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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她的絕對領域(第三卷)》第5章
  小澤信司好像被警方逮捕了。

  真是愉快到極點啊。身為真凶的我,如今都還這樣自由自在地漫步於大馬路上耶。

  現在還堂堂正正地行經派出所前面耶。

  不曉得那傢伙變成什麼模樣了呢?

  我刺中的是手臂,應該不致於死掉才對啦。那意思是說現在還躺在醫院囉?

  他明天會來學校上課嗎?如果沒來的話,就換我去醫院探個病好了。

  呵呵,眼見最要好的朋友差點殺死心上人,那傢伙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好想看、好想看、真希望能夠儘快看到啊!

  憤怒、悲傷、心酸、困惑、猜忌……他臉上八成會掛著一張由這些負面情緒交織而成的經典表情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好啦,我們得趕緊逮捕真正的犯人才行囉。”

  一回到客廳,沙耶姊立刻宣言。我們對這句話自然毫無異議,全都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只不過,現場比剛剛少了一個人。

  儘管根據刑警先生的說法,好像應該不會用殺人未遂,而是改以傷害罪嫌將信司移送法辦的樣子,但就算是這樣也很糟糕。

  雖說是傷害罪,但只要一有遭到逮捕的前科,搞不好甚至有可能會被學校勒令退學。在升學或就業方面也會造成許多負面影響吧。

  信司跟我截然不同,雖就讀青陵這間在本地屈指可數的明星升學高中,卻始終保持著名列前茅的優異成績。若這是自己選擇的行動,或許就該叫自作自受,但他是冤枉的。假如因此毀掉了自己的前程,他必定會感到悔恨交加啊。

  “先來整理一下狀況吧。”

  “嗯,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我也點頭同意沙耶姊的提議。

  由於狀況實在太過瞬息萬變,導致思緒有點跟不上事態進展。因此我認為有必要在此先回顧一下事件的全貌。

  “有個怎麼看都像是信司的人物企圖殺害明日香,造成袒護明日香的小數被刺傷,另外又因為有目擊證言及行凶照片,導致信司遭到警察逮捕。”

  “可是,那個大哥哥並沒有動手唷。”

  聰裡再度斬釘截鐵地說道。沒錯,所有謊言對能夠判讀人心的聰裡都起不了作用。因此也可以肯定信司這段“我沒去神社,也沒企圖殺害明日香學姊”的發言句句屬實。

  “後來當我們談到‘那我們所遇見的小澤究竟是誰?’之時,由於刑警先生剛好來訪,導致話題暫告中斷對吧。小數學弟,你曾說過聲音怎樣怎樣的,那是什麼意思呢?”

  學姊邊詢問邊轉移視線望向我。啊,這道視線有點送秋波的感覺,超性感的說。

  明知現在時機不對,但還是感到有點興奮。

  “呃,那個,就是在神社遇見的信司,講話聲音有點奇怪。”

  “咦?可是既然他都感冒了,聲音怪怪的不是也很理所當然嗎?”

  “嗯,只不過……在神社遇見的信司講話聲,跟方才被帶走的信司鼻音雖然很像,但就是截然不同啊。”

  神社那個信司的聲音,雖然相似到只要他說“是因感冒而變得有點奇怪”就能取信於人的程度,不過實際上聽過正牌信司帶著鼻音的講話聲之後,就能發現兩者並不一致。

  某部從我老爸那個世代開始播出,描述一位第三代神偷大顯身手的超有名動畫,據說因為聲優離世而找了一個模仿藝人接手擔任配音工作,不過由於那是類似衛星放送的懷舊動畫,所以如果拿舊時代配音跟現任聲優配音比對一番的話,會覺得雖然十分相似,不過還是聽得出箇中差異。信司一事帶給我的就是這種印象。

  “嗯,我也這麼覺得。那恐怕是聲帶複寫吧。換句話說,那個信司並非受到催眠術等手法控制,而是不折不扣的第三者。實在有夠高竿啊。但如此一來,就會有新的問題浮上臺面。”

  沙耶姊手捂嘴角陷入沉思。

  雖說我這個笨蛋在大多數場合都無法理解沙耶姊的想法,不過這次我卻一下子就猜中她的心思。

  “就是該怎麼做才有辦法那麼完美地偽裝成信司,對吧?”

  像剛剛舉例的神偷,可是從昭和時代開始就只需戴上面具便能偽裝成他的死對頭刑警先生,不過那終究只是動畫世界的情節。實際上縱使到了現代,這麼方便的技術依舊不存在。

  “憑現代的技術,要極其自然地偽裝成別人其實並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反正重點在於只需大幅改變原有印象就好了。”

  “嗯,我家老媽也一樣,化妝前後的印象差距相當大啊。”

  觀看廣告等演出的前後差異,實在會覺得“簡直判若兩人!”之類的案例真是多到不行啊。我真的認為化妝是一種詐欺行為。

  “但是,像這種能夠偽裝成足以騙過親密好友之特定個人的技術,照理說應是舉世皆無才對。”

  “舉世皆無?那個,我總覺得只要靠特殊化妝等方式,似乎就有辦法實現呢。”

  學姊微微側頭,開口詢問面帶難色的沙耶姊。我也覺得用這招應該就行得通,難道不是嗎?

  “只要反覆研究琢磨,或許總有一天能夠辦到吧。不過,我猜八成沒人會做這麼徒勞無功的事情才對。”

  “徒勞無功?”

  “嗯,徒勞無功。特殊化妝原本是為了拍攝電影所進化而成的技術。是為了讓人看起來像是受了傷一樣,或是用來表現出怪物等非現實生物的學問。哪裡還需要費心費力去創造出一個跟本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玩意兒?”

  “啊,原來如此。”

  根本犯不著耗費心力去創造出一個長相酷似的人,只需請本人登場演出就好了嘛。雖然在電視節目或電影上也能時常看到兩個相同人物出現在同一個畫面之中的情景,不過那大概也只是當事人獨自飾演兩個角色,事後再透過影像合成手法制造出來的效果吧。

  “呃——那例如動整形手術咧?推理小說當中倒是很常出現這種情節就是了。”

  “即便是整形……像骨骼及眼鼻的位置應該也很難重現吧。實在很難想像有辦法整成如此相同的模樣啊……”

  像是受到沙耶姊這番話牽引一樣,我也再次仔細審視傳送到我手機上的那張照片。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照片拍到的人物都是信司本人。就連已經相處四年的我,都找不出任何一絲細微差異。

  “假使是從照片或影片檔讀取資料,再透過CG(電腦繪圖)加以重現的話,或許有可能辦得到,但我們所見到的並非隔著畫面的信司,而是活生生的信司。老實說,連我也完全推敲不出這究竟是怎麼辦到的啊。”

  難度高到連沙耶姊也舉白旗投降了嗎……

  最近這種案例還真不少呢。不管是學姊那次也好,還是聰裡那次也罷。算了,畢竟是面對超能力這種不符常理的事態,因此說理所當然也是很理所當然就是……了……

  等一下?如此說來,該不會表示這也是某種超能力所引發的事件吧?不不不,像這種一再跟真正的超能力者扯上關係的偶然情況……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有那麼高的機率吧。

  “另外還有一點令我耿耿於懷,那就是犯人鐵定是熟知我們幾個的人物。”

  “這!?原來……說得沒錯。”

  我對事到如今才察覺到這點的自己感到有點丟臉。

  我會毫不懷疑地認定在神社遇見的信司就是本尊,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的外表看起來就跟信司一模一樣,但不單只是基於這個因素。

  他的神態及言行舉止都跟信司十分相似,而聲音雖然有那麼一點點不同,但能夠模仿得那麼像,便代表他早就知道信司的音質特色。似乎連說話方式及重音拿捏都模仿得唯妙唯肖。

  另外,此人還表現出一副好像也認識明日香學姊的樣子。

  那名犯人肯定是仔細觀察過我們幾個的人物。

  “……會是小鳥遊先生嗎?”

  學姊脫口丟擲了某位男子的名字。

  小鳥遊京水,是因聰裡一事而和我們扯上關係的全球首屈一指之巨大企業﹒PLAYBIRD集團的創業社長。早先,他曾表現出一副已經相當深入地調查過學姊及沙耶姊之事的態度。他好像是個人才收集狂,縱使他延攬特殊化妝專家成為部下,並要求他們研究及開發能夠創造出與本人長得一模一樣之複製人的技術,基本上也不足為奇。

  雖然不足為奇……

  “嗯,若是那個大叔的話,應該會是符合現階段所提一切條件的有力人選,不過卻缺乏動機啊。況且那個人雖然似乎有想得到明日香的念頭,但應該連想也沒想過要殺死她才對。”

  “……也是啦。”

  我也覺得這條線索的可能性不高。那個男子確實是個超級討人厭的傢伙。不過該怎麼說呢,他也是個願意為自身美學殉道的人物。就連輸掉賭博而將聰裡的監護權移交到我們手上之時也一樣,雖然顯得有點遺憾,但卻未曾表現出任何一絲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

  即使他企圖透過某種形式對我們展開復仇,我想他也不會採取這種手法,而是會更像‘帝王’一樣,光明磊落地正面提出挑戰才對。

  我們陷入完全束手無策的處境,客廳一時之間遭到凝重的沉默氣氛所籠罩。

  沙耶姊彷彿打破沉默似地嘆了口大氣,同時聳聳肩。

  “情報量果然還是太過不足啊。總之我會叫以前僱用過的偵探及SSS再深入調查一番。今天就到此為止,先填飽肚子再說吧。”

  “嚕嚕~~~”

  從透過挑高式天花板與客廳相連的廚房,傳來一陣由開心哼歌聲及忙碌地走來走去的拖鞋聲演奏而成的絕妙和奏。

  那道小小身影輕輕擺動著貓耳及貓尾巴,將切好的食材放入鍋中。

  “聰、聰裡她會不會切傷手指頭啊?會不會不小心燙傷啊?”

  明日香學姊雙膝跪在沙發椅上,提心吊膽地觀注著聰裡的一舉一動。我的心情也跟學姊一樣。短短星期前,她用刨刀的手法還笨手笨腳的很呢。

  如今她竟獨自在廚房下廚,果然還是會令人感到十分不安。

  “嗚~~聰裡啊,需不需要我也過去幫忙呢?”

  “不需要。聰裡會一手包辦所有事情。這是聰裡的工作。”

  聰裡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學姊的提議。有點落寞地露出沮喪神情的學姊果然有夠可愛。還有學姊啊,你穿的那條裙子明明就已經夠短了,要是像這樣剛好在跟我視線高度相同的位置搖來搖去,會害得我真的不曉得該往哪看比較好耶!

  話又說回來,學姊也決定暫時留在這個家住上一段時間了。畢竟才剛遭到手持刀刃的惡人襲擊嘛。而警方既然已經認定信司是犯人並加以逮捕,八成也不會再採取其他行動。因此我們判斷若讓學姊單獨行動,可能會招來許多危險。

  “明日香,別妨礙她。讓聰裡獨自動手是很重要的事。放心啦。我這星期已經很密集地親自將料理的基礎訣竅傳授給她。聰裡的領悟速度也很快,別看她那樣,其實她可是個相當靈巧的女孩唷。”

  沙耶姊一派冷靜,從容地啜飲著聰裡沖泡的咖啡。只不過她明明偏好甜味,卻忘記加砂糖就是了。

  “況且那孩子有相當自卑的一面,所以應該讓她擁有能產生自信心的專長才對。”

  在那艘賭船上,聰裡已經透過她那股覺察的《力量》﹒清楚得知沙耶姊關懷聰裡的想法並非虛情假意。只不過,人心總是變幻莫測,聰裡也非常明瞭這一點。儘管就書面資料而言,沙耶姊及聰裡在近期內就會成為姊妹,但這並不代表她們就有了血緣關係。

  而縱使真有血緣關係,聰裡也還有遭到親戚當作人球踢來踢去的往事。

  因此,如果採用只依賴他人善意的形式,聰裡大概會時常受到“不知何時會被拋棄”的不安想法所擾吧。讓她發自內心認定自己對這個家是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沙耶姊認為這才是聰裡目前最需要建立的觀念。總有一天要將這個家的所有家事都交給聰裡負責打理——沙耶姊似乎是這麼打算的。

  沙耶姊似乎很重視服裝,在教導她做家事的基本要訣之時,沙耶姊規定聰裡必須換上女僕服當作制服。據說如此一來能明確地將日常生活及工作時間劃分開來,讓聰裡較容易感受到做家事帶來的重大價值。

  還真的是處處體貼地為聰裡著想呢。雖然也有蠻橫不講理的一面,但我這表姊果然是個善於照顧他人的好人啊。

  “沙耶姊日後肯定會是個好媽媽啊。”

  “噗——————!”

  沙耶姊吐出的咖啡直接噴到了我的臉上。

  “好燙啊啊!你、你幹什麼啊!?”

  “咳咳咳咳咳咳!還、還還還還、還不都是因為你亂講話害的!”

  沙耶姊一邊猛咳嗽,一邊滿臉通紅地發出傻眼的尖銳叫聲。

  說我亂講話,我到底又說了什麼……啊!

  會是個好媽媽+沙耶姊喜歡我=拐彎抹角的……求婚?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不對不對不對!我這句話並沒有那麼深遠的意思……”

  “……被你這樣全力加以否定,反而顯得方才驚慌失措的我活像傻瓜一樣,實在讓人火冒三丈呢。也是啦,想也知道你不可能講出那種話嘛。呵呵……但我卻那麼喜出望外……”

  從害羞神情悄然一變,這次換成氣得滿臉通紅,一股猛烈的強大氣勁開始覆蓋住沙耶姊的全身上下。

  她那啪嘰啪嘰地掰響拳頭的身影實在有夠可怕。

  再加上從相反方向——

  咻——————————!

  還同時有一陣絕對零度的極凍寒風直撲而來!?

  我宛如缺少潤滑油的機械一般“嘰嘰嘰嘰”地轉動頸項,只見學姊彷彿看破紅塵似地露出了滿面笑容,對我說了句……

  “小數學弟,你真~~的是女性公敵耶——”

  我的評攢居然從花心大蘿蔔再往下掉了一級?

  “呼~~吃飽了吃飽了。感謝招待。”

  我輕輕拍了自己的肚子一下。對慣用手受傷的我而言,用湯匙就能品嚐的咖哩飯真是再理想不過了。

  會這麼說是因為當我講出“我開動了”的瞬間,現場氣氛立時產生變化所致。

  一股非比尋常的緊張感開始猛烈竄升,我的直覺響起“總之快吃!大口大口卯起來吃!”的最高階警報,於是我拚了老命遵照指令而行。雖然感受到女性成員們定睛直看的視線,不過我很確信自己的判斷並沒有錯。

  “粗茶淡飯請多包涵……那個,好吃嗎?”

  “嗯,很好吃唷。”

  由於早午餐都是靠醫院伙食打發,感覺有點不太過癮,很想吃些能夠填飽肚子的餐點,因此咖哩飯真的是最佳選擇。甚至讓我忍不住高喊再來一盤。

  “太好了。”

  聰裡一遍收拾我的餐具,一邊開心地露出微笑神情。

  她的樣子令我突然興起一個念頭,於是我試著開口詢問:

  “你覺得做菜好玩嗎?”

  “嗯,非常有趣。再加上聽見大家都說好吃的時候,整個人便感到相當幸福。我搞不好會愛上這種做菜的感覺。”

  “哦~~說不定你天生就有這方面的才能呢。”

  中國古代的某個偉人不是也曾經這麼說過嗎?就是假使只具備有關某種事物的知識,將贏不過喜歡這種事物的人;而喜歡這種事物的人,也贏不了樂在其中的人……之類的名言啦。我只是隱約記得就是了。總之個人認為能夠樂在其中,才是最重要的心態。

  “我還差得遠呢。這遠比不上先前大家攜手合作並一同享用的那道咖哩飯啊。那道咖哩飯真的美味極了,當時我甚至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味可口的餐點。我非得再加把勁不可。”

  聰裡凝視遠方,像是擬定某種目標給自己似地用力點了點頭。

  啊~~聰裡是說在我遇見她的隔天,跟大家一起在野外烹調的那道咖哩飯啊。那的確非常好吃,不過因為當時我們是直接用市面販售的咖哩塊下去熬煮湯汁,所以味道本身應該跟聰裡今天所做的相去不遠才對。

  至於不同的地方嘛……我想就是跟昨晚的攤販小吃一樣,有多添加了“慶典”這道調味料吧。另外就是在這之前,她總是隻吃粗茶淡飯,所以前後落差所帶來的感動亦發揮出加成效果也說不定。

  不過,我刻意將這個想法吞進肚子裡,選擇開口不語。

  難得她對料理產生強烈興趣,靜靜地燃起了追求的熱情。我當然犯不著點破她的目標,澆熄她這股衝勁。

  就在我仔細思考這些事情之際——

  “好啦,那麼小數,我們到浴室去吧。我幫你洗澡。”

  砰!

  “好、好痛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耍什麼寶啊你。”

  沙耶姊發出有點傻眼的聲音。

  就算我想反駁,卻也痛到說不出話來。

  我咬緊牙關﹒等到痛楚總算消退之後﹒才扯開嗓門放聲大叫。

  “沙耶姊,你突然胡說八道什麼啊!?”

  由於這句話太過突然且荒唐,害我嚇到受傷的手臂狠狠撞上桌面了啦!

  “對、對嘛!沙耶同學,這、這種話……”

  “因為小數那隻手臂包成那樣,獨自一人根本無法洗身體吧?”

  ““……啊。””

  猛然讓我想起自己就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寄宿在這裡的。

  由於發生不少事情,導致我完全忘了這回事。

  “不、不用了啦。就、就算沒洗澡也沒差啊!”

  我立刻慌張地搖頭拒絕。

  各位說對不對?畢竟都已經是個高中生了,光是要讓別人幫自己洗澡就十二萬分排斥了,更何況是讓同樣十幾歲的女孩子動手,這再怎麼說都太過難為情了啦!

  “想也知道當然不好。明明都已經夏天了,你卻連昨天也沒洗澡,身上肯定也流了不少汗吧。”

  只見暫時結束髮言的沙耶姊站起身,隨即挪動鼻子湊近我的頸項。嗚哇,好像有股香甜的味道撲鼻而來。

  為什麼女孩子身上總是會散發出這麼迷人的香味呢?像信司家因為幾乎都是女生,所以也都習慣使用女性洗髮精及香皂,但那傢伙身上就是不會散發出這種氣味啊。

  只不過這如夢似幻的情境,卻也隨著沙耶姊皺起眉頭所丟擲的下一句話而宣告破滅。

  “嗯,你聞起來果然有點臭。”

  “啥?真、真的假的!?”

  我連忙將左手挪到鼻子前面聞聞看。不過自己聞也聞不出個所以然來。

  “真的。你從明天起就得回學校上課,今天就乖乖讓我幫你洗澡吧。”

  “嗚、嗚嗚……”

  “哎,雖說我也不是無法理解你會感到不好意思的心情,但難道你打算等到姑姑他們下星期回國才洗澡?我總不能放你這樣亂來,你就乖乖認命吧。”

  “嗚嗚嗚嗚嗚嗚……”

  我好像徹底被逼入死衚衕了。

  一、一星期的確很漫長。要是這麼長一段時間沒洗澡的話,整個人肯定會臭得要命,總覺得就連頭髮也會變得既油膩又極其噁心的模樣啊。

  雖然難為情到極點,不過這下子也只好看開一點了……嗎?

  “好啦,現在離洗澡時間或許還有點早,總之就先用溼毛巾擦拭全身……”

  砰!

  學姊突然重重拍打桌面並霍然起身。只見她滿臉通紅,還露出顯然非比尋常的眼神。學姊究竟是怎……

  “我、我我我我我我,這件事讓我來做!”

  “什、什麼啊?”

  “小、小數學弟他,是、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所以我、我我、我會負起責任好好照顧他!”

  “哦?”

  沙耶姊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容。

  “姑姑可是因為信任我,才將此事交託給我負責。我並沒有找你過來吧,明日香?”

  “嗚、嗚嗚,即、即便如此,總而言之!是我害小數學弟受了傷,所以我說要做就是要做啦!”

  儘管有點招架不住沙耶姊撂下的狠話,學姊卻依舊堅持不肯退讓。

  嗯~~雖說不像聰裡那麼嚴重,不過學姊也有內疚自責的傾向啊。她以前也曾認為透過預知讓他人遭遇不幸都是自己的錯呢。

  “學姊,那個,真正有錯的是犯人,所以學姊不必懷著那麼強烈的責任感……”

  “難道你想讓沙耶同學幫你洗澡嗎!?”

  飽受衝擊的學姊睜大雙眼叫道。

  咦?為什麼會變成是在討論這件事!?原本不是在談有關責任的話題嗎?

  “怎麼樣啊,小數學弟!?”

  “呃,這這,是沒這回事……”

  “那、那麼,你、你希望由我幫你洗澡嗎?算、算是,報恩,對對對,這是回報你保護我的救命之恩。沒其他特殊含義就是了!”

  學、學姊幫我洗澡?

  我很開心啊,雖然我超開心的,但,這,咦咦痍咦咦咦!?

  “喂喂喂!明日香,你給我等一下!這是姑姑交待給我……”

  沙耶姊似乎顯得有點著急地開口說道。

  學姊則凜然轉頭面向沙耶姊——

  “小數學弟已經是高中一年級的男生了。我認為他本人的意志比雙親意見來得重要。”

  “嗚……”

  這次好像輪到沙耶姊發出有點膽怯的沉吟聲。

  之後兩人還是吵吵鬧鬧地爭論不休。要是隨便開口而被迫作出選擇的話,我也會感到相當困擾,因此我只能保持沉默靜觀其變。

  想笑我是個軟腳蝦就儘管笑吧!我也很愛惜我這條小命好不好!

  此時,左手突然被拉了一下。

  “聰裡的工作就是負責打理這個家的所有雜事,所以就由聰裡來幫你清洗身體。”

  “小數學弟!”“小數!”

  真的……饒了我好不好。

  結果,歷經長達一小時的爭論之後,由於根本沒完沒了,最後便採用頭給沙耶姊洗、背部請學姊幫忙、左手交由聰裡負責的三人分工合作方式讓此事塵埃落定。(吐槽:你這該死的人生贏家)

  至於其他部位嘛,總之我以自己能夠搞定的理由慎重地婉拒了她們的美意。拜託,雖然連我自己也覺得相當可惜,不過呢……應該吧?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早上,在客廳睡覺的我一醒過來,立刻忍不住放聲大叫。

  二樓傳來一陣啪噠啪噠的慌張聲響。是聽見我尖叫而趕來的學姊跟沙耶姊嗎?我的老天啊,為什麼偏偏發出了那麼大的聲音啊。

  總之絕不能讓她們倆看見現在這種狀況。無論如何都必須在她們倆趕抵客廳之前設法……

  “小數學弟呼”“小數!?”

  我哪來那麼多時間啊!

  我只能趕緊連忙用棉被蓋住。

  咦?這樣是不是更糟糕啊?好像反而有種愈描愈黑的感覺……

  “怎麼了嗎!?哪裡覺得痛嗎?”

  “難不成是手術傷口裂開了嗎!?”

  身穿睡衣的兩名年長女性,露出相當擔心的認真神情同時挨近我身旁。

  嗯,正因清楚明白到她們倆是由衷關心我的身體健康,我的顏面汗腺才會持續不斷地冒出大量冷汗。

  “呃,那個~~我只是作了場有點奇怪的夢而已啦。沒、沒什麼大不了。那個,我想換個衣服,如果兩位能離開客廳的話,就真是太好……”

  太棒了!連我都覺得這應該可以算作一個頗高水準的敷衍藉口了吧?

  只、只要能撐過這一關,我就還有相當高的機率可以保住性命……

  “……小數學弟,那是什麼東西啊?”

  看了學姊伸手所指的物體,我頓時感到不寒而慄。

  老天啊!我居然只藏頭而沒蓋住耳朵!?

  那雙從棉被邊緣探出頭來的貓耳,還感到很舒服似地動來動去!?

  “聰裡!”不行啊啊啊啊啊!只見沙耶姊動用蠻力掀開棉被。

  只見聰裡宛如窩在暖桌裡頭的貓咪一樣,一臉睡得香甜的模樣。

  “嗯~~?”

  受到包裹住身體的環境,伴隨棉被消失而大幅改變,只見聰裡一邊輕揉雙眼一邊翻身起床。

  接著轉頭環視周遭一圈——

  “各位早安。”

  若無其事地搬出一如往常的口吻打了聲招呼。

  “說、說、說什麼早安啊!你為什麼會在我的被窩裡頭啊!?”

  “因為小數哥哥有傷在身,我想說這樣應該就能隨時應付突發狀況。”

  “你、你的心意雖然很令我感動,但是啊……”

  感到傻眼的我頹然垂下雙肩。

  饒了我好不好。我差點被嚇到心跳停止耶。雖說已經十四歲,但由於家庭環境也比較特殊,因此這小鬼果然還只是個尚未長大的小孩啊。

  搞不好她根本不曉得跟男生蓋同一張棉被究竟代表什麼意思吧?

  啊!對了,我忘記現在連學姊及沙耶姊都在場耶!?

  被目擊到跟其他女孩同寢的場面,這到底算是哪門子的懲罰遊戲啊!要、要是處理不當的話,說不定今天將會成為我的祭日……

  當我提心吊膽地將視線移回她們身上,卻出乎意外地發現她們倆並未大動肝火——

  “……聰裡她不僅懂得巧妙地利用自己的立場,而且既難纏又工於心計呢。”

  “雖然很容易不小心就被那可愛的外貌所騙,但那孩子其實也已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場面了啊。居然如此輕易就完成了我們辦不到的事……實在大意不得啊。”

  只是不斷顯露出驚恐萬分的戰慄神色。

  “沒辦法抄筆記的部分,就要好好集中精神聽老師上課喔。”

  “好好好。”

  “哎唷!你真的要專心上課喔。”

  “知道了啦~~”

  “……真是的。”

  “拜囉。”

  我趕緊跟開始發起牢騷的沙耶姊道別,舉步走向自己的教室。

  總之關於跟聰裡睡同一張棉被那件事,我算是未受懲罰而撿回一條小命。畢竟她們倆也不是那種會挑剔小孩子所作所為的人,最起碼在這種事上也都還肯相信我吧。老實說,真的謝天謝地啊。我都已經少掉整整三年的壽命了說。

  明日香學姊及聰裡,目前正在沙耶姊家裡看家。凶手是個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幹出殺人勾當的傢伙,或許是對自己的變裝技術特別有信心吧;若是讓遭到那種人物盯上的學姊到學校上課,實在太過危險。況且學姊跟沙耶姊又不同班。

  就這點而言,沙耶姊家不僅安裝了完善的防盜系統,還有涼原小姐及事務員大姊在家,沙耶姊更嚴格吩咐今天就算是美國總統來訪,也絕對不準放人進門,所以應該是安全無虞才對。

  學姊雖然有點難過地怨嘆“我的全勤紀錄就這樣毀了~~”,不過後來似乎還是覺得紀錄無法取代寶貴生命而接受了這項決定。

  而儘管聰裡預定從下星期開始到我們學校的附屬國中上學,但目前仍舊在家待命中,像上星期更是天天都獨自一人在家(雖說還有涼原小姐等人在家,不過她們都在上班就是了),似乎感到相當孤單寂寞的樣子。因此就這點而言,有學姊留在家陪她也好。

  教室平常總是吵吵鬧鬧,然而今天的喧譁聲卻特別誇張。再過不久就是舉行朝會的時間,我也沒特別出聲打招呼就默默溜進教室,豈料在那一瞬間,議論聲戛然止息,一陣不自然的寂靜氣氛籠罩住整間教室。

  我裝出一副沒察覺到這個翻唱現象的模樣,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掛好書包並就座。

  一般而言,由於我現在呈現出脖子上掛著吊帶撐住手臂的醒目裝扮,因此會覺得就算有人跑來問我“喂,你這傷是怎麼回事啊?”也沒關係,結果居然沒半個人找我搭話。

  換句話說,這代表班上絕大多數同學都知道發生在前天那場廟會上的傷害案件。一方面好像有相當多人都目擊到案發經過,另外再由警方立刻就斷定凶嫌是信司一事看來,我猜身為目擊者的同班同學恐怕也不少。

  也就是說,事情肯定已在昨天透過簡訊之類的方式傳播開來。恐怕在我抵達教室之前,整個班級大概都忙著討論這個熱門話題吧。

  而同班同學當然也都清楚我跟信司是同一間國中出身,平常的交情又好到以死黨相稱。因此他們自然不敢輕易開口詢問。

  儘管如此,眾人好像還是相當在意,於是我明確地感受到陣陣好奇的視線集中至我身上。簡直不舒服到了極點。

  “同學們——快點回座吧。”

  班導師堀田匆匆忙忙地走進教室,臉上表情看起來似乎也夾帶著一絲焦躁神色。

  堀田慌慌張張地宣佈完信司基於種種緣故而向學校請假一段時間,以及今天第一堂課因召開緊急教師會議而改為自修之後,隨即快步走出教室。

  也就是說,由於自己學校出現了驚動警方出面關照的學生,老師們也不得不好好商量一下今後的對應方針了。畢竟,我們學校是私立的明星升學高中啊。再加上最近的少子化現象,一旦聲譽下滑導致學生人數減少,恐怕會變成攸關學校經營的死活問題。

  “只不過,就算說是自修……”

  右手傷成這副德性,根本連抄筆記都沒辦法。不不,縱使辦得到,我也不想用功讀書就是了。

  平常坐在我前面那個總是愛講廢話的損友又不在,其他同學也隱約表現出一副不太敢開口跟我交談的樣子。

  就在我隨便翻找課桌抽屜,打算拿出國語課本仔細翻閱之際,突然察覺到一股有人站在我身旁的氣息。

  我擡頭一看,只見一張戴著眼鏡的柔和容貌,如今顯露出有點疲憊的神色低頭看著我。

  “班長,有什麼事嗎?”

  “呃~~算是吧。”

  班長感覺格外支吾其詞地說道,接著發出一陣乾笑聲。

  哦哦,原來如此啊。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八成是受到班上同學們的催促,而不得不扮演起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吧。

  “你那傷口是小澤同學造成的對吧?他居然犯下這麼嚴重的大錯,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呢?”

  果然不出所料。

  “這並非信司所為,我是被其他傢伙所刺傷的。”

  我口氣粗魯地回了他一句。

  “啊,是……這樣嗎?”

  班長一邊任由視線微妙地四處遊移,一邊噯昧地搭腔迴應。

  儘管信司並非犯人一事是如假包換的事實,不過不僅是班長,在一旁偷聽的其他同學們似乎顯然都不相信我的說詞。嘖。

  “哎唷~~班長你太溫吞了啦!喏,我手邊都已經掌握到證據了,你就快快從實招來吧!”

  表現出一副按捺不住態度的褐發女同學——藤堂插嘴加入對話,同時將手機推到我眼前,秀出一張佔滿整面液晶熒幕、正巧捕捉到信司(應該說是偽裝成他的神祕人物)拿匕首刺穿我手臂的決定性瞬間照片。

  八卦王的一時興奮,似乎導致她的好奇心凌駕於理性及常識之上。不過呢,這確實也很符合她的個性就是了。

  儘管對藤堂那張得意洋洋的誇勝表情感到火大而瞬間萌生出不理會她的念頭,但我還是立刻改變想法。

  昨天沙耶姊不是也講過嗎?說手邊情報不足。她似乎吩咐SSS及偵探負責收集情報,那我這邊也應該積極一點打聽線索才對。

  “那是你拍到的照片嗎?”

  “嗯,對啊。很厲害吧?我還真擁有那方面的才華耶~~要不要乾脆立志當個新聞記者算了呢~~”

  那種事根本無關緊要。

  “也就是說,你看見了案發當時的那一瞬間對吧?我說啊,不管什麼都好。你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事情呢?”

  “你所指的是什麼事情啊?”

  “什麼都好啦,例如不太對勁的感覺等等。”

  “不太對勁的感覺嗎?嗯~~……啊,我曾在發生事件的不久前跟小澤同學講過話,但他的聲音好像有點奇怪說?大概是感冒了吧?”

  嗯,最有可能成為關鍵的要素果然還是“聲音”嗎?跟連沙耶姊都讚不絕口的酷似外貌比起來,聲音雖稱不上破綻百出,但看樣子模仿的水準似乎確實差勁了一點。能夠再次確認這點固然算是有所收穫,卻也無法否定這已是既知事實。

  “還有其他值得一提的事嗎?”

  “其他?沒了啦。話說你不覺得立場有點顛倒了嗎?我才是想問問題的人耶。”

  “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祕密。”

  “太棒了!獨家新聞的預感!?”

  “這張照片裡頭的傢伙,雖然長得超像信司,但絕對不是信司。”

  “啥?這人不管再怎麼看都是小澤同學嘛。”

  期待愈高,失望似乎就愈大。藤堂絲毫不隱瞞對我感到傻眼的情緒,我也可以理解她想輕視我的心情。縱使受了這麼大的折磨,卻依舊耿直地相信朋友,像這種宛如《跑吧!美樂斯》般的美談在現代根本就不受歡迎啊。

  縱使想要證明,但我若講出“能夠讀取人心的心電感應者說信司並沒有撒謊”,結果也只會被當成笑話。一般而言,心電感應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件令人存疑的事。

  就在我被憂鬱情緒搞得悶悶不樂之際——

  “那個,雖然跟小澤同學沒有關係,不過啊……”

  班長露出一臉相當難以啟齒的樣子,支支吾吾地主動開口說道。如果是個男人的話,真希望他講話能再幹脆一點。

  “嗯,怎樣?”

  內心雖然有點火大,不過我還是壓抑住這股情緒,催促他接著說下去。

  事到如今,有沒有關係都無妨。因為情報這玩意兒有時就是會在意外的地方產生意外關連性。例如未來跟量子力學,以及心電感應跟量子力學等等。總之我想盡可能地多收集一些情報。反正老實說,只要通通交給超級天才負責進行分析就好。

  “最近,你與小澤同學,還有高尾學生會長,呃……都時常跟那個人一起行動對吧?”

  “……嗯。”

  連我都知道自己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因為我早就明白班長想說些什麼。因為最近時常跟我們三人一起行動的,就只有一個人而已。

  “那個,該怎麼講呢,那個人有些不好的……”

  “胡說八道!”

  我大聲蓋掉了班長的發言。我絕不允許他把這句失禮至極的話語說完!

  見我大發脾氣,班長很識時務地閉口不語,但旁邊卻有另一個做人相當失敗的白目傢伙。

  “不過~~那是事實吧。所謂在拉普拉斯的周遭時常發生不幸的說法。”

  藤堂像是在講悄悄話似地壓低聲音說道。

  不用名字而改以‘拉普拉斯’來稱呼明日香學姊,目的是為了斷絕跟學姊之間的一切關係……我記得好像是這樣吧。就算只是說出名字,也有可能被招來不幸纏身。因為大家都這麼認為……的樣子。

  之所以明明顯得很害怕,看起來卻又好像有點興奮雀躍,大概就跟怕歸怕,卻依舊試圖踏進鬼屋的女孩子莫名偏多的心理一模一樣吧?算了,這傢伙大概也有著喜愛謠言更勝三餐的一面吧。

  “叫作‘告知絕對無從迴避之不祥事態的魔女拉普拉斯’是吧?還真是有夠廚二的綽號呢~~實際上在國中時代明明就沒有那樣的綽號。連升上高中也還是厲害到甚至被冠上那種綽號的……”

  “藤堂,總之你給我閉嘴。那些指控全都是誤解……等等,國中時代?”

  說得也是。我雖然只認識身為高中生的學姊,但學姊她也曾經有過所謂的國中生時代嘛。

  然後她好像知道國中生時代的學姊,這代表……

  “嗯,我們跟那個人是同一間國中的畢業生啊。”

  藤堂顯然很討厭似地皺起眉頭。這傢伙,是不是完全忘記我跟學姊走得很親近這回事啦?……不過,這就是學姊在這間學校遭受到來自其他人的無情對待啊。

  將此事銘記在心的我,暫且決定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你說‘我們’,另外還有誰啊?”

  “嗯~~就旁邊的班長啊。啊,附帶一提,他國中時代也是班長唷,啊哈哈。”

  “不不,這事一點都不重要。”

  “……一點都不重要……”

  班長似乎有點沮喪,但我懶得理他。

  “在我們班上的話,大概就剩薰及鬆永同學吧。”

  “連薰也是……嗎?”

  “嗯。啊,要記得在薰面前嚴禁提起拉普拉斯的話題喔。”

  真沒想到眾人公認最不懂察言觀色的這傢伙,居然會主動提醒我這件事,反而挑起了我的興趣。

  儘管對她稱學姊為拉普拉斯一事感到有點火大,但我要忍耐忍耐。

  “……為什麼啊?”

  我邊回頭瞄向背後邊提問。在我雙眼所注視的前方,只見一名男孩子氣的少女與朋友們聊得很開心。

  怎麼也看不出她心裡懷有那樣的陰影。不過,薰在廟會時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確實令我感到有點在意。平常明明是個落落大方的女孩,但在開口提及明日香學姊的時候,她那陰暗冰冷的聲調著實讓我耿耿於懷。

  接著,又更放低音量的藤堂輕聲說道:

  “因為薰的哥哥殺了人啊。正如拉普拉斯的預言所示一樣。”

  “總覺得你今天露出了十分嚇人的眼神呢。”

  在午休鐘聲的餘音中,有一名女孩子開口向我搭話。平常明明散發出很強烈的開朗印象,如今她的眼中卻閃爍著一絲擔憂神色。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可以找我商量商量唷?”

  語畢,薰有點難為情地露出靦腆笑容。只是我卻無法坦率地接受她的好意。

  “不了,也沒什麼啦。只是手痛罷了。”

  語氣粗魯地作出迴應後,我便將頭撇向一旁。我沒說謊。儘管止痛藥有發揮功效,但傷口還是會隱隱作痛。

  只不過這也不是導致我採取冷淡態度的唯一理由。

  我回想起在自修時間跟藤堂的那段交談。

  薰那個大她一歲的哥哥,之前好像是就讀這間青陵高中。而且還交了個小他一歲的可愛女朋友,可說是幸福到了極點。不同於更上面那兩個粗暴的哥哥,薰非常喜歡這位溫和友善、年紀又跟自己最相近的哥哥,再加上他女朋友是薰最要好的朋友,因此可說是錦上添花。薰發自內心地祝福他們倆的感情。

  只不過這份幸福並未持續太久。

  前來宣告結束的,是眼神有如冰霜一般冷淡的美麗黑髮魔女(拉普拉斯)。

  你會殺死自己的女朋友——薰的哥哥雖對這段預言一笑置之,不料數天後,魔女預言竟然真的一語成讖。

  那是發生在大約一年前的往事。

  薰的哥哥如今人在少年監護所,似乎堅稱自己一無所知,並全面否認所有指控。身為薰好朋友的藤堂也去過薰家好幾次,還跟那位哥哥講過話,十分清楚他的為人,據說他根本就不是那種有辦法犯下殺人惡行的人。

  縱使光從傳聞判斷,那也是一樁極其不可思議的事件。再加上薰似乎在案發現場附近目擊到明日香學姊的身影,站在她的立場思考,這樣確實很像是學姊帶來了不幸,甚至就算覺得學姊看起來彷彿幕後黑手也是無可厚非。

  而這又意味著另一件事實。

  那就是——明智薰是個對明日香學姊懷恨在心的人物。

  “這樣啊,說得也是。傷成那樣當然會痛啊。”

  平常講話明明很直截了當,現在卻變得格外吞吞吐吐且模糊不清。實在不像薰的平常作風,這令我心中的疑念逐漸膨脹。

  沙耶姊那句“犯人鐵定是熟知我們幾個的人物”始終駐留在腦海當中。稍微想想,既然有辦法模仿信司的口氣及聲調,就代表此人跟信司相當熟稔,不然起碼也應該有著某種程度的交情,而且是能夠仔細“觀察”信司的關係才對。

  若是這樣的話……那麼企圖殺害明日香學姊,並嫁禍給信司的混帳東西,就真的很有可能是如今屬於這個班級的某人。

  區區一介高中生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展現出相當於二次元(幻想)世界的神偷或怪盜一四一二號的變裝絕技?儘管這個問題依舊懸而未決,但我仍然認為凶手絕對是個對我們觀察入微的人物。

  結果,我整個上午持續散發出緊張兮兮的氣息,也一直承受著來自周遭同學們的狐疑目光。

  若無其事地裝出一如往常的模樣才是最佳方案——雖然我再清楚不過,但我對這方面的事實在很沒轍啊。似乎怎麼也無法只將這股情緒隱藏在內心深處。

  “啊,那個,你打算怎麼解決午餐呢?”

  “我的午餐問題跟你有關係嗎?”

  “咦?不,是沒關係啦,只不過想說你手傷成那樣,可能滿辛苦的吧。”

  ……薰果然是個好人。

  面對不開心到極點的人也能若無其事地開口攀談,並加以關懷。我很清楚她真的是個性情溫柔、討人喜愛的女孩。只是知道歸知道,那股疑念卻始終在我的腦海中盤旋不去。害我開始有點討厭我自己。

  “薰——別管那傢伙了,跟我一起去吃午餐吧。”

  輕佻男·鬆永插嘴加入對話,以薰看不見的角度對我投射出一道險惡目光。是怎樣?雖說我跟這傢伙的確處不來,但他為何對我顯露出如此強烈的敵意……哦——原來如此啊。

  這傢伙,接下來打算追薰啊。之所以打從廟會那時開始就特別露骨地對我表現出敬而遠之的態度,原來就是這麼一回事啊。

  “啊,那個——我已經跟小貴約好要一起去屋頂吃飯囉。”

  薰一邊露出有點僵硬的笑容,一邊連忙抓起藤堂的手臂,慌慌張張地逃離教室。

  “喂~~我怎麼都沒聽說有這回事啊。我真的很不想在這種大熱天跑到屋頂耶?”

  “別這麼說嘛,拜託你了!”

  剛好鑽進耳朵的交談聲,逗得我忍不住失笑出聲。藤堂實在有夠不識相的。早上雖然被她惹得有點火大,但這次反而令人拍手叫好。

  鬆永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之後,隨即用力咂了一下舌頭,並維持著手插褲袋的姿勢走出教室。

  話又說回來,這傢伙也有參加那場廟會呢。還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學姊……

  ……真是夠了,我開始覺得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可疑到不行。總覺得再這樣下去,我很有可能會變得再也無法相信他人啊。

  緊扣。

  雙肩突然被人抓住。來者雖然沒有施加太大的力量,但卻有一股壓倒性的漆黑意志透過雙掌直接傳遞至我身上。

  這、這股恐怖的波動是——

  “唷!我的知心好友啊!”

  乃是早已形成慣例,來自剛田學長的午餐邀約。

  他是個頭部幾乎要擦到天花板、看起來根本不像高中生的巨漢,結實壯碩的身材令人聯想到大金剛。目前在K-1保持連續五場1回合就KO獲勝紀錄的他,倘若用赤手空拳論勝負,

  搞不好會是地表最強人類的一名高手。我絕對不誇張。

  堪稱是唯一弱點的缺憾,就是他毫無女人緣可言。也難怪啦,畢竟他長得一副連流氓看了八成也會打赤腳開溜的粗獷相貌嘛。只不過,他本人似乎非常非常希望能夠受到女孩子們的歡迎,或許因為這個緣故,導致他也成了只要一跟女性扯上關係,就會搖身變作嫉妒的惡鬼,實在是個有點小孩子氣的人。

  拜他所賜,我想跟學姊共進午餐的計劃,總是毀在這個人的手上。真的拜託來個人當他女朋友好不好,這樣才能救回我的和平生活!

  “嗯,話又說回來,你的慣用手受了傷對吧?”

  剛田學長一邊低頭瞄了我的右手一眼,一邊開口說道。

  “嗯,因此今天不太適合去學生餐廳吃飯。要是能麻煩學長至合作社買個麵包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反正,今天學姊為了確保安全而請假沒來學校上課,我自然也不必刻意閃躲剛田學長的追殺。

  不想從事會對手傷造成影響之劇烈運動的我,其實倒也滿樂意陪剛田學長吃頓飯,而既然難得有此機會,我當然希望選擇比較容易享用的食物。學生餐廳所提供的,基本上大多都是需要動到筷子的餐點。而雖然也有咖哩飯,不過昨天也已經吃過一次了。

  “不必擔心。即便是我,也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

  剛田學長露出嘴角上揚的會心笑容。只要沒跟女性問題扯上關係,這個人就會是個既關懷學弟且貼心的好大哥啊。

  儘管就算是在萬全的狀態下,想要在合作社贏得麵包爭奪戰也是難如登天之舉,不過若由剛田學長出馬的話,縱使是超受歡迎的炒麵麵包,他應該也能輕而易舉地手到擒來才對。

  剛田學長十分可靠地點了點頭——

  “就讓我如同以往一樣,親手餵你吃這頓午餐吧。”

  這個人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啊啊啊啊崢

  天啊,我究竟是招誰惹誰,為什麼要張大嘴巴被男生——而且是長得這麼粗獷魁梧的人餵食啊!?

  “哈哈哈,我聽說囉~~據傳前天你不是有張口讓沙耶小姐及貓耳蘿莉美少女‘啊~~’地餵你吃東西嗎?”

  為、為什麼學長會知道!?還有哪來的沙耶小姐啊!?這讓我想起有風聲指出前天綁架信司並送到沙耶姊家的人物就是剛田學長……難不成這個人也是SSS的成員之一!?

  “呵呵呵,居然獨自一人嚐盡甜頭。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改寫你這段記憶!好啦,走吧,我們這就去學生餐廳吃飯囉。”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幹嘛一副燃燒成灰燼的沮喪模樣啊?給我打起精神好好走路啦。”

  放學回家途中,沙耶姊出聲激勵無精打采地拖著腳步前進的我。

  天色還很明亮,太陽毒辣地灼晒著身上肌膚。在剛好行經一座設有飲水器的公園之際,隱約聽見裡頭傳來了孩子們的嘻鬧聲。

  嘖,玩得好像很開心嘛。但我現在的心情可是糟到極點啊。

  結果,我中午就那樣被帶去學生餐廳,在眾目睽睽之下,受到剛田學長的獻身照顧,而被喂完了一整份味噌青花魚定食。

  這種類似羞恥玩法的懲罰遊戲是怎樣啊?周遭眾人全都嚇傻了眼啊!

  還有、還有啊!明日香學姊在廟會那段“啊~~”地準備吃冰棒的精美珍藏影像,現在居然已經變成當我試圖回想那一幕,就不得不連帶憶起剛田學長餵我吃飯的光景了耶!!我究竟該把這般悲傷情緒發洩在誰身上才好啊!?

  ……我知道了,就是真凶。如今我也只能把這份心酸感受發洩在真凶身上了。

  沒錯,現在沒空垂頭喪氣。這起案件攸關信司的未來及學姊的生命安全,無論如何都必須儘快解決才行。

  “我說沙耶姊啊,我稍微想過了,你昨天說犯人是很熟悉信司的人物對吧?換句話說,此人也很有可能是我的同班同學對不對?”

  “嗯。我也認為這個推測的可能性並不低。”

  我試著詢問在自修時間所想到的事,只見沙耶姊點頭表示認同。

  “昨天你說要吩咐SSS收集情報,但要是犯人藏身在SSS之中,豈不是會促使對方格外提高警覺,或者暗中動手腳隱瞞事實嗎?”

  我記得自己班上應該也有SSS的成員才對。假使真凶早已加入SSS,那就等於我們的動靜早已完全曝光。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老早就已經抓住凶手的狐狸尾巴了啊~~”

  手抵臉頰的沙耶姊嘆了口大氣。

  既然‘謊言’扭曲了事實真相,那就必會在某處產生矛盾。因此只要備妥足夠情報,再從各個不同角度進行分析,疑點必然會自行浮上臺面。沙耶姊似乎也針對這方面徹底調查了一番,但結果好像不甚理想。

  這也難怪啦。凶手都能無懈可擊地變成信司的模樣,想也知道根本沒有采取偽裝工作的必要嘛。

  “唉,話雖如此,但完全沒收集到任何有益情報這點,還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照這樣看來,偵探那邊大概也沒指望吧。”

  沙耶姊邊嘆氣邊喃喃自語。她今天一整天大概都一直在思考這件事,以及設法展開調查吧。

  當我們倆束手無策地抵達自家附近之際,發現居然有輛跟這個清幽住宅區極不搭調的黑色高檔汽車,毫不客氣地停放在沙耶姊家門口。

  由於沙耶姊是舉世聞名的超級天才,因此我對這種光景早就習以為常,平常也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唯獨今天我卻只能忍不住皺起眉頭。因為在這輛汽車的引擎蓋前方,鑲有一個非常眼熟的飛鳥造型標誌。

  “好久不見。”

  後座車門開啟,一名身穿光看就知道是名貴西裝的高瘦男子翩然現身。臉上帶著和藹可親,卻又能讓人從中感受到一股深不可測之魄力的笑容。

  “小鳥遊……京水……!”

  以嘶啞嗓音嘀咕一聲之後,我“咕嚕”地吞了口唾液。

  嘖,在電視上看到時明明一點感覺也沒有,但是換作近距離目擊,就依然會體會到一股非比尋常的壓力。我根本就不是受僱於這傢伙的員工或下屬,但不知為何竟覺得整個人就快要自動縮成一團?

  “好久不見?我倒記得一星期前好像才剛見過面吧?來此有何貴幹啊?”

  一邊暗中加入“我一點也不想見你”的挖苦意味,一邊像是推敲對方企圖似地微眯雙眼的沙耶姊以冷淡聲音說道。

  “是關於聰裡的事啦。我把會用到的檔案資料帶過來給你。”

  “喔,閣下貴為人企業的社長,想不到還滿閒的嘛。這些檔案只要用郵寄或派個跑腿送過來給我不就得了嗎?”

  “你真薄情呢。”

  聳聳雙肩表達出“真是夠了”之意的小鳥遊左右搖了搖頭。總覺得有點裝模作樣,看了令人感到有點火大。

  “這是藉口罷了,其實我是希望能夠好好跟你暢談一番。先前在亞特蘭提克號上時,由於覺得打斷那個感人場面不太妥當,因此只好忍痛打消念頭,不過難得雙方有這麼珍貴的緣分,於是我才決定擇日再登門拜訪。”

  “是喔——但真對不起,我目前有點忙得不可開交耶。所以呢,我就不客氣地先收下你帶來的那些檔案吧。拜拜,辛苦你了。”

  老實毫不客氣地把話說死之後,沙耶姊隨即伸出手掌,示意要他快快把檔案交出來。

  然而小鳥遊卻只是面露苦笑,完全不打算交出檔案。畢竟大頭目都親自出馬了,他當然不會是那種聽完這邊的說詞之後,就會摸著鼻子乖乖閃人回家的小角色。

  “真的很無情耶。你現在正忙著處理小澤信司同學那件事嗎?”

  “你的訊息還是一樣靈通呢。好啦,既然知道的話,那事情就好商量了。這邊現在完全沒空理你啦。”

  面對小鳥遊這番話,沙耶姊毫不掩飾展露出厭惡神情開口回嗆。

  小鳥遊這傢伙,似乎還是一樣持續在打聽沙耶姊的周邊情報。真想用跟蹤狂之類的罪名加以控告,但應該是辦不到吧。總覺得,他在這方面,好像會相當周到地做好不致形成犯罪的妥善安排。

  “這樣啊……”

  小鳥遊落落大方地點了點頭。我本來期待他就此死了這條心,但結果當然不可能如我所願。當他再次昂首之際,臉上已浮現一張自鳴得意的笑容。

  “呵呵,那隻要我說我掌握到關於此事的有趣情報,你是否就願意聽我講幾句話呢?”

  我覺得誘惑浮士德的惡魔梅菲斯托費勒斯,必定就是露出了這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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