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小姐。麻煩你能不能去一趟朝衣小姐那裡,拜託她在這張申請表上蓋個章啊」
聽到了月夜子的請求,葵顫抖著自己嬌小的身體,不知如何是好,旁邊的帆夏一邊收拾著文化節上要穿的衣服一邊看著。
「誒……可是」
低下黑色的睫毛遮住了雙眸,緊閉著櫻色的雙脣,認真地考慮著。
「剛才赤城君被朝衣小姐用校園廣播喊過去了,你肯定很在意吧?」
月夜子露著妖豔的笑容說道。
感覺這句話也是在說給自己聽一般,帆夏嚇了一跳。
(我,我才不會對,赤城的事情那麼……。況且已經很久沒和他說上話了,自己也在儘量避免和他眼神交匯……)
可是為何,每當腦海中浮現出那個一頭紅色蓬鬆的亂髮,眼神尖銳,走路弓著背的傢伙的時候,胸口就辣得慌。
(赤城……肯定認為自己被我無視了吧……之前一直糾纏不清,給他添了很多麻煩,當赤城作為文化節實行委員的一員為了文化節發光發熱的時候我卻偷懶回家,肯定非常生我的氣吧……。覺得我已經不再是那個值得依靠的香水草了吧……)
——你,真是個好人。
——有式部在,真是太好了。
這種可不是對喜歡的女生說的話啊。真是不懂女人心,只是在開玩笑罷了。
即便如此,一想到自己能被是光所信任,被是光所依靠,兩頰就會不禁燒起來,每次想著
想著就會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轉來轉去。
(即便是以同班同學的身份,時常和赤城發發簡訊,一起去泳池,也挺開心的呢)
已經,無法和之前一樣好好地和赤城說上話了。
——小夏騙人。其實是喜歡赤城君的吧。
放學後。在空無一人的教室內被未散一言點破,彷彿自己的心臟被抓住了一般苦悶。
本能地否定了未散的話。
——才,才沒這回事呢。不是說了好多遍了嘛,我和他只是同學關係。
未散憂傷地望著眼前急躁辯解著的帆夏。接著,顫顫巍巍地說道。
——那就,別在我面前和赤城君關係搞得那麼好。別再去逗赤城君。別再紅著臉和赤城君說話。別再為赤城君的事情而不安。要是不喜歡赤城君的話……你就,你就別再妨礙我……。
昔日那個最怕惹壞別人心情,不管碰上了多委屈的事情也不會順著本意說出任性話的未散,竟然毫不避開帆夏的視線,清清楚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帆夏被眼前的未散所擊潰、
——唔嗯……。
僵硬地點了點頭。
未散稍稍鬆了一口氣,隨後潸然欲泣地背對著帆夏,轉身一個人回去了。
教室裡又只剩下帆夏一人,胸口一陣一陣的刺痛襲來,不得不與後悔和罪惡感鬥爭。
自己明明是未散的朋友,卻對她撒謊了。
如今也,一直撒著這個謊。
未散這邊卻明明白白地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了帆夏。
(其實那時候,要是我說我也喜歡赤城就好了?)
每當自己忍受著胸口撕裂般的疼痛仍偷偷看著是光在未散的推薦下當上了文化節的執行委員,無論是午休時間還是放學後,都和未散兩個人在一起為文化節做準備的情景,不禁反思起來。
未散正在使出渾身解數幫助著是光,這明明是之前帆夏該做的事情,即便是光前來和自己搭話,也只會僵著臉無視他。
未散看是光的時候眼神是那麼地直率那麼地有活力。看著未散在午休時間將自己親手做的點心交給是光,是光青澀地接過來,非常鄭重地一口一口吃完。生硬地道了聲謝後,未散高興地微笑著,表情是那麼可愛——連同為女生的帆夏都這麼認為的話,那麼在是光眼中,未散肯定很可愛。是光開始逐漸察覺到未散的優點,此後肯定也會越走越近吧。光想到這裡,就有點恨未散了。更討厭,這樣的自己。
(更何況,如今赤城所迷戀的物件——並非未散……)
不僅僅是內心,全身都繃緊了。
葵又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帆夏也聽說葵和被人尊稱為朝之上的學生會長朝衣兩人的關係有些微妙。帝門家族的近臣才女朝之上一直保護著清純端莊的葵之上。這個平安學園的學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關係,如今發生了些變化。
暑假在河原邊月夜子主辦的煙花大會上,朝衣和葵也都參加了,但是兩人都在刻意避開對方。
「吶,葵小姐。赤城君還在學生會辦公室麼。因為要分配一下接客的時間,明明發簡訊讓他過來一趟,可完全不理我啊。過去讓朝衣蓋章的時候,順便幫我把赤城君帶回來」
月夜子肯定也知道朝衣和葵現在有些不合。可是仍想方設法讓葵去朝衣那邊,可能是月夜子在用自己的方法想讓兩人重歸於好吧。外表看上去奔放不羈的月夜子其實是一個關心他人用情很深的女子。
圍繞著帝門光的緋聞,朝衣和葵都對月夜子抱有厭惡之情,而月夜子這邊卻視兩人為至親一般,讓葵一起幫忙日舞研究會的文化節展示一事也是,爽朗地朝拘謹的葵搭話,為了不讓她低落而加以關心。
所以,拜託朝衣的事情交給葵來辦,肯定是月夜子的善意的表現吧。
葵也應該能明白這一點。
不過確實過去了會有些尷尬吧。低著頭緊閉著高雅的雙脣的樣子實在令人痛心,自己和未散之間也曾有過相處尷尬難以對話的情況,不禁將這份回憶對映在了葵身上。
「那個,我也可以一起去麼」
葵吃驚地看著帆夏。
月夜子壞笑了下、
「對了。要從朝衣小姐手上將赤城君拖過來,還是兩個人一起去比較好呢。式部小姐葵小姐,拜託你們了」
「好的。我們去去就回,月夜子前輩」
站在門口,故意大聲說道。
「路上小心,式部小姐,葵小姐」
月夜子也綻開軟和豔紅的雙脣,回以爽朗的笑顏。
就這樣和葵並排在走廊上走著。
因為時值文化節前夕,放學時間比平時要晚一點,耳邊漸漸傳來人聲的喧譁,筆劃過作業的莎莎聲。
一旁低著頭走路的葵害羞地輕聲說道。
「謝謝你能陪我一起過來。我一個人去未免有些尷尬……謝謝」
一頭烏黑的直髮披肩而下,隨風搖曳。愈發縮著自己嬌小的身體,兩頰略帶微紅,端莊而虛幻,完全看不出是帆夏的學姐、
(啊啊,這人太可愛了……)
胸口疼了起來。
帆夏抑制住這份心情、
「不。我也正好想出來透透氣罷了」
葵的表情更顯害羞和羸弱,緊閉雙脣,怯怯地問道。
「赤城君在班級展示那邊很忙麼。我見他不怎麼在日舞研露面……」
「誒,啊,是啊」
聽到葵在打聽是光的事情,胸口就像被貫穿了一般。
腦海中回想起了當時葵和是光手牽著手的情景。
從葵的口中得知是光在咖啡館內不經意邂逅了離家出走的母親後,實在按捺不住擔心的心情,那天夜晚跑到了是光家附近。
是光的面前站著一位沒見過的女人。站在身邊的小男孩牽著她的手。葵站在泫然欲泣的是光身邊,緊緊握著是光的手。
那刻,感到自己已經輸了。
在親眼目睹了那番情景後,帆夏已經死心了。
是光愛上的奏井夕雨為了和家人一起生活而選擇遠赴澳大利亞的時候,並沒有感到是光的心中沒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一直在奮鬥著。曾自負地認為如今離是光最近的女人不是夕雨而是自己。
多次間接地傳達自己的心意。即便是光無法忘卻夕雨,卻從不避開帆夏,晚上也約帆夏去泳池,告訴她『我從沒忘記你向我告白的事情』,為了要回應帆夏的感情,甚至許下了約定。
之後便更加喜歡他了。
希望在胸口膨脹著。
即便如今是關係要好的同班同學,總有一天是光會把帆夏當做一位女子,和她陷入愛河的吧。
這種不著邊的自負在目睹了葵和是光手牽著手的瞬間煙消雲散了。
身為大小姐的葵和是光這種粗野平民怎麼看都不般配。
可是偏偏,那時候的兩人是難以分割開的,完美的一對——。
感覺明明相性相反的兩人,卻依靠著相同的心情,緊緊地聯絡在了一起。
難以理解。
苦悶不堪。
(原本赤城喜歡葵之上的嘛……)
無法將自己的心意向未散坦白,肯定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死心了吧。
所以,在被未散警告道別來妨礙我的時候,默默點了點頭。
(什麼戀愛達人啊。什麼幫助在愛情中迷失方向的少女們的智囊團啊。我非常地愚蠢而卑怯,太可恥了)
在沒完沒了地煩惱之中,感覺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遠。
葵垂下頭,默不作聲。可能是因為離朝衣越來越近了吧。
還是說……。
(在考慮赤城的事情麼……)
總算是到了門口,葵稍稍吸了一口氣,正準備敲門之際。
門的對面傳來了尖銳的聲音。
「只有葵才不會呢!」
◇◇◇
「只有葵,是絕對不可能的!」
是光用出了彷彿撕裂喉嚨般的氣勢對著朝衣大叫道。彷彿頭、眼睛、耳朵和喉嚨都要噴火一般的灼熱。
朝衣雙手抱在胸前,板著自己端莊美麗的臉龐。
在是光身旁,光辛酸地望著是光。
彷彿被激怒一般,是光知道自己會陷入窘境,卻還是沒能止住自己的怒吼。
之前在屋頂上,被未散問及自己是否喜歡帆夏的時候,立馬回答道『喜歡』
一直認為,帆夏是個好人。
所以在被問到『喜歡麼』的時候便不假思索地說『喜歡』。
彷彿想呼吸一般,嗖地回答了。
可是,對於朝衣的問題,不能這麼回答。
對,絕對!即便是被威脅,被拷問!即便身體被扯地四分五裂——這種事情不能從嘴裡說出口,連想都不能想!
全身開始發燙,呼吸變得難受起來。彷彿眼中充滿了血絲。太陽穴一鼓一股地。
「因為,葵是光視為珍寶的女人——我只有對葵,在這方面是一輩子都不能喜歡她的!」
◇◇◇
「只有葵,我這輩子都不能喜歡她!」
是光的悲鳴清晰地傳到了門對面的葵和帆夏兩人的耳中。
彷彿野獸的慟哭般的咆哮震得耳朵發麻,胸口也有些疼痛。
葵瞪大了眼珠,渾身顫抖不止。嫻靜洗白的臉龐上佈滿了衝擊和絕望,眼角漸漸溼潤起來。纖細的喉嚨哽咽無聲,原本舉起手準備敲門也因半途而廢而不知所措起來。
宛如拼命繫緊安全帶一般,那隻手愈發緊握之後,葵並沒有敲門,而是轉身跑開了。
帆夏隨後也慌張地追了過去。
「葵之上,請等一下!」
屏住呼吸一個勁地追了上去。
眼下的葵也彷彿要摔倒一般在走廊上連奔帶跑,一步一步爬上樓梯。黑色的秀髮在纖弱的後背前搖動著。
「葵之上,等一下」
葵可能並沒有聽到帆夏的聲音。在聽到了是光說出了那番話後,必定是震驚了吧。
可能是在二樓的樓梯平臺上用盡了力氣,葵一個踉蹌,將手支著牆壁,蹲在地上站不起來。
「葵之上……!」
帆夏焦急地敢上前,自己也蹲了下來。剛抱住那纖細的雙肩時,眼淚就從那如人偶般溜圓的雙瞳裡啪嗒啪嗒地落了下來,將雪白滑膩的兩頰染溼。
「啊,赤城君,如此親切地照顧我,竟然因為我是……我是光的未婚妻啊」
葵一邊嗚咽著一邊輕聲說道。
隨後,將雙手在嘴下緊緊握住,雖然滿面淚痕不住地顫抖卻倔強地說道。
「我也,這輩子絕對,不會喜歡……赤城君」
帆夏的身體和心臟都彷彿咯噔了一下。
(不是這樣的。赤城——赤城他——之所以這樣說——)
喉嚨發癢,胸口被一把壓緊,既苦悶——又難受——。即便深知自己會處於下風,帆夏卻必須將這些話說出來。
怎麼能讓,是光的心意,被那種話給毀了呢!
「不是這樣的……赤城他……!對於葵之上……!」
◇◇◇
「……葵……只有葵……」
是光的聲音漸漸嘶啞起來。
在狂躁的熱流在體內四溢的同時,襲來的後悔之情使自己無地自容。
(我怎麼會,像白痴一樣大吼大叫啊)
光也是一臉的擔心,
朝衣也生氣地板著臉,表情逐漸冷靜下來彷彿是在觀察眼前的白痴男。此時自己愈發地害臊起來、
「……抱歉。有點激動了」
低聲嘀咕道。
「這是你,第幾次道歉了啊」
朝衣冷冷地說道。
「要是再這樣道歉下去,道歉的價值就會降低了呢。還是那種讓人火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比較適合你呢」
儘管眼神冷銳,說不定是在鼓勵是光呢。
「剛才你說的話,我就當沒聽到吧。事實上,剛才也就只聽到一隻瘋狗在亂吠罷了,具體的內容我也聽不清楚」
「齋賀……」
「要是想謝我的話還是算了吧。要是被你道謝的話,反而心情會變糟的呢」
即便是辛辣的言語,對於現在的是光也是甘之如飴。
多虧了朝衣,是光基本冷靜下來了。
朝衣又將頭轉向旁邊。
「赤城君,你知道,我為何將你加入特別警衛班麼?」
突然問起這種東西。是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故意整我?找茬?」
嫌棄是光的朝衣竟然會將學生會的工作交給是光辦,只能想到以上兩種可能。
朝衣一下子惱怒了起來,將嘴撅成“へ”形。
回答錯了麼?
「除了你以外,我可是不允許別的任何男人稱我為小朝的呢」
「啊啊,你也沒朋友啊」
「……我不是指這方面」
朝衣的嘴愈發地撅了起來。眼神也有些不悅。
不知為何嘆了口氣、
「還有一大堆檔案要過目才行。我沒空再陪你胡鬧下去了,你可以出去了」
冷淡地說道。
剛走出辦公室,光苦笑道。
「是光,你在應對小朝方面,是不是遲鈍感上升了7成啊」
「哈?」
「嘛別在意了。看起來那邊的話你和小朝能平和相處呢。不過,估計小朝現在內心肯定是焦躁不安吧。這種事情對小朝來說還是第一次呢……不過別人都說初戀都沒能有好結果就是了……」
「你在說什麼啊?我說你啊?」
「我的意思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情,無論是誰都難免會焦躁,會驚慌失措,會無從下手吧」
「……更加不明白了」
雖然是光還板著個臉,但是見到眼前的光能正常地和自己交談,內心鬆了一口氣。
(又不是小屁孩……不會再像這樣,大吼大叫了……)
回到教室後,教室裡卻十分安靜。
(花裡,是不是去日舞研那邊了啊)
因為月夜子說要定飲料攤的時間分配,所以自己也要去一趟。
彎下腰去取掛在書桌旁的包的時候,嚇了一跳。
地上躺著一個人。
未散!
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穿著制服躺臥在地,閉著雙眼。
「喂!花裡!」
是光趕忙探上前去。
「花裡同學,你怎麼了!?」
光也慌亂地呼喚道。
「啊……赤城君」
未散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隨後又合上了眼睛,看上去很困。
「你回來了啊」
不知是不是睡迷糊了,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不是什麼你回來了啊!你怎麼睡在地上啊。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是屍體呢。話說,地板又硬又涼吧。實在想睡的話,就去日舞研啊,那裡至少還有榻榻米呢」
未散又睜開了眼,就這樣躺著看著眼前俯下身子的是光。
她的眼神如幼犬一般孤寂。
之後,是光的臉和未散的臉貼的太近了,是光感覺到這種姿勢有些不妙,突然驚慌失措起來。
「總,總之先起來」
轉過頭站了起來,粗魯地說完,聽到了未散悲傷的聲音。
「花謝了……」
轉過頭一看,未散仍保持著平躺的姿勢,難受地望著天花板。不過,眼神並沒有盯著天花板,彷彿在注視著別的東西。
「花?現在哪會開花啊」
光一臉驚訝。
悲傷之情在未散的雙瞳中搖動。
「沒發現呢……這也是……沒辦法的呢……安靜地……紛紛……霏霏……散落的話……周圍沒有任何人……周圍沒有任何人察覺,漸漸散落……。隨後,慢慢在地上堆積起來……接著,被人埋葬起來」
未散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像是在說夢話的樣子。
只不過注視著天花板的雙瞳有些溼潤。
「吶,掉在地上的花瓣,最後會變成什麼呢」
「不是會變成肥料麼」
是光回答道。
「……是麼」
無力地低語。
「發生了什麼事麼」
「……沒有」
「那就起來吧。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完全沒想到你會等我」
「沒事。只不過是我擅自想等你罷了」
「快起來吧」
握著未散的手,一把將她拉起。
未散上半身坐起,盯著抓著自己手的是光的手。
「赤城君的手指……」
「誒,怎,怎麼了」
未散兩隻手將是光的手包住。就這樣將臉貼了過來,一邊用自己的指尖摸著是光的根根手指,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是光有些著急。
「你,你你你你,你在做什麼啊!」
每當未散纖細的手指碰觸到是光的指尖,或者是手指尖的縫隙之時,都會發癢。
一旁的光瞪大了眼睛。
「……好粗呢」
「哈」
「手指……又硬又有骨感……而且很大……好強壯」
未散又雙瞳溼潤了。垂下眉毛,神情悲傷而寂寞,撫摸著是光的一根手指,將其碰觸到自己的脣前。
「!」
是光大吃一驚,臉從脖子一口氣紅到了耳後根。
光也,不禁將探出身子。
「花,花花花花花裡!」
舌頭有些不聽使喚。
強行從未散的手中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不停搖晃著。
「我,我說你啊,有點怪啊!很怪啊!」
說來,要是月夜子做了這種事情的話,雖然有些吃驚但可以理解。
畢竟是那位開朗愛作弄人的前輩嘛,做這種事情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
可是,未散並不是這種性格的女生。至少,在是光眼中未散是一個認真負責的班長。
「果然是睡迷糊了吧!是這樣吧!肯定是這樣的!我說?你昨晚沒睡過吧」
「……我每天固定睡8小時啊」
「這點時間可遠遠不夠呢!一定要睡夠10小時」
「誒……哦」
「今天就先回去睡覺吧。明天是文化節前的最後一天了,肯定會忙得不可開交。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未散用幼犬一般的眼神望著是光時手忙腳亂的樣子,晃起了自己微卷的頭髮。
「不。赤城君,等一下要去日舞研吧。我也一起去。月夜子前輩叫我去的來著」
「這,這樣啊,嗡——」
口袋裡的手機震了一下。
點開一看,是月夜子發來的簡訊,催他們快點過來。
「不好,我們快走吧,花裡」
「嗯」
未散還是沒什麼精神。
就平時的未散而言,方才未散的所作所為無疑是異常的。自從未散開始講有關戀人的禮節之類的東西開始,就有些不對勁。
難不成,未散真碰上了什麼麻煩事麼,是光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
飄在半空的光也是一臉不解。
◇◇◇
「好慢啊,赤城君」
月夜子露出微笑迎接是光的到來。
「難道是,朝衣小姐不放你走麼?我雖然拜託了葵小姐和式部小姐去那兒找你,但是半路就害怕地逃回來了。我還在追問他們是不是在學生會辦公室裡看到赤城君和朝衣小姐慼慼我我的場景啊」
「月夜子前輩……!才,才沒,看到,這種場景呢!」
帆夏站起來嚷道,葵緊閉雙脣羸弱地將頭轉向一邊。
是光想起之前在學生會辦公室內就葵的事情朝著朝衣咆哮了一番,有些坐立不安。
(糟了。要是,式部他們來到學生會室的話,沒準聽到了那番話)
半路折回真是太好了。
「啊呀,赤城君,出了好多汗呢。難不成,真的和朝衣小姐——」
「怎麼可能啊!只是向她報告文化節的事情罷了!」
「就當是這樣吧」
使了使眼色。
是光儘量不往葵的方向看。剛和朝衣爭吵完這事,正面看葵的話,心情肯定又難以平復了。
視線的一角,是一臉僵硬瞥著頭的帆夏。撅著嘴,眼神有些緊張。
這邊也沒什麼變化啊……。
(結果也沒去打聽鳥的信封是不是她的)
胸口一緊。
未散在是光旁邊一臉陰鬱,只有月夜子一個人臉上洋溢著迷人的笑容,用爽朗的聲音逐一和他們搭話。要是不這樣的話,整個房間都會陷入一片死寂。
等到自己注意到的時候,連光都一臉苦悶的神情眺望著一個方向。
悲傷的視線所注視的無疑是葵。
(為何要露出那種眼神——那種表情——)
光傳達出的那份對葵的愛,對葵的悲痛,對葵的迷戀壓迫這是光的胸口,自己也拼命將自己的視線從葵身上移走。
(絕不能對上眼)
可是,光的雙瞳越發悲痛,是光的意識也漸漸集中到葵身上。
結果,眼神對上了。
為了強忍住內心的衝擊,痛苦難耐的葵低著頭將膝蓋上的一隻手緊緊按住自己的另一隻手。
垂下的雙眼噙著淚,彷彿心臟被貫穿一般,此時葵朝著是光的方向望去。
「!」
四目相對那刻葵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一滴淚水順勢滴了下來。
隨後眼淚就開始啪嗒啪嗒地淌了出來,趕忙轉過身站了起來。
帆夏也嚇了一跳,月夜子也大吃一驚、
「葵小姐?你怎麼了?你,怎麼哭了……」
「對,對不起……。眼睛裡,進沙子了」
擠出了一句話後,葵飛奔出了教室。
「葵小姐!」
「葵!」
是光剛想追出去之時、
「赤城你給我停下!」
帆夏大叫道。吊著眉毛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很是生氣,但又看上去更為悲傷。
一邊悲傷地看著彷彿被雷擊中般一時無法動彈滿臉困惑的是光、
「……赤城真是個笨蛋」
輕聲地說完,帆夏便衝出去追葵了。
「為何,我就……不行呢」
未散繼續憂傷地看著一旁茫然的是光。
月夜子上前收拾殘局。
「式部同學看來是知道葵小姐落淚的原因呢,如今就交給式部同學吧」
用前輩應有的冷靜的語調說道。
光則——用澄澈悲傷的眼神一直注視著葵離去的那扇門。
彷彿失去翅膀無法飛翔的天使一般,一直……。
◇◇◇
那天,葵和帆夏都再也沒有回教室。
帆夏曾發了一條簡訊給月夜子,說是葵家的司機會過來取書包,到時候將自己的和葵的書包都交給他。
今天,就先這樣回家吧。
是光的手機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無論是帆夏還是葵都沒有來信。
夜晚回家的路上。
是光一邊迎著冷風走在冰冷的路上,一邊咬緊牙關,握著拳頭嘟囔道。
「切,葵為何會哭,式部為何會發火,還說我不能過來——我有做了什麼麼?真是不可理喻!」
帆夏是自己非常重要的同學,葵是光珍愛的女人。
明明無論哪一方是光都想要好好珍惜,決不允許別人傷害他們。
葵哭著跑出教室後,帆夏也哀傷地看著是光,不讓他跟過來。
月夜子說過貌似帆夏知道葵哭泣的原因。
(那傢伙,到底怎麼回事啊)
胃不禁絞了起來。
牙齒咬得太緊了,頭有些脹痛。
「真的,沒有頭緒麼?」
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光詢問道。
並非是在責備是光,而是靜靜地詢問道。
頭轉向一邊,光正嚴肅地看著是光。
「你雖然在對付朝衣的時候有些天然和遲鈍,但這招並不能對所有女人都見效啊。你當初之所以很難察覺女生的心情,都是因為你接觸女生的時間太少,經驗不足所致啊」
光用大人般沉穩的口氣向愣在一旁的是光說道。
「可是,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了」
充滿信任的真摯的眼瞳中映出了吊著眉毛將嘴撅成へ形的是光的模樣。
「是光,你對待別人的心意並非是傲慢抑或是遲鈍,也不是那種裝出一副嫌麻煩的樣子的膽小鬼。而是在對待自己所重視的物件時,任苦任無怨無悔坦誠相對的人啊」
在銀色的分外澄澈的月光下,光白皙的肌膚,柔軟的秀髮清晰可見。
那是一幅悲傷卻溫柔清爽的畫面。
澄澈豐滿的聲線,使是光的內心染上了一層憂鬱。
「所以,葵小姐為何會哭泣,式部同學為何會發怒,好好想一下吧。這樣一來肯定,能察覺到兩人的心情的。不過,看來是光內心有種不能再進一步接近葵小姐的想法呢」
光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嚇了是光一跳。
「這是反效果啊」
還用讓心臟為之一震的可怕語調說道。
「讓人無可救藥地——無法被人原諒地——想要忘記般地——強烈地被她所吸引。心被牢牢地捆住,永遠無法逃脫」
光的雙瞳變得暗淡陰鬱。
說道藤乃的話是光也能理解,胸口有種壓迫感。
絕望地迷上了自己絕不能愛上的義母的光——。為了她,甚至丟了信命。
「這是我親身經歷後的經驗之談哦」
在分外嚴肅地說完後,光又露出了擔心友人的表情,試圖勸導是光。
「是光若是認為葵小姐是自己很重要的人的話,就不要陷入禁忌的深潭,不要再萌生錯誤的感情。將是光你真正的想法傳達給葵小姐。然後,將葵小姐視作一名女子而喜愛,這是對你和對葵來說幸福的事情」
光穩重而溫柔的眼神中混雜著些許孤獨之感,許久難以消散。
這番話刺入了是光的胸口。
「果然是不行的……。對我的友人從小就特別迷戀的女人」
「是光,我,已經死了呢」
看著叫嚷著的是光,光困擾地皺了皺眉。
「不過肯定還有的吧!在我身邊,垂下花蕾的糾纏不休的花朵吧!可是讓我在你面前和葵……不可能!」
「……」
「你要是和我對換位置,你會怎麼做!我變成了幽靈,我會將我最愛的愛人,拜託你代替我讓她幸福的話」
「當然,我會和他們所有人都結為戀人,讓他們幸福的」
明明現在正在進行前所未有的最為嚴肅的話題,是光卻覺得自己太蠢了。
光也一臉嚴肅的看著是光,彷彿在傳達自己方才的話全是玩笑,使是光愈發頭疼、
「別直接回答啊!後宮王子!話說,所有人是怎麼回事啊。我才沒什麼戀人呢!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正當是光大聲嚷嚷之際。
「呀」
身後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回頭一開,一個人趴在地上。
「那位是不是花裡同學啊」
「什麼!」
趕緊跑過去一看,未散那蓬鬆的頭髮上沾著草,正準備起身。
「喂,你沒事吧?」
「啊,啊啊啊赤城君,跑得太快了……距離越拉越大,剛才見你停下來了,正準備藉此機會追過來,結,結果,摔倒了」
「你的家,在反方向吧」
未散垂下眉毛含淚欲哭地緊緊抓住是光的衣襬。
「馬,馬上,就要文化節了………要是,再不去的話,花會——」
「你在,說什麼啊?」
是光見未散的樣子有些古怪,不禁後背一涼,想要站起來。
可是未散卻反而拽著是光的衣服,一邊拉著一邊露出被拋棄的幼犬般的眼神擡頭望著是光。
然後,拼命地說道。
「你忘了,我和你的約定了麼?」
「約定?」
「不,不好好遵從約定的話……花,就會散落的。又會在誰都看不到的情況下默默凋落的……!那樣的話,我——」
雙眼中慢慢溢位了晶瑩的淚珠。
雖然克服了母親帶給自己的身心創傷,可是果然還是拿女生落淚沒轍啊。不僅讓葵落淚,現在連未散都……。
而且,未散彷彿非常害怕什麼東西一般,緊緊地抓著是光的衣服,彷彿像一朵在風中搖曳的羸弱的花朵一般喀撻喀撻地發抖。
「你說的約定,是指?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告訴我,花裡」
無論是光怎麼搭話,未散總是緊閉著眼睛哽咽著搖著頭。
◇◇◇
總之,在扶起未散,將她送回家這段時間,未散一直若有所思地低著頭沉默不語。
未散的家是有著穩重的街門的古典大氣的建築,順著高木環繞的圍牆走著,金桂甘甜的香味便撲鼻而來。
「……謝,謝謝你送我回來」
眼中噙著淚畏畏縮縮地進了家門。
回到家後,是光一邊泡在浴缸裡,一邊向光詢問道。
「我,有和花里約定過什麼麼?」
在瀰漫著熱氣的浴室中,光也一臉認真地回答道。
「沒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