭檔,平安無事地解決了。

  零訂定拯救人質作戰,和其他社員立刻組成陽動(注:意即聲東擊西,為了掩飾真正的企圓,刻意採取引人注目的行動,轉移敵人的注意力。)部隊。

  在陽動作戰成功吸引犯人注意,使犯人露出破綻的瞬間,天王寺保美打破窗戶玻璃,衝進體育館進行突擊。

  最後演變成許多人亂入的大騒動,而且保美在體育館內四處飛奔時,不小心點燃了導火線,大家以為「已經完蛋了?」

  不過,就在那時,奇蹟發生了。

  天上突然降下了一陣豪雨。

  潮溼的強風從破掉的窗戶玻璃外吹了進來,在千鈞一髮之際熄滅了導火線的火。

  之後恐怖分子察覺到天王寺保美入侵,而折返回來;但保美用她擅長的古武術拳法打昏恐怖分子,解決這起事件——

  僅僅三秒就擊倒恐怖分子大叔的保美這麼說道:

  「沒想到我竟然有發揮這項特技的時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就這樣……

  和無田稼頭央跟其他學生,也毫髮無傷地被救了出來。

  ……

  ……

  「那麼,我走羅。不可以吵醒稼頭央同學唷。」

  「我知道。」

  青芝零出門帶其他社員到體育館收拾善後,於是社辦只剩下優雅地坐在自己專用椅子上的天王寺保美,以及因為炸彈恐怖分子騒動而疲憊不堪、在沙發上躺成大字形入睡的和無田稼頭央這兩人。

  真是的,這樣真不曉得誰才是主角呢。

  天王寺保美從椅子上站起身,悄悄地靠近在睡覺的稼頭央身旁。

  「和無田稼頭央。我找到為你付出一切的方法了。」

  作者姬宮美櫻賦予了一個主題在《蒼色海月黨第四卷》的世界裡,那方法就是那個主題的答案。

  如果沒有解決姬宮美櫻賦予這作品的主題……也就是姬宮美櫻內心抱持著的問題,《蒼色海月黨》就無法迎接這一集的最後一幕。

  天王寺保美可以確信。

  這個世界並非害怕喜歡上別人這行為的姬宮美櫻,為了逃避現實而創造出來的避難所。

  而是透過我們換命努力、跨越自己極限的行動,將希望和力量賦予創造出我們的姬宮美櫻本身。

  總有一天,我們可以在背後幫忙推她一把,告訴她你的心意一定會傳達給對方的。

  「為你付出一切的方法,第一個:擊退像炸彈恐怖分子那樣會危害到你的外敵。第二個:為了不讓你們感到無聊,今後我也會得意洋洋地支配著社辦。還有,第三個——保美輕輕地將嘴脣靠近和無田稼頭央的臉頰,這麼說道。

  「……是更簡單的方法。」

  天王寺保美這麼心想。

  雖然現在是像這樣——從熟睡的他身上默默地、悄悄地奪走。

  那是因為保美沒有被他喜愛的自信、因為保美還缺乏一點相信自己的心意會傳達給對方的勇氣、同時也是因為保美害怕知道跨越過聳立在眼前的這道牆壁後,前方會是什麼。

  但是

  總有一天,一定會。

  跨越過這道牆壁。

  不會再害羞掩飾、不會再說些言不由衷的話、也不會感到混亂或畏懼。

  站在清醒的他面前。

  堂堂正正地。

  「我喜歡你。」將這句話說出口。

  那個瞬間、姬宮美櫻一直夢想的願望寅現的瞬間,並非她在內心感到害怕的「夢境的結束」。

  而是更加耀眼、更加快樂的新夢想誕生的瞬間——保美是這麼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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