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映會結束,回到地學講義室之後裡志說道:
「入須冬實,那人相當有名哦。」
「哦?上過報紙的新聞版嗎?」
「不,那我倒不知道。不過就算上過也沒什麼好驚訝的。之前我也說過吧,入須是能和進位四名門相提並論的大家族。」
所謂進位四名門,指的是十文字、百日紅、千反田、萬人橋這四家。它們似乎都是經久不衰的神山市老家族。順帶一提,進位四名門這個品味奇特的綽號是由裡志命名,就我所知,會用這個說法的也就只有裡志而已。
裡志指向窗外的大街。
「入須家是戀合醫院的經營者。」
看來,裡志所指的是外面街道上的戀合醫院。在神山市,戀合醫院是規模僅次於日本紅十字醫院的綜合醫院。因為離神山高校只有五分鐘腳程,所以若是有人在這所學校受傷,首選就是去那就醫。原來如此,這麼一來入須冬實的確應該有些名氣。
但是,看著我認可的表情,裡志又繼續說道:
「不過,入須冬實出名並不只是因為這個。她有個外號。」
「哦?」
「如何,奉太郎?要不要猜猜看?」
雖然沒有挑戰謎題的打算,不過既然被問到了我就想想看吧。既然裡志特意問了出來,那入須的綽號應該就不是伊原風格的『小入』那麼簡單了。也是,她氣場冷峻、正大光明、氣質清高,卻又能為同學兩肋插刀。唔唔……
「……特雷西婭。(譯註:18世紀的傑出女政治家,奧地利女大公、匈牙利和波希米亞女王,亦是神聖羅馬帝國實權掌握者。)」
「說得好,雖不中亦不遠矣!是『女帝』哦。這件事是『女帝』委託下來的——這種感覺的對話我已經聽過好幾次了。」
女帝。這還真是個了不得的稱號。有著如此尊稱,就是說——
「她是S嗎?」
在教室另一頭,和千反田談得正歡的伊原突然轉過身來:
「那是女王才對吧?」
然後她就又轉回身背向我。請讓我向她的吐槽之魂敬禮。
「這樣啊,那所謂『女帝』是?」
「好像是指她不但美貌過人,還很擅長差遣別人。有種說法說:在她身邊的人,總有一天會變成她的棋子。」
「哦哦。」
「剛才我說的總務委員會那件事也是如此。她從委員中看透了那三個對問題有著片面見解的人,讓他們依序發言,從而引導解決了問題。」
那還真是了不起。即便只信其中一半,我也能感受到入須的司令官氣場。但是對我而言,那是相當不妙的展開。說來,雖然沒有為誰鞠躬盡瘁的意思,但就現在看來我還是被人輕鬆使喚了。
裡志在抱著胳膊的我面前咚咚地敲了敲桌子。合著節拍的手指動作停下了嗎——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咧嘴一笑:
「而且啊,」
「怎麼了?」
「難得『女帝』都登場了,我想咱們也得有個象徵,是吧。」
「象徵?」
裡志擡起了視線。不一會兒,也是呢——他說道。
「首先,摩耶花應該是『正義』吧。」
說起『女帝』和『正義』,就算我再怎麼不信迷信、再怎麼是純粹的理性存在,也是能想到的。是塔羅牌吧。因為裡志的音量足夠讓伊原本人聽見,所以我就保持了沉默,靜觀其變。
如我所想,伊原一下子轉回身,遠遠地反駁道:
「為什麼我是正義的夥伴啊?」
裡志也轉過身子:
「不用加上夥伴二字哦,就是『正義』。雖然我也有點猶豫『審判』是否更好。你想,『正義是嚴苛的』不已經是常識了嘛。」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雖然我不知道塔羅牌中的「正義」有著何種暗示,但就裡志所說的意義而言,伊原的確和它很相符。想到這裡,只見伊原向我瞪來:
「你笑什麼呢?」
「喂,要抗議就去找裡志啊。」
「就是因為對阿福說他也不會聽,我才找你的嘛。」
……處理得還真隨便。
不知是不是來了興趣,伊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千反田也跟著起身,二人一同向這邊走來。站到裡志身邊,伊原挺起平平的胸說:
「那,阿福你又是什麼?」
「我?我想想。『愚者』……不,是『魔術師』吧。『愚者』就送給千反田同學咯。」
把別人說成是愚者,真是口無遮攔。不過要看的話,千反田倒沒什麼不悅之情。或許是為防萬一吧,裡志又加上一句:
「沒什麼負面意義哦,我覺得千反田同學應該明白就是了。」
聽裡志說罷,千反田微微笑道:
「我明白。的確呢,被這麼一說我也認為自己應該是『愚者』,雖然覺得那都是自己的缺點。……福部同學和『魔術師』在印象上也很相似呢。」
看來這又和塔羅牌的暗示有關係。雖然裡志和千反田能夠用塔羅牌的名字進行對話,但我就完全無法理解了。從伊原那嘟起的嘴來看,她也不大明白吧。
「那折木同學呢?」
裡志立刻做出回答:
「那個一目瞭然,是『力』。」
「?為什麼?我覺得『星』比較合適……」
「不,非『力』不可。簡直是完全一樣。」
說罷,他就像想到了一個很棒的笑話一樣自己笑了起來。千反田歪頭思考了一會兒,但好像沒得出什麼結論。我和伊原就不用說了。
「怎麼解釋呢?」
「沒什麼,嘛,『星』也不賴就是了。」
裡志含糊其辭道。千反田那右偏的腦袋變成了左偏,所幸,她並沒有說『我很好奇』。我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以儘可能不悅的語氣說:
「……哼,看來不是什麼好話呢。」
「非也!」
說著裡志又自顧自笑了起來。真是討人厭的傢伙。
那之後,話題就又向別的方向脫軌了。想來,雖然那段時間過得無甚建樹,但是因為沒有能量消耗所以也無不可。畢竟來日方長。
第二天。
三五成群——即便這麼說,總共就只有四人的我們古籍研究社,連『陸陸續續』都說不上地集合在了社辦。目的是打發時間……不,是對殺人事件進行討論。在神聖無為的暑假裡特意趕來學校,我也變得這麼活躍了啊——我如此自嘲道。到頭來,一切都是因千反田而起。……雖然我和裡志進行了聯絡,說自己果然還是不想去,但是那位大小姐竟然為此一直迎到了我家裡來。真是精力充沛啊。
那位千反田現在正興奮地笑著,亭亭而立。在不由得嘆了口氣的我旁邊,裡志和伊原正在針對今天的行動進行討論。
「果然,最基本的還是現場查證呢。」
「就算你那麼說,舞臺可是古山村吧?要去那邊嗎?雖然巴士是通著的,但是電車就遠了。」
「偵探是不動腿的。不過說來,二十公里嗎,騎車也是個不錯的距離。」
「動腿跑路的話,比起偵探還更像刑警就是了……」
快饒了我吧,二十公里?咱們明明只需要坐著聽聽二年F班志願做「偵探角色」的人的意見就行了。
但是實際會如何呢?我們幾個在二年F班並沒有認識多少人。總不能讓身為低年級生我們衝進他們班裡,找個人說『前輩,咱們稍微談談』吧。明明在最開始問一下首先要聽誰的意見就好了,但是我們卻沒問。那麼,到底會怎樣呢——我在想著這些時,發現千反田冷靜得出奇。
「千反田,你對今天的行動有什麼瞭解嗎?」
對我的問題,千反田點了一下頭。
「哦?要怎麼做?」
「等待入須同學派來的使者,然後再去造訪工作人員。」
什麼啊。還有使者會來,你們已經通過口信兒了啊。嘛,想來這也是當然的。
「你們是什麼時候約好的?」
千反田像是在訴說祕密一樣小聲對我說道:
「其實呢……我在用瀏覽器。」
瀏覽器。
「真是個奇怪的表達。總之就是說你在上網咖?時至今日也沒什麼稀奇的了。」
「你那說法不對哦,奉太郎。要說的話應該是在全世界範圍內上萬維網。」
我無視掉裡志激烈的抗議。
「那麼,事情和網路又有什麼關係了?」
「神山高校的主頁上有一個只有學生能進入的聊天室。」
「你那說法不對哦,千反田同學。要說的話應該是網站的聊天室在網頁上。」
千反田竟然也無視了裡志。
「我就是在那裡和入須同學談的。入須同學說她自己可能不會露面,定好地點之後會派一個人過來替她做嚮導。」
唔。安排得真不錯。嘛,要是這些事情都辦不妥我們就困擾了。不過即便是女帝,似乎也不能安坐在寶座上空擺架子呢。
千反田把目光移向掛在教室黑板上部的鐘表,我也跟著看了過去。現在是一點左右。
「我們約的就是一點前後呢,應該快了。」
就像一直在等待著這句話一般,門靜靜地打開了。
進入地學講義室的是個女學生,身高比千反田矮、比伊原高,也就是說非常普通。她整體身材看起來比較纖細,最有特徵的是留到肩部附近,剪得齊齊整整的頭髮。雖然不怎麼追求時尚,不過我還是知道,如此保守的髮型時至今日已經很少見了。她那髮型配上薄薄的嘴脣,給了我一種規矩而正直的印象。
進來之後,她首先向我們深深低頭。
「古籍研究社的社辦就是這裡嗎?」
千反田立刻回答:
「是的。……您是二年F班的人吧?」
「我叫江波倉子,請多關照。」
說著她再一次行禮道。明明知道我們是一年級學生,她卻把腰彎得很低。名為江波的女生擡起頭來環視我們一圈,然後用非常事務性的語氣說道:
「我想入須已經拜託你們了。接下來,大家要去拜訪這個計劃中攝影組的一個人。……各位準備好的話,我可以為你們帶路。」
即便她這麼說,我們也沒什麼特別需要準備的。我站起身來表示馬上就可以出發,其他幾個人也各自站了起來。江波點了一下頭。
「那就出發吧。」
按照她所說的,我們都走出了地學講義室。接下來就要去聽取事情報告了嗎,想到這裡我感到一陣不爽,不過還是隨它而去吧。畢竟常言道「順水行舟」嘛。
我一邊走在響著管樂隊嗡嗡合聲的走廊中,一邊想著耳邊熟悉的旋律是什麼。後來我發現那是魯邦三世。在我哼著曲子的聲樂部分時,裡志走近我,藉著大音量音樂的掩護說道:
「感覺跟傭人似的呢。」
突然之間說什麼呢?哦,是江波啊。說來的確是這樣。
走下樓梯,音樂聲便漸漸離我們遠去了。江波並沒有停下腳步,轉過身說:
「有什麼想問的請儘管問吧。」
對這次的事件非常感興趣卻裝作若無其事的伊原馬上問道:
「我們要聽誰的意見呢?」
「他的名字嗎?中城順哉。」
我對裡志使了個眼色,發出「你知道嗎」的疑問。裡志搖搖頭,看來那位不是什麼名人。
「負責什麼工作?」
「攝影組,助理導演。他是對整個攝影部分最為了解的人之一。」
千反田反射性地問道:
「攝影組,這麼說還有其他組吧。」
江波點點頭。
「整個企劃分出了三個組。實際去到楢窪的攝影組,還有留在學校的小道具組和宣傳組。」
「那,演員們……」
「演員算在攝影組裡。因此那個組人數是最多的,有十二人。另外小道具組有七人,宣傳組五人。」
竟然動員了這麼多人。我也直率地感覺很佩服。
接著,千反田發出理所當然的疑問:
「江波前輩你被分到那個組了呢?」
江波以一成不變,毫不拖泥帶水的樣子回答:
「我並沒有參加這個計劃。……因為沒有興趣。」
我露出笑容。這是個我很喜歡的,非常不錯的答案。
說著,我們走過了連線著專科樓和一般樓的走廊。如字面所講,一般樓便是普通教室所在的建築物。進到這邊,面向神山高校文化祭的生機活力也稍微安靜了些。與專科樓不同,這裡大多是些毫無人氣的教室。
就這樣,江波在一個似乎沒人的教室前停住。我看向門牌,原來是二年C班。入須的班級應該是二年F班吧——和我眼神相對之後,江波說明道:
「因為找個能安靜談話的地方比較好,所以就選在了這裡。二年C班沒有班級展示,所以也沒人會來吧。」
她拉開門。
裡面就是個普通教室——有著桌、椅、講臺、黑板這些象徵,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所謂的教室。
在教室的最前排,有一位抱著胳膊的男性。他體格健壯,看起來很有力氣,眉毛很濃,鬍子也比較濃密,不過應該是剃過吧……不用問,他應該就是助理導演中城順哉吧。他打量了一下我們幾個,然後用不必要的大音量——
「你們幾個,很精通懸疑啊?」
如是說道。
並不怎麼精通——雖然有這麼回答的衝動,不過這種玩笑會讓事情變麻煩,所以我沒興趣實踐。沉默之中,江波插話道:
「沒錯。他們就是入須難得發現的人才,切莫慢待。」
然後她轉向我們,用手示意向中城說:
「他就是中城順哉。」
忠誠只是擡了擡下巴,似乎想打個招呼。
向前走出半步,千反田自報名號道:
「我是古籍研究社的千反田愛瑠。」
然後,我們便一個個地進行了自我介紹。在最後,我也圓滑地說完了「我是折木奉太郎,請多關照」這句話。這邊走——在江波的引導之下,我們面對著中城坐了下來。全員都坐定之後,江波說道:
「那麼,接下來就拜託了。」
留下這句話,她便走出了教室。她不參加嗎?看來,江波真的只是「入須派來的使者」而已。
留在教室中的我們轉向中城。終於要開始了。
中城緩緩放開交抱的手臂,說:
「把你們牽扯進麻煩事裡,抱歉啦。就算是隨性開始的計劃,要是不能善終也很淒涼呢。嘛,請稍微幫幫我們。」
原來如此,是隨性的計劃嗎。
「情況入須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吧。嘛,就是那麼回事。」
唔,還真是直爽。我所擔心的是,作為高年級生的二年級工作人員,是否會對由我們一年級生來評判的做法感到不悅呢?不過無論是江波還是中城都沒有這種感覺。沒有麻煩真是太好了。
我旁邊的裡志把手伸進手提袋裡,拿出了皮革封面的筆記本和鋼筆。他曾宣言說自己會承擔起記錄的責任。於是如自己所說的一樣,裡志攤開筆記本,拿好鋼筆。
雖然直奔主題也無不可,但我們還沒有把握大致狀況。在最開始,伊原像聊天一樣說起了無關痛癢的話題:
「真是不妙呢,前輩。劇本無法完成,你也很驚訝吧?」
中城誇張地點了點頭:
「說得太對了。沒想到已經走到這一步的我們,會在這種地方翻船。」
「拍攝果然很辛苦嗎?」
「靠著即興表現,演技和表演方面倒還輕鬆,辛苦的是移動。電車和巴士加起來要花一小時,而且只能是星期日。為什麼非要把取景地選在那種地方啊。」
我發現伊原眯細了眼睛。
「為什麼呢?」
「嗯?取景地嗎?因為有人推薦說那裡看起來很有趣。的確,我們是拍到了一些難得的影像,雖然這點很不錯,但那裡果然還是太遠了。」
入須曾評價說二年F班的計劃很是草率。原來如此,的確沒錯。我是絕對不會選擇往返需要兩小時的地方的。
估計是注意到這和正題沒有關係了吧,裡志從筆記本上擡起視線,問道:
「我聽說楢窪是個廢村,那裡還通著巴士呢嗎?」
「啊,小型巴士。因為班上同學家裡有經營旅館的,那裡有接送用的巴士。」
「說到底,你們竟然能進入那裡。」
「那也是靠的關係。楢窪那邊似乎還處在礦山的管理之下,不過有人去和那邊進行了聯絡。那傢伙說可以在那取景就是了。」
「所謂只能是星期日是指?」
「雖然楢窪本身已經成了廢村,但礦山的設施還是在運作的。工作日中在楢窪轉來轉去的話,會打擾工作不說,因為當地行車快速連安全也得不到保證,所以不要進去——那邊似乎是這麼說的。……這些有什麼關係嗎?」
裡志笑了笑:
「非常感謝,我學到了。」
請不要介意,中城前輩。這傢伙就這樣——我在心中念道。
接著是千反田:
「寫劇本的那位,是叫本鄉同學吧。她身體怎麼樣了?」
「本鄉嗎?雖然我沒聽到什麼詳細情報,不過好像不是很好。嘛,也不能怪那傢伙。」
說著中城皺起眉頭。嘛,如果入須所說的都是事實的話,那本鄉就是在二年F班全體的逼迫之下病倒的。雖然我覺得比起責備他們更應該道歉,不過從當事者的角度看來,要想想開那一點是相當困難的。中城的態度中似乎包含著某種情緒。
不知道千反田知否察覺到了這微妙的一點呢?多半是沒有吧,她的言行仍舊非常柔和:
「本鄉同學這個人,感情很纖細呢。」
中城雙眉之間的角度又變尖銳了些,他低低地哼了一聲。
「看起來不像啊。比起感情,要說她本身就比較纖弱還好理解一點。」
「她的身材很細膩嗎?」
這算什麼形容啊。我不由得從側面插嘴道:
「總之就是不大健康吧。」
「沒錯。她在學校經常請假,攝影也沒有參加。」
攝影也沒有參加——中城多少有點怨忿地說道。不過從合理性上考慮,劇本家應該沒有必要參與拍攝吧。當劇本家想不出劇本進展的時候就更是這樣了,不參加攝影的本鄉在幹些什麼,很容易就能想到……她在寫劇本。
感到有些在意,我也提出了一個疑問:
「本鄉前輩的劇本在班裡評價很差嗎?」
聽我說完,中城露出了一副憤慨的樣子:
「沒人挑過刺,沒人責備過她。」
「那就是說,內心是那麼想的?」
「怎麼可能,你說什麼呢。全員都承認,本鄉的工作很了不起。當然,我也一樣。」
然而,本鄉卻在未完成工作的情況下倒下了。這麼說的話,那她應該就如千反田所說,感情很是纖細,說不定纖細過度了。
像是要扭轉逐漸變差的氣氛一樣,伊原輕輕咳了一聲。
「對了,前輩。」
「嗯?」
「寫劇本的那個人,有沒有稍微透露過凶手是誰呢?就算沒有說手段,只說了角色也好。」
直指核心的提問。的確,知道了這個,事情一下就能變得非常簡單,我們也就沒有再做評論員的必要了。中城再次抱起胳膊,像是彷徨在回憶之中一般看向上空。
「……唔唔。」
「如何?」
「據我所知,她沒說過。不,等等……這麼說來,她似乎對鴻巢說過加油什麼的。」
加油這種話對誰都會說吧。想法似乎和我相同的伊原,在一瞬間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但她還是不肯放棄地繼續問道:
「那麼,你問過演員們嗎?劇本家有沒有把那些事交待給誰呢?」
「那些人我還是問過的,不過誰都沒聽說自己要演凶手。」
我試著簡單插嘴道:
「偵探角色呢?」
「也沒有。」
唔。
伊原加油。她接著問道:
「那就那個。她有沒有說過那個故事用的是物理性的詭計還是心理上的詭計呢?」
但是中城卻表現出一臉困惑,問道:
「有什麼區別?」
伊原會有什麼反應呢?當我這麼想著看過去時,目光和她對上了。臉上寫滿焦躁和不甘心的伊原,輕輕地搖了搖頭。要是中城沒在眼前,她肯定會大大地嘆一口氣,然後再擺出一副臭臉來。
後來我們又提了幾個問題,但中城似乎並沒有涉及核心的情報。不過要是有那種情報,計劃本身也就不會有問題了,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另外,我們也是疏於準備。沒有事前整理好問題點就上陣的我們,沒有能提出切中要害的問題。對信奉節能主義的我而言,這是極大的失策。非做不可的事情儘快做,為此,先把問題範圍縮小才是最合適的順序。
然而,中城卻一臉滿足地說:
「就是這樣了吧?」
僵硬地笑著,伊原回答道:
「從沒什麼其他問題要問這一點來講,就是這樣了。」
感覺上,她話中的刺兒是同時對著兩邊的。
事前的情報收集就此告一段落。裡志靈巧地在指間轉著鋼筆。像是應著這一動作一般,千反田靜靜地問道:
「中城同學你是怎麼想的呢?你對本鄉真由同學的那個錄影電影,有什麼想法嗎?」
注意到話題進入了主題,中城咧嘴一笑。
「好,那我就說給你們聽聽吧,還請手下留情哦。」
「拜託您了。」
中城看起來還挺樂在其中嘛——我想到。舔了舔嘴脣,中城滿懷熱情地開始解釋起來。
「雖然大家都在發牢騷說沒個結局電影根本沒法拍,但在我看來,觀眾們根本就不會在乎詭計什麼的東西,只要故事能漂亮地收尾就沒問題了。凶手就是你!下達判決之後,凶手流著淚道出事實,這樣就算大功告成。雖然承擔不了本鄉的工作,但要我評價一句的話,就是那劇本還不夠熱鬧。甚至連誰是主角都不大清楚。
死掉的是海藤這點太好了。你們說不定也知道,海藤的人脈相當廣。在小道具組自豪的表現中華麗的死去,那真是不錯。果然,還是得讓人緣好的人擔當重任才行。雖然他當凶手或是主人公也不錯,不過那邊已經是後話了。這麼看來,凶手是山西比較好,那傢伙朋友也相當多。」
…………
「而且,我們班矯情的人太多了。因為懸疑所以應該這樣,因為懸疑所以不是那樣——他們是不是搞錯了啊。錄影電影最長也就一個小時,根本沒有把所有要素都仔細拍進去的時間。在拍攝的時候,你們也看到了吧,視訊投放到銀幕上的時候,畫面細節已經丟失了。比起那個,重要的果然還是戲劇性吧。標題直白地定成『古丘廢村殺人事件』就好,必須得想辦法招徠客人呢。就算是本鄉本人,應該也明白這點吧。」
怎麼說呢,我半是愕然地聽著中城的解釋。我並非推理小說的愛好者,雖然在為打發時間而便宜買來的文庫本中有一些被標榜為懸疑的作品,但看完也就不過如此。然而,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斷言觀眾不會關注詭計的中城有些奇特。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到底如何呢?二年F班的錄影電影完成之後,會來看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雖然的確可能會有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成員,但總的來說不基本都是些沒怎麼讀過偵探小說的人嘛。這話可不是空口無憑:版報社發行的神山月報,以前曾刊載過基於全校問卷而寫下的玩笑般的企劃「神高生的識字率」。在我記憶中,裡志非常開心地將其品讀了一番,其中曾說,在過去一年裡至少讀過一本小說的神高生只有四成左右。而其中又能有幾成讀過推理小說,而且還關注詭計呢?
從這個角度來想的話,中城的主張或許不是沒有道理。
中城抱著胳膊,繼續說道:
「不過,嘛,從展開上講,還必須得拍一下凶手是如何殺死海藤的才行。熱鬧感也有些不足。入須應該就是因為這個才特地找到你們的吧……啊啊,對了,你們喜歡懸疑來著。抱歉了,我沒什麼惡意,只是想找個辦法完成那部電影而已。」
我就說你誤會了,我們是古籍研究社,不是推理小說研究會……嘛,這倒也沒必要澄清。
中城的語調中的熱情愈發強烈:
「那個劇本,說到底就是那個吧,密室殺人。海藤死掉的地點是僅有一個出口的房間,這麼一來,問題就在於凶手是怎樣殺死海藤的了。
很簡單,凶手是從唯一空著出口逃出去的。」
伊原皺起眉頭,問道:
「怎麼做的?」
中城笑了笑:
「真是遲鈍啊,肯定是窗戶嘛。」
……窗戶?
我試圖回憶起昨天看到的錄影電影。雖然記憶中留下了一些的場景片段,但諷刺的是,那些片段都是如中城所說的戲劇性場面,至於現場的平面圖我倒不怎麼想得起來了。
沒有辦法,我只得說道:
「裡志,把示意圖拿來。」
裡志心情愉悅地向我敬了個禮:
「Yes,sir!啊,稍等一下。」
他把手伸進手提袋,取出一張影印圖。圖上正是那張劇場示意圖的簡單複寫。
從圖上看來,海藤的死發生在右側廳。故事中登場的角色們,是由右通道進入到那個房間的。我還記得,那時因為門鎖著,還有人跑去取了萬能鑰匙回來。也就是說,從右通道看來,右側廳是一個密室。
後來,對了。是勝田衝過舞臺,跑進了左側廳。從左通路通過舞臺就應該可以進到右側廳了吧。然而,當勝田進入左側廳時,發現門已經被堆積的木材堵住了。應該是這樣來著。
…………
說到底,中城所謂的「那個現場是密室」的說法就很奇怪。
那不可能是純粹的密室,因為純粹的密室是不會發生殺人案的——我並沒打算這麼狡辯。雖然影像上很難看出,但示意圖上則一目瞭然——就算刨去窗戶,右側廳不還是有著另一個出入口呢嘛。
我指向那個地方——大廳的出入口。
「這裡又怎麼說呢?」
中城淡淡地答道:
「打不開。」
「……?」
「門被木板釘上了,封得死死的。所以你忽略掉那個地方就可以了。」
我一陣無言。視野一角的伊原,明顯是大跌眼鏡。或許我自己的表情也差不多吧——那種事我們根本沒聽說過!
昨天,入須曾保證說本鄉提出的問題是公平的。但想想也是,她可沒說攝影組拍出的影像也是合乎規矩的。雖然是沒說過……在感到一陣無力的我身邊,裡志保持著微笑在大廳的出入口上打了個叉。
不管那個,大廳的出入口不能通行的話,那密室的出口便剩下了四個。右側廳的門和窗,還有左側廳的門和窗。在此之上,兩邊的門都被堵住了。因此最後出口就只留下兩個窗戶。
「您說窗戶……是指哪一邊的窗戶呢?」
對伊原的提問,中城哼笑了一聲回答道:
「自然是這邊了。」
「是右側廳這邊呢,為什麼說『自然是』?」
「很明顯。左側廳的窗戶被擋在衣櫃後面,沒法通過。」
是這樣啊。裡志仍舊微笑著在左側廳的窗戶上打了個叉。
這種步調下一切都是徒勞。我最厭惡的,便是毫無意義地大量消耗自己能量的行為——也就是這種徒勞的行動。因此,我又整理了一下問道:
「前輩。那段視訊有著太多不清楚的地方,當然也可能是螢幕效能太低的問題——能不能告訴我,除了剛才那兩個地方之外,還有什麼不能通行的出入口嗎?先不管與密室有無關係,總之全部都說一下。」
「這樣啊?其他的啊……」
聽到我的提問,中城稍微思考了一會兒。
「……對了,左側通道上的休息室其實已經進不去了。門鎖壞掉,鑰匙插不進去。還有就是建築物的北面……就是這張示意圖左側通道面對的窗戶,全都為了防雪而釘上了板子,雖然都能卸下來。」
「就這些了嗎?你確定?」
「啊啊,就這些了。」
中城乾脆地保證道。
雖然非常可疑,但信任是一種財富。就當是這樣吧。這時,一直沒有作聲的千反田提問道:
「這些事情,本鄉同學也知道嗎?她好像沒有同行去拍攝……」
對了,這裡的確很重要。如果本鄉是在不知道劇場的狀態、只以示意圖為依據的情況下寫出了劇本的話,那她的確有可能會使用實際中無法實現的路線。
中城的回答打消了我們這個疑慮:
「在故事的舞臺定在楢窪,本鄉確認擔任劇本家時,她似乎就去考察了一次。」
「那是在什麼時候呢?」
「我想想,六月……不,五月末的時候。」
「很抱歉打斷了您的話,請繼續。」
中城點點頭,繼續說了起來。那樣子實為認真。
「總之,凶手是從右側廳的窗戶出入的。這樣一來,只要再拍個不經過門刺殺海藤的場景就行了。如何?」
什麼『如何』啊。
犯人沒有走門,而是從窗戶進出的……是這樣嗎?
「啊啊,原來如此!」
千反田獨自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然而,我卻沒能對熱情洋溢的中城提出反對。取而代之,發話的是在這種場面之下很是可靠的伊原:
「中城前輩,我覺得那作為懸疑故事而言實在是太差了。」
被直白批評的中城皺了皺眉頭,但聲音卻沒有絲毫慌亂:
「在你們看來或許如此,但還有什麼其他的途徑嗎?而且……對了,你們不瞭解本鄉吧。本鄉可不是什麼懸疑高人。我不覺得那傢伙能設計出什麼精妙的詭計。」
你們不瞭解本鄉吧——這種說法的確是戳到了我們的軟肋。不過,這個解釋……雖然悶聲不發話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也被現場的氣氛引導了:
「那麼,前輩。你能將凶手確定到某人嗎?」
「確定?」
「本鄉前輩設計了那個詭計,那凶手是誰呢?這就是我想問的。」
像是事先沒有準備好答案,中城又抱起胳膊陷入了沉思。這時,自信滿滿的伊原又追問道:
「而且,還有那點吧——在全員踏進事件現場之後,畫面不是照到過窗外嗎?」
「啊啊。」
「從那個畫面看來,窗外很明顯沒有人的足跡。中城前輩的方法是說不通的。」
事件現場的窗外……
我想起來了。那是個蓬勃生長著一人高低的夏草到的場景。原來如此,如果有人從那裡通過的話,夏草不可能完全沒有折斷的痕跡。
中城似乎沒能很快理解,於是伊原便做出了說明。但是聽罷中城卻毫無動搖:
「那點事不成問題的。」
哦?
我代替伊原反駁道:
「為什麼?我覺得那是很明顯的事實啊。」
「說不定是本鄉忘了在舞臺提示上寫了。」
「……你要那麼說我就沒轍了。伊原那些話,換個說法就是凶手的足跡不存在。本鄉前輩愚蠢到會忘寫那種東西啊?她還少寫了很多其他舞臺提示嗎?」
唔,中城咕噥道。
但是——可以說他的頑強已經足以令我們驚訝了——中城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擡起頭,大聲說道:
「對了,那是夏草!」
「……夏草怎麼了?」
再次取回自信,中城底氣十足地說:
「你們說沒人從窗戶走過,是因為外面的夏草沒有折斷吧?」
伊原慎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說你們錯了啊。剛才我也說了吧,本鄉去考察楢窪已經是五月末的事情了。那時夏草還沒長這麼茂盛,所以她才會認為窗戶是條通路啊。」
哎——裡志發出感嘆聲。如果中城是個不必見外的物件的話,裡志肯定會這麼說吧:『終於說了句明白話呢』。伊原雖然想反駁,但一時之間她似乎也沒想出該說些什麼。我在心裡笑了笑。說得真不錯。本鄉在考察時想好的凶手逃離路線,到了實際拍攝中變得不能使用了,是這麼回事嗎?
不錯是不錯,但是……
不知是否是把我們的沉默當成了認同,中城又滔滔不絕地說道:
「所以呢,下次拍攝的時候再把夏草剪去一點,從發現屍體的場景開始重新拍一遍就行了。沒錯,為什麼我現在才注意到呢?這樣肯定行哦,沒問題!」
即便在旁人看來,中城也是欣喜欲狂。……我,還是把反駁的言論吞回了肚子裡。因為我覺得現在說出來是一種浪費。
認識到談話告一段落的千反田,對中城露出了一個微笑。
「聽您說了這麼多,非常感謝。感覺能給入須同學一個很棒的報告呢。」
中城十分滿足地點了點頭。他氣息有些凌亂,就像想要馬上動筆開始寫劇本一樣。
幾分鐘後,地學講義室。
唔唔——雖然也可以這麼寫,但實際上伊原的呻吟聲相當難以形容。
「那樣好嗎?那樣說得通嗎?」
看來她還在因中城意外的反擊而混亂不堪。雖然那個詭計之類的東西讓人很難認可,但是中城對夏草的意見是可以說得通的。喜歡從細微的缺口剖開問題的伊原,現在可謂是無比失意吧。
「從物理的角度上講完全可能呢。」
這麼嘟囔的裡志,聲音中也透著些不滿。
而千反田——
「…………」
從剛才起,她就不停地向我這邊瞟。我實在有些在意,便向她問道:
「怎麼了,千反田?」
「啊,在。」
千反田稍微猶豫了一會兒,到最後卻還是開口了:
「折木同學,你覺得剛才中城同學的解釋是本鄉同學的本意嗎?」
「……先不說我,你怎麼想?」
被我反問的千反田,不由得吞吞吐吐起來。不過,能把心境如此明顯地表現在態度之中的人,也實為少見。雖然整體表情沒什麼大變化,但她的眼睛和嘴角卻很能說明問題。我說道:
「不大中意吧?」
「並沒有不中意!只是……有點、不能接受而已。」
說白了不就是不中意嘛。
從某方面來講,中城的態度很是堂皇。他毫不退讓地宣揚著自己的想法,並通過不斷地解釋來封住我們的反駁。然而,無論他的熱情有多高,不能讓人接受的東西還是無法使人接受,難合人意的東西還是難合人意。
雖然沒有模仿中城的意思,但我也抱起了胳膊。
「嘛,這也是難免的。畢竟,中城那個說法是無法成立的啊。正是因此,你們才會在潛意識中感到不協調。」
對我這句話反應最大的,與其說千反田不如說是伊原。伊原緊追不捨地問道:
「無法成立?有矛盾嗎,折木!」
她逼到我身旁。就那麼想駁倒中城的提案嗎……
我向裡志招了招手。他意會到我想說的,將示意圖扔了過來。為了讓千反田和伊原看清,我把圖從桌子上攤開。
我儘可能放平心態說道:
「中城的的方案非常簡單,把那當作懸疑電影來看就太蠢了。也正是因為這份單純,才使得從物理上駁倒他非常困難。伊原,你正是想說那個從物理上不可能,到最後才無話可說的吧。」
那張沉默的臭臉便是肯定的證明。
另一方面,千反田則興致勃勃地探出身來。我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椅子往後拉了拉。
「這就是說,從其他方面來看就不可能了?」
「也說不上不可能……你還記得伊原對中城的提問嗎?本鄉說沒說那個懸疑故事用的是哪種詭計——我記得她這麼問過。」
千反田乾脆地點點頭。
「我記得。她說『她有沒有說過那個故事用的是物理性的詭計還是心理上的詭計呢?』」
「就是那句。總之,極其簡單的物理上的解決方式,可以用極其簡單的心理側面來否定。」
我剛說完,裡志突然笑了出來:
「哈哈哈,奉太郎你這說法還真是兜圈子呢。就像『偵探』一樣!」
明明知道我並不那麼希望,真是個品性惡劣的傢伙。不過,我的確有可能說得太兜圈子了。這點我就好好反省,老實重來吧:
「說到底,從心態上講,凶手基本是不會從窗戶進去的。」
我指向示意圖上的事發現場,正確來說是那扇窗子。
「那位登場人物要想從窗戶侵入的話,就必然要通過劇場外部才行。但是……
在大白天,同學散得到處都是的情況下,那是做不到的。看看就知道了,不論凶手從哪個房間去到事發現場,都必須得通過別人的視野。同時,還會有腳步聲。要是我肯定不會去冒那種風險。」
「唔。」
裡志拍了拍額頭:
「原來如此。的確,如果真的想要去殺人,我也肯定不會採用中城那個將自己暴露在別人視線之下的方案。夜裡的話暫且不談,那可是白天。我們是不是有點太過於注重物理上的可能性了。」
「嘛,就是那麼回事。」
在我這麼結束對話之後,千反田呼的一聲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我之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認同中城的方案,肯定是因為自己已經在想象將其實際實行的場景了。在海藤所在的頭頂上方,還有別人在二樓的房間裡,這很奇怪。」
但即便如此,還是有不能釋然的人——伊原說:
「或許的確如折木你所說,但是咱們也不知道本鄉前輩是否注意到了這點呢。」
要說也是。只要問問那位本鄉,一切就都能在瞬間解決了……嘛,正是因為無法那麼做,二年F班才會來找我們幫忙。也是因為如此,我們才無法對其置之不理的吧。
「本鄉注意到了什麼地步我們全然不知。但是,間接對其進行了解還是可以的。」
說到這裡,一個客人來到了地學講義室,正是「負責介紹」的江波。江波站在教室門口,卻並沒有走進來。
「成果如何?」
諷刺地笑笑,裡志回答道:
「我們知道該怎麼辦了。」
「也就是說?」
「駁回中城前輩的方案。」
是這樣嗎,這麼咕噥了一句的江波並沒怎麼表現出遺憾,但千反田還是深深低下頭說:
「抱歉。」
「不,不是你們的錯。……那麼明天,我帶你們去見第二位。」
明天。明天也要來嗎……我的暑假啊……
只是聽聽的話還是可以的——在我這麼說完之後,江波便轉身準備離開。我從背後叫住她。江波站定,有些驚訝地轉回身來。
「怎麼了?」
非常冷淡的感覺。但我還是全不在意地說道:
「能不能給我一份劇本呢?實際拍攝中使用的。」
江波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已經實際看過了錄影,還有那個必要嗎?」
「嗯,算是有。……我想了解一下本鄉前輩的注意力。」
我會準備的——江波輕輕點點頭,說道。
接著我和江波又聊起了中城,不過話題已經遠離了那個解決方案。我們漫無邊際地說的,淨是些中城如何努力、結果如何、給我們留下了什麼印象之類的話。
如果要我介紹其中一個印象的話,那就是中城這個人很符合入須所說的「沒有必要技術的人無法做好工作」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