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勇者在神殿集合之後又過了一個小時。阿德雷特在森林中奔跑著。如果腦中的地圖是正確的話,這附近就是霧幻結界的盡頭了。
「霧幻結界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結界啊?如果這樣簡單就能出去的話可就是個大笑柄了喵」
剛剛遇見的漢斯在身旁奔跑著。阿德雷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雖說沒有講別人壞話的道理,但他確實是個非常可疑的男人。
阿德雷特一邊跑,一邊在四周的樹上做標記。向前跑了一會,先前做過標記的樹擋住了去路。前進的方向不知何時反了過來。
「果然結界是在運作呢」
「不出所料喵」
阿德雷特和漢斯決定再一次嘗試走到結界的外面去。可結果還是一樣。試著一邊走一邊在腳邊劃線、也試著靠向前方扔細繩前進著,可就是走不到結界的外面。
但是,他們總算知道了。那就是隻有想要走到結界外面去的時候,方向感才會變得混亂。只要在結界裡面就不會迷路。
「果然除了解開結界之外就沒有其它的方法了」
阿德雷特嘆了口氣。
七個人決定先以解除結界為目標。比起找出誰是假的勇者,如何解除結界才是當務之急。阿德雷特和漢斯去摸清結界盡頭的情況,剩下的五個人在神殿裡尋找解除結界的方法。
「回神殿吧喵」
漢斯說。阿德雷特點了點頭,開始跑了起來。
「喵。話說你不會就是亂入皮埃納神前武鬥會的傢伙吧?」
一邊奔跑著,漢斯一邊詢問道。
「對啊。你知道嗎?」
「四處都在傳聞哦。卑劣的戰士阿德雷特。話說你抓了巴特阿魯爺爺的孫女為人質的事是真的嗎?」
「什麼傳聞呀」
根本沒抓什麼人質。本來就不應該被叫做什麼卑劣的戰士。
「話說回來漢斯。從沒聽說過你的名字呢。你以前都在做些什麼呀?」
阿德雷特詢問道。匯合在一起的七個人中,除了漢斯全部都是名人。娜謝塔尼婭自不必說,莫拉和茶末、還有戈爾道夫都是頗有名氣的人物。芙蕾米作為六花殺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名聲也很響。只有這個漢斯一點名氣都沒有。
「嘿,被你知道了的話可就麻煩咯」
「什麼意思?」
什麼都沒回答,漢斯只是抿嘴一笑。
回到神殿時,五個人都在等著阿德雷特他們。娜謝塔尼婭、莫拉、茶末三個人集中在祭壇的周圍。戈爾道夫和芙蕾米在離那兒不遠的地方。
芙蕾米的兩個手腕綁上了鎖鏈。監視她的戈爾道夫握著鎖鏈,盯緊了她的一舉一動。行李和火槍都在莫拉的手上。即是不可能反抗的狀態。
最先被懷疑的,當然就是芙蕾米了。茶末等主張應該馬上殺了她。但經過六個人共同商量後,達成了姑且先束縛住她的結論。
被綁住的芙蕾米用不帶感情的眼神盯著祭壇。一副放棄了似的表情。
「那麼,怎麼樣了喵?莫拉」
漢斯向莫拉搭話。關於聖者使用的神言、讓聖者力量增強的結界這些方面的事情,似乎莫拉是最瞭解的。
「嗯。知道了一部分。但是在此之前,是不是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呢。我目前還對不上你們的臉和名字」
「喵喵、你記性真差啊」
漢斯笑道。
「自我介紹的同時,也說點自己簡單的履歷和直到與大家匯合為止的經過吧」
「為什麼這樣做?」
「可能會成為參考。假冒的人……為了追查出第七個人」
阿德雷特他們到祭壇的周圍集中後。戈爾道夫推著芙蕾米的肩膀,也加入了這圈人中。
「那麼誰先開始說」
莫拉說。不知何時起她變成了領導者的角色,可大家也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是一個同時具備了冷靜和威嚴的人。
「我先來。我的名字是阿德雷特?麥亞。地上最強的男人」
首先發言的是阿德雷特。他說了一些關於自己的簡單經歷,和娜謝塔尼亞的相遇,和芙蕾米的相遇,還有到達神殿為止的事情。當然他也不厭其煩的重複了好幾次自己是地上最強的男人這句話。
「……那個,阿德雷特是嗎。選出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聽完說明的莫拉,聳聳肩說道。
「地上最強?喵哈哈、笨蛋、這傢伙是個大笨蛋喵」
漢斯一個勁地笑著。阿德雷特無視了他的反應。
「結界啟動的時候,離它最近的是我。那個時候的事也要說嗎?」
「不用、稍後再詳細的詢問你。下一個誰說」
站在阿德雷特旁邊的娜謝塔尼亞舉起手。
「兔子姐姐的事要好好聽一聽呢。如果聽的時候只有兩個人就更好了」
「漢斯是吧。給我注意點分寸。這位大人是皮埃納王族的第一王女。像你這種人原本連說話資格都沒有」
戈爾道夫插嘴說。
「喵?兔子姐姐,居然還是公主嗎。這樣的話我就更加感興趣了」
「我,可以說了嗎?」
娜謝塔尼亞一臉不耐煩的說著。
她到達神殿為止的經過和阿德雷特的差不多。但是,和阿德雷特分開後,馬上就和戈爾道夫匯合的事情阿德萊特還是頭一次聽到。在阿德雷特離開後不久,他們就到達要塞聽到了霧幻結界的事。
接著戈爾道夫也述說了自己的過去。追捕六花殺手的事情。在得到六花紋章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待在聖河國的事情。還說了和娜謝塔尼亞匯合的事情之類。對阿德雷特來說這些都是已經知道的事了。
接下來開口的是莫拉。
「我叫莫拉?切斯特。既是<山>之聖者,也是萬天神殿現任的首領」
「萬天神殿?」
阿德雷特插嘴道。雖然聽過名字,但具體就不太清楚了。旁邊的娜謝塔尼亞加以補充道。
「萬天神殿就是將我們這些聖者聚集在一起的組織」
「還行吧,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為了聖者的力量不被惡用,類似監視之類的工作而已。總之要牢記所有七十八名聖者的臉、名字、還有能力」
「茶末跟同伴們呢、如果得到聖者的力量的話,就一定要到莫拉阿姨那裡打聲招呼才行哦」
「不過,惟獨在那邊的芙蕾米是我不知道的。<火藥>的聖者。我從沒聽說過。大概是新誕生的聖者吧」
「新的聖者誕生這種事,有可能嗎?」
阿德雷特說。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最近有差不多百年沒出現過而已。回到正題」
莫拉繼續說著。
「大約十年前我取代先代首領<太陽>聖者利烏拉大人,登上萬天神殿的首領之位」
利烏拉。阿德雷特在旅行的途中好幾次聽說這個名字。一位能操縱太陽的光和熱,擁有焚盡一座城池力量的聖者。雖說不清楚上了年紀後操縱<太陽>的能力有沒有衰退,但據說因為身體衰弱,想從安樂椅上站起來都不行。然後,她差不多在一個月前失蹤了。
「十年裡,我自己覺得沒犯任何大錯的完成了使命。雖說為了壓制住茶末不讓她暴走讓我好生心力交瘁」
「我覺得莫拉的工作很了不起。父親也曾說過,只要有莫拉女士在,想必聖者們就不會做壞事吧」
「皮埃納王曾經說過那樣的話麼。深感榮幸」
對於娜謝塔尼婭的話,莫拉一臉滿足地點著頭。
「魔神覺醒的時候,我因為工作而身處赤嶺之國。一感到魔神覺醒我就立即朝魔哭領出發了,二天前到達匯合地點。我從要塞的勞倫上等兵那兒聽到了霧幻結界的事,在同一天就決定好了對策。本來是想一個人躲起來等待的,可昨天漢斯晃晃悠悠的一個人跑過來。接著就是方才看到神殿的方向發生了爆炸,於是就急忙趕了過來」
「直到前天為止你還不知道關於霧幻結界的事嗎?管理聖者是你的工作?」
阿德雷特詢問道。
「雖然知道其存在,但我並不清楚具體效果。結界發動的方法,以及神殿的位置都是二天前從勞倫上等兵那聽來的。我想,早知事情會變成這樣,事先就和<霧>之烏斯帕、<幻>之阿德萊亞好好商量了」
剛剛提出的名字是製作結界的聖者們的名字吧。她認識製造結界的那些人。這件事得記住了,阿德雷特想到。
「那麼下一個,茶末」
莫拉一說,茶末點了點頭。
「那個,茶末就是茶末啦。是<沼>之聖者今年14歲哦。大概7歲的時候成為了聖者。因為茶末有點強得過頭了,一使用力量總會讓莫拉阿姨很生氣啦。
很久前參加了黃果國的武鬥大會。一不小心在第一回合就把對手給殺了,於是本應該出場的人全部都棄權了」
阿德雷特也知道那件事。那是彰顯她厲害之處,盡為人知的逸聞。
「到這裡為止……倒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呢。魔神覺醒的時候我在家裡啦。讓父親和母親幫我準備旅行的東西,拿到地圖後就朝著魔哭領出發了哦。本來應該是茶末第一個到的,但是因為迷路而遲到了。
茶末一路隨意的打倒凶魔往前走著,因為這裡發生了什麼騷動就跑過來看看。然後突然就起霧了,到了神殿後又看到芙蕾米,嚇了我一跳呢。茶末要說的就是這些吧」
茶末的說明結束後,戈爾道夫又為莫拉和漢斯補充說明。諸如曾經茶末和芙蕾米戰鬥過,還有芙蕾米是六花殺手的事情。
「喵。那傢伙是六花殺手嗎。難以置信啊」
「本人也承認自己是犯人。不會錯的」
戈爾道夫回答了漢斯的疑問。漢斯好像在思考著什麼,但沒說出來。
「芙蕾米的事最後再聽吧。下一個是漢斯」
「好滴」
被莫拉催促著,漢斯開始講述。他的話要特別注意聽,阿德雷特想到。外表、言語舉動、還有那從容的態度。雖說擅自下結論是不好的,但是這個男人是最可疑的。
「喵。本喵叫漢斯?漢普緹。出身的話……算了,那個無所謂啦。職業是,殺手」
「殺手?」
娜謝塔尼亞有些不明所以。
「公主。所謂殺手就是為了金錢而接下殺人的工作,把殺人當作買賣的人」
對於戈爾道夫的說明,娜謝塔尼亞感到很驚訝。看來她並不知道有種叫做殺手的職業。
「……這樣的人能成為六花勇者?」
「喵?難道殺手就不可以是勇者嗎?」
漢斯像是在嘲笑不諳世事的娜謝塔尼婭。
「對六花來講經歷如何根本沒關係啊喵。不管是殺手還是什麼的,能打倒魔神的人就會被選為六花勇者。不對嗎?」
「但、但是………」
「公主殿下。這世間沒你想象的那麼美好。委託本喵殺人的傢伙中,有很多都是你們國家的大人物」
「怎麼會!」
「算了,殺手什麼的怎樣都行啦喵。繼續講咯。喵嗚?」
阿德雷特點頭。雖然對娜謝塔尼亞過意不去,但是殺手這個工作是另一回事。
「被選為六花的時候,本喵就在魔哭領的附近。本喵先去見了這個國家的國王,和他交涉如果打倒了魔王的話會給多少錢。那個國王真闊氣。一下子就付了定金。之後本喵把錢藏好後,就來到魔哭領,在那裡碰到了莫拉哦」
「談價錢?在戰鬥之前?」
「喵?我奉行沒錢就不殺的原則哦。難道你們都是白乾活的?」
靠打倒魔神來賺錢什麼的,阿德雷特從沒想過。
「你不知道關於結界的事嗎?」
戈爾道夫說道。
「喵?好像國王是叫我去一個要塞來著喵。不過本喵覺得跟自己沒啥關係就無視掉了哦。關於結界的事還是從莫拉那裡聽來的喵」
有點不太對勁,阿德雷特覺得。霧幻結界的話,不是重要事項嗎。連那都不聽就和莫拉匯合實在說不通。但是,姑且先不提,聽下去再說。
「然後就沒什麼可說的了。看到爆炸發生,就來到了神殿。喵嗚」
這時候,茶末問了一個一直覺得迷惑不解的問題
「喂,為什麼要這樣子說話呢?」
「喵喵。你聽得很仔細哦」
說著,漢斯像貓一樣的用拳頭撓著臉。接下來他翻了跟頭後就解釋道。
「本喵的劍是貓之劍。完全是靠模仿貓的動作編出來的劍術。所以說貓是本喵的師傅啊喵。為了對師傅表示敬意,所以也模仿了說話的語氣喵」
「這次的六花淨是些奇怪的傢伙呀」
莫拉說道。
「一點都沒錯」
阿德雷特點了點頭。
「你還好意思說。這個地上最強笨蛋喵」
說著,漢斯笑了出來。
漢斯說完後,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最後一個人。被戈爾道夫束縛住的芙蕾米,一言不發的聽著其他同伴們的話。
「……那個,叫芙蕾米是吧」
莫拉說道。
「不想說話可是過不了關的哦。不開口的話只會讓你的立場變得更加惡劣」
「還有比現在更惡劣的麼」
芙蕾米厭惡的說完,然後就陷入了沉默。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緩緩地開口道。
「我是,凶魔和人類之間生的孩子」
除了茶末和戈爾道夫,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戈爾道夫,取下我頭上的布帶和眼帶」
戈爾道夫按她所說去做,她那桃紅色的右眼露了出來。在額頭的中央,有作為凶魔證明的角的痕跡。雖然那角已經被從根部折斷,只留下了一抹傷痕。
「說起來,你的角不見了呢。是你自己折斷的?」
茶末說道。芙蕾米沒有回答,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
「大約在二十年前,一部分凶魔離開魔哭領潛伏進人類世界。為了給魔神復活做準備,它們決定製造出能和六花勇者對抗的棋子。那就是我」
「……」
「我的父親是人類。不過我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因為在母親懷上我的時候他就被殺了。我是由身為凶魔的母親所生,由凶魔養育長大的。母親和她的同伴拐走不少人類。然後讓他們建造用來祭祀之神的新神殿。在那,我得到了之聖者的力量」
「……然後呢」
「我應母親的期待而變強了。然後為了讓魔神完全復活,我遵從母親的命令殺掉了很多強悍的人類。對此,我並沒有感到疑問。就算我有一半是人類,但我更是個出色的凶魔。堅信著魔神是保護我們,引導我們的偉大存在」
「那麼,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為什麼想要打倒魔神?」
莫拉這樣問道。這裡才是談話的核心。
「……就算說了我也不覺得你們會信」
「但是你不說的話就無所謂相信與否了」
莫拉和芙蕾米互相盯著對方。在這時茶末插嘴了。
「就算不想說也行啦。她可是曾經想要殺我的,對吧?假貨肯定就是芙蕾米,不是嗎」
「別這樣茶末。還沒確定呢」
茶末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看著阿德雷特。她的瞳孔深處帶著些許憤怒。
「你,名字叫啥來著。真是麻煩的人呢。你母親沒教你命令茶末是不可以的嗎?」
「鬼才知道」
「那麼,現在知道了吧。和茶末鬥嘴是不可以的哦」
「茶末!現在還是要聽芙蕾米怎麼說!」
在莫拉呵斥之後,茶末就變得老實了起來。阿德雷德很慶幸有莫拉在。如果她不在的話現在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
「芙蕾米,請告訴我們。為什麼會想要和魔神戰鬥」
娜謝塔尼婭這樣說道。然而芙蕾米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著眾人。
「……茶末剛才說了不用說也可以吧,我可不想說出來」
這之後,芙蕾米完全閉上了嘴巴。就算是阿德雷特這樣勸說她讓她講出來,她連望都不望他一眼。最後大概連莫拉也失去了耐心吧,她改變了話題。
「用自我介紹來浪費時間也沒什麼用。比起這個,如何才能從這裡出去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雖然阿德雷特想抗議話還沒說完,但還是算了。莫拉的提案更有建設性。
「雖然是戈爾道夫和芙蕾米已經說過的事,我和茶末、娜謝塔尼婭三個人試著探索過這個結界的構造」
阿德雷特和漢斯點了點頭。在他們去檢視結界邊緣期間,莫拉他們解讀完了置於祭壇的神言之書。
「首先從結論開始說吧。在神言之書中並沒有記載解除這個結界的方法。雖然也有存在解除結界的方法的可能性,但那個方法是現在的我們所無法知曉的」
「……喵,這不是很糟糕嗎?」
漢斯嘀咕著。
「但是,還有另外的兩種辦法。首先,發動了結界的人能解除結界。接著另一個就是,發動了結界的人死了的話,結界也會被解除」
「不會有錯吧」
「百分之九十九沒錯。連發動結界的人都無法解除的結界在理論上是不存在的。而發動結界的人死去後仍能繼續工作的結界也同樣不可能存在」
「這樣啊……」
阿德雷特想起了結界發動時的情形。門開啟的瞬間,穿著盔甲的士兵就襲擊而來,然後背後傳來凶魔尖銳的笑聲。有人在這段時間內發動了結界,然後逃跑了。
究竟是誰,又是怎樣做到的。為了尋找頭緒,阿德雷特對莫拉提出疑問。
「發動了結界的人,還在結界裡面嗎?」
「在的。不管是人類還是凶魔都絕對不可能從結界中逃離出去。就算是發動了結界的本人也是一樣」
「可以在神殿外面發動結界的嗎?」
「不可能」
「發動結界的只能是人類嗎?」
莫拉想了想回答說。
「只能是人類。凶魔啟動了聖者所造的結界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說……成為魔神同伴的人類是存在的吧」
阿德雷特這樣說後,莫拉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我不覺得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如果魔神完全復活的話,人類也許會滅亡啊。不管有什麼理由,做這種事的人都不可能存在」
「至少,在我們之中有一個」
阿德雷特說道。
「所以說芙蕾米就是敵人嘛。為什麼連這個都不明白呢」
茶末似乎很不解的說道。
「還不能確定。我相信芙蕾米是同伴」
「然而除了芙蕾米以外,我不覺得會有幫助魔神的人類」
莫拉疑惑不解的說道。
「有的」
阿德雷特有力的斷言道。
「凶魔綁架了許多人類並脅迫他們。被脅迫不是誰都能拒絕的。遵從凶魔的人類肯定是存在的」
「……明白了,阿德雷特。也就是說不能掉以輕心啊」
莫拉如是說。
「……從剛才開始」
這個時候,芙蕾米突然開口了。眾人驚訝的看著芙蕾米。
「莫拉雖然說明了很多東西,但這個人說的真的正確嗎?」
莫拉盯住芙蕾米。
「我是不會以臆測作為說明的。那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雖然有點對不住,但是並沒有任何能證明你是真貨的證據」
「……」
「我不是冒充者……第七人。第七人是你們六人之中的某人。在我眼中看來,你也不過是嫌疑犯其中一人。把發動結界的人殺掉就能解除結界,凶魔是無法發動結界的。這些話誰能保證就是事實」
莫拉閉上了嘴巴。阿德雷特有種出乎意料的感覺。莫拉是身份明確的人物,所以未曾懷疑過她。然而,正如芙蕾米所說,誰都無法保證她說的話就是事實。
「……芙蕾米小姐,我覺得莫拉說的是正確的」
「嗯,茶末也這樣覺得」
娜謝塔尼婭和茶末說道。
「是嘛。但是可不能忘了。我們之中的某人就是敵人。還有某人正在說謊」
「芙蕾米小姐。現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你哦」
娜謝塔尼婭這樣說。
「我不是第七人。現在我能說的只有這個」
「那麼,誰才是第七人?」
對於戈爾道夫的問題,芙蕾米什麼也沒回答。
一點一點的,對於存在冒充者這個事實讓恐懼滲透了阿德雷特全身。在這裡的某人是敵人,某人在說謊。就算是極為瑣碎的話語,也不能不去懷疑一下。反過來說,只要作出不慎的發言,阿德雷特也有被懷疑上的可能性。不得不注意啊。要做到不能被欺騙,也不能被懷疑,而且不能把真實與謊言看混了。
在這時,茶末插話了。
「喂,茶末已經感到很麻煩了。不就是殺掉芙蕾米就搞定的事情嘛」
「又這樣說」
雖說對方是個孩子,阿德雷特也開始真的感到火大。
「所以都說好多遍啦,除了芙蕾米以外,誰才是假貨?反正發動了結界的也肯定是芙蕾米。那個高大的傢伙,把她的頭扭斷吧」
戈爾道夫搖了搖頭。
「茶末小姐。在結界發動的時候,她就在我和公主身邊。就算她是假貨,發動結界的也是別人」
「這樣啊。那麼拷問到她把事情說出來吧。雖然茶末是第一次拷問人,但我會努力的」
這樣說著的茶末把狗尾草放在了嘴邊。這個時候,阿德雷特背後感到一陣惡寒。雖然不知道那個狗尾草是用來做什麼的。但那應該是極其恐怖的事。
「等下!住手!」
阿德雷特一邊把手按在腰間的劍上一邊喊著。
「拷、拷問?那種事,是不行的。戈爾道夫,阻止茶末小姐!」
對於娜謝塔尼婭的命令,戈爾道夫露出遲疑的表情。
「公主。為了保護您那是無可奈何的事。阿德雷特,給我把公主帶到外面去」
「戈爾道夫!你在說什麼!?」
娜謝塔尼婭苦惱的叫道。茶末慢慢地靠近了芙蕾米。
莫拉雖然有點猶豫,但是也並沒有去阻止。娜謝塔尼婭僅僅在那驚慌失措著。正當阿德雷特以為不得不戰鬥的時候,從意料之外的方向傳來制止的聲音。
「住手吧。我不認為芙蕾米是第七人」
是漢斯。茶末驚訝地將嘴邊的狗尾巴草拿開了。
「……在說什麼呢,貓先生」
「怎麼說呢,芙蕾米過於可疑了」
「這根本不能成為理由」
「喵。那麼,我就好好地說吧。假如芙蕾米是第七人的話,為什麼阿德雷特還活著?」
「?」
茶末臉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
「如果芙蕾米是第七人的話,阿德雷特沒被殺掉就太奇怪了。同行的公主也應該是順便殺掉才是。就聽你們的話中,這種機會有多少要多少」
「……那是」
「七個人聚起來對芙蕾米來說是最壞的狀況。全員集合的話,存在冒充者這件事就會敗露。而作為六花殺手,長相和名字早已暴露了。顯而易見會被拷問並且殺掉吧?」
「也是」
「對於芙蕾米來說,無論如何都是要回避七人聚齊的情況。然而她卻按阿德雷特說的話,毫不在乎地跟了過來。如果芙蕾米是第七人的話,那傢伙究竟想做什麼呢?」
「……有點道理。如果芙蕾米是敵人的話,不合理的行動太多了」
莫拉說道。
「也許……是呢」
娜謝塔尼婭也同意了。意料之外的幫助,讓阿德雷特鬆了一口氣。
「然而,芙蕾米是最可疑的這點並沒有變化哦」
「嘿,確實如此。但是,打算要騙過我們的話,應該會做得更精明點才對」
茶末有點悲傷的看著狗尾巴草。
「那個,不能拷問了嗎?」
「喵。現在,還不可以」
「這麼多人和我頂嘴,茶末還是第一次」
茶末陷入無精打采的狀態。總而言之,眼前的危機算是迴避掉了。
「……那麼,從現在開始該怎麼做」
在拷問的騷亂平息之後,莫拉用厭煩的聲音說。雖然從剛才開始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但事情幾乎沒有進展。
在這個時候,娜謝塔尼婭突然按住額頭蹲了下去。
「公主!」
戈爾道夫放下芙蕾米,跑到娜謝塔尼婭跟前。漢斯馬上握住了芙蕾米身上的鎖鏈。
「沒事的……只是有點頭暈而已」
娜謝塔尼婭這樣說道並試著站起來。
「坐著吧,別勉強」
阿德雷特這樣說道。
「……好」
娜謝塔尼婭捂著額頭跪坐在地上。戈爾道夫在旁邊挨著,支撐著她。
娜謝塔尼亞臉色很不好。看起來相當疲勞的樣子。就連第一次和凶魔戰鬥的時候,她也沒露出過如此弱不禁風的樣子。
她是優秀的戰士。然而,在沒有任何不利條件下長大的她,心性方面還很脆弱。同伴之中的某個人是敵人。對於這種狀況,她承受不了也很正常。
「沒辦法。都去休息一下吧」
莫拉聳了聳肩說。雖然不是休息的時候,但是大家還是各自去休息了。
娜謝塔尼婭就交給戈爾道夫吧。阿德雷特站起來的時候,莫拉向他招了招手。阿德雷特和莫拉就往神殿的角落走去。
「怎麼了,莫拉」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話。只是覺得在這裡面就你最能商量事情而已」
「沒錯呢。不管怎麼說我可是地上最強的男人」
「最能商量事的人居然是你,今後的發展可真令人擔心」
莫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你為什麼能確信芙蕾米不是第七人?」
「沒有根據。只是,在和她一起的時候感受到了她的心情」
「充其量也不就半天嗎」
「即便如此能感受的東西還是感受到了」
「含糊不清的理由啊」
「從最開始遇到她的時候,我就決定要相信她了」
莫拉露出滿是苦澀的表情。
「……你太年輕了。不知懷疑為何物的年輕,這也會帶來危險啊」
「感謝你的忠告。可是我沒有改變的意思」
「我感到很不安。包括你在內,這次集合的勇者也太年輕了。茶末啊戈爾道夫啊,年紀都還可以說是孩子。命運之神的判斷是不是有錯啊」
確實如此。阿德雷特和娜謝塔尼婭也只有十八歲。芙蕾米和漢斯的年齡雖然不詳,但看起來和阿德雷特也沒差多少。
「不是隻要有經驗就強的。年輕人也有年輕人才有的強悍」
「……是這樣就好了」
「這樣想更輕鬆啊。悲觀的話能贏的都贏不了哦」
「原來如此,能這樣思考也是年輕人的特權嗎」
這樣說著,莫拉笑了。不過,雖說按世間一般的標準來評判的話,莫拉也是相當年輕了。但說話腔調卻格外的老氣橫秋,這個人到底幾歲啊。
「別去猜測女性的年齡啊。混蛋」
也太敏銳了吧。阿德雷特苦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娜謝塔尼婭站了起來。她臉上已經回覆了精神,眼中也充滿了鬥志。
「我已經沒問題了。給大家添麻煩了」
凌亂分散的七人回到了祭壇的周圍。戈爾道夫則把監視芙蕾米的工作交給了漢斯。
「到外面去吧。不去追啟動結界的人可不行。首先要找點線索。阿德雷特,把結界啟動時的狀況儘可能詳細地說明一下」
莫拉催促著大家走向外面。娜謝塔尼婭握住了剛邁出步子的阿德雷特的手。
「怎麼了,娜謝塔尼婭」
「那個,請不要認為我那麼不可靠。剛才只是有點驚慌失措而已」
「我懂的。比起變得怯弱,惡作劇捉弄人才更像你」
娜謝塔尼婭握緊拳頭讓阿德雷特看。
「我會努力的」
「努力惡作劇嗎?」
「努力解除結界和找出第七人」
七人走到了神殿前面。在門前的阿德雷特把他記憶中所有的情況都說了出來。首先是倒在神殿鹽柱那邊的變形型凶魔的事。它變成女人的樣子催促自己進了神殿,在露出原型後逃跑了。
「那個凶魔應該知道些東西。如果能抓住它,讓它說出來的話……」
戈爾道夫如是說。但是,茶末像是害羞的撓了撓頭。
「不好意思啊。那個傢伙我殺掉了。它剛好逃到我那去了」
「你做什麼多餘的事……」
戈爾道夫呆了。莫拉解圍道。
「就算抓到,要問出情報也是不可能的。凶魔是忠誠的生物。被命令不要說出來的話,就算殺掉它們也不會說的」
阿德雷德接著說下去。包括門上了鎖的事,以及他將其爆破了。
「奇怪啊。上鎖了嗎?一般來說不是拿了鑰匙去的嗎)」
茶末疑惑的說道,莫拉從懷中掏出了鑰匙。
「鑰匙是我拿著。勞倫上等兵也沒想到居然會變成這種狀況吧」
阿德雷特繼續講下去。說到了破壞大門時襲擊而來的,兩個穿盔甲的士兵的事。這是最不能理解的。雖然他們襲擊了阿德雷特,但並不像是凶魔的手下。
「是這個盔甲嗎。從剛才開始就有點在意了……」
娜謝塔尼婭拿起掉在地上的盔甲看了看裡面。裡面沒有人,是空的。
「盔甲的內側密密麻麻的寫著神言。太難了我看不懂」
「這是之聖者製作的哨兵。不經過正規手續開門的人都會被無差別攻擊」
莫拉這樣解釋道。
「被相當嚴謹的封印著呢」
「製作這個結界的鐵嶽之國國王是祕密主義者。不僅是凶魔,連人類也是禁止進入這裡的。應是為了防止被用來做壞事吧」
「雖然現在正在被用來做了壞事啊」
雖說是抱著善意製作的東西,但如果沒有這個結界的話我們也不會被關起來。都想去追究造成這種情況是誰的責任了。
阿德雷特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發現了事情有些奇怪。漢斯在觀察著盔甲裡面。接著為了保險,又望著被破壞的門。他的表情很嚴肅。阿德雷特正想去問他怎麼了的時候,莫拉開始催促著要阿德雷特繼續說。
「那之後呢」
「啊啊。開啟門的時候,結界已經發動了。我想,霧氣產生的時候就是把門爆破後不久。進去的時候,劍已經插在臺座上」
「……結界的發動是在你開啟門前不久,嗎」
「接著,在神殿之中看不到有人影。說實在的,當時我覺得不敢相信」
莫拉雙手交叉思考著。
「我不覺得是普通人能搞的鬼。肯定和聖者有所關聯」
「聖者乾的……為什麼聖者會協助魔神呢?」
「是被威脅了吧。這是凶魔們常用的手段」
阿德雷特看著莫拉說。
「莫拉的話應該知道吧。能做到這種事情的聖者是怎樣的傢伙?」
「……嗎?不,不可能。一次都不給你看到樣子而從這個地方離開的方法……不是輕易能想到的」
「喵,阿德雷特」
突然漢斯大聲叫道。
「沒有記錯什麼吧?」
「怎麼了?……我想沒有哦」
「這樣啊。那我再問一次,記憶沒什麼錯的吧?」
阿德雷特感到迷惑。
「要改正就趁現在哦。接下來就算你說不算也沒那麼簡單讓你過關哦」
「啊啊。有什麼問題」
「你進來的時候,劍已經插在臺座了,這點沒錯吧」
「啊啊」
「最後在問一次。沒有什麼錯吧」
「真煩啊。都說沒有錯了。為什麼你就是不信啊」
這個時候漢斯靜靜地將手按在腰間的劍上。阿德雷特以為他要拔出來,但他只是按在那。
「……我是個殺手。對於潛伏和逃跑,那就是專家」
「哦。真可靠啊」
莫拉這樣說。
「像做我們這行的人最怕的就是之聖者大人啊。因為聖者大人的話,會四處弄一堆不可思議的門。用鑰匙打不開,一旦被關進去就出不來,打開了的話又會有鐵籠落下。我也被困過好幾次。關於聖者大人的門,我可是相當的瞭解」
「……然後」
「這個門造的很出色。雖然這門堅固得可怕,但卻被設計成一旦開啟就無法再次關閉」
「等等,這是什麼回事」
「想問的人是本喵哦,阿德雷特。很奇怪啊,你說你來的時候,門是關著的。結界的發動幾乎是在你破壞大門的同時。如果是這樣的話,發動了結界的人是怎麼進來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
進去裡面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吧。
「喵。阿德雷特。在你破壞了門前,神殿是不可能進入的。不管是誰,絕對不可能哦」
「等等!這不可能!」
阿德雷特進去神殿。找了下通風口,但是那種東西壓根不存在。採光口用厚厚的玻璃和鐵窗覆蓋著。雖然也搜尋了石壁,哪都沒有被破壞和修復的痕跡。
阿德雷特呆呆地看著神殿裡面,思考著犯人如何在發動結界後逃脫。然而在那之前,犯人如何進去也不明白。
「阿德雷特,不努力思考可是會死的哦。發動結界的傢伙是如何進入誰也進入不了的神殿的?喵?」
「……那是」
「門一旦被開啟就關不上的。除了門之外沒有別的出入口。在這種情況下能進入神殿嗎?就算藉助了特殊凶魔的力量,但凶魔是無法接近這座神殿的。單憑人類的力量,是無法進入神殿的」
「……」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吧。像這種進不去也出不來的狀況,我們稱為密室」
密室,這個生疏的詞彙在阿德雷特的腦中盤旋。但他沒有想到任何破解這個密室的方法。
「應該是挖洞了。犯人把地板移開,在那挖洞侵入神殿,發動了結界。然後在我破壞了門的時候馬上從地道離開填補了洞」
「喵?一瞬間?怎麼做到?」
「也許有具備這種能力的聖者存在吧。比如說的聖者」
在找挖掘痕跡的阿德雷特說道。然而這個時候,茶末說話了。
「沒有那回事哦」
「為什麼?」
「在你和漢斯去看結界的邊緣的時候呢,莫拉阿姨說周圍搞不好會有人在潛伏。所以茶末試著用的能力在地裡和森林裡找了下。地上沒有挖掘的痕跡。茶末可是有探索地裡的能力哦」
的能力,探索地裡的能力。阿德雷特在想這究竟是怎樣的能力啊。
「阿德雷特,我也看到了茶末搜尋地底的樣子。不覺得會有人挖了洞」
戈爾道夫說著,娜謝塔尼婭點了點頭。這就不由得不信了。
「還有要說的是。的聖者也沒有那樣的能力。就算茶末的能力也不可能一瞬間挖洞逃走」
莫拉附加道。被大家都否定的現在,只能放棄犯人挖地洞逃跑的可能性了。
「不是挖洞也行,應該是用了某種聖者的能力」
阿德雷特一邊說著一邊把頭轉向莫拉。
「莫拉,有某個人物可以的吧。能把門開啟並進入神殿,擁有這樣能力的聖者應該有吧」
「不好意思,沒有啊。的聖者的能力無法破解。強行開門是能做到的,但沒法將開啟過的門關上。」
「這不可能。沒有聖者的能力的話,在這個神殿……誰也進不來」
阿德雷特思考著。
「有未知的聖者吧。和芙蕾米一樣,由凶魔養育的聖者」
「沒有的。母親曾經說過。凶魔和人類之間生下的孩子只有我一個」
芙蕾米用冷靜而透徹的聲音說道。漢斯見狀靜靜地拔出了劍,茶末把狗尾巴草放在了嘴邊。
「住手,漢斯、茶末。再繼續討論一下,現在下決定還太早了」
莫拉制止了兩人。然而,她也對阿德雷特投去懷疑的目光。
「……誒?那個,我不太明白你們的意思」
娜謝塔尼婭有些不知所措。
「大家都在說什麼呢,戈爾道夫?漢斯先生?莫拉女士?阿德雷特先生?」
局勢變得越來越緊張,只有娜謝塔尼婭還不明白狀況。
「……讓您知曉,公主。就在剛才,阿德雷特出現了嫌疑」
「喵。就是這個意思喵。而且是,決定性的嫌疑」
「為什麼啊!這不可能!阿德雷特先生,只有阿德雷特先生絕對不會是敵人的!」
娜謝塔尼婭的怒吼聲。在阿德雷特聽起來卻像在遠方傳來似的。
「喵,那是因為啊。到阿德雷特開啟門為止,誰也無法進到神殿裡面哦。如果除了阿德雷特以外沒人進去神殿的話,那麼讓結界啟動的會是誰呢喵?」
「才不是阿德雷特先生!你在說謊!」
漢斯笑得肩膀都顫抖起來。
「真是個作孽的男人吶,阿德雷特。不努力洗脫嫌疑的話可是不行的喵?」
「真令人驚訝。突然間立場就調換了呢」
芙蕾米說道。而抓著她的戈爾道夫,也用警戒的目光盯著阿德雷特。
「他可是到剛才還一直為你辯護的男人哦,芙蕾米。幫他一把如何」
「我幫不了他。也不想幫他」
面對莫拉的挑撥,芙蕾米冷淡的迴應道。
「……門」
阿德雷特很艱難的擠出話語。
「犯人曾開啟過一次門,進到裡面去。接著把變得無法關閉的門卸下來,製作了新門把神殿封印起來。然後犯人就潛伏在神殿裡面
我到達神殿門前的時候,犯人啟動了結界。接著趁著門被開啟,避開我的視線偷偷溜出去。這樣的話進去跟離開都是可行的!」
這是個很勉強的解釋。聽到這解釋漢斯笑了起來。那笑聲似乎是在嘲弄他:怎麼了,就只能想到這樣的藉口嗎。
「……製作這扇門的,是上一代之聖者大人哦。當代的聖者大人還遠遠沒有成長起來,要製作出這樣出色的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
「那又怎麼樣。也可以是上代的聖者製作的吧?」
嗓音變得尖銳起來。內心的不安已經無法掩飾。
「上代的聖者大人是在四年前死去的。而要換這個門,除了聖者大人以外誰都辦不到」
連慌不擇言的回答都被否定掉。阿德雷特忍不住高聲叫道。
「你才是第七人!」
事到如今可能性只剩這個了。門的情況也好,聖者的情況也好,全部都是騙人的。除此之外別無可能。
「……十分遺憾啊,阿德雷特」
莫拉說道。
「漢斯的話,全部都是事實」
已經,連一句迴應的話都想不出來了。娜謝塔尼婭顫抖著說道。
「騙,騙人的吧,阿德雷特先生,這樣子,這樣子太荒唐了」
事到如今,相信阿德雷特是無辜的只有她一個人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阿德雷特想到。
這是圈套。阿德雷特中了圈套。第七人不只是要把我們封鎖在結界之內。甚至還設下了讓六花的同伴們自相殘殺的圈套。
「那麼,該怎麼辦呢。首先,我想聽聽大家的想法」
「什麼想法啊!」
阿德雷特叫道,但是莫拉什麼也沒回答。答案是不言而喻的。那就是阿德雷特是否犯人。還有,是否殺掉阿德雷特。
「本喵當然是認為阿德雷特就是犯人的。立刻殺掉吧,喵」
漢斯說道。
「我反對!殺掉阿德雷特先生?絕對不行!」
娜謝塔尼婭叫道。
「嗯,茶末還是對芙蕾米有些在意呢。剛才說的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啦。總之先拷問一下阿德雷特看看吧」
茶末撲哧撲哧的笑著。不知她是認真的,還是在說笑。
「我認為漢斯的想法是正確的。不過是否殺掉還要再觀察下情況後再做決定」
莫拉陳述了自己的想法後,五個人的視線所向的,就是戈爾道夫,以及被他拿住鎖鏈的芙蕾米了。芙蕾米率先說道。
「我沒有意見。想怎麼做隨便你們」
「……芙蕾米」
阿德雷特嘎吱一聲,咬緊了牙齒。就算,就算稍微幫自己說下話也好啊。
「是嗎。那戈爾道夫呢」
戈爾道夫閉上眼睛。考慮了片刻。鬆開了芙蕾米的束縛。
「戈爾道夫,你是明白的對吧。阿德雷特先生不會是敵人的」
娜謝塔尼婭說道。戈爾道夫睜開眼睛,平靜的說道。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戈爾道夫行動了。拔出背後的長槍,一瞬間逼近了與阿德雷特間的距離。
「戈爾道夫!」
娜謝塔尼婭叫道。阿德萊特往旁邊跳開,想要躲避戈爾道夫的攻擊。但是,稍微有點來不及了。阿德雷特勉強與長槍擦身而過。但卻被那巨大的身軀撞飛,狠狠的砸在神殿的牆壁上。
同時,漢斯拔出了劍。向阿德雷特躍去,就在這緊要關頭。
阿德雷特頭腦一片空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此時讓他做出行動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是戰士的本能,還是無意識的條件發生,抑或是所謂的命運呢。
阿德雷特的手動了。從小袋裡取出來的,是即使在眾多祕密道具中,也是效能最優秀的一種道具。看上去,不過是用紙包住的某種金屬片。不過當他將之握緊時,紙中的特殊藥劑跟稀有金屬的碎片接觸,發生了化學反應。
「什麼!」
那東西放射出強烈的光芒。是直視太陽時光量的數倍。畢竟是漢斯跟戈爾道夫這種程度的對手。用煙霧彈恐怕是行不通的吧。但遇到這種未知的攻擊話他們應該不知如何應對。
所有人都捂著眼睛縮著身子。就在這一瞬間,阿德雷特的大腦迅速轉動起來。思索著從這六個人手中逃掉的方法。
閃念間想到的計策,他並不知是否正確。但阿德雷特已沒有考慮的時間獵人。
阿德雷特開始疾步邁出,向著芙蕾米所在之處。向著從戈爾道夫手中離開,現在依然被鎖鏈縛住手腕的芙蕾米所在之處。
為了勝利不惜使用一切計謀。將周圍所有的事物都利用起來。決不選擇手段。這就是自稱地上最強男人的,阿德雷特的信念。這個信念是否正確姑且不論,他現在只是遵從信念而行動。
漢斯他們回覆視力的時候,阿德雷特已將芙蕾米的身體扛在肩上。芙蕾米的手腕扎著讓人昏睡的毒針。而且阿德雷特的劍,正擱在芙蕾米的脖子上。
「所有人,不許動!一動,我就刺下去」
阿德雷特說道。劍尖已經將脖子的面板劃開了數釐米的口子。包圍阿德雷特的五個人,都像被凍住一般停止了行動。只能這樣做了。讓人昏睡的毒針只有兩根。其他的祕密道具,無法制造出決定性的機會。
「不是吧……居然這樣……」
細劍從娜謝塔尼婭手中滑落。然後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所謂的不打自招,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莫拉說道。
「喵,喵,這下子就有點出乎意料了喵」
形成包圍圈的五個人,與阿德雷特對視著。當務之急的問題是堵在入口的漢斯。
「從那裡讓開」
「一被你說讓開,我倒是不想讓開了喵。如果你叫我別讓開,我又想要讓開了哦」
「那就別讓開。就呆在那裡」
「該怎麼做好呢」
漢斯靜靜的窺伺著砍掉阿德雷特腦袋的機會。不過,阿德雷特沒有給他行動的破綻。
「……交給茶末吧」
說著,茶末擺弄了下狗尾草。莫拉阻止了她的行動。
「等等,你的能力會把芙蕾米也波及到的。那樣可不行哦」
「那該怎麼辦嘛」
阿德雷特很不耐煩的大聲叫道。
「誰允許你們商量了!快選擇吧漢斯,讓開那裡,還是不讓開!」
「喵,喵!我知道了喵,讓開就是了別怒吼嘛!」
說著,漢斯從門前移開了一步。下個瞬間,阿德雷特祭出了第二發閃光彈。除了阿德雷特之外的所有人,再次被閃花了眼。不過,畢竟是第二次使用,效果也薄弱了一些。
阿德雷特就這樣抱著芙蕾米,衝出了門外。這是,背後傳來猛烈的衝擊。漢斯扔出的劍刺中了阿德雷特的後背。
「唔!」
這次又扔出了一枚煙幕彈,拖住了漢斯他們追擊的腳步。將手中的祕密道具最大程度的利用起來,阿德雷特終於逃掉了。
穿過鹽柱進入森林。奔跑奔跑不停的奔跑。從不停逼近到身後的追擊者的腳步聲中不停的逃開。
後背如灼燒般的劇痛。但把劍拔出來是行不通的。一旦拔劍,血液就會噴湧而出,很快就會無法行動。只能這樣插著這把劍,甩掉追兵。
一邊逃竄,阿德雷特一邊在想著,這樣好嗎。當然不好。做出這樣的事情後,相信阿德雷特是無辜的人就一個都沒有了。但是為了活下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到底跑了幾個小時呢。大霧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紅色。天色終於微暗下來。日暮降臨。
不知何時起,追擊者的腳步聲已經聽不到了。阿德雷特停了下來,將扛著的芙蕾米放下。然後筋疲力盡的坐倒在地。
一旦坐倒,就一步也移動不了了。大腦處於缺氧狀態,無法順暢的思考。必須在芙蕾米醒來之前,拔出劍止住血才行。接著,還得給芙蕾米再扎一根毒針不可。此外,對之後的追擊者,不做些準備是不行的。
但是,身體已經動彈不得了。阿德勒提癱倒在地上。意識逐漸模糊。
「……喂」
嘴巴微微動了下。阿德雷特呼喚著自己。要是昏過去就玩完了哦,他對著自己說道。但是,阿德雷特的意識卻如同被拖住一般慢慢往黑暗深處沉去。
你在做什麼呢阿德雷特?麥亞。你可是地上最強的男人啊。不應該在這種地方死去。他心中這樣喃喃念著,將手伸向後背。
想要去拔劍的手因無力支撐而垂落下來。
然後,阿德雷特就一動不動了。
在黑暗的森林裡,漢斯奔跑著尋找阿德雷特。
「漢斯!到此為止了!已經日落了!」
莫拉的聲音響徹裹在黑暗中的霧幻結界。漢斯停下腳步回答道。
「喵?你還在悠哉悠哉的說什麼話啊!」
「這樣下去太危險了。阿德雷特是讓人猜不透會用什麼花招的男人啊。黑暗之中可是他的領域」
「都那副德行了還怕本喵輸給他?而且芙蕾米會被殺掉的」
「……漢斯。給我看下你的紋章。我的紋章是在背上,所以自己看不到」
「怎麼了喵」
漢斯把上衣捲起,露出胸口的紋章。
「芙蕾米沒有被殺掉。還沒有被殺掉就意味著,阿德雷特認為芙蕾米有作為人質的價值」
「……你怎麼知道?」
「你看看自己的紋章吧」
漢斯看了看自己胸口。紋章和之前一樣散發著朦朧的光芒。
「之前沒有閒暇來說明。花瓣有六枚吧。六花勇者中有一人死去的話,花瓣就會缺少一枚。因此,這就是能知道同伴生死的裝置」
「沒聽說過喵」
「戈爾道夫和茶末、公主他們正返回神殿。我們也回去吧」
「……」
漢斯一副無法釋然的表情,尾隨著莫拉回去。回到神殿時,其餘三人早已在等候。
「失敗了。完全跟丟了。那傢伙跑得太快了」
「背後被刺了一劍還能那樣活動。不可小看啊」
莫拉嘆了一口氣。
「……沒辦法,明天再搜尋吧。在那之前就祈禱芙蕾米還活著吧」
這樣說著,莫拉靠著牆壁閉上了眼睛。其他人也各行其是休息去了。其中只有娜謝塔尼婭一人蹲在地上苦惱不已。
「……阿德雷特先生,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那種事」
這個時候,第七人為阿德雷特的逃跑和機智、還有幸運感到驚訝。沒想到他居然能從那包圍中逃脫。看來,把阿德雷特判斷成比其他人低一等是錯誤的樣子。
不過這問題不大。反正阿德雷特已經走投無路了。只需要等著他被同伴所殺就行了。
就先讓阿德雷特暫時逍遙一下。沒什麼好著急的。
就在追趕阿德雷特的五人結束追緝,往神殿進發的時候。阿德雷特就那樣躺著,失去了意識。
在黑暗中阿德雷特,做了個夢。那是久遠的、讓人懷念的夢,是他小時候的夢。
阿德雷特一邊叫喊著,一邊揮舞著木棒。他正盤算著用這把包裹著綿布的小木棒將眼前的少年打倒。然而,少年輕描淡寫地避開了阿德雷特的攻擊,反而用木棒打中了阿德雷特的肩膀。
阿德雷特悲鳴一聲,棒子也掉落在地。
「啊哈哈,又是阿德雷特的全敗啊」
少年歡笑著。他的名字是萊納。是比阿德雷特大了三歲的朋友。
那是白湖之國沃羅,深山中的一個小村子。有五十人左右的村民,養羊、種麥子、採蘑菇這樣生活著的平凡村莊。但正因為平凡才無可替代,是阿德雷特的故鄉。名為哈蘇納村。
在羊群走來走去的放牧場的角落,阿德雷特和萊納正在進行劍術的修煉。住在這個村莊裡的少年只有這兩人而已。兩人一有時間就會揮舞這卷著棉布的木棒。
魔神很快就要復活的傳言也傳到了這個鄉下的村莊。白湖之國沃羅離魔哭領也不算遠。搞不好魔哭領的凶魔會襲擊這裡也說不準。少年們這樣想著,組建了只有兩人的防衛軍。
「阿德雷特,要變得更強啊。這樣的話別說凶魔了,連我家老媽都打不贏啊」
萊納抱起了全身都是挫傷的阿德雷特。
「那讓阿姨也加入防衛軍不就好了嘛」
阿德雷特一邊摸著滿是瘀痕的身子一邊發著牢騷。事實上,阿德雷特並不是怎麼想參加防衛軍遊戲。反正凶魔又不會打到這,而魔神的話有六花勇者去幹掉。如果凶魔真的來了,夾著尾巴逃跑就是了。阿德雷特是這樣想的。然而,他卻不能輕易拒絕唯一友人的請求。
「萊納!你在哪!反正又是和阿德在玩吧!」
從遠方傳來了呼喚萊納的聲音。是萊納的母親過來呼喚偷懶沒去麥田幫忙的萊納。萊納吐了下舌頭,便向其母親相反方向逃走。
對於阿德雷特來說,這又是悲慘的一天。陪著萊納玩防衛軍遊戲不止,還被硬塞了平息他母親憤怒的任務。
「啊啊,歡迎回來。被弄得相當慘啊」
回到石造的小小的家便傳來蘑菇燉湯的香味,還有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女性出來迎接阿德雷特。這位女性的名字是謝多拉。是阿德雷特的監護人。
「姐,替我向萊納說說嘛。跟他說練習比賽什麼的饒了我吧」
「自己去不就好了。而且萊納也不是有惡意才這樣做的」
「煩死了。變強啥的壓根就沒必要。戰鬥什麼的最討厭了」
這樣說著,阿德雷特把布制包袱放在了桌上。從中飄出了芳香的氣味。
「這不是花傘蕈嗎?正好,現在湯裡的配料太少了」
在萊納逃跑之後,阿德雷特進入森林,找了下蘑菇。那天他找到了好幾個不常發現的蘑菇。發現美味的蘑菇是阿德雷特的興趣,也是他的最強特技。
謝多拉把花傘蕈切碎放入燉湯後,傳來一陣如同烤肉般香噴噴的味道。
因為三年前的流行病,阿德雷特的雙親,還有謝多拉養羊的丈夫都死去了。謝多拉收養了阿德雷特,從此兩人相依為命。
謝多拉養羊把毛剪下,阿德雷特把羊奶製成乳酪。他們拿這些賣給其他村的人並以此為生。
這是阿德雷特邁亞十歲時候的記憶。這個時期的他十分滿足。謝多拉溫柔地呵護著失去雙親的阿德雷特,讓阿德雷特重新回覆了笑容。阿德雷特喜歡謝朵拉身上泥土與家畜的氣味。
萊納也是讓人困擾的傢伙,但他是阿德雷特最珍貴的朋友。雖然防衛軍遊戲令人厭煩,但阿德雷特很明白他是以自己的方式在為阿德雷特和村裡的所有人著想。
其他村民也都是好人。他們稱讚阿德雷特那拙劣技術製成的乳酪好吃並買下。如果讓謝多拉來做的話,會做得更好吃的說。
這個時期的阿德雷特,確實是一介平凡少年。從未想過能成為六花勇者。拿手好戲的是採蘑菇。今後的目標是能製作出更美味的乳酪。
阿德雷特相信著,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這是夢。全都過去了的夢。
「……為何來到這裡」
夢中的場景變遷。那是森林中的屋子。在鬱郁蒼蒼的森林之中,通過改造洞窟建成的讓人不認為是屋子的屋子。屋內有一位老人,盤腿而坐。
「奧特羅?斯派克,聽說有你的教導的話就能變強」
阿德雷特的樣子十分悽慘。衣服磨破了,身體也消瘦了。雙手沾滿鮮血,眼睛猶如充滿怨恨的死者一般。
「下山吧。想變強的話就加入騎士團吧。如果是庶民的話就加入傭兵團去」
老人……奧特羅用著粗大又平靜的聲音說著。
「那樣的話到達不了。雖然是能變強,但是達不到地上最強」
「……地上最強?」
奧特羅眉頭聳動。他的表情被眉毛掩蓋讓人無法知曉。
「用普通辦法的話,是無法成為地上最強的。要成為地上最強,就不可能按部就班的來。我要成為地上最強的男人。成為地上最強的男人去打倒凶魔」
「為什麼想要變強」
老人如此問,阿德雷特這樣回答。
「為了取回被奪走的東西。不變得比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強是無法取回的」
「死心吧」
奧特羅冷酷的說道。
「失去的東西是無法取回的。斷了這個念想繼續活下去吧」
「這樣做是不行的!」
阿德雷特吼叫著。
「不取回來是不行的!如果不這樣做,我要為了什麼活下去!不能把魔神打倒的話,不能和凶魔戰鬥的話,我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啊!」
奧特羅注視著阿德雷特的眼睛考慮了一陣子。
「你認為我是笨蛋嗎。認為要變成地上最強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嗎」
阿德雷特流著眼淚這樣說道。
「被當成笨蛋也沒關係。被人嘲笑也無所謂。我會一直堅信我會成為地上最強的男人,一直叫喊著我會成為地上最強的男人。如果不這樣,我如何才能變強!」
奧特羅仰望著天空在想了些東西。然後悠然地站了起來,一腳踹在阿德雷特的肚子並將其踢飛。阿德雷特呼吸頓時停止了,胃液從空無一物的腹中往上湧。
奧特羅反覆地踢打阿德雷特的側腹,背部。踩著他的臉在地上拖行。然後,奧特羅這樣說。
「給我笑」
「……呃……笑」
想反問卻說不出話來。將死一般的痛。
「想要變強的話就給我笑」
奧特羅的腳猛踹在阿德雷特的背部。
「悲傷到想要去死的時候。痛苦到想丟下所有逃跑的時候。絕望得看不到希望的時候。連這些時候也能笑出來的人,才會變強」
阿德雷特歪起那顫抖的嘴脣。臉頰在痙攣,口水在下垂,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笑臉,就算如此,阿德雷特還是在笑。
接著,奧特羅繼續毆打阿德雷特。臉部被踢而鼻血噴出,腹部被毆打而吐出來的吐瀉物和血混合在一起。即便如此,奧特羅依然沒有停手。
就算吐血三升,鼻血橫流,涕淚滂沱也要笑出來。這就是阿德雷特從奧特羅那學來的,最早的戰鬥技術。
阿德雷特醒了過來。從那曖昧的,雜亂無章的夢裡。
「……唔」
這是在森林裡。阿德雷特很驚訝自己還活著。
「……?」
倒下的時候應該是趴在地上的啊。然而現在卻是枕著樹根面朝天躺著。
去摸背後的時候發現,本應刺著的劍不見了。傷被治療過。傷口被縫合好,包上了繃帶。是誰給我治療的呢。是娜謝塔尼婭找到了我嗎。
「起來了啊」
這個時候,傳來了聲音。在霧氣覆蓋著的黑暗之中,露出朦朧的芙蕾米的身姿。
「沒有刺中要害。休息一下馬上就能行動了」
「是你給我治療的嗎」
阿德雷特一邊問一邊起身。
「是啊」
「……為什麼?」
芙蕾米也應該是認為阿德雷特是第七人的。畢竟從遇到開始就是個態度惡劣的夥伴。阿德雷特不明白她會救自己的理由。
「我是認為你百分之九十九是第七人。然而,並不是完全地確信。我僅僅是考慮到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而已」
「……對的。我是真貨。為了和魔神戰鬥才來這裡的」
「是嘛。我可不相信你」
這樣說著,芙蕾米轉過臉去。
兩人陷入了沉默。夜晚的森林十分安靜。那五人是看到入夜就放棄了搜尋吧。沒有追過來的動靜。
這以後要怎麼辦呢。不管怎樣都必須得證明我是清白的。然而,究竟該怎麼樣做。
「雖然很丟臉,但是我連犯人怎麼進入神殿都毫無頭緒」
「對吧。因為你就是犯人」
「漢斯說的是事實嗎?真的沒有開啟那門的方法嗎?」
「雖然不像漢斯那麼詳細,但關於之聖者製作的門我也多少知道一些。我想,漢斯說的一點都沒錯」
「……」
「而且,莫拉也否定了這點。進入那座神殿的方法不存在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真的什麼都想不到了。就算有,也不過是漢斯,莫拉,芙蕾米全員串通起來這樣。然而,七人之中只有一個敵人,六人是真貨。
六花勇者不可能主動的幫助敵人。也就是說,兩人以上意見一致的時候,那就成了不爭的事實。
「犯人也許是莫拉」
阿德雷特如是說。她說不存在有能破解密室的聖者。然而,如果那個證言是謊話的話會如何?假如她和入侵神殿的聖者串通的話。
「……或許有這個可能。但是,這無法證明吧。除非你抓住了入侵神殿的犯人,讓大家看到她的能力」
「不,也許存在她也不知道的未知的聖者。她之前也不知道你的存在,不能斷定就沒有未知的聖者」
「還是一樣。不能抓住那個聖者的話就無法證明其罪行」
總之,就是不能不抓住發動結界的犯人。
「整理一下吧。首先,敵人是兩人或者以上。其中一個在集合的七人之中,另一個則是侵入神殿並發動結界的傢伙」
這準沒錯。除阿德雷特以外的六人是不可能發動結界的。結界發動的時候,芙蕾米、娜謝塔尼婭、戈爾道夫三人正和凶魔戰鬥。莫拉和漢斯是在向神殿進發的途中。雖然只有茶末在結界發動的時候所在處不明,但有證言說就算是她的能力也無法入侵神殿。
「我把持有紋章且混入我們之中的傢伙稱作第七人,把發動結界的傢伙稱作第八人。這些傢伙當然是與凶魔合夥了。凶魔為了引誘六花勇者到神殿而丟下炸彈,為了讓我和芙蕾米他們分開而襲擊過來。驚人的準備周到的計劃啊」
「……還有疑問。第七人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如果計劃是要把我們困住的話,就算沒有第七人也能成立啊」
「笨蛋。如果沒有第七人的話,就沒法把我設計成第七人了。這不是為了困住我們的計劃,而是為了讓我背上冤罪而被殺的計劃」
「這我沒想到。因為我認為你就是第七人」
雖然肯和我說話,但是看不出相信我的樣子。還想著要說服芙蕾米,讓她變成夥伴呢。然而這樣看來,那是不可能的。
「總之,關於第七人的事先放一放。最優先的還是找出第八人」
「能找到嗎?就你一個人」
阿德雷特只能沉默了。在擺脫那五人的追擊的同時,還要尋找身份和能力都不清楚的敵人。當然,第八人也不可能在哪兒晃悠。應該是會為了不讓人找到而拼命藏起來吧。
這樣的事可能做得到嗎。阿德雷特覺得這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然而,確信不可能做到的時候,阿德雷特面泛微笑,嘴角鬆弛下來,心情也變得愉快。
「奇怪的男人吶。在笑什麼呢?」
「當然要笑。我依舊是地上最強的男人沒變啊」
阿德雷特握緊拳頭。
「即便是這樣悲慘的境地,我的心也絲毫沒有屈服」
笑對絕望吧。這是阿德雷特的師父奧特羅最先教給他的東西。
「好期待明天啊。明天將是我將敵人的策略粉碎的日子,也是同時證明我的清白,我是地上最強的日子。我都等不及太陽升起了」
阿德雷特一直笑著。第八人的什麼完全沒頭緒。也不認為能從夥伴們的追擊下逃脫。然而,不笑的話就什麼都完了。
「妄想啊」
「不對。是意志」
阿德雷特一邊笑著一邊思考著第八人的身份和能力。在記憶中尋找著有沒漏掉的什麼線索,有沒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思考了一會時,芙蕾米突然開口了。
「為什麼,會以六花勇者為目標?」
不知為何,她說出這句罕見的令人驚訝的話。芙蕾米一直都是不關心同伴的。她對其他人產生興趣這也許是第一次。
「為什麼要問這個」
「因為你是普通人啊」
「……」
「漢斯是天才。戈爾道夫也是。然而你不是。你雖然擁有很多稀有武器,但卻不過是個普通人」
「……你是說我很弱嗎?對我這個地上最強的男人」
「我沒有這樣說。為什麼像你這樣的普通人,會變得如此之強。這才是我的疑問」
阿德雷特沒有回答。漢斯和戈爾道夫是天才,而阿德雷特是普通人。這點無法否定。若論正統的劍術、體術的話,阿德雷特比起他們可是望塵莫及。
「……這都多虧我師父」
阿德雷特如是說。
「怎麼說呢,師父那個人有點不對頭,是個整天想著如何打倒凶魔的人。師父一個人在山裡,不停地研究著新式的武器,並探索出使用方法。除此之外什麼都不做。都讓人覺得不是個人了」
「……」
「師父給我灌輸了戰鬥的方式。每天都訓練到吐得動不了為止,結束訓練後又如同被綁在工作臺旁一般拼命學習。包括祕密道具的製作方法、毒藥和炸藥的精製方法,還有最先端的科學知識」
「……科學?連那也要?」
「我感謝師父。我能變強都多虧了師父。正統的戰鬥方法是成為不了地上最強的」
「那個男人,我知道」
阿德雷特看向芙蕾米的臉。
「奧特羅?斯拜卡。我抹殺物件的其中一人。因為年老,所以排序較後而已」
「對,就是那個人」
「聽說他的弟子全都逃跑了。因為不能承受那嚴酷的訓練」
「那個情報有誤。只有我,沒有逃走」
「為什麼能忍耐下來?」
阿德雷特沒有回答。
「發生,什麼事了吧。那讓你不得不成為六花勇者的理由」
突然,阿德雷特回憶起在監牢裡和娜謝塔尼婭對話時的事。娜謝塔尼婭問了各個方面的問題,但阿德雷特並沒有全部告訴她。
太沉重了,不是那麼輕易能說出口的。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在我還是小孩的時候,村子裡來了一隻凶魔」
然而在這時候,阿德雷特不知怎麼就自然的敘說起過去的事情。
「真讓人無法相信啊。一直認為凶魔什麼的是遙遠世界的存在。我的好友,拿著一根木棒就想上去打凶魔,我一邊哭著一邊阻止了他」
「是怎樣的凶魔?」
「是人型的。身體是綠色,有著肉色斑點。雖然那時看起來像是突破天際般龐大,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沒有那麼大的。大概和戈爾道夫差不多吧」
「長著,三對翅膀對吧?背上長著三對像烏鴉一樣的翅膀」
正是如此。
「你知道?」
「繼續說」
「……那傢伙,沒有襲擊人也沒吃人,只是笑著接近了我們。然後,它摸了摸我的頭。非常的溫柔,溫柔得讓人不敢相信。
那個凶魔叫村裡的大人都集中到一個地方。然後它讓我們回去睡覺。怎麼可能睡得著啊。我一邊抱著姐姐一邊顫抖著」
「然後?」
「第二天早上,在村子裡已經看不到凶魔的身影了。非但沒有死人,連受傷的人都沒有。我總算鬆了口氣。接著村長說,村子要遷往到魔哭領,從此以後接受魔神的支配」
「……」
「人類的世界要毀滅了。六花勇者絕對贏不了的。大人們口中這樣說著。但是現在成為魔神一方的話,命就能保住。所有的大人們都這樣相信著。僅僅是對話了一晚,村裡的人全都變成陌生人一般。
我不知道要怎麼做,只是害怕的顫抖著。而反抗的只有我的姐姐和我的好友。
然而,凶魔這樣說道,作為宣誓向魔神盡忠的證明,把反對的村民的心臟剜出拿給它」
「那確實是,它會說的話呢」
果然,芙蕾米知道那傢伙啊。
「是什麼凶魔呢?那傢伙」
「管理所有凶魔的,三個統帥者。它是其中之一。想到讓凶魔和人類生孩子,命令我母親把我生下的也是那傢伙」
「……」
「繼續說下去」
「那兩人到最後都沒有怨過村民們。錯的是凶魔,不是村裡的大家。不要怨恨村裡的大家,我的好友如是說。一定會變回原來那樣,總有一天我們又會親密地生活在一起,姐姐這樣說。還要去採蘑菇哦,還要一起組建防衛軍哦,他們這樣說著」
「……兩個人之後怎麼了?」
「好友為了保護我而死去,姐姐為了讓我逃掉而死去。只有我活了下來」
說完,阿德雷特停頓了一下。
「在說什麼來著。對了,關於我變強的理由」
阿德雷特閉上眼睛,腦海一邊浮現出兩人的臉龐,一邊說。
「以前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師父這樣說過。你之所以能變強,那是託你的姐姐和好友的福。總有一天會變回原來那樣,總有一天又能一起親密地生活。因為你到現在還相信這句話,所以才變強。只為復仇,人是不會變強的。有了信念,才能變強」
「……」
「這樣可以了嗎?」
意外的,變成長篇大論了。不過長夜漫漫。說話的時間要多少有多少。
「真讓人羨慕啊」
芙蕾米這樣說道。阿德雷特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說真讓人羨慕啊」
阿德雷特忘記背上的疼痛,站了起來。把手伸向腰邊的劍。
「你說什麼?莫非,該不是在說真讓人羨慕吧」
「真讓人羨慕。我連那種能相信的東西都沒有」
「……」
阿德雷特把手從腰間的劍離開,重新坐了下去。
「我最重要的人,把我拋棄了」
「……怎麼回事」
「生我養我的凶魔。給了我火槍,給了我之聖者的能力,還有給了我幸福的凶魔。而且,還拋棄了我」
阿德雷特沒有出聲附和。只是讓芙蕾米繼續說下去。
「就如我剛才所說,我是在凶魔的圍繞下長到的。並非今天打倒那種下級的傢伙。而是擁有智慧和勇氣,矢志忠誠於魔神的優秀的凶魔們。我愛著大家,我也相信大家是愛著我的」
「……」
「我因為母親的命令而殺了許多人。從未產生過什麼疑問。非但如此,還覺得自己不加倍努力殺人是不行的。
我只是帶有骯髒的人類血液的半吊子凶魔,所以,必須要比其他凶魔都更努力為魔神盡一份力。就算是半吊子的凶魔,只要殺了很多人的話,也會被承認是合格的凶魔吧。我是這樣想的」
說完這些,芙蕾米的表情顯得比之前都要稚氣。
「但是,我也明白殺再多的小人物也不能為魔神做貢獻。不把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六個人殺掉一兩個是不行的。娜謝塔尼婭和莫拉的話,身邊的警戒都嚴密得讓人無法接近。於是我就去挑戰茶末。
我相信著如果能打倒茶末的話就會被承認是合格的凶魔」
「……輸了啊」
「我在後悔。要挑戰她的話,還不如選擇娜謝塔尼婭或莫拉。除了逃走之外,一點辦法都沒有。而且又幹了蠢事。受到挑釁還把名字都報上了」
究竟是怎樣的戰鬥啊,真是無從想象。
「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到家裡……母親卻想要殺掉我。連我認為是夥伴的凶魔們也這樣想。我已經沒用了。也許在那裡死去可能會更好。然而我卻逃脫了」
芙蕾米摸了下額頭。那裡有道作為凶魔證明的角的傷痕。
「……不可原諒的,並不是因為他們想要殺我。而是他們裝成愛我的樣子啊。如果我是木偶的話,就算被背叛也不會感到痛苦。一開始就打算背叛的話,不要像那樣養育我就好了。把我作為和人類戰鬥用的奴隸養育就好了。母親她……母親她……」
芙蕾米握緊了拳頭。
「母親她,裝成了愛我的樣子」
「……復仇嗎」
「只是殺掉她的話我才不能滿足。不毀掉母親賭上性命的東西是不行的。不打倒魔神的話我是不會甘心的。打倒了魔神之後,我要向母親說。後悔吧。你做的好事就是這種後果」
遇到芙蕾米的時候,阿德雷特就覺得不能放著她不管。現在終於知道理由了。她和自己很像。她所承受的痛苦和自己的一樣。被信任的人所背叛,失去容身之處的痛苦,被仇恨焚身的痛苦。
復仇沒有意義。復仇是錯誤的。復仇不會得到任何東西。許多人會講述這些道理。然而,他們並不明白。並不是因為這有意義,這是正確,這能得到什麼而這樣做,而是除此之外無可奈何,所以才去復仇。
「那個時候我過得很充實。有母親,也有朋友。大家一起玩耍,一起戰鬥。我還養了一條狗。現在也不知怎麼樣了。還有人餵它嗎。還是已經被拋棄了呢」
芙蕾米就像自言自語那樣繼續說著。
「我說,芙蕾米」
「什麼?」
「怎麼說呢,加油哦」
真心想要為她打氣。本以為說了後能讓她高興一點吧。然而回應他的,卻是更加冰冷,然後帶著懷疑的視線。
「阿德雷特,為什麼不懷疑」
「……誒?」
「為什麼認為我剛才說的是真話?沒想過我是在編故事嗎?」
「在說什麼呢,芙蕾米」
「如果你是真貨的話,本應第一個要懷疑我才對。以你的立場來考慮,怎麼想最可疑的都是我啊」
「……或許確實是這樣吧」
「你是真貨的情況下,你應該是先去找出我是第七人的證據。然而你沒有這樣做。即使只憑這點,作為懷疑你的理由就已經非常充分了」
阿德雷特覺得這個邏輯很奇怪。但是站在她的立場上來看,這話並非沒有道理。
「這是因為……」
阿德雷特在尋找答案。心中雖然浮現出各種各樣的話語,但哪個都不合適。這份心情難以用言語很好的表達出來。
他回憶起初遇芙蕾米時的事情。雖然感覺像是相當久以前,但事實上不過是今天早上的事。他將那時候的心情,拼命地用語言表達出來。
「我不想把你當成是敵人」
「……不能理解。不管你是真貨,抑或你是第七人」
「別、別誤會啊,芙蕾米。這可不是說我喜歡上你了呢」
「我才沒有這樣說。別說這些噁心人的話」
芙蕾米似乎有點反胃地說道。
「我不能理解。對於你,我真的完全不能理解」
這樣說著,芙蕾米突然站了起來。
「我回神殿去了。估計,其他五人都在那著」
「要走了嗎」
「當然的吧」
芙蕾米的身姿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原本還想著互相敘述過去之後,能相互瞭解一點,然而這也是瞬間的錯覺嗎。阿德雷特朝向黑暗喊道。
「能和我一起走嗎」
芙蕾米停下腳步,思考了一會。
「雖然談了很多,但你最有嫌疑這一點還是沒變」
「……這樣啊」
「不過,僅限一次的話我可以聽聽你說的話」
芙蕾米從黑暗中扔了個東西過來,是將火藥揉成團狀製成的小摔炮。
「我的能力……用之神的能力所製成的東西。將其用力摔向地面的話就會炸裂。這樣做的話,它會告訴我是在哪裡炸裂了。」
「用這個的話,就能喊你過來啊」
「別會錯意。並不是說我相信你了。也許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就是殺你的時候」
「……」
「用不用,隨你便」
這樣說著,芙蕾米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德雷特凝望著黑暗一邊思考著。和她的對話至少確認了一個事實。芙蕾米絕對不是敵人。沒有什麼理由,只是心中這樣堅信著。
我想要保護她。從魔神手中,還有第七人手中。
「芙蕾米。你就由我來保護。不只是你,娜謝塔尼婭還有其他夥伴都由我來保護」
沒有迴應。阿德雷特平臥在地上,望著被霧氣覆蓋的黑暗天空。
望著夜空,阿德雷特回憶起過去。
那是五年前的事。那是在奧特羅身旁,逐漸接近地上最強的日子裡。阿德雷特只有一次,回去過故鄉的村莊。那裡變成了一片被燒光的原野。
在那裡什麼都沒有留下。不論和友人一起度過的地方,還是和姐姐一起住過的屋子,什麼都沒有留下。失去的東西無法挽回。被燒成荒原的村莊,向阿德雷特宣告著這樣的事實。
阿德雷特想到。不是為了復仇而變強。不是因為憎恨而戰鬥。
只是不想再次失去。是為了這個才變強的。
然而即使這樣想著,我想守護的人卻不願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