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麼啊?”
在彩家裡的客廳,我對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魅影魅黒說道。
剛剛回家的時候,就看見魅影魅黒戴著眼鏡坐在沙發上看書。彩是還在青梅竹馬家裡嗎,還沒回家。
那個魅影魅黒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很不好,但是儘管心情不好,眼鏡還是給人以很可愛的感覺。至少是,很像小孩子的意味。
“讀書”
生硬地,眼睛不離書地回答道。
“那個一看就知道了啊”
“那就別問”
對話結束。
還是不變的毒舌。不知道她是不是對著彩就裝乖巧,對彩之外的人就張開壁壘,不管是怎樣,都讓人火大。
“喂”
“閉嘴”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那現在開始也啥都別說”
“那不就說不成話了嗎!”
“放心吧。我不想跟你說話”
“我想跟你說話啦”
“可我不想跟你說話”
豈止是眼睛依舊不離書本啊,在這段對話中更是繼續看著書。對我到底是多沒興趣啊。
“你眼睛壞了嗎?”
問了之後,魅影魅黒終於仰起臉。但仍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人無完人。所以說誰都會有缺陷的。身體能力低的人,不適合學習的人,我只是碰巧視力不好而已”
真是誇張的表達方式啊,結果好像還是眼睛的不是了。
“呼。我就是完美的呢”
邊撩起頭髮的我充滿自信地說道。
“夢話還是留到牛棚去說吧”
“你說的是不是太過了?!”
“我是眼睛不好,而你是頭腦不好”
“是想找茬兒打架是吧,就是這樣是吧”
“不對,不好意思。不好的不是頭腦,是性格嗎”
“啊,你啊”
無視發怒的我,魅黒魅影很快回到讀書的狀態。
“你在讀什麼呢”
“書”
“那個看就知道了啦”
“那就別問”
對話終止。
“談話不是又繞回去了嘛!”
“因為是你要開口的”
“怪我?!”
豈止是不講理的話。
“為什麼對彩和除他以外的人反應這麼不一樣啊”
發牢騷地抱怨著。
與其說是態度和應對的不同,不如說她對待人的差別太大了。
因為是曾經的夥伴?就算如此,魅影魅黒的表現與其說是信賴與相信,不如說是近乎於忠誠和獻身。
可以說是完全將彩放在比自己還高的位置上嘛。
“很簡單哦”
注意到時,魅影魅黒將書一合,看著我的眼睛。然後說道。
“因為他是特別的”
“特別?”
不由得疑惑起來。這個答案過於簡潔。
之後魅影魅黒沉默許久,“只是這些的話還是應該先說比較好吧”,這樣喃喃說著,然後繼續說道。
“你知道他過去為什麼要【退場】嗎?”
她表情有些陰鬱,這樣問道。我搖著頭回答說。
“不知道哎”
我和彩認識是在彩的第二次遊戲中。對此之前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和我相遇之前,彩和魅影魅黒是怎麼認識的,是什麼樣的關係,彩是怎麼戰敗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魅影魅黒面無表情,聲音並沒有什麼起伏。
“是為了保護我哦”
“為這個”
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
彩的記憶恢復之後很快地,魅影魅黒對彩說“如果你原諒我的話”。
那句話是以為為保護自己才死的彩會生氣所以才說出口的話嗎。
“那你的態度就是出於內疚?”
否定。
“不是。他是特別的,在此之前,相遇的時候就開始了”
“這話怎麼說”
然後,不知為何,魅影魅黒再次打開了書。
“”
“”
沒有繼續對話的心情。
“誒?”
不由得出聲。
“喂喂”
“怎麼啦”
“為什麼又開始看書了啊”
“?對話結束了嘛”
“還沒結束吧!”
聽見我的話,魅影魅黒的視線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那是帶著冰塊的寒意的眼神。
“知道得更多又怎麼樣。剛剛說的話,是你作為他的夥伴應該事先知道的最低限度的事,所以才說的。又不是在合謀揭人隱私”
他的夥伴。在這句話裡,感覺到隔閡一般的東西。就像聽見她說“我和你不是夥伴”一樣,為什會我會覺得那很討厭呢。
“是不能說的東西嗎?”
“”
沉默。她的視線如同審視我一般,瞪著我。
“不明白你想知道的理由”
“不明白你不想說的理由”
“”
她的表情變得像懊惱和迷惘似的,又沉默起來。
不久,又很不情願地開口說道。
“對你來說,他是什麼?”
“哈?”
突然聽見意味不明的提問,我有點懵,魅影魅黒又滿臉不爽地丟擲問題。
“對我來說是因為有要救他的理由,但是對你來說不是沒有嗎?”
“那個”
也就是說,她是在問我為什麼和彩在一起的理由嗎。
“是因為是朋友嗎?還是說是夥伴?”
“兩、兩個都是”
躊躇著這樣答道,她說著“這樣啊”又點點頭,又問道。
“那我呢?”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問。至少是不像在開玩笑。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是正確的。
在不久之前還是“敵人”,而現在要問我是不是“朋友”,我可不這麼認為。
我稍微停頓一下,最終說出了僅有的答案。
“只有現在,是夥伴哦”
魅影魅黒也好,他的青梅竹馬也好,我也好,本來就是敵人的關係。只不過是偶然通過真白彩聯絡在了一起。
但也正因如此,說只有現在才是夥伴的話,才不是謊言。
是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嗎,魅影魅黒的嘴角稍稍揚起,微笑著。
“的確如此啊。那麼我也應該說只有現在跟你是夥伴嗎”
“魅影魅黒你”
“是魅黒”
堵住我的話,魅影魅黒糾正似的說道。
“神馬”
“不要一字一句地叫我的全名,感覺很不爽”
說完這句話,她呼地一下就把臉轉向一邊。
“魅、魅黒”
試著喊她。果然還是不習慣不帶姓地喊別人的名字。
“加上‘前輩’”
“哈、哈?彩不就沒加前輩嗎!”
“你可不行,額,霹靂霹靂卡?”
“是米拉霹靂卡!什麼啊你喊得像擬聲詞一樣!”
“又沒啥大差別”
“有啦!”
面對著憤怒的我,魅黒吃驚地聳肩。
“確實少年是一直叫你霹靂卡的?”
“那、那又怎樣啊”
“那麼,霹靂卡。還要繼續剛才的談話嗎”
“唔”
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心理變化,總覺得有點不像她。就像在努力地親近那樣。是彩對她說了什麼嗎?
“是、是啊,魅黒”
“加上‘前輩’”
不對,剛剛那肯定是錯覺。
我瞪著魅黒,還是等著她說話吧。
“只是打個比方,在《反轉世界》裡有誰被殺掉了。現在就是在被刺之前的一瞬,但是你說不定可以救這個人。你覺得在這種時候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這是什麼啊”
“好了啦你快回答”
“什麼都不會做哦。說起來就是見死不救哦”
【想象者】為了願望就互相廝殺。自己踐踏了別人的願望,所以自己落得同等下場也不會抱怨。也沒有抱怨的權力。要說誰失敗了的話,只能說他太弱了。因此就算我施以援手,也解決不了問題。
“就是這樣。‘正確的回答’就是見死不救。沒有道理去幫助敵人,也沒必要干擾勝敗。但是,那個絕不是正確的行為”
說是合理的,符合倫理的,都是錯的。因為為了目的沒必要去做些無用的事,對別人見死不救是作為【想象者】的正確回答。但是,明明能夠救助,卻為了目的而對眼前的人見死不救,作為人類來說是錯誤的。
大概是想這麼說吧。然後,這個才是正確答案吧。甚至沒有反駁的餘地。但是本來就不想反駁。
因為【想象者】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還要想要實現自己的願望。因為只是靠正確是無法實現願望的,所以才會成為【想象者】。
“什麼啊,那就好像是彩的想法嘛。我還以為你的想法會是冷漠的呢”
沒錯,完全是跟那傢伙很像嘛。對人類來說正確的事,就算是成為【想象者】也是這樣的。如同在全世界都是壞人的狀況之下,貫徹一個人的正義那樣孤獨。比起這個,也許倒不如說這是無用的掙扎更好吧。算了,在這個做著無用的掙扎的傢伙身邊,還是聚集著三位【想象者】。
“啊啊,要是我的話就見死不救”
“哈?那麼——”
“剛剛你不是說了嗎,他就不會這樣”
“誒?那也就是說”
啊啊,魅黒點點頭,說道。
“他妨礙了沒有插手的理由的戰鬥,救了沒有義務要救的我”
“這樣啊”
確實,要是那是真的的話,魅黒對彩的親近就能夠理解了。如果是對著救命恩人的話,她能敞開心扉也不足為奇。
但是,這樣一來不可思議的倒是彩了。
“為什麼那傢伙要救你呢”
初次見面的時候也是,彩阻止了魅黒殺掉自己。但是因為那時他只是“普通的人類”而已。
“喂,那傢伙在上次的遊戲中也誰都沒有殺吧?”
當然說“殺”的話,也就是使對方【退場】的意思。
魅黒扭曲著表情,不久就搖搖頭。
“哦,上次讓別人【退場】了。但是那是無可奈何的事。因為在第一次和第二次有好幾件不同的事情發生”
“不同的事?”
“啊啊,本來他就有參加第一回合的資格,有最初的願望。那大概是就算殺了別人、對別人見死不救也想實現的願望吧。那就是上次殺人的理由”
“”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身為【想象者】的彩救了魅黒的事就更加不自然了。要說是性格的問題也就是那麼回事,但是怎麼說都覺得不對勁。
“但是,在作為第二次的這一回,他是在知道所有事之後被捲進戰爭的。這就是這次他不殺任何人的理由”
“嗯?這怎麼說?”
見我疑惑著,魅黒厭煩地皺著眉頭。
“給你說明下吧。某天突然有郵件寄給擁有參加的資格的人”
“嗯,這樣啊”
“看見那個郵件,有多少人會當做一回事呢?要是普通人的話,就會無視吧。我也是這樣”
“啊,我是介意到追查那個網站的”
“大概也有那種人吧。但是就算有人這麼做,一般也不會有人相信什麼願望成真遊戲”
“啊,我倒是相信的”
“”
魅黒用像看著可憐的東西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莫非,你不會還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存在吧”
“別把我當白、白痴啊!”
我覺得好丟臉,叫到。
“算了好了。但是大部分的【想象者】都是突然被捲進誰的【反轉】之中,被別人襲擊的”
“我不一樣,但是一般應該是這樣子吧”
要是再說什麼可能又要被鄙視了。我就適當地附和一下吧。魅黒又緊盯著我,然後繼續說。
“要是運氣好的話,大概就會回想起郵件的事吧。不好的話就會就此【退場】。就算想起來,不知道怎麼戰鬥才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大部分的【想象者】就這麼玩完了”
“聽你這麼說,還真是這樣呢”
在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下,就進入了純白的世界。然後在眼前的唯一的人類又不知何故想殺掉自己。這也不是不合理啊。
“為了活下去,就只能將對方搞定。搞定的方法?就像對方攻擊自己一樣,自己說不定也有這種能力。只有能思考到這一步,為了活下去採取了最好的方法的人才能夠繼續遊戲”
“那個,這個跟彩這一次不殺人的理由有關係嗎?”
“還不明白嗎?在第一回合他什麼都不知道。不管他是多善良的人,在瀕臨死亡的危機時,不可能會想‘因為不想傷害對方,就痛痛快快地去死’。沒有那樣的人。所以他戰鬥了。結果,就殺死了對方”
“”
大概【想象者】最初的殺人都是一樣的吧。與其說是為了實現願望,其實首先是為了不想死才殺人。然後,再找個為了願望成真才殺人的藉口,想辦法維護自己的精神。就這樣,就變得能殺人了。
上次的他也是這樣的嗎。
“但是,上次他目擊你跟我的戰鬥,知道了《反轉世界》的存在,然後又聽了你的說明,知道了規則。
正因如此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把握好了戰鬥方法,所以才做了不殺死對方的選擇”
“也就是說?”
“他選擇了做人類該做的、遵從自己的意願,就是不去殺害他人,這在【想象者】中近乎奇蹟”
相對學習而言就是預習,相對事物而言就是預備知識。要是沒有那些,會迷茫,會不知所措,要是有了那些,就可以冷靜地處理。
第一次他沒有這些,而這次他有了。
這就是現在與曾經的區別。
“奇蹟啊”
要是說奇蹟,那第二次能參加的事實才更加接近奇蹟。是願望成真還是最糟糕的不幸的兩個選擇。大概沒人想過那種遊戲在退場之後還能繼續參加吧。要是能夠那樣,大概不管幾次都能回到遊戲中了吧。
或者,只有他是特別的嗎?
要是這樣的話,他特別在哪呢?
是願望、能力、還是思考呢?或者根本就是別的東西嗎?
不管怎樣,正如之前魅黒所說的那樣,彩大概是異類吧。
“總之,不管理由是什麼,還是有什麼意圖,畢竟他救了我。教我戰鬥的方法。保護了我。所以這次輪到我了”
這樣說道的魅黒的視線不知為何很溫柔。那肯定是對彩的信賴的表現。
“——那麼,你又是怎樣的呢”
“誒?”
這是首次,由對方發起話題。不知為何,她浮現出殘暴成性的笑容。
“就打算只問我,而對自己的事一概不說嗎”
“什、什麼啊”
“就是為什麼想將他當做‘夥伴’啊”
“沒有說、說出來的必要啊”
“哦哦?是沒法說的事情嗎?”
“喂,你真是、狡猾啊”
是打算好報復的吧,那表情還真是愉快啊。
“也許是一個人會寂寞吧。你是兔子嗎”
“才、才不是!”
“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是牛嘛”
“我否定的不是那個!”
“試著在詞尾加個‘哞’怎麼樣。正好就出來個白痴女嘛”
“你、你!”
用手捂著嘴“噗噗”笑得很高雅的魅黒。舉止像大人,但是所作所為卻只讓人覺得是個踮著腳的小孩子。
“好了。不想說的話,那就是不應該說的話”
“啊?是,是啊”
不由得拍了下胸口。
“比起那個,我有件事想問”
“什麼啊”
突然,魅黑的表情一下子變了,說道。
“他的青梅竹馬和我就算了,你不是有比他還優先的願望嗎?”
“我不想說有關願望的事”
只有這件事,果斷地拒絕。只有本人才能理解自己的願望的重要性。就算別人在看來覺得很白痴,但是對本人來說就是很重要的,這種事是經常有的。要是不能被理解的話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說。
“並不是說要聽你願望的內容。只是,要是你的願望比他重要,以後還是別跟他在一起比較好”
“這話這麼說啊”
大概是沒有岔開話題的意識吧,魅黑很快說出了“理由”。
“這回的敵人,是《人間失核》”
“—什、什麼?!”
只是聽了印象ID而已,就感到了一陣寒氣。在震驚之前,是類似恐懼的感覺。
“是來了第二位【調整者】?等一下,你為什麼知道那種事”
在問到最後之前,魅黑吐出一口氣似的說道。
“因為剛剛,我戰敗了回來”
就像是很不愉快地,然後是悔恨地,呢喃著。
“哈、哈?說是失敗,但是你”
“還沒有【退場】。那傢伙沒有殺我”
聽到這比起突然不如稱為唐突的訊息,我沒法隱藏自己的疑惑。
“不是啦,但是要是那樣,那傢伙不就是危險了嘛?”
【調整者】的目的是彩。就算能心血來潮地饒恕魅黑,大概也不會無視任務不殺彩的吧。
要是那樣,就不能一直呆在這裡。
“淡定點”
制止的聲音。
“為什麼你還能這麼悠哉啊!”
“至少,她現在不會襲擊他”
聽見這句充滿確定的說法,我心中的焦慮漸漸退散。
“你怎麼知道啊”
“那傢伙經常用自己最能享受的方式展開任務。更何況是我和你都不在他身邊的現在,恐怕她是不會襲擊作為自己自始至終的目的的他的。”
“什麼啊,那種說法,聽起來好像你很瞭解那位《人間失核》嘛”
魅黑的口氣並不是像說著朋友或是熟人那樣,而是近乎是仇人的口氣。
“確實如此”
憎惡地點點頭,魅黑接著說。
“以前跟那傢伙戰鬥過。《人間失核》就是殺死過他一次的【想象者】”
“你回來啦,少年”
彩脫下了鞋,戴著眼鏡的魅黑從起居室走了出來。
“恩?啊,我回來了”
“打擾了”
魅黑看著彩微笑著,但這表情在見到跟著進來的玉求就掛不住了。
“什麼啊,你也在啊”
“真是毫不掩飾的厭惡的表情啊”
玉求苦笑著說,魅黑像在一瞬間思考著什麼似的歪著腦袋,然後又好像很無奈地糾正道。
“是紀無啊”
“是這樣吧?”
“那就決定從現在開始就這麼叫你吧。對我不需要用敬語”
玉求不知失措地呆住了,彩則毫不掩飾地拔高聲音。
“誒?魅黑,你怎麼啦?”
大概不是因為今早跟自己的談話吧。那點事彩還是明白的。那麼,為什麼,可以說是突然在魅黑身上就發生了這樣的變化呢。
“是眼鏡嗎?實際上我的視力不好”
“不是那個啦”
“奇怪嗎?”
“不是,那個倒是很稱你”
想問的並不是這件事。想這麼說的時候,霹靂卡在魅黑之後出現了。
“真慢啊,霹靂卡。因為是牛所以走路也跟牛似的嗎”
“你、你這個小個子”——
是錯覺嗎?
“吵死了。你應該更安靜點,霹靂卡”
“呼、呼。我才不想被你說教呢”
魅黑叫霹靂卡的名字,這個在彩的記憶裡是第一次。然後彩看見被這麼稱呼的霹靂卡的臉上流露出的喜悅之情,知道這也是很罕見的。
“果然,魅黑很奇怪啊。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啊?”
“沒有啦”
魅黒的變化明顯地可以看得出來。至少一直到早上還能感覺到的對霹靂卡和玉求的抗拒感,就算現在沒有完全消失,也已經變淡了。
是霹靂卡說了足以改變魅黒想法的話嗎,還是彩早上的話見效了?
彩想著這些事,而魅黒看著這邊詫異地說到。
“少年?”
“嗯?啊,怎麼啦?”
好像不知不覺就想得出神了。彩將自己所想的事放在一邊,認真聽魅黒的話。
“我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魅黒的表情變得認真,氣氛緊張起來。
“對手是《人間失核》”
“嗯,真是糟糕啊”
魅黒對玉求說的話微微點頭。
如果是平時的話,現在就是開始做晚飯的時間,彩一行四人會圍在餐桌旁。
彩的身旁是玉求,正面是魅黒,斜前方是霹靂卡。
“確實是之前負責這塊地區的傢伙”
霹靂卡像搜尋記憶似的說道,玉求和魅黒點頭認同。
“對了,邀請玉求加入【調整者】的也是那個人”
“然後,是A——1級七個人之中,不想實現願望的【想象者】”
大家一起陷入沉默,只有彩提出了疑問。
“不想實現願望是怎麼回事”
“是沒有確認規則細節嗎?不對,又不是什麼很細微的規則。而是很重要的規則吧?”
“不對,對不起”
幾天前碰過電腦,但是那個網站無法登陸。因此無法瞭解到所有的規則。想著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可以想起來呢,但是連一點徵兆都沒有。
“少年,【想象者】的願望能實現的條件是什麼?”
“在285人的【想象者】中,進入前7位”
“就是這樣,也就是說進入A——1級就可以了呢。但是呢,少年。並不是在進入A——1的瞬間願望就能實現”
“這話怎麼說?”
接著回答的是霹靂卡。
“給予進入前7位的人的,是請求願望成真的權利哦。簡單地說,就是還能夠繼續遊戲”
“那麼,是什麼意思?”
不由得疑惑。
“可能彩是沒辦法理解的吧。不對,玉求也不能理解呢。總之,
A級的【想象者】有在喜歡的時間裡實現願望然後脫離遊戲的權利。然而,不知為何,現在在A——1級裡面的【想象者】全員還是繼續留在遊戲裡”
“為什麼,要幹這種事”
參加遊戲本來就是因為有願望。所以對彩來說,到那個願望能實現的階段時還要繼續參加殺人遊戲的理由,是沒法想象的。恐怕就算知道了理由,大概也不能理解吧。
“實際情況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人間失核》的理由”
魅黒厭惡地,甚至是充滿怨恨地說道。
“那傢伙只是單純地想要殺人哦”
“為什麼啊?殺戮只是清理遊戲的手段啊,不是目的吧”
“那傢伙說過,殺人很快樂”
魅黒毫不掩飾厭惡地說道。
在場的所有人表情都扭曲了。
如果那是真的的話,她不可能被玉求說服的吧”
“我也覺得她不是那種提醒了就會停止做她覺得快樂的事的人”
《人間失核》,享受殺戮的【想象者】。是在哪裡聽說過的詞語。知道是形象ID,但是覺得這個詞應該和自己還有更多的聯絡。
“看那樣子,好像是記憶還沒回復吧”
“啊啊,好像是那樣”
魅黒的表情很陰暗。
總覺得是抱歉的,被後悔壓垮的表情。
“《人間失核》就是上次讓少年【退場】的人哦”
不可思議。而且糟糕透了。
由於“OverImage”消失的記憶不是一下子全部恢復的,而像是被幾把鑰匙鎖住一樣封印住了。然後那些鑰匙,就是一個個和記憶有關的詞語。
就像因為被魅黒告知了過去的事,彩想起了曾經參加過一次“OverImage”的事。
由於使自己【退場】的【想象者】的明朗化,彩取回了與之相關的記憶。
“是夢壞,游回嗎”
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聲音似的,彩發出低低的聲音。
魅黒對彩低下頭。
“對不起”
這其中謝罪的意思,玉求好像是明白了,霹靂卡卻好像沒明白。
當然,彩明白魅黒道歉的理由。
在上次的遊戲中,彩就快要實現願望了。在那時出現在彩面前的就是作為《人間失核》的夢壞游回。游回就是勸彩成為【調整者】的人,
但因為彩的拒絕就挑起了戰鬥。但是,彩不覺得自己會輸,事實上,覺得實力並沒有差多少。
彩和游回的不同有兩點。
游回以殺人為樂,而彩卻以此為苦。
游回只有一個人,而彩還有魅黒這個夥伴。
結果,彩敗了。
因為保護魅黒,【退場】了。
就僅是如此、無所謂勝負的結局。
但是對此,魅黒好像有著罪惡感。這本是理所當然的吧。但彩卻覺得她揹負的過重了。
“雖然就算說別在意還是會在意,但至少沒有道歉的必要哦”
彩笑著,魅黒的表情就更加扭曲了。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說乾脆狠狠地責備我吧。
“那時候我也想過要放棄魅黒啊。但是沒有那麼做,選擇不要見死不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本人啊”
“但是就算是那樣,要是沒有我的話你就”
“說如果沒有什麼的,這種‘如果’的事不是沒用的嗎?我又沒有後悔,你又活著。這樣不是很好嘛”
“你這麼說的話”
魅黒好像還沒有能夠理解,大概是領悟到了再這樣下去也沒意思吧,靜靜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像整理了下感情一樣,表情緊張起來。
“——話說回來。剛剛我遇到《人間失核》了。然後敗了。她的目標是你。確切來說是殺掉你。怎麼辦?就算這樣,你還是會說不殺她嗎?”
“‘遇到’,魅黒前輩,還是好好地活著呢”
玉求一臉認真地說,魅黒毫不掩飾厭惡地說道。
“那傢伙知道少年再次參加遊戲的事。大概也知道了我會一起行動的事吧。當然,也知道紀無和霹靂卡也一起。就是因為這樣,就算不願意,她也會放過我”
“額,就是說她想要讓事態按自己最能夠享受的狀態去發展,這樣嗎?”
“啊啊。喜歡殺人喜歡得不得了的人肯定厭倦了普通的殺人了吧。因為不管是什麼娛樂,只要是一直在重複就會變得沒意思了。所以,那傢伙就決定玩不一樣的、自己一個人殺A級的四個人。要是這樣的情況的話,那傢伙會覺得開心。會覺得能夠享受到殺人的樂趣”
“這麼強啊?”
是不相信會有這擁有與壓倒性信心匹配的壓倒性實力的人存在嗎,霹靂卡懷疑地問道。
“雖說沒有直接對戰過,但怎麼說呢,這個人和我們不在同一個次元”
“說實話,我覺得就算咱們四個人加一起都未必能贏。更何況,又說不會殺別人的,這樣一來獲勝的機率就接近於0”
魅黒委婉地說道。
夢壞游回就應該殺掉。
這個可能是冷靜思考之後的結論,也可能是充滿私情的殺意。不管是哪個,哪一個有正當性還是哪個是英明的決斷,彩的回答都只有固定的那一個。
“我不會殺任何人的”
“少年!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魅黒兩手敲著桌子站起來。
“就算四個人一起上也是被殺死,那就由我一個人去,只要我足夠強大就好了吧。就是這樣”
“你是白痴嗎?不是吧。並不是想說你的想法是錯的,但是不具有實力的理想是痛苦的,只是自尋死路罷了,誰都不會得到幸福的”
魅黒表情悲痛,這樣說道。這些話是為了彩著想,沒有注意到這些的彩也不是傻瓜。但是,就算這樣。
“要是我的幸福是建立在誰的不幸之上的話,我不要這種幸福。要是沒有相應的實力,那就去擁有那種實力就好啦。不是降低理想,而是提升自己就好啦”
“要是你是真心這麼想的話,你就是傻瓜”
“白痴也好,愚鈍也罷。以前的我是公平地戰鬥的吧?所以現在的我就沒有理由沒法戰鬥”
“那是”
“而且,魅黒比以前強大了。現在還有霹靂卡和玉求。就算我再這麼說要一個人戰鬥,你們也不會拋下我一個人的吧”
將視線投向霹靂卡和玉求,兩人點頭。
“算了。白天才說過的,不會逃跑的”
“要是因為我不在導致你死了,我睡覺也會不安的”
“所以說,就是咯。魅黒呢,你怎麼樣?”
彩自認為知道魅黒在擔心著自己。自認為理解魅黒是為自己所想。
但是,就算這樣,彩也不想放棄理想。
就算只有一次有意外,因為自己的性命瀕臨危機就放棄自己的理想的話,彩大概不會原諒自己。
“你,不對,是你們,都是白痴”
“啊哈哈,說不定哦”
“不要,不要把我算在裡面好吧?”
玉求和霹靂卡笑了。彩也微笑著。
“就算我輕描淡寫地說沒關係啊請相信我,那可能我真是靠不住的。但是,因為還是沒法拋棄理想,所以只好請你們死心了”
“隨你的便,白痴”
魅黒吃驚地耷拉著肩膀,放棄似的坐下,鬧彆扭似的轉到一邊去。
“那個,玉求有個提議”
玉求豎起食指,微笑著。
“神馬,是戰勝《人間失核》的祕計嗎”
“沒有那種東西啦。對付那傢伙,要是沒有祕計的話奇招也沒用哦”
聽見兩人的話,玉求微微地搖頭。
“《人間失核》知道咱們在哪。但是現在還沒有襲擊過來。這件事肯定是有什麼理由的,或者就是想要尋求自己最能享受的時機”
“嗯,可能是這樣”
“如果是那傢伙的話,可能是後者沒錯”
“既然我們已經確認了會被攻擊的事實,但我們肯定還是要呆在家或者是去學校的。重要的是,四個人在一起這件事”
“嗯,是這樣”
“要是這樣就索性別讓她如意”
“你在說什麼啊”
“所以說呢,要彩變得強大,也就是找回以前的感覺很重要,但是我認為沒有必要一直處在會被襲擊的緊張感中啊”
“確實是。那麼,要做什麼呢?也不可能就去郊遊散心啊”
“NONO”
玉求左右搖晃著手指否定彩說的話。然後說。
“斷然實行三日連續約會!”
“““哈?”””
除玉求外的三人的聲音完全重疊了。
我吃完飯洗完澡,躺在少年的屋子裡。
腦袋裡閃過的是與夢壞游回戰鬥的記憶。
戰鬥?不對。而是決定了的勝敗,和只是敗者的我,那個不是戰鬥。只是挑戰,只是失敗了而已。要是那傢伙是認真的話,大概我就只會被虐殺吧。
我在戰鬥中不使出全力是出於輕慢和高傲,但那傢伙不是這樣,而是出於價值觀的不同。
明明自己不是會在遊戲裡較真的人,也已經是高中生了性格已經不像孩子了。叫做夢壞游回的女孩只是在跟我玩遊戲。而我對敗北卻是慌張不已。
就算這樣,我也是確實沒有贏過《人間失核》,不知道四個人一起上能不能也是事實。
也不知道他們三人有沒有注意到,若果我們合力能夠打敗夢壞游回的話,還是應該殺死她的。
因為要是能使A——1的那傢伙【退場】的話,我們當中的誰就能夠實現夢想。“是說要是我的幸福是建立在誰的不幸之上的話,我寧可不要這種幸福嗎。少年,你知道嗎?所謂幸福就是因為有不幸的存在才有實感的。因為有不幸,才明白什麼是幸福。所以,不建立在不幸之上的幸福,是沒有的。”
就算這麼說,對方聽不到的自言自語也不會得到迴應吧。
我索性不想這個了,轉向下一個問題。
“就算這樣,約會嗎。這個想法可能沒錯呢”
我明白不管在哪裡,做什麼都是一樣的。【反轉】並不是注意到了就可以迴避的事物,因為是使用想象戰鬥,就算是在很狹小的室內空間都沒有任何影響,場所什麼的是很隨意的。
四個人經常一起行動也不是不可能,並且那樣一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所以玉求這樣提議了。
“對現在的彩來說,必要的不是漫畫式的修行,而是擴大想象的幅度。所以要積累的不是戰鬥經驗而是人生經驗。因為不可能思考自己都未曾經歷過的東西,所以就要增加資訊量!”
那又跟約會有什麼關係呢?
對於我的疑問,玉求自信滿滿地答道:“以前和玉求以及其他青梅竹馬一大堆人去哪兒的經歷是有的,但是彩還沒體驗過重要的一對一的出門呢”
約會聽起來像是開玩笑,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要是不知道就不能進行正確的想象。相反要是知道的很多,也就能有效利用之來想象。
只因為是已經很強大的少年,可能這是走向下一階段的一步。
我可不覺得事情會這麼容易進行。
而且,是由猜拳來決定次序的。
第一天,紀無。
第二天,我。
第三天,霹靂卡。
就成了這樣的順序。
“是霹靂卡啊?”
不是很清楚啦,但是那傢伙好像稍稍改變了。徒勞地向我挑戰卻只是敗給我的女孩子,跟與我以前相比有了不一樣的關聯。
要說這點的話我也是這樣的。
不想開啟心扉也不自認為是朋友,但是成為了普通的可以談話的那種夥伴。
這是進步嗎?還是不需要的重負?不是很清楚,就這樣,我睡著了。
5月11日。天空飄著雲。
下課了,過了下午兩點。
“玉求,問你件事好嗎”
“恩。問吧?”
“這個,對擴大想象的幅度是必要的嗎?”
“是啊”
玉求很快樂地微笑,彩卻是很累地耷拉著肩膀。
兩人在女式內衣店。
不管往哪看都能見到設計可愛的內衣。彩不淡定地將眼神閃來閃去,與其他客人的視線相接。彩苦笑著移開視線,半眯著眼看著玉求。
看見彩這樣,玉求惡作劇般地微笑著。
“怎麼啦?”
“要是看著女式內衣我就變強了,那我不過是個變態吧”
彩之外的客人全是女性。彩現在就想奪門而出,但是因為是和玉求在一起才強忍著的。
“真是過分啊。玉求也是仔細思考過一番的”
“確實是沒有經歷過的事啦,但我不覺得這是必要的經驗”
“幹嘛要在這裡發表那種類似名言的講話啊”
無視耷拉著腦袋的彩,玉求開始心情超好地選擇起內衣來。
“這個怎麼樣”
玉求手裡拿的是配有純白蕾絲的白色內衣。
“白色的啊”
“是啊!但是我想問的不是顏色啦!”
“尺寸,大了點啊”
“你這是性騷擾啊!”
玉求嘟著嘴。到底是想問什麼啊。
“啊不覺得很適合嘛?”
總之,先試著讚美一下。
“誒?真的嗎?”
玉求的表情一下子如同花開似的明亮起來
不對,我這不是性騷擾嗎?
覺得不可思議的彩看了快樂地微笑著的玉求之後,覺得不管怎樣都無所謂了,這才是更加不可思議的。
玉求開始物色其他商品。
“又不是有誰會看到,內衣的花紋就這麼重要嗎?”
“就是會被誰看到,所以才想穿上一件精心挑選的內衣啊”
“說是誰,是指和其他女孩一起換衣服的時候之類的嗎?”
“也會有那種情況啦。喏,還有喜歡的男孩之類的啊”
玉求掃了一眼彩的臉。
“啊?玉求有喜歡的人啦?是我認識的人嗎?”
“哈”
與其說是吃驚,反倒是淡定了,玉求深深嘆一口氣。
“算了,就是這樣彩恩”
突然沒了精神的玉求。
“?怎麼啦?”
玉求揚起臉,看著彩。
“玉求就這麼沒有魅力嗎”
玉求呢喃著說。
“哈?為什麼變成這個話題了”
“沒有嗎”
玉求用溼潤的眼睛仰視著彩。
“不、不是啦,沒有那回事啦”
“那麼,玉求的魅力在哪裡呢?”
被顫抖的小動物般的玉求的心情壓迫著,彩絞盡腦汁地回答。
“你瞧,你不是很溫柔嗎”
“以前也問過”
“啊?”
“那個,之前也問過。玉求就只是胸大又溫柔嗎”
“還不夠嗎?!”
“要是說溫柔的話,小藍啊水母啊小色啊彩啊霹靂卡不都是溫柔的嘛。彩評價玉求說是溫柔的又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呢?”
聽玉求這麼說,彩再次思考。
彩覺得玉求溫柔並不是由於某些記憶和事實,而是由於長時間在一起自然而然地感覺。恐怕是因為一直以來覺得玉求溫柔的情況太多,這些都重合在一起,所以不是出於記憶而是出於感覺,覺得玉求溫柔。
但是,這樣子玉求是沒法認同的吧。
“那麼,那麼就反過來好了,你覺得我哪裡好呢?”
這樣要是玉求也沒法具體地說出來的話,也好讓自己矇混過去。
“擅長做料理,就算是不知姓名的旁人需要幫助也會施以援手,絕對不坐在電車和公交的優先席,看見亂丟東西和邊走邊吸菸的人就會毫不畏懼地去提醒他們,絕對不對女孩出手,就算生別人的氣也不會討厭別人,然後就是——”
“已經夠了夠了,真是對不起!”
“啊?已經夠了?全部是一百零八個呢”
“這麼多?!”
“因為每次看見彩的優點都做筆記了嘛”
“這個怎麼說呢好厲害”
“哎呀呀,被誇獎了”
這又不是誇獎。
“說起來。看得真是仔細啊。不對,是記得真是仔細啊”
“都在一起十年了。理所當然吧”
在一起十年,彩在剎那間想不起玉求溫柔的地方。
被罪惡感襲擊了。總覺得是被責備了。
“但是但是呢,不止這麼多呢?”
“什麼?”
“玉求看著彩,並不只是因為青梅竹馬”
玉求垂下眼看著彩,臉頰通紅地說。
“哈,是這樣嗎?”
“恩。說‘是這樣嗎’。能不能再稍微帶點興趣地問‘所以說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呢’”
“就算聽你這麼說。事實是什麼樣的呢?”
“想知道?”
“也不是啦”
“恩”
玉求嘟著嘴。很容易讀懂她的情緒,也是玉求的魅力之一吧。一邊想著下次再被問到的時候就這麼回答,彩安撫著鬧彆扭的青梅竹馬。
“想知道哦玉求。怎麼樣,告訴我好嗎?”
合起雙手做出“拜託了”的姿態,彩低下頭。
然後玉求的心情眼見著就好了,綻開笑容。
“這是祕密”
“是用來引誘人的祕密啊”
“這麼說的話就自己去發現啊”
“要是玉求知道答案的話告訴我就好啦”
“要是一味地靠別人提醒,不就沒有過自己的人生的意義了嗎”
“神馬啊跟格言似的”
“剛剛考慮過了”
“非~常適合”
啊~~。看著這樣笑著的玉求,彩說道。
“你經常笑呢”
“是嗎?可能吧”
然後,玉求又笑著。
在彩的記憶裡,初次在幼稚園碰見的時候,這丫頭是個愛哭鬼吧。
“好了,就選這個和這個”
在想著這些事的時間裡,玉求好像決定好了買哪個。想著終於能出這個店門了,彩自然地鬆了口氣。
“試穿一下吧”
“哈?”
“拿著這個”
玉求將幾件內衣交給彩,進入試衣間。
“等等,玉求!”
就算這樣喊道,呆在簾子那邊的青梅竹馬也沒有出來。
“”
在全是女人的店裡,抱著內衣的男高中生不可能不吸引大家的注目。
彩一邊沐浴在灼痛的視線之下,想著絕對不會因為這經歷而變得強大,第一次恨起相識十年的玉求。
第二天。
五月十二日。晴。
昨天烏雲密佈,從晚上開始下雨。今天雖然多少有些溼意,但基本已經放晴。
“討厭晴天啊”
魅黑心情不好地舉起手遮住陽光。
“是嗎?我倒不是這樣”
“太陽過分主張自己了。不管是人類還是植物還是動物,要是過於自我都是要被厭惡的吧。非生物也是這樣哦”
“哦,要是過於耀眼多少會覺得心情煩躁啦。但是,就算討厭也無濟於事嘛”
對於沒有生命的物質,就算再怎麼抱怨,它也不會道歉也不會改善啊。在自然現象面前,人類只有放棄、好好適應吧。
“買個遮陽傘什麼的吧”
“啊,看起來應該適合魅黑的。但是現在才五月啊”
“那就在進入夏天之前買吧。決定了”
一直說著話,彩和魅黑走出了繁華街。
“昨天有什麼收穫嗎?”
“可以的話,再也不想去選女士內衣了”
之後,玉求倒是買了幾件內衣,但是彩是實在適應不了那裡的氛圍。可以說是無處容身吧。
“(~o~)~zZ。是啊,不是男生會覺得愉快的地方哪。但是,我覺得能夠知道這是呆著不舒服的地方的現實,也不能說全無收穫啊”
聽魅黑這麼說,彩覺得怎麼會這麼想呢,真是不可思議。
“魅黑也要去那、那種地方嗎?”
“難道我現在是要挑事跟你吵架嗎?”
魅黑直直地瞪著彩。彩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道歉。
“對不起。因為魅黑也是女性嘛,也會仔細挑選內衣的嘛”
“我是郵購的”
“你不去的嗎!”
“受不了內衣店的那種氣氛啦。還是說是那個?女性全都要穿著漂亮又可愛的內衣呢?”
“不是啦就算問我也”
“算了,比起可愛我就是美麗嘛,所以穿的內衣也要與此相稱才行。一直都很困擾沒有成人風格的內衣呢”
“哈?”
“看來少年就是想要跟我吵架嘛”
彩趕緊給翻著白眼瞪著自己的魅黑順毛。
“是開玩笑啦。但是我覺得魅黑更像是可愛而不是美麗啊”
“算了,就這樣吧”
魅黑鬧彆扭似的撅起嘴巴。
看著這樣的魅黑,彩突然想到。
膽怯,擺脫不了敬語,說難聽點就是弱小的,曾經的魅黑。
倔強,按自己的意志不說敬語,足夠強勢,現在的魅黑。
不變的是哪一個都是魅影魅黑,不同的只是是過去還是現在。
“說起來,倒是沒問過你”
“什麼?”
“在我不在之後,你是怎麼在遊戲裡生存下去的”
“啊啊,是啊”
大概不是能心情愉悅地談論的話題吧,魅黑表情變得陰暗。
“別在意啦。就是如果不討厭的話就告訴我”
彩溫柔地詢問著,魅黑猶猶豫豫地點點頭。
“在兩個月之前,你被迫【退場】之後,《人間失核》放過了我”
“不知道說這句話好不好,不過還真是好事啊。但是,為什麼她會”
“一直在笑哦。說著‘死掉了呢,已經不會有人保護你了’。然後那傢伙繼續說著”
‘就放過你。所以堅持活下去,精力旺盛地恨著我,要是你變得強大了我再去殺你’
“那是什麼啊”
記憶中的《人間失核》、夢壞游回的確是個異常的人。比起是殺人魔鬼,更是個殺人狂。她一直說“比起說是喜歡殺人,大概是更享受殺人的過程。享受著反擊、反抗、抵抗、將這一切都揉碎,使人絕望,再將之殺死”
如果那是真的的話。
對夢壞游回來說“OVERIMAGE”就是無可取代的最高的娛樂了吧。就算殺死參賽者也不會被問罪。就算殺啊殺啊還是會有參賽者加入。
可能覺得這是永不終止的最好的遊戲。
“但是,就算是這樣,魅黑活著還真是好啊”
“現在想起來可能是那樣。但是當時沒有辦法那麼想哦。自己的願望該怎麼辦,害怕自己被捲入【反轉】,又是滿滿的覺得對不起你的心情”
“”
“就算這樣,還是會有其他【想象者】把我拖入《反轉世界》,強求我戰鬥。最初也想過就這麼死了也好吧。但是也因此想到。要是我放棄了死掉了的話,不就失去了少年保護我的意義嗎”
在這裡稍微停頓,稍微調整了一下氣息,魅黑接著說。
“我想要創造意義。因為少年好不容易才讓我活下來,我就想不管做什麼都要在這個遊戲裡生存下去。說不定這也是從罪惡感中擺脫出來的藉口吧”
“藉口也好什麼都好,要是這樣魅黑變得能戰鬥了,不是很好嗎”
“可能,是這樣吧。然後就擺脫了磨磨唧唧。試著放棄敬語,意識到之後將視線變得銳利,在這之後,也就不再迷茫了”
“迷茫,嗎”
“是啊。迷茫除了造成干擾之外什麼都不是。要是決定一件事,在達成這件事之前就要拋棄除此之外的所有。要是這樣,那一件事大抵就能成功了”
“那麼,你要的東西到手了嗎?”
“隨便啦。就是想要不依賴任何人的強大,在達成之前,能再見你一面”
然後魅黑就像衝破剛剛的憂鬱一般,微笑著。
“那個,魅黑”
“什麼事?”
“想稍微說點你不愛聽的事行不”
魅黑覺得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
“恩?怎麼啦”
“不應該追求什麼不依賴任何人的強大啊”
“為什麼呢”
魅黑的表情僵硬了,就算如此也強裝鎮定地說道。
彩伸出手,撫摸著魅黑的頭。
“因為我會傷心啊,大概”
魅黑吃驚地睜大眼睛,然後看著彩的臉。
“那個,隨意就【退場】的我也不好啦。就算這樣,說不依賴任何人,還是很悲傷啊”
“什麼啊這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依賴嘛。不是沒辦法嘛”
“恩。可能是沒辦法”
“那麼——”
“要是這樣,已經平靜了吧?”
再一次,將魅黑的頭髮摸得亂糟糟的。
魅黑困惑地嘟噥著,用半睜的眼睛盯住彩。
“你真是,能夠像呼吸那樣自然地說出溫柔的話啊”
“要說溫柔,可能錯了吧。實際上我做的事使魅黑苦於罪惡感,又使你去追求不依賴任何人的強大”
“不是。你只是在保護我。所以我——”
魅黑收回差點說出口的話。是變得不想說了嗎,還是覺得不應該說。
“怎麼啦?”
“沒有什麼事也沒有”
魅黑低著頭。
彩捏住魅黑的臉頰。
“怎麼突然就冷淡了”
魅黑一直看著彩,也沒有甩開他的手,說道。
彩拿開手。
“把那句‘所以我’說完給我聽啦”
“唔”
魅黑困擾地嘟噥著,但是還是順著彩的話。
“所以我發誓要是還能再見到你的話,一定要保護你”
魅黑害羞得紅了臉,低著頭說道。
因為這話超出彩的預料,一時半會他沒反應過來。
看見他這樣的魅黑的臉就更紅了,掩飾似的開始說。
“不、不是啦。雖是這樣說,這個是我自己隨便想想的啦,本來的話可能你會覺得這累贅到底在說些什麼,就算如此我我”
彩一直都覺得魅黑的行為是出於一種罪惡感。或者是對著曾經的恩人,想做某種類似報恩的事。
但是,如果不是這樣。
如果與罪惡感和報恩都無關的話,魅黑為什麼能這樣為自己著想呢,彩一直不明白。因為不明白,就困惑了。
如果魅黑對自己並不是只有像義務那樣的罪惡感的話。
大概魅黑可以從彩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什麼吧,靜靜地微笑著。十分自然地,像在說著當然的話那樣、理所當然地說道。
“因為我喜歡你”
“——哈?”
一瞬間,不對,按時間計算只是數十秒,彩的頭腦一片空白。思考停止了,身體靜止了。
魅黑在幾秒後,大概瞭解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瞬間臉就像沸騰的容器一般變紅了,瘋狂地揮著手開始糾正。
“不、不是不是不是!這個不是那個的那個,也就是說那個是這個!所以,那個,啊,嗚嗚嗚~~~~~~~!”
豈止是不得要領,根本就是不包含意義的話語嘛,就像是將無法整理的感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一樣,魅黑慌慌張張地提高了音量。
“那個,剛剛的話,並不是將你看做異性那樣的喜歡啦!”
“啊、啊啊,知道啊”
“作為人類尊重你,非常地,那個,就是不討厭啦,這個就是剛剛所說的那個,我就是想說這個,恩那”
一邊扭扭捏捏地絞著手指,魅黑低著頭說。彩看見她的臉一直紅到耳根,應該是相當的不好意思吧。
“啊啊”
凌亂著的彩不知怎麼回答。魅黑和彩在誤會解開之後,就在原地呆站了很久。
魅黑怕是太不好意思了。彩就趕緊使她安定了下來。
“那、那個,抱歉,突然就說了讓你困擾的話”
“沒事,沒有在意啦。雖然是嚇一跳啦”
“是、是嗎、沒在意啊”
就像安心似的鬆了一口氣,但魅黑有些遺憾地耷拉著肩膀。
“這種事,偶爾也會發生呢”
“唔,恩,是啊”
相互擔心對方似的笑了。
“但是,謝謝”
“恩?”
“魅黑並不是內疚,而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把我當做夥伴,只是這樣就足夠令我高興了”
“是、是嗎。要是這樣的話,真好”
魅黑僵硬地笑了。是把不開心的事拋在腦後了嗎,還是說自己真的讓她展顏一笑了?
“但是,也請重視自己的願望”
彩說著,魅黑的表情又變了。
好像是哪裡不方便似的,視線朝下,曖昧地一笑。
“也是、啊。我的願望也”
“怎麼啦?”
“不是啦,沒事”
“沒有什麼事是可以說成沒事的吧”
並不是責問的語氣,而是溫柔地詢問著,魅黑低著頭一會兒,像想起什麼似的擡起了頭。
“啊啊,恩。那個,關於實現願望的事,到底是讓胸大點呢還是身高高點呢,到底選哪個呢”
“哈?”
“現在倒是隻想身高高點就好,嗯”
魅黑煩惱地抱著胳膊,略微一歪頭。
“誒?誒?這就是魅黑的願望”
怎麼會是為了這種事?雖然彩不會這麼說出口,但還是覺得挺困惑的。
魅黑麵無表情地說道。
“騙你的”
“就是嘛!”
“算了,就算沒有霹靂卡跟紀無那麼大也好,但確實也不是沒有憧憬過啊”
“哈,魅黑也在意身材之類的事嗎”
“你真是失禮啊。就算是我,那個,也總算是女孩子嘛,真是”
女孩子,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音量幾乎沒有,魅黑傲嬌似的說道。
“不是啦,我知道的啦”
“是嗎,知道啊”
“我覺得魅黑很女孩子氣的”
“真、真的?”
“啊”
“謝謝”
這時候,魅黑露出如同鮮花盛開的燦爛笑容。
“——”
純粹並沒有安慰她的意思,彩覺得那笑臉很可愛。
在意識到的瞬間覺得很害羞,彩趕緊將視線從魅黑身上移開。
“那、那個先不管了,今天去哪?”
只要能把意識從魅黑的笑臉拉回來就什麼都好說。
“是啊。儘可能去少年沒有去過的地方比較好”
“恩。就算聽你這麼說啊。魅黑平時去哪啊”
對於彩的疑問,魅黑遲疑地託著下巴,然後慢悠悠地開了口。
“書店和舊書店啊”
“是嗎”
是察覺到氣氛不太對嗎,魅黑掩飾地咳嗽了下。
“其他也會去很多地方啊。比、比如說家庭餐館之類”
“一個人?”
“。其、其他還有公園啊,隨意地坐上電車然後在隨便一個站下車散散步什麼的!這是外出哦”
“哦、哦”
魅黑已經是近乎可憐地在拼命努力了,彩趕緊摸摸她的腦袋。
“嗯、嗯”
鼓著臉的魅黑超可愛。
“唔。那麼就像玉求所說的,一對一,兩個人去的經典場所是哪裡呢”
魅黑沉默之後說。
“美術館?”
“只因為暑假作業才去過那裡啊”
“聽你這麼說。恩、恩、書店之類”
“去那也可以,但是書店也去過很多次了嘛”
“卡拉OK、快餐店、公園、朋友家、然後是——遊戲中心?”
“啊,沒去過遊戲中心哎”
聽了彩的話,魅黑一臉意外。
“這樣啊?”
“叫水母的那傢伙說討厭嘈雜,玉求又說討厭香菸的氣味之類的。叫小藍的傢伙雖然說隨便,但是又沒有強制一定要去”
“這樣啊,那就去看看吧?”
“可能不錯哦”
然後兩人就朝遊戲中心走去。
幾分鐘之後,進入店裡的時候。
“少年,回去吧”
“太早了吧!不是才來兩秒鐘嘛!”
雖說如此,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啦。比起屋外屋子裡是前所未聞的吵鬧,還是因為真是從沒有來過的原因,總覺得這不是自己該來的地方。
就算這樣,好奇心還是驅使著彩一邊安慰著怏怏不樂的魅黑,一邊往裡面走。
一從店外走進店裡的時候就看見有投硬幣抓娃娃的遊戲機,裡面還有別的遊戲區。經過說想要一起拍大頭貼的女高中生和沉迷於硬幣遊戲的小學生的身邊,尋找著想要的遊戲區。
“喂,找到了魅黑?”
找到了目標的格鬥遊戲了,注意到的時候魅黑已經不見了。
看身邊,回頭看,還是沒有魅黑的身影。
走散了?
彩迅速折回去尋找魅黑。幸好穿著制服很像小學生的魅黑很顯眼,很快就可以找到。
“找到了”
在相距數米的地方,看見了魅黑的身影。她的視線沒有看著彩,而是聚集在某點上。
看見這樣,彩不由得笑了。
魅黑正緊盯著抓娃娃遊戲機裡的獎品布制玩偶。
“是想要那個嗎?”
“——?!沒、沒沒沒”
在發現彩後的同時,魅黑跟跳起來似的向後逃離機器,臉通紅地直搖頭。
“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啊!”“女孩子喜歡布制玩偶又不是什麼壞事。玉求和水母都喜歡啊”
並不是嘲笑,而是溫柔地肯定。然後魅黑安心了幾分似的,還是紅著臉低著頭,開口說。
“不會像小孩嗎”
“在說什麼啊,就算是高中生還是小孩吧。喜歡的東西喜歡就好啦”
這樣說著,彩摸摸魅黑的腦袋。
“好了,想要哪一個?”
雖說喜歡的程度並沒有像喜歡格鬥遊戲那樣高,但對抓娃娃遊戲還是有點興趣的,彩從錢包裡取出硬幣投了進去。
“恩,那、那個”
看見魅黑指著的那個娃娃,彩無語了。
很基本的,可愛的黑色貓咪玩偶。質地好像很柔軟,臉上帶著嬌憨。但是。
“為什麼有羽毛”
並不是翅膀,而是羽毛。
“不覺得很可愛嗎?”
“啊啊~,是啊”
就算嘴巴裂掉也不會說出實際上很討厭的話吧。看見布偶,魅黑的臉變得柔和起來。怎樣都想要拿到,但又毫無道理地覺得好像不是很想要。
看看的話,其他的布偶不是“小狗”就是“小狐狸”,都是些不可愛的東西。
沒有完美的人。就算是頭腦聰明的美女,但對玩偶的取向好像還是很奇怪。
“算了,隨便”
既然魅黑說想要,就拿來就好了,只是這樣而已。然後彩就勁頭十足地按下向上的箭頭。
機械手朝裡面稍稍動了下就停住了。
“—誒?”
之後又按了向左的按鍵,卻沒法從停住的位置移向目標的布偶。
“少年,你不會是不知道怎麼操作吧?”
“啊”
承認了。
果然,是隻有按著鍵的時候才移動,手放開就停下嗎。一邊領會地點點頭,站在一旁的魅黑吃驚地擡頭看著彩。
“就連沒有玩過的我,也大致知道操作方法啊!?”
“這、這種事不擅長啦”
“果然,雖說參加了‘OVERIMAGE’,但你就是和遊戲不和嘛”
見魅黑貌似在嘲笑著自己,彩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
“別說了,我自己知道啦”
然後,又投入了硬幣——
十幾分鍾之後。
“拿到了!”
彩投入了整整3000日元。中途還讓魅黑去換零錢了,終於將娃娃拿到手了。
就算是那個看著好惡心的布偶,不知為何這樣拿在手上之後還是一樣覺得不舒服。
算了,就這樣吧。反正想要這個的又不是自己。
“你看”
為了逞強花了太多錢,但彩還是將布偶交給了魅黑。
“謝、謝謝”
很客氣地收下後,魅黑十分高興地笑了。用兩手臂將人偶摟住,不停地用臉蹭著人偶。
好可愛,覺得好像孩子。雖是這樣想的,但彩不會說出來。想要再多看這笑容一會兒。
魅黑很快就滿足於布偶的柔軟性,突然“哈”地一聲平靜下來,將人偶夾在腋下,裝著咳嗽。
“那、那個,少年想玩哪個遊戲的呢,我陪你去啊”
對這個提案倒是很高興,但是彩一臉為難地說。
“啊,魅黑,那個有點困難啦”
“嗯?”
對於不解的魅黑,彩深刻地說。
“今天的晚飯只能是吃白米飯了”
“為什麼?”
“就是拜那個玩偶所賜啊”
“用了買晚飯的錢嗎?!”
“假的啦”
彩說著,笑道。
然後魅黑就懊惱得臉都扭曲了。
“唔,是騙人的啊”
“啊哈哈,嚇嚇你嘛。好了,下一步就去格鬥遊戲吧”
魅黑板起臉,然後好戰地笑著。
“好啊。就讓你看看嘲笑學姐會有什麼後果”
“那還真是怕怕啊”
“有一枚硬幣就夠了”
“真是驕傲啊魅黑。我以前就只玩格鬥遊戲的。和青梅竹馬們”
當然,是用家用的遊戲機。
“好啊,那麼這樣就更不可以輸給初學者的我啦”
“不可能吧。我可是在青梅竹馬四人組裡排名第三的實力者啊”
魅黑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信心滿滿的彩。
“少年,那恐怕是你沒有才能吧”
“哈?不、不是啦,那種事”
最終,十個回合,彩輸了十次。
抓娃娃遊戲,格鬥遊戲。
總覺得到頭來彩並不適合“遊戲”。
五月十三日。晴。
“唔”
霹靂卡沒精神地呻吟著。
臉頰泛著紅潮,表情也不好看。
簡單來說,霹靂卡感冒了。躺在彩父母房間的床上的霹靂卡沒有了往日的活力。
“沒事吧?”
“看起來像沒事嗎”
額頭上貼著退熱貼,霹靂卡緊盯著彩。
“好像還有力氣說俏皮話嘛”
彩苦笑著,霹靂卡的表情一下子陰暗了。
“怎麼回事啊,那個”
對於就算感冒了態度也沒有絲毫改變的霹靂卡,彩只能再次苦笑,站起身來。
“跟學校請假。因為我也請假了”
對於彩說的話,霹靂卡張嘴不可思議地嘟噥到。
“哈?為什麼你也要請假”
“說為什麼當然是因為擔心你啦”
對於彩理所當然的回答,霹靂卡一臉震驚,移開了視線。
“這麼隨便?”
“好了好了。我隨意啦”
然後就下了一樓,跟玉求、魅黑說了請假的事。
“那麼玉求也請假吧!”
“我也是”
“不用,你們去”
雖不是彩能說的話,但照顧別人沒必要三個人。但是另外兩個不滿地嘮叨,不聽他的話。
“玉求生病的時候彩都沒有照顧過玉求呢”
“不是,你不是有阿姨照顧嘛後來我有去看望你的吧?”
“我也不記得有被照顧過”
“魅黑本來就沒在我面前感冒過吧”
“哼”“哼”
兩人還是覺得不滿。彩不知道理由、疑惑著。
“玉求,我覺得你這是很狡猾哦”
“什、什麼?”
“我也覺得”
“討厭啦,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是藉口要照顧病人而不去學校嗎?確實不是值得表揚的行為,但是也不能把霹靂卡一個人丟在家裡。但是就算這樣也不需要四個人一起缺席吧。
“那好,這樣。不是說過要約會嗎?今天明明是輪到霹靂卡啦,但是感冒了不就不能去了嘛。就以看護為替代吧。反正也沒有看護過病人”
前天、昨天下課後去的約會,其他人都去了但今天霹靂卡由於感冒沒法去了。那就以看護作為代替好了。如果是為了擴大想象的幅度而必要的人生經驗,這應該是沒有錯的。
好歹說服了不滿的兩個人,讓她們去了學校。
之後,就是煮好粥送上二樓。
“有食慾嗎?”
一邊推開門說著,霹靂卡慢悠悠地將臉轉向彩。
“,沒有”
“也是啊。但是,不吃的話”
在床邊坐下,幫霹靂卡坐了起來。
“唔。什麼啊,這是”
因為頭痛而按著頭,霹靂卡弱弱地問道。
“吃了飯喝了藥再睡一覺病就會好咯”
“我並不是跟你一樣單純的生命體。我很精貴的”
霹靂卡雖然這麼說,還是把粥喝進去了。
“好吃”
“這樣就好了”
雖然說沒食慾但還是吃光光了,霹靂卡喝完藥就用熱乎乎的聲音說。
“熱啊”
“熱?”
彩疑惑地反問道,回答他的是迷迷糊糊的聲音。
“因為出汗,身上黏黏的”
彩看了一下,霹靂卡確實是露出痛苦的表情,脖子上也全是汗。
“我去拿毛巾來”
這樣說著,彩拿著毛巾回來,開啟門就無語了。
“什、什、什麼——”
霹靂卡把西式睡衣的上衣脫了扔在一邊,趴在床上睡著了。光溜溜地露著上半身。因為是趴著的所以胸倒是看不見,但是沒有穿內衣。
彩羞得不知往哪看才好,別過臉之後。
“擦一擦”
霹靂卡的聲音超小。
“哈?哈?”
“我自己擦不到,幫我擦一下”
彩混亂著,霹靂卡催促著“快點啦”
“知、知道了”
聽見霹靂卡這麼說,彩覺得很困惑著但還是按她說的做了。
慢慢地靠近,明明就是自己的床啊,但是蹲下的時候彩還是覺得很緊張。
是因為熱嗎,染上紅暈的美肌。是因為辛苦嗎氣息有些亂。順滑的垂下的金色頭髮靜靜地伏在床上。
近乎失去意識的緊張,彩的心臟砰砰直跳。
然後,霹靂卡從枕頭上擡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彩。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啊”
“哪、哪有,看、看不見的吧?”
聲音上揚。
“一點都不可靠”
“唔”
無法反駁。
比起這個,在這種狀況下叫自己什麼都別看是做不到的這樣的話,就算這樣想也說不出口。
“變態啊。肯定是在想‘身體真好看啊,要是求我的話就幫你揉一揉啊’之類的吧”
“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有多變態啊!?”
彩很驚愕。自己就那麼沒有信用嗎。
稍微平靜下來,就注意到霹靂卡將臉埋在枕頭裡憋住不笑。
“明明就是病人,別耍人玩啊”
“噗,啊哈哈。但是因為你像傻瓜一樣臉紅了嘛,噗”
“可惡啊”
彩無奈地低喃道,霹靂卡天真無邪地笑著。
“你看,沒有經歷過被女性耍的事吧?”
“不需要那種體驗”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需要的”
“那句話現在是流行語嗎”
彩記起來前天玉求也說過近乎一樣的話,苦笑道。
霹靂卡用與病人不符的勁頭笑道,不知為何紅著臉,看著彩。
“什、什麼啊”
就算彩反問了,霹靂卡沉默著。好像害羞似的移開視線,然後用低得快要消失的聲音說。
“擦一擦”
“哈?”
有一瞬,彩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彩吃驚地聳聳肩,但這次卻毫不慌張地應對了。
“要是這麼有精神的話,自己就能夠擦了吧”
不可能幾次都被騙到嘛。冷淡地說出口後,迎來的是鬧彆扭的視線。
“什麼?是說連我的身體都不想碰到嗎?”
“不、不是啦,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是想得心裡都癢癢的是吧,變態”
“怎麼回答才是正確答案啊?!”
“沒有正確答案啊”
“就是不講理咯?!”
亂七八糟。
彩窺探似的看著霹靂卡的臉,想要看出她的真實心意,然而她卻將臉埋在枕頭裡、遮起來了。
“額、不對、是真的嗎?”
“什、什麼啊,你很討厭嗎?”
“不是這樣啦,不是的”
好像這次不是開玩笑也不是在耍人。
就算這樣也不是能夠讓人高興的狀況。
再次意識到的時候,發現臉發燙了。就連自己都覺得真是軟弱的精神啊,但彩還是不能伸出手去,霹靂卡開始打噴嚏了。
“快點哦不然感冒不是要惡化了嗎”
立馬就道歉了,彩知道這樣子也是沒辦法,只能是強逼自己接受,做好覺悟。
就像無心似的努力著,擦拭著汗涔涔的熱乎乎的身子。
“恩”
奇異的上揚的聲音,霹靂卡的身體微微地搖晃著。每一次從肩膀及腰部的金色長髮都唰唰地垂在床上。努力不去注意從頭髮間隙裡可以看見的透明的肌膚,但還是失敗了。
“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
就算抱怨了也。
“吵、吵死了。閉嘴,擦”
這是病人的命令。
“好吧”
自己是在做什麼啊。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擦拭著身體。
就算這樣,彩看著霹靂卡的身體,想到。
精巧得如同做出來的洋娃娃般的臉蛋,放出猶如純金般的光澤的長髮,一點瑕疵都沒有的如雪一般的肌膚,纖纖一握的腰,細長的腿。
就容貌而言,幾近完美。
“吶”
“誒?”
突然聽見聲音,彩嚇到了。
“剛剛就一直只在腰那邊擦,怎麼回事?”。
“不是,但是,背上”
擦腰以上的部分,有就算不想還是會映入眼簾的東東。彩意識到這點才避開的。
“在害羞什麼啊。因為有三位青梅竹馬還有妹妹,應該不知道看過多少次女性的身體了吧?”
“太偏激了!”
“啊?不是一直到最近都有共浴的設定嗎?”
“什麼設定啊!那不就說得我跟變態似的嘛!”
“誒,不是嗎?”
“那是意外啊”
“啊哈哈,開玩笑啦。是那個吧?是因為給我這樣的美女擦背才害羞得無法自拔是吧?”
“什麼妄自尊大的說法”
是說中了,面對著擁有著不能說是自我意識過剩的美貌的霹靂卡,彩沒法反駁她。
看見彩這樣、心情超好的霹靂卡乘勝追擊地繼續說道。
“可以了,要是你做不到的話”
對霹靂卡嘲笑的話語,彩總覺得要是依她所說屈從的話會覺得不樂意。
“沒有勉強”
小聲地嘟噥。
“哈?”
是因為意料之外嗎,霹靂卡受到意外打擊似的呆住了。
“給你擦啊。要是感冒惡化的話會很麻煩的”
彩如同反擊似的說。
“喂、你在說什麼呀”
確認到霹靂卡的表情抽搐了,就算這樣,彩還是將手伸向霹靂卡的背。
“哈?!”
霹靂卡的身體乓地一下跳起來。
“不、不要”
“怎麼啦?不會是霹靂卡這樣的美女覺得讓我這種人擦背會不好意思吧?”
形式逆轉,彩笑著,剛想將剛剛受到的嘲笑通通報復回去,但是。
“給我——適可而止!”
下一個瞬間,霹靂卡一下子抓住枕頭,就這樣將枕頭扔到彩的臉上。
身體傾斜,就這樣從床上滾了下來。
在枕頭打到自己的瞬間,彩覺得自己看見了仰起的霹靂卡不能看的那一部分身體,但是要是說出來的話估計會被滅口,所以就保持了沉默。
霹靂卡抱住枕頭遮住胸前,淚光閃閃地瞪著彩。
彩想了一下怎麼做才是對的,然後迅速組織語言。
“額,對不起”
彩馬上低下了頭,小心翼翼地偷看霹靂卡的臉。
那個表情就像是前段時間在浴場看見她全裸時的一樣,是笑臉。如同凍住的,冷漠的微笑。
“剛才那是身為男人卻娘娘腔般地進行報復是吧?還是我太可愛了所以就不由得跟我開玩笑?”
“不、不是,不是啦”
“要是前者,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後者!絕對是後者!”
她的眼神是認真的。彩感到恐怖,全力謝罪。
霹靂卡注視了彩一會,不經意地紅了臉,然後就那樣鑽進被子。
“霹靂卡?”
“出去”
“—誒?”
“不要一直盯著人家的身體看,我要換衣服所以快點出去!”
“知、知道了”
彩在枕頭邊放好替換的衣服,逃也似的跑出房間。
然後就冷靜下來,再然後就後悔了。在門前懊悔了一會之後,就聽見屋裡傳來聲音。
因為好像是得到了進入房間的許可,緩緩地轉動門把手,回到屋裡。然後,霹靂卡就用像病人那樣微弱的聲音開始說。
“吶”
“怎麼啦?”
彩問到,霹靂卡跟害羞似的紅了臉,用快要聽不見的聲音說。
“謝謝你”
“什、什麼?”
“什麼就是那、那個,請假,照顧我”
說著,大概是害羞了吧,霹靂卡用被子蓋住腦袋。
彩對霹靂卡的反應微微笑了,說道。
“我也是第一次照顧生病的朋友,不是能擴大想象的幅度嗎?”
是很自然說出的話,霹靂卡從被子裡只探出鼻子以上的部分,微微點頭。
“是啊。吶,要是這樣那就應該是你感謝我啦”
“那可就奇怪了啊”
果然一點兒也不心直口快啊。
雖說很驚愕,但也不是很不爽啦。彩又露出了苦笑。
“想喝熱牛奶”
霹靂卡將臉從被子裡露出來,撒嬌似的看著彩說。
彩點點頭,站了起來。
“我去做”
“加蜂蜜”
“沒有”
“要加蜂蜜喲”
“不是啦,我是說家裡沒有”
“看了人家的裸體”
霹靂卡直直地,怨恨地看著彩。聽見她這麼說,彩無法拒絕。
“我去買”
“這樣就好了嘛”
呼,霹靂卡很傲嬌地,而且是很愉快地綻開笑容。
彩又發出一聲嘆息。
自己並不溫柔。
只是在縱容。
一邊想著這種事,彩走出了房間。
“這是第二次的初次見面呢。真白君”
大概只能說太糟糕了吧。
豈止是設計好的,簡直就是看準時機出現的吧。
想著去便利店,剛從住宅街走向鎮上,一個少女就出現在了彩的面前。
“好久不見呢”
彩靜靜地壓抑著怒氣像要殺人似的說。少女、夢壞游回露出恐怖但確實美麗的微笑。
“想起來了?”
如同在光芒中的濃厚的黑暗那樣的違和感。就像直接將那個具象化一般的漆黑的頭髮,看上去似乎通透又似乎渾濁的美麗的瞳孔。過於美麗,反而讓人覺得不是人類的美貌。
全部都超出了“出色”的程度而變成了“可怕”,就是這樣的存在。不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卻像是另一個次元的生物。看似可以干涉,實際不能干涉。
一個人完結的人類。一個人關閉的【想象者】。孤高而且崇高。是作為恐怖的物件值得畏懼的存在。
猶如天災,在遇見的瞬間就被毫不反抗的想法被襲擊了。
猶如天才般的,擁有想象力和創造力的人類。
在一瞬間就能讓彩想起邂逅過的所有人的人,在這世上只有一個。
“不去學校在做什麼?逃課可不好哦?”
溫柔而又責備的語氣。
“那是我的臺詞吧”
相對的,彩的意識不到自己語氣很衝。
“我呢,是看見彩一直都呆在家裡不出來,就想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呢。然後,就算去了學校,我也不會開心啊”
游回笑著說道。
很自然地,露出不自然的微笑。
“好不容易才碰見,一起喝杯茶吧”
堪稱溫柔地笑著邀請到。
“我拒絕”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拒絕。
“是死在這裡,還是跟我說會兒話呢?”
被那好像能把人吸進去的漆黑的瞳孔凝視著,彩屏住了呼吸。
並不是玩笑,要是彩在這裡拒絕的話會被帶進【反轉】吧。因為對她而言殺人只是看心情行事的。
“知道了”
無奈地點頭,追上先走開的游回。
幾分鐘後到達的是家庭餐館。
游回走進店裡,用精神十足的聲音跟服務員說了句“兩位,禁菸席”。店員因為游回異常的美貌而畏畏縮縮地將兩人帶到座位,逃也似的進了廚房。
“我又不是妖怪啊”
游回摸著著黑得不正常的頭髮,略帶孤寂地說。之後又很快恢復笑容,開啟選單。
“第一次跟男生一起喝茶。怎麼說心都有點砰砰跳呢”
面對惡作劇般笑著的游回,彩絲毫不敢放鬆警戒,緊緊地盯著她。
“我也是第一次跟殺死自己的人到家庭餐館來呢”
“啊~真白君也是會諷刺人的嘛”
似乎很快樂地笑著。雖然美麗。總覺得那是無機質的笑。
“選擇到家庭餐館來,是因為這裡的蛋糕很美味哦。真白覺得怎樣呢”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單刀直入地問到。想知道其真實意願。
“為了喝茶吧?”
“別開玩笑了”
對彩充滿怨氣的話語,游回不害怕也不動搖。豈止如此。
“是在開玩笑啊。遊戲嘛,就是要開開玩笑,笑一笑,不愉快不行啊啊”
這樣說著笑著,游回輕輕按了桌子一角的按鈕,向趕來的服務員點了巧克力蛋糕和冰茶。
“真白君要吃什麼呢”
不回答沉默著。游回就帶著柔和的笑容點了冰咖啡。
在服務員離開以後,還是以著不變的笑容對著彩。
“吶,真白君。來制定規則吧”
用手指點著嘴脣,惡魔般地微笑著。
“說什麼呢”
彩不能理解她說的話,她就跟嘲笑似的笑著,開口道。
“從現在開始,對我說的話不回答的話,就殺了魅影君”
“?!你!”
無視驚訝地睜大眼睛的彩,游回帶著冰冷的笑意繼續說。
“然後就是違揹我說的話大喊大叫的話,就殺了紀無君”
“給我適可而止吧”
彩一臉痛苦,盯著游回。游回見了,高興地微笑著。
“最後,要是中途打斷我說的話的話,就殺掉斯塔卡特君哦”
“你真是,太惡毒了”
“我知道啊”
眼前的少女現在用笑臉威脅著彩,用笑臉壓倒了彩。
彩必須服從。
如果她只是以自己為目標的話,那無不管怎樣都行。
但是。
“我上次學到了,要是跟真白君戰鬥的話,襲擊同伴是最好的方法”
上次,在和彩的戰鬥中吃了苦頭的游回毫不猶豫地攻擊魅黑。只對殺人有興趣。所以在戰鬥中不會受限於矜持或者是信念。
因此,對有同伴的彩來說,游回是相性最壞的敵人。
游回知道,比起襲擊彩本人,將其同伴作為攻擊物件來對付彩更有效果。
“但是請安心。在真白遵守規則的時候,我也會跟你約定不殺其他幾個人”
她的話真偽難辨。可能是隨口一說,也可能會意外地遵守自己制定的規則。不管是哪一個,彩都不會因為這話而安得下心。
118
“要是明白了規則的話,就回答我”
“知道了”
彩覺得恥辱,但還是說道。
彩不會殺任何人。
既然決定不會殺任何人,也就是說誰都不能被殺掉。
而與此相對,游回則不管在什麼時候,無論是誰都可以殺。
所以今天就算彩在這裡打倒了游回,也沒有意義。
既然四個人不可能一直都在一起,那肯定會有可乘之機。可能在那空當,同伴就會被殺掉。
這樣想著,彩的行動立馬就受限制了。
如果對方不講理,那就只有屈從。
“啊哈哈。知道了呢。哈,有必要守護到那種地步嗎?”
“當然”
游回對彩的回答感到不解。但也沒有感到不可思議,只是說道。
“那是當然的嗎?以前也想過啦,覺得你對‘重要的人’的定義太廣了吧”
“什麼?”
“為了保護認識不滿一年的魅影,你十年來的青梅竹馬和妹妹就遭遇不幸了。這次連認識一個月都不到的斯塔卡特,也能成為威脅你的工具。本來嘛,在這個實現自己的願望的遊戲裡,擔心別人這一點就很奇怪了啊”
游回用帶著不滿的語氣說到。
確實,作為【想象者】,那是沒錯的想法,按這個理論來看彩確實是很奇怪。但是,無法坦率地承認這一點
“在實現自己願望的遊戲裡,沒有實現願望而繼續參加的你就不奇怪嗎”
對於彩的話,游回也不辯解就笑著答道。
“我只是想殺人啊”
“我只是再也不想看見誰陷入不幸”
“不能理解啊”
“這是我的臺詞”
正好這個時候,和剛才不同的服務員將點的東西拿了過來。
“謝謝”
游回帶著柔和的微笑說著禮貌用語。服務員在看見她的時候吃驚地睜大眼睛,之後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逃也似的奔回廚房。
“真是過分呢。我受傷了呢”
不止是店員。
周圍的客人,可以說是注意著游回的所有人,就像被身體裡的異物奪去注意力似的,看見游回之後就移開視線。
“是那個呢,美麗是犯罪。過分美麗也是問題啊”
“你的罪不在於美貌在於行為”
“殺死遊戲裡的對手角色並不是殺人罪吧?”
大概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吧e只說了這句話,游回將蛋糕塞進嘴裡。
“真好吃啊。真白君也要吃嗎”
“不需要”
“真白君真是那個呢。就算看見我,怎麼說呢,反應很普通呢。就是很冷淡啊”
“什麼話”
“說你溫柔,不對,是異常”
“異常的是你吧”
“恩,是這樣呢。但是,就算你蔑視我,大概還是怕我的吧”
“想說什麼”
“一般人會覺得我噁心,恐怖,不舒服,就算說話也會很討厭,想要排斥,我就是說這個”
游回淡淡地說,如同在討論別人的事。
“吶,真白君。你不覺得傷害別人是人類的共同點嗎?”
咔嚓。
游回用刀子將蛋糕搗碎。沒有將心情表現在臉上,取而代之是弄碎蛋糕。
“回答是受過傷的人類”
就像說著自己的經驗似的,游回斷言,給出了唯一的答案。
“因為你曾在哪裡受到過傷害,所以才殺人的?那只是藉口而已吧”
“你不覺得要是出生以來一直,就是從幼兒園開始到現在一直都被責備的話,會變得想殺人嗎”
“。怎麼會——”
彩無話可說。游回就像是嘲笑似的笑著繼續說道。
“比如,什麼也沒有做卻被無視之類的。豈止是這樣,被人躲避,就算是碰到,也會被拒絕,就像被當做不存在的人那樣對待,然後是藏起拖鞋讓我找不到,東西無端消失那都是家常便飯,但是,從來沒有人說過抱歉什麼的。”
游回滔滔不絕地,毫不隱瞞地說著。就像是在說著有趣的回憶一樣,笑著說。
“當然是沒有朋友的啦,教師也是理所當然地看見裝作沒看見。這種事也就算了。但是呢,至少希望能看著我的臉跟我說話,不舒服或者是噁心反胃什麼的。要是跟我說話我也可以回話啊。要是不跟我說的話,那就是單方面的否定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啊”
“要是尋求幫助的話應該可以”
對於彩沒自信的話語,游回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跟誰?”
“”
對著疑惑的游回,什麼都不能說。
“吶,跟誰請求幫助就可以了?要是請求你的幫助,就會像英雄似的拯救我嗎?為我改變現實?”
“”
彩沒有點頭。
這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沒用。不管是接什麼話,都沒有意義。
“一個人呆著對我來說是常事,忍受痛苦是我的日常,誰都不會來幫助我就是我的現實。就算這麼說,一直一直忍耐著的我想要復仇是不好的嗎?”
就像是個純粹地疑問句,游回問彩。
“不知道”
如果剛剛的話是事實的話,彩就不能把游回的想法斷定為“不好”。她是受害者,受害者對加害者抱有仇恨是自然而然的事。
但是。
“但是,我覺得是錯的。可以斷言說,是不對的”
游回的笑容凝固了。
就像是沒有料到會從彩的嘴巴里聽見這樣的語句。
“錯的人不是我吧”
就像是在尋求同意的視線。但是彩並沒有與其保持一致。
“是你。不對,應該說你也是。如果你一直是受害者,那正當性就在你這邊。但是,如果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那你就跟傷害你的人一樣了”
咔嚓咔嚓咔嚓。
游回攪拌似的將蛋糕弄碎。帶著笑容擺弄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蛋糕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正常。
“被虐的一方成為虐人的一方。那有什麼不好?”
“都不好”
“”
游回看著彩的瞳孔。看上去既澄澈又渾濁的雙眸,很快就將視線從彩身上移開。
沉默一會之後,游回平靜地開口。
“說說過去的事可以吧?”
彩疑惑地看著她。
“在成為【想象者】之後很快地,我偶然地遇見同校的同學,當然是在《反轉世界》裡”
彩在想突然間又是在說什麼啊。但是不可思議的是並不想阻止她。
不管是身為敵人地少女,還是曾經殺死自己的對手,彩都沒辦法討厭別人。
就算憎惡,就算怨恨,就算憤怒,也不能討厭。
在看穿這點之後游回才給彩設計了這麼一出嗎,那麼又是什麼原因呢。彩想著雖然不知道,但還是想知道理由。
所以彩就等著游回繼續說。
“啊呀,也就是欺負我的一員啦。在學校裡是無視我的,但那傢伙看見我之後竟然笑了。然後還跟我搭訕。說‘為什麼是你’,看不起我似的笑著。是覺得什麼事有趣才笑的吧。雖然不明白但是那孩子想要殺我。是搞錯了以為我在遊戲裡也是被虐的一方吧。所以,就殺了他”
游回笑容滿面,很愉快地笑著。
“之前就注意到了,沒有必要忍耐。從辛苦又無趣的現實移開視線,沉浸在有趣又愉快的遊戲中是很快樂的”
無邪的笑臉。
不是沒有惡意的,而是就算知道是錯的還是依舊綻放的人類的笑容。
是對於正確理論很平靜地反問“那又怎麼樣”的人類浮現出的,最無恥的笑容。
“為了解氣就殺死別人的你不過是個膽小鬼”
“不是解氣哦。只是讓對方銘記於心”
“銘記於心”
“只是讓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體會一下被單方面的傷害的蠻不講理的滋味。但是,在正義的夥伴彩看來,那是成不了殺人的理由的吧?”
“當然咯”
“就是啊,當然咯。但是我就是想殺人。要是弱小就要受欺負的話,強大了就可以去欺負別人了吧?”
“不對”
“但是,那傢伙就是這麼說的”
“”
看見她過於哀傷的表情,彩覺得好辛苦。
明明是殺死自己的對手。
明明是拿夥伴來要挾自己的對手。
彩無法討厭游回。
“是被欺負的人的錯,這我可是聽別人說的哦”
荒謬的道理,不合邏輯的理由,不合理的歪理。
是怎麼都要將自己的錯誤合理化的人類的話語。
因為是依據那個道理被人虐待的。
所以就順應那個道理回報給施虐方。
那大概就是游回的歪理吧。
“那個是錯的”
是啊,錯的。彩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卻沒法完全地否定。
“怎樣都好。因為過去不會消失。因為就算你溫柔,就算你正確,我的記憶也不會消失。所以就破壞掉吧。讓大家都受苦吧。因為人只有成為受害者才會感到疼痛。所以就把大家都變成受害者吧,讓他們感受下痛楚與苦楚,還有想要痛哭的絕望”
“你——”
“就算這麼說,【退場】之後記憶會消失呢。算了,隨之而來就是伴隨著不幸,還真好。吶真白。你的不幸是什麼感覺?”
游回用聊天似的輕快語氣問彩。
“最糟糕了”
誠實地回答。因為不允許自己沉默。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笑容滿面地。真心地快樂地,游回笑出來。
“但是,還不夠。你不是還沒有絕望嗎”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因為過於用力,泥狀的蛋糕飛到臉上。用手指搗了一下蛋糕,舔著。
“我就想著,絕對要再殺你一次”
“什麼啊”
游回是終於抑制不住感情了嗎,決堤似的放出話來。
“你不記得上次對我說過什麼話了嗎?是‘你真可憐’。啊哈哈,真是傑作啊。你明明比我弱,卻用憐憫的眼神看我!明明比我弱!”
手上使力之後,刀子都彎曲了。
對於沒有上次的記憶的彩來說不可能記得上次說過什麼。但是,游回的憤怒是真的。雖然想不起來,可能自己真的說了。
那個不提,彩只是告知現在的想法。
“你真是可憐”
咔嚓。
“是希望我現在就殺了你是吧?”
在游回不留餘地的瞳孔裡,凝聚著立馬就能撕破臉的殺氣。
“你是為了讓別人也體會到你所感知的痛苦”
“是啊。要是大家都明白就好了。痛啊,苦啊,絕望啊,死心什麼的”
彩深吸一口氣,又迅速吐出。
然後說。
“真是麻煩啊”
“啊?”
游回一下子張大嘴巴。
好像不明白彩在說什麼。
“你的痛苦只是你的東西。就算有任何理由,都不能將這個強加給別人。”
不管有什麼理由,就算是受害者,成為加害者的理由還是不成立。
“那你就是說叫我繼續忍耐啦?弱者就應該連抱怨都不說就被虐待?那種歪理,我是沒法認可的”
“你的歪理就是例外了嗎?”
“就是要報復就報復啊。只要做得到”
亂七八糟。
亂七八糟。
對於扭曲少女的扭曲理論,就算用正理去說服也解決不了問題。
“弱小的人不管遭受什麼都不能說怨言。相反強者做什麼都可以。是想說這個嗎?”
認同。
“但是,世界就是這樣組成的吧?”
“那麼,要是我贏了你的話怎麼辦?”
“你在說什麼啊?”
“就算我贏了也不會殺你,不會欺負你,不會使你痛苦”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是啊。要是真白贏的話,你說什麼都聽你的。但是,勝利的定義是什麼?只是打倒的話,我可不會投降哦”
“那就一直打倒你到投降為止”
彩直面游回。然後,精神滿滿,毫不退縮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哈。好啊知道了。那就以那個為交換。要是你輸了,就殺掉你眼前的三個人,最後再殺了你”
“知道了,約好了”
“可以啦?真是自信啊”
“我沒有戰勝的信心。只是必須作戰而已”
“變得越來越想殺你了”
談話終止。
彩這樣說道,離開了座位。
“喂,真白君”
在彩的背後,游回說道。
“你是應該知道魅影和斯塔卡特的願望的吧?”
想要走向出口的彩停住了。
“你是知道那兩個人抱著什麼樣的願望持續殺人才想保護她們的吧?”
【調整者】能知道其他【想象者】的願望。游回不可能不知道魅黑和霹靂卡的願望。
對於彩不知道她們願望這件事,游回理所當然地知道著。游回掌握著彩所不知道的兩個人的殺人動機。
但是。
彩只是回頭,問游回。
“你想說什麼”
“因為我是【調整者】,能單方面地知道其他【想象者】的資訊。所以這是出自關心才說的話。她們真的是值得相信的人嗎”
游回為了動搖人心,如同用甜言蜜語騙人的惡魔一樣說道。
“我和她們有什麼不同?你和我又有什麼不同?一樣的哦。廢物別想看不起廢物”
游回責備似的看著彩。
確實,彩不知道魅黑和霹靂卡的願望。
兩個人不說,也看得出不想說。
但是,這是當然的。沒有必要將深藏內心的東西簡單地告訴別人,就算不告訴自己,彩還是充分相信著她們。
所以笑著反駁游回的話。
“以前不認識她們,說以前的我是廢物也無可否定。但是現在的我們是不會殺任何人的。是不會將痛苦加諸於別人身上的”
像是為了顯示與游回的不同,彩清楚地說到。
過去確實沒法改變,但是不會因此而繼續錯下去。
“真是,說你是溫柔好呢,還是天真好。真白君絕對會因為這個性格吃虧的”
“不管怎麼吃虧,性格也不會改變”
“真棒啊”
游回將彩當做傻瓜似的嘲笑,彩以笑容回之。
“那就,請吧”
然後彩就離開了家庭餐館。
“不管怎麼積累善行,都無法抹殺過去”
游回對著彩的背影說出的最後一句話,彩沒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