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之女·龍崎流娜,被聖傳說中學的召喚獸抓走了……
「對了,龍王先生!只要聯絡龍王先生,他一定會想辦法的!」
我立刻從船上打電話去龍宮。一般的行動電話,在海底的正中央當然是無法接通的。但由於龍宮在海底各處設定了專用天線,因此無論身在何處,都能打給龍宮。
「對喔,因為龍崎是龍王的女兒,說不定可以在白龍回到聖傳說島之前,派海里的怪物去攻擊它,就可以救回龍崎了!」
織田說,語氣也稍微有精神了些。
在我的想像之中,龍崎的父親——也就是龍王先生,大概是個充滿威嚴,還會變身成巨龍的魔法使。然而,事實與我的想像南轅北轍。他是個手腕非常高超的生意人,經營著以海運及貿易為主軸,名為「龍宮企業集團」的龐大企業。因此,據說就是為了隨時都能聯絡上龍宮所屬的船舶,同時讓世界各地的客人隨時都能向龍宮下訂單,所以龍宮才設定那些天線的。
然而,聽完我的說明之後,龍王先生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
『那我也無能為力啊。』
『龍王先生突如其來的回答,讓我嚇了一跳。
「為什麼?龍崎被抓走了耶!」
『流娜是在聖傳說島附近迷路了,才被抓走的,對吧?如果是那樣的話,她就正式成為勇者方的物品了。根據魔王公會的規定,身為局外人的我,是不能有所動作的。』
「怎麼會是局外人呢,呃,您的意思我懂,可是龍王先生您是她的父親啊!而且,白龍可能還沒回到聖傳說島啊!」
『我剛剛才查過,那隻白龍似乎已經進入聖傳說島的領海了。因為龍宮的雷達上沒有顯示,就代表它已經進入聖傳說島的魔法結界了啊。要是我派海中的怪物過去,就等於龍宮向聖傳說島宣戰。你也知道,在現代,就算是魔王,也不是無法無天的。即使是魔王,也必須遵守法規啊。』
「可是龍崎她……!」
『總之,我會用龍宮企業集團的名義聯絡聖傳說中學的校長。如果考慮到將來,勇者們應該也會想和我們公司保持良好的關係才對,所以在正常的情況下,校長應該會拚命想辦法找出流娜,並且把她送回來。』
「那如果不是在正常的情況下呢?」
同國中生這個年紀,正是「大人的世界的什麼規定啦、靠關係啦、走後門啦,全都無聊死了,我要走我所相信的路!」這種幼稚想法最旺盛的時期。要是流娜被那種勇者抓住,就算校長來找流娜,他們可能也會把身為萬惡魔王的流娜藏起來,而不交給校長。』
「所以,您就放棄了嗎?您不是她的父親嗎?」
同我是她的父親沒錯,但我也是魔王。既然是魔王,就不能違反魔王公會的規定。流娜本身也被法律保護著……如果,只在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違反法規,這樣不是很不公平嗎?』
龍王先生說的我都懂。他說的一點也沒錯,正確得毫無反駁的餘地……
然而,我說不出「好的,我知道了」。我只是默默地掛上了電話。
「看來交涉決裂了,對吧?欸,遊佐,要不要找老師商量看看?」
織田對我說。我驚訝地望向織田。
「之前聖傳說中學的傢伙襲擊麻櫻島被抓到的時候,不是做出了很多交換條件,我們才把他們放回去嗎?只要利用那個,說不定就能叫他們把龍崎放回來呢。」
「啊……原來如此!我沒想到呢,謝謝你,織田!」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是為了我的晚餐,不是什麼值得你道謝的事。」
織田雖然很生氣,但是她的這番話讓我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在大海正中央,是沒辦法用手機打給學校的。一抵達麻櫻島,我就直接去孿校吧。學校就在乘船處前面,我就狂奔過去吧。我或許能救出龍崎,等我喔,龍崎……我在心中反覆這麼說著。
聯絡船一抵達麻櫻島,我就立刻前往學校的教師休息室,把這件事告訴班導師魂榭兒老師。不知為何,織田也陪著我一起來了。
魂老師正在用輪轉印刷機印製明天開學典禮要發給學生的講義。
魂老師有一頭金色長髮,戴著星星和彎月形狀的金色大耳環,是個非常亮眼的美女。但基本上她是體育老師,因此身上穿著運動服,脖子上掛著哨子。不過又因為她是魔女,因此頭上少不了魔女帽。聽說這頂魔女帽其實是魔力增強裝置,一旦拿下來,魔力就會降低。
「又來了、又來了,不可以捉弄老師喔。龍崎同學再怎麼笨手笨腳,也不會蠢到拿地圖給烏賊看,結果迷路,還好死不死地跑去聖傳說島吧?要說謊也說得更高明點嘛。」
魂老師完全不當一回事。事實上,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我也不會相信世上竟然會有這種像漫畫人物似的笨蛋。就算是漫畫,也一定會被責編罵「根本不可能出現這種發展,太扯了,退稿!」吧……所以也不能怪她。
但是,龍崎被抓走是事實,而且我必須想辦法救她。我對老師說:
「這聽起來雖然很假,但確實是真的。因為,龍崎比老師想像的還要傻啊!所以,我得趕快去救她!」
「對啊,再這樣下去,我的『海怪香鬆』就會被勇者灑在飯上吃掉了!」
「不,我想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喜歡吃那種東西,不用擔心……」
我很夠義氣地吐槽了織田。
「這麼說來……那真的是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糟了呢……」
魂老師好像終於瞭解了,趕緊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開啟筆記型電腦。正當我心想「她要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打開了收件夾。
「我還沒收到勇者系醫院的魔王死亡報告確認書……也就是說,目前還沒人通報貝爾琪同學和龍崎同學已經死亡的訊息。」
「貝爾琪被蒸發了,可能很難通報死亡吧。」
織田的話刺痛了我的心,貝爾琪真的已經消失了嗎……
「這樣啊……不過,我們還是得趕快向聖傳說中學提出請求,不只是龍崎同學,連貝爾琪同學也要歸還給我們。」
「請·求·歸·還?」
我不由自主地重複了一次。
「那是去拜託聖傳說中學『請把她們還給我們好嗎?』的意思嗎?」
「是啊,怎麼了嗎?」
「那樣哪裡算是『趕快』了啊!在這段期間裡,龍崎很可能就被殺掉了!龍崎既沒有戰鬥力、也沒有魔法力、更沒有體力,但卻只因為是龍王和乙姬娘娘的女兒,所以經驗值超級高!如果是想要一口氣逆轉情勢的落魄勇者,一定會很開心地殺掉她的!」
雖說是經驗值,但也不是像遊戲那樣,在殺死敵人的瞬間就會「噹啷」地自動算在身上。所謂的經驗值,其實是登入在公會的數值。例如,假設勇者能讓魔王改過向善,願意在「更生證明書」上簽名,或是殺死魔王,請公會的醫師開立「死亡證明書」,那麼只要把證明書提交給公會,便能獲得經驗值。
而這個分數,也會影響勇者候選生在十六歲生日當天所接受的勇者檢定考的等級。如果是「傳說中的勇者」等級,那麼,比方說一加入自衛隊,就可以直接變成將官;一當上警察,就能立刻躍升至警視監等級,也就是有極佳的待遇正在等著。一般人無論多麼努力認真唸書,就算是東京大學畢業,也只能進入他們的下級單位。話說,要是不隱瞞勇者和魔王的存在,尤其是在這個不景氣的時代,更是容易引起反彈。
因此,魔王學校和勇者學校,都設立在遠離人群的遠海孤島上。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如果我方試圖登上聖傳說島,就會全面引發戰爭唷。」
「全面戰爭不是正好嗎!火攻!用火攻吧!」
織田真是惟恐天下不亂。魂老師皺著眉,搖搖頭……
「不行。站在老師的立場,在校內發生的糾紛,都會變成校方的責任,所以校方想要儘量避免。既然如此,我們能做的就只有『請求』了。」
魂老師赤裸裸地說出了大人們的難處。她說的一點也沒錯,但是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說「是,原來是這樣啊!」而對龍崎見死不救。
「聖傳說中學的勇者候選生前來襲擊麻櫻島的時候,我們不是也放他們回去了嗎?我們不能拿這件事情去交涉嗎?」
「那件事情已經用來作為其他案件的交換條件了,不知道能不能用在這次的交涉上呢……」
「其他案件?」
「就是麻櫻島和聖傳說島之間的領海問題。好不容易安全區擴大了,沒想到竟然有人會迷路闖進對方的領海……」
魂老師長嘆了一口氣。的確,我也很想嘆氣。織田將雙手交叉在胸前思忖著。
「看來我們只能用最普通的方法,把她們搶回來羅?」
「這應該是『讓自己在五秒內變成絞肉』的方法吧。之前聖傳說中學的學生來到這裡,之所以還能活著回去,是因為對手是你們這些還不成氣候的魔王候選生。但這次我們不清楚對方的等級,所以請打消潛入聖傳說島,只靠個人的力量把龍崎同學帶回來的念頭。」
魂老師對我們再三叮嚀之後,喊了一聲「校長!」,便前往校長室。蓄著有如聖誕老人一般白鬍子的校長,從校長室走出來,聽完魂老師的話後,臉色變得愈來愈蒼白。
「看樣子,感覺好像連校長都無計可施呢。」
織田開啟教師休息室的門,走向走廊。我跟著織田沿著走廊往前走,同時對著織田的背影輕聲問道:
「織田……你還是聯絡不上茶坊主嗎?」
「你想去救她,對吧?遊佐。」
「咦?」
我一下子就被看穿,不禁慌了手腳。織田轉過頭來,露出一抹奸笑。
「你在想什麼,我輕輕鬆鬆就看穿了。不過,我也會這麼做就是了。畢竟身為魔王,我的自尊是不會允許自己向勇者低頭,拜託他們把人還來的。」
織田注視著我,我吞了一口唾液。
「……織田,你會跟老師……說嗎?」
「這個嘛,我該怎麼辦呢?只要條件夠好,要我保持緘默也是可以的喔!」
「……如果你是要我的經驗值,那就得等我先救出龍崎之後,再……」
「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救她啊?你根本不知道龍崎在聖傳說島的哪裡,還想單槍匹馬闖進去?不要說夢話了,就像老師說的,你只要五秒就會變成絞肉,於是我的經驗值就落空了,所以這種交換條件是無效的。」
「我會先寫好更生證明書再去的。要是我死掉了,你就拿著那個去公會,就可以得到我的經驗值……」
「你真的是個笨蛋耶!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我想和你戰鬥,並不是單純想要得到經驗值而已。我要在戰鬥中打贏在勇者補習班中劍技最強的你,提升我自己的劍技!」
「那交換條件到底是什麼?」
「我都說到這裡了,你還不懂嗎?」
織田整個人轉過來面向我,像是受不了般地雙手擦腰,但是又把微微漲紅的臉別過去,說:
「意思是帶我一起去!幹麼讓我自己說出來啦,白痴。」
「帶我一起去?」
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復迤。
「為什麼?你自己剛才不是也說過,到那裡五秒鐘就會變成絞肉嗎?」
「可是,這是打倒勇者候選生,獲取超高經驗值的機會,不是嗎?而且,不管怎樣,我都想在晚餐的白飯上灑『海怪香鬆』啦!」
織田努力地試圖說服我。呃,其實我覺得並沒有那麼好吃啊……
「好吧,多一個幫手,總是值得高興的事……」
正當我喃喃自語的時候,忽然有人從我身後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嚇了一跳,一回頭,只見站在我身後的是二年蝙蝠班的班長——黑姬莉莉子。
「早安,遊佐同學。我一大早就乘坐召喚獸出門了,沒想到聯絡船比我還早到。我也真是的,竟然輸給了聯絡船。對了……你們剛才好像在討論什麼有趣的話題嘛?」
綁著長長的麻花辮,戴著紅框眼鏡的班長,那張樸素且看起來很乖巧的臉上,浮現著壞心的笑容,直盯著我的雙眼。順帶一提,班長身上穿的便服,是襯衫、背心加裙子……一身極為樸素的打扮,連制服都比這身衣服花俏。
我趕忙搖頭,奮力地裝傻。
「咦,有趣的話題?是指昨晚的電視節目嗎?」
「『TUNNELS』很有趣,對吧!」
織田也趕緊順著我的話附和。順帶一提,成增出身的織田,是「TUNNELS」的超級熱情粉絲。
「轉移話題也沒用。我看到你們兩人一臉慌張地衝進教師休息室,所以就派使魔去偷聽了一下。」
語畢,班長從裙子口袋拿出一本黑色皮革封面的書。那是召喚惡魔的魔術書「所羅門王的鎖骨」……才怪,是封面畫有黃色小鴨,康拉德·洛倫茲所著的「所羅門王的指環」。但班長卻用她的蠻力,透過這本書召喚出惡魔來。而且她所召喚的並不是一般的惡魔,而是連魔王等級的惡魔都能召喚。
這時,一隻像是蝴蝶的東西不知從哪兒翮然飛來。啊,那不是蝴蝶。那是一隻在原本應該長有蝴蝶翅膀的地方,長了四個人類耳朵的噁心怪蟲。噁心的怪蟲停在班長的頭上。啊,簡直就像蝴蝶結一樣……有人會這樣覺得才怪呢。感覺更噁心了。
「這就是我用來偷聽的使魔『聽耳』,很可愛吧?」
「不,很噁心。」
「遊佐同學,看來你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的立場呢……?」
班長一邊奸笑,一邊窺向我。
「要是我把這件事告訴老師,那麼,不想和聖傳說中學起衝突的老師們,一定會用結界把遊佐同學關在禁閉室吧?」
「你打算跟老師說?」
「該怎麼辦呢?我剛才聽到,只要保密這件事,就能得到遊佐同學的更生證明書了,這倒是還滿吸引人的……」
「等一下!那本來是遊佐和我之間的約定耶!」
織田將長刀刺向班長面前。這時,有兩名學生一邊聊天,一邊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雖然那兩個學生沒有望向我們,但我仍趕緊插進織田和斑長中間。
「喂!不要在這種地方吵架啦!要是被人聽見了,豈不是連那個人也會向我要更生證明書來當遮口費?你們兩個一人一半,怎麼樣?」
「你叫魔王彼此分享?要是魔王像勇者那樣相親相愛地組隊,平分得來不易的經驗值、得來不易的世界,腦袋裡像是一片花海,還能稱為魔王嗎?」
班長的言論正確得無可反駁。
「況且,我也是魔王,我才不會做出向人要經驗值來當遮口費這種小心眼的行為呢。那麼,要是我把龍崎同學救出來,就用遊佐同學的經驗值來當作報酬,這個交換條件怎麼樣?」
「你在說什麼啊,白痴。講得那麼輕鬆,難道你知道龍崎在哪裡嗎?」
織田帶著瞧不起的口吻說,班長將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浮現毫不在乎的笑容。
「織田同學,你應該知道我是召喚系的魔王吧?」
班長將黑色皮革封面的書在織田的面前晃了晃。
「也就是說,我只要把龍崎同學召喚到這裡來,一切不就解決了嗎?」
「什麼召喚啊,難道龍崎是你這傢伙的使魔王嗎?」
織田滿臉狐疑地問道,班長一派輕鬆地點點頭。
「嗯,那當然。之前國文小考之前,龍崎因為自動筆的筆芯沒了而慌張不已,於是我便跟她立下了『只要你當我的使魔王,我就給你一枝筆芯』的契約。」
「這完全是不平等契約吧。」
我的吐槽,班長根本不當一回事。順帶一提,我也曾經因為半個橡皮擦,而被迫成為班長的使魔就是了。勇者變成魔王的使魔,這種事要是被勇者公會知道了,可是會被除名的。但是隻要我成功地讓班長更生,那麼我也就不再是「魔王的使魔」。所以,我才會這麼努力地想讓這間麻櫻中學的魔王們全部更生,獲得全校學生的經驗值,成為傳說等級的勇者——正當我不斷放大我的夢想時……
「你願意用在更生證明書上簽名來交換龍崎,對吧?」
班長突然湊近我的臉。換言之,這也就是要我放棄身為勇者的所有夢想,來換取龍崎的生命。
然而,我沒有一絲遲疑。因為如果連一個人的性命都無法保護,怎麼可能成為傳說中的勇者呢?
「我知道了,拜託你。」
「很好,你很老實。那麼,魔王風雲會!」
班長吟唱出了召喚的咒語。一邊發亮,一邊旋轉的魔方陣突然出現,而龍崎……並沒有現身在魔方陣的中間。
「哎呀?」
班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魔方陣只是空虛地不斷旋轉著。織田凶狠地對班長說:
「沒用啊,你只會出一張嘴嘛,班長!」
「唔。看來那些囂張的勇者似乎設定了一個強力的結界,不只是織田同學那個閒閒的茶坊主,就連我的召喚魔法也會被反彈回來呢……」
班長不知是否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用力地咬著下脣。織田生氣地回道:
「喂,我的茶坊主才不鹹!它又不是昆布茶!」
「話說回來,如果那是小型的魔法結界,只要用直接攻擊,就可以輕鬆擊碎了……讓我黑姬莉莉子承受被罵『只會出一張嘴』的這個奇恥大辱,我一定要討回來……」
班長的話讓我不禁懷疑我的耳朵。
「班長,你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去救龍崎嗎?」
「我要做的事情,只不過和襲擊麻櫻島的聖傳說中學學生相同罷了。他們只被嚴正警告就沒事了,所以我們應該也會只受到警告的處分才對。只是被警告,就能換來勇者候選生的經驗值,這不是太輕鬆了嗎?」
「不,對聖傳說島展開攻擊,就代表會變成『在一群勇者中只有一個魔王』的狀態喔?正如同班長想要勇者的經驗值一般,對方也想要魔王的經驗值啊。而且,主場絕對佔有優勢,不是嗎?聖傳說中學的傢伙們來襲擊我們的時候,我們之所以能獲勝,也是因為戰場是麻櫻島,我們有援軍的關係吧?」
「那些都不算什麼問題啊。」
「你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要去嗎?你該不會因為自己是班長,所以覺得自己有保護同學的義務吧?」
我的心中不禁湧起一絲期待。如果為朋友著想的體貼之心,能在冷酷的美少女魔王們之間萌芽。那麼只要假以時日,我一定能讓她們全部改過向善,全部願意更生……這是在除了我之外,全校都是魔王的這座麻櫻島上,讓除了我之外的六百六十五名學生更生的第一步。我滿懷著期待,對班長這麼問道,然而……
「不,我並沒有什麼義務。」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只是想要勇者候選生的經驗值而已。為了成為比姊姊更高等級的魔王,無論需要冒多大的風險,我都必須獲得經驗值。此外,如果能夠透過累積實戰經驗,想出可以打敗姊姊的祕密對策……!」
班長的姊姊——黑姬露希菲是學生會長,會使用超強的召喚魔法。她和班長之間水火不容……或者應該說,班長沒來由地厭惡學生會長,而學生會長則對班長有著扭曲的溺愛。
我的「劍咒」曾經被學生會長的沉默咒語封印。不過,後來我想到不用聲音吟唱出咒語,而用文字書寫咒語的方法,於是破解了她的咒語。但是班長至今還沒想到對抗她的辦法,因此也難怪她會這麼焦急。
「所以,在被礙事的傢伙發現我們、攔住我們之前,我們趕緊悄悄出發吧。魔王風雲會!」
班長一吟唱召喚咒語,一隻宛如大象般龐大的獅鷲便立刻出現。獅鷲有著鵝的頭、翅膀和前腳以及獅子的下半身,是一隻全身閃耀著金黃色光芒的怪物。
我們坐上它的背,飛向高空。
獅鷲揚起翅膀,迎風飛翔。蔚藍的天空和湛藍的大海,無邊無際地延伸著。
聖傳說島就在我們的下方。由於從麻櫻島也能看見,因此兩個島其實相距不遠。
「那麼,龍崎同學究竟被帶到哪兒去了呢……」
班長從高空俯瞰著聖傳說島。我總是在麻櫻島的港口咬著手指遙望著它,因此也沒有像這樣從高空俯瞰整座島過。
島的四周築起了高聳的堤防,宛如要塞一般。島上有一棟閃耀著白色光芒的建築物。
麻櫻島上沒有較寬廣的平地,島中央是森林山脈,因此校舍和學生宿舍分別設立在島的兩端。
而聖傳說島的地勢整體比麻櫻島平坦許多,島的周圍都是綠色的庭園,建築物皆集中在島的上端。島中央有一座讓僧侶系勇者祈禱用的尖頂大教堂,這裡比麻櫻島風光明媚得多,彷佛法國觀光勝地聖米歇爾山。
「總覺得那座大教堂好俗氣,感覺姊姊之類的人會把王座放在那裡!」
班長抱怨道。
「是嗎?我在招生簡章上有看過,那裡的彩繪玻璃非常漂亮喔。鐘樓的吊鐘也不是一般的金屬,而是用注入了魔力的祕銀所製成……」
「哇!祕銀什麼的才最糟糕吧!我對那種金屬過敏耶——」
織田也非常不以為然,魔王的喜好果然和勇者不同啊。
「那個吊鐘的鐘聲,有時也會隨風傳來麻櫻島,實在很惱人,就連刮玻璃的聲音都比它好聽。我一直以來都想要去申訴呢。」
「我有時候也會聽見,可是我覺得很悅耳呀。吊鐘總共有八個,分別能發出DO、RE、MI的音階,像音樂盒般演奏出聖歌,對吧?我覺得超美的。」
「一點也不美。」
班長的迴應極為冷淡。
「是嗎?我覺得旋律很美啊。那是我們在勇者補習班學到的第一首聖歌呢-※哈雷路亞·哈雷路亞·葛羅利亞·音·艾克歇魯西斯,德歐·哈雷路亞……」(譯註:HALLELUJAH·HALLELUJAH·GLORIA·IN·EXCELSIS·DEO·HALLELUJAH。)
「啊——吵死了——!不要唱那種音痴的歌,笨蛋!」
結果換來織田一陣痛罵。
「呃,雖然我唱得不是很好,但應該也沒有到音痴的程度吧……」
「所以啊,遊佐同學本來是劍士系勇者,但在累積了許多使用劍咒的經驗後,已經變成魔法劍士系勇者了。而你在魔王的耳邊唱聖歌,就像是用魔法攻擊鼓膜一樣,請你顧慮一下好嗎?」
聽到班長充滿邏輯性的指責,我嚇了一跳。
「所以,我唱的歌,也具有一點魔法效果羅?」
「既然能讓我這麼不舒服,我想那應該是首力量強大的聖歌吧。一直任意地大聲播送那種音樂,這些勇者傢伙們真的是自私又讓人惱火耶。那根本就是一種噪音公害,我們乾脆去把那座吊鐘搗毀吧。」
織田一如往常地說著充滿破壞性的雷論。
「不要這樣,我們的目的不是破壞鐘樓,而是救出龍崎啊!」
「聖傳說中學和麻櫻中學不同,建築物都集中在同一處。所以找龍崎同孿的範圍就可以縮小了,說不定輕輕鬆鬆就能找到了呢。」
班長說,織田也點點頭。
「對啊!救出龍崎之後,我可以幫班長在白飯上灑『海怪香鬆』喔!」
「請不要這麼做,很討厭。」
班長用媲美光速的速度迴應織田。看來班長也不喜歡那種味道。
「應該不會那麼輕鬆吧,問題是我們要怎麼在不驚動警備網的狀況下接近吧。」
我思索著。當時魔王烏賊一靠近聖傳說島,白龍就立刻前來攻擊。這應該就表示只要敵人從海上展開偷襲,便馬上會被發現吧。
「當時來偷襲聖傳說中學的侵入者,是趁著夜裡偷偷來勘查好幾次之後,找出警備最薄弱的地方潛入的……」
班長凝視著聖傳說島,看來是在觀察哪裡的警戒比較鬆懈。
對了,我們從剛才一直提到的「從聖傳說中學來襲擊我們的勇者」,指的正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天竺弗利特。身材高挑,有著一頭銀髮的弗利特,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很完美,是勇者中的勇者。
「啊,對了。打電話給弗利特不就好了嗎!」
我突然想到這個好點子。如果弗利特已經回到聖傳說島……應該就已經聽說龍王之女被抓來的傳言了吧。
「唉呀。原來有這麼簡單的方法,我們竟然都忽略了。你說的沒錯。」
「而且弗利特也認識龍崎。只是問一下而已,應該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困擾吧。」
幸運的是,因為我一下船就直奔教師休息室。離開教師休息室後,又立刻坐上獅鷲,飛向天際。因此我一直揹著揹包,而我的手機就放在揹包的口袋裡。我把揹包放下,準備拿出手機……就在這時……
「小莉~莉,我找~到你了-」
一個輕快愉悅,但同時又帶有陰險感的聲音,從我們的上方傳來。
暑假最後一天的蔚藍天空中,清楚地浮現一隻黑色巨龍的影子。擡頭望向影子的班長,臉色愈來愈凝重。
「……姊、姊姊……!」
「咦,學生會長?學生會長為什麼會在這?」
我慌了起來。該不會她偶然間聽見了龍崎的事,所以來阻止我們?
學生會長讓黑龍優雅地降下,與我們的獅驚並排,並對我們投以燦爛的笑容。她有著一頭宛如光粒子般閃閃發亮的金髮,頭上戴著六片翅膀形狀的頭飾,帶有溫柔氣息的美貌簡直近乎完美。學生會長的氣質與美麗出眾,就算說她是女神,大家也會相信。而她身上所穿的白色套裝,農領和袖口都裝飾著華麗的多層次蕾絲,使她的優雅氣質更為突出。
「小莉莉……我昨天晚上不是說過了嗎?而且不斷地強調,對吧?放暑假回家的時候,因為傲嬌的小莉莉自己先回去了,害我好寂寞。所以,新學期要回到麻櫻島的時候,我們姊妹倆要相親相愛地一起回去喔……你忘記了嗎?」
學生會長臉上浮現溫柔的微笑。眼神也真的在笑……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可怕。
於是班長臭著一張臉,瞪著學生會長。
「如果想回學校,你自己一個人回去不就好了嗎?姊姊?假如可以的話,要是你能迴歸土壤,那我就更高興了。」
「要死的時候,我當然也會和你埋在同一個墳墓裡呀,小莉莉。永遠不·讓·你·逃·走~」
學生會長淘氣地搖搖食指。
「可是,小莉莉也真是的。我那麼拚命地追在你後面,好不容易回到學校。沒想到你竟然和同學一起來空中散步,我真的好失望喔。難道朋友比我重要嗎?」
「朋友並沒有比較重要。應該說,魔王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朋友!我只是單純不想和姊姊一起行動,所以才一個人回來的。所以,請您不要再像變態跟蹤狂一樣追到這種地方來,趕快回去,好嗎?」
班長堅定地說,但學生會長卻笑得更燦爛了。
「唉呀,小莉莉真的是個傲嬌的女孩呢!和我一起行動,真的有那麼難為情嗎?」
「沒辦法了。要是你不回去,我只好讓你在這裡嚥下最後一口氣了。」
「只要是小莉莉吐出來的氣,不管幾口我都願意嚥下喔-吸——吸——-」
哇,變態!
「開什麼玩笑啊,白痴!我不是說過,我不要再當你這種傢伙的玩具了嗎?聽不懂嗎?你這個三流雜碎!」
由於學生會長實在太難以溝通,班長終於忍不住理智斷線了。班長的老家,是一個名為黑姬財閥的黑心企業。班長平常戴著冷靜的假面具,一旦情緒激動,就會露出黑心企業千金的真面目。
「唉呀……小莉莉,你的臉長得那麼可愛,講話卻那麼粗魯,這樣我會很失望的喔。」
學生會長垂下層形漂亮的金色眉毛如此說道。
「你就儘量失望吧。如果這樣就能換來你不要再一直糾纏著我,那我會努力讓你失望的,你這個混帳白痴!」
班長怒吼道。學生會長依然掛著有如寧靜的泉水一般的笑容,用溫柔無比的聲音說:
「唉呀,小莉莉還在叛逆期呢。不過沒關係,身為姊姊的我,有教育妹妹的義務。我是個好姊姊,所以不管妹妹變得多麼壞,我也不會放棄她。在小莉莉變成理想的妹妹之前,我會不畏挫折地繼續努力的。」
「什麼是理想的妹妹?現在的我就是我,我不想被姊姊任意改變!」
「小莉莉,這時候回答『是,我知道了。我會聽我最愛的姊姊的話-』才是通往可愛妹妹之路的第一步喔!」
「所以我說,我根本不打算成為你這傢伙的什麼可愛妹妹啊——蠢蛋——!」
怒氣沖天的班長奮力地說。就算是織田,用字遣辭也沒有這麼粗魯。從某個角度來看,也許她真的讓學生會長稍微調教一下比較好呢——我不禁這麼想。
「你看,我就是說你這樣講話太沒水準了。我得趕快幫你修改一番,讓你早日變成可愛的小莉莉才行呢。也就是說,我必須把愛小莉莉的心狠下來,拿出愛的教鞭才行了……」
學生會長舔了舔嘴脣。所謂的「愛的教鞭」……既然只是要她注意一下遣辭用字,頂多只是打屁屁而已吧?
「給小莉莉最嚴厲的懲罰,黑暗萬軍!」
「咦——!有人會召喚一整隊龍騎兵,來當作對親妹妹的『愛的教鞭』嗎?」
我這個單純的嶷問,被眼看著逐漸佔據天空的黑龍所吐出的火焰聲給蓋過去了。
「嘶轟轟轟轟轟!」
劇烈的聲響響徹雲霄。因為空氣裡突然充滿了高熱的火焰,因此只有該處的空氣急速膨脹,發出宛如雷聲般的聲音。
「轟轟轟轟轟轟!」
黑龍吐出的紅色火焰,伴隨著劇烈的爆炸聲,朝我們的獅鷲襲來。而騎乘在黑龍背上的龍騎士們,用比音速還快的速度對我們展開攻擊。
龍騎士們身穿黑色盔甲,揮舞著巨大的斧頭或劍。而且他們從藍天的一處扭曲空間中不斷湧出,幾乎要遮蔽整片天空。
這就是黑暗萬軍……一般的魔王一次只能召喚出一隻使魔,然而學生會長卻能一次召喚出萬人龍騎士軍團。
「嘎嘰——!」
班長的獅鷲也不甘示弱。擁有在鳥類中速度最快的猛禽類翅膀的獅鷲,速度是爬蟲類的龍所無可比擬的。它在空中敏捷地翻來飛去,躲開來自四面八方的火焰攻擊,飛竄進散漫的黑龍之間。
「嘰——!」
獅鷲用銳利的尖喙剌進黑龍的胸口,用尖銳的爪子撕裂黑龍的腹部。在一片漆黑的黑龍之中孤軍奮戰的一個金色的點,令人忍不住想替它加油……然而,此刻的我卻無能為力。
「嘔惡……」
因為在急速飛舞的獅鷲背上,我立刻就暈了。獅鷲在飛舞時非常注意,為了不把我們甩出去,例如在背面飛行時,都會刻意畫出很大的圓形軌跡。然而,我耳朵裡面脆弱的半規管,卻在離心力的這一擊之下受到嚴重的損害。
「笨蛋,遊佐!不要放手!」
織田這麼大喊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來自很遠的上空。
「……咦?」
我睜開眼睛。就在我快要嘔吐,用雙手搗住嘴巴的時候,我瞬間失去了意識……看來似乎是因為離心力的關係,我出現了腦貧血的症狀。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頭上腳下地往下墜落……應該是說,我被高速飛行中的獅鷲以極快的速度給甩出去了。
「班長,快去接住遊佐!」
「黑龍太多了,我沒辦法突破重圍啊!」
織田和班長爭論的聲音,聽起來離我好遙遠。我繼續往下墜落。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從聖傳說島的方向傳來。我的頭腦雖然還是不太清楚,但海面已經逼近眼前,再這樣下去,落海時的衝擊會讓我粉身碎骨。
「橡皮艇!」
在頭腦不清楚的狀態下,我努力地吟唱出了劍咒。平常我只要一慌張,劍咒就會失敗而叫出別的東西來。但現在或許是因為腦袋裡的血液不足,所以反而能夠冷靜下來吧。
「碰」地一聲,我的身體被黃色的橡皮艇給接住了。掉落時的衝擊力道,讓橡皮艇的四周高高濺起水花,把我淋溼了。
這時,我看見五匹飛馬從聖傳說島飛來。大概是因為一團黑色的東西聚集在聖傳說島的上空,實在太顯眼了,因此他們便派飛馬出來探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首先是黑龍群立刻轉身離去。學生會長應該也有自覺——身為學生會長的她,若與其他學校起衝突,問題會鬧得更大吧。
而獅鷲彷佛很猶豫的樣子,在空中繞了兩圈之後,才像是放棄似地飛走。
「她們沒看到我嗎……?」
「是的……她們看不到你唷,少年呀……」
不知從哪傳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很熟悉,但卻非常微弱。
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呢?——我心想,同時左顧右盼。然而放眼望去,四周都沒有人影。接著,我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我和橡皮艇被一個像是肥皂泡泡的半圓形包住了。
「這是什麼?」
我摸了一下圓罩,發現它具有彈性。圓罩是透明的,可以看見外頭的景色。飛馬們看著黑龍群飛遠至消失蹤影后,便回到聖傳說島了。
此時,那個微弱的聲音再度傳來。
「請不要亂壓,少年呀。否則表面的隱形構造會被打亂,我們就會被勇者們發現了……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
我忍不住大喊。她在哪裡?我一直以為她被白龍吐出的強力火焰蒸發了,原來她還活著啊!
太好了!——當這個想法浮現在我的心中時,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貝爾琪是個始終覬覦著我的經驗值的魔王,而我則是勇者……然而,得知貝爾琪還活著,我卻打從心底感到高興。這是因為我在魔王學校就讀的這段時間,不知不覺地漸漸接近魔王的心了嗎?雖然心情有些複雜,但我真的衷心感到高興。
「你在哪裡,貝爾琪?」
「我在這裡。你還不明白嗎?少年呀……這個圓罩就是我,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的聲音在整個圓罩中迴盪。另外,橡皮艇也正在緩緩地朝著聖傳說島前進。為什麼橡皮艇合動呢?——我這麼想著,同時往海面望去,只見橡皮艇後方的圓罩邊緣,形成一個銀色的螺旋槳,正在旋轉著。
不過,螺旋槳看起來感覺很輕,就像百圓商店賣的電風扇的葉片一樣又小又薄……所以橡皮艇才只能緩慢地前進。
「貝爾琪,我們正在朝聖傳說島前進喔?」
「沒錯。我是要往聖傳說島前進,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你的聲音好小,你剛才被白龍傷得很重,對吧?」
「沒錯,少年呀。我受到極大的損傷,大約百分之九十九·二都損壞了……」
「那比起深入敵營,你現在應該先回到麻櫻島,讓身體復原才對吧!」
我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打算求援,然而手機的螢幕卻是一片漆黑。
「糟糕,手機被剛才濺起的水花弄溼了!」
「有機生命體真是愚昧呀……沒有機械電子頭腦的人,就無法以邏輯思考來計算各個選項的風險了嗎?少年呀?在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龍王之女很可能會遭到被消滅的危險,難道你沒想到嗎……?」
「不,如果要說計算風險,當你把自己的生命和龍崎的生命放在天秤上,最後卻選擇龍畸的這種行為,從魔王的角度來看,又具有什麼樣的邏輯呢?」
「從邏輯上來說……」
貝爾琪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
「……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少年只要幫我救出龍王之女就好了。否則,我也擁有要不要立刻潛入水中,把你留在深海底,讓你窒息而死的決定權。同時我也正在考慮要不要實踐它……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她竟然說出「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這種沒邏輯的話!貝爾琪明明有著那麼冷靜、冷酷又凡事符合邏輯的電子頭腦,但最近是不是有些螺絲鬆掉了啊?難道是因為和腦袋少了螺絲的龍崎太要好,所以被傳染了嗎?
「呃,這個,其實就算你不威脅我,我也想要救出龍崎啊。」
「那麼,少年呀,你就乖乖地協助我吧……」
「我的提議是先回到麻櫻島,重整態勢之後再來救她,會不會比較好?」
「看來你太小看聖傳說島的警戒了呢,少年呀……」
貝爾琪一邊旋轉著螺旋槳,一邊說道:
「由於先前聖傳說島的學生輕易地侵入了麻櫻島,因此麻櫻島開始加強警戒措施,例如增加巡邏用的食人植物等等,而聖傳說島也是一樣的……他們聘請了五名騎士系勇者來擔任警衛,還從種馬牧場買來了五匹飛馬……」
聰到警衛這個詞,我便想起剛才「嗡嗡嗡」的聲音。
「所以,那就是警衛們出動的訊號啊。」
「不過,趕到現場的飛馬騎士巡警隊……他們的注意力被一大群黑龍吸引,所以沒有注意到少年……因此,我立刻用隱身術把你藏起來……」
橡皮艇繞著島前進半圈後,進入一個很深的海灣。被波浪洗滌的岩石裸露,巖壁在海浪的侵蝕下,形成陡峭的斷崖。從突出的崖壁下方進入海灣後,就看不見聳立於島中央的聖傳說中學校舍了。
下了橡皮艇後,我才發現這裡是個從聖傳說中學也看不見我們的隱密處。
「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貝爾琪?」
我讓橡皮艇消失後,爬上位於岩礁之間的一小片被海浪衝刷而成的珊瑚沙灘,同時回頭望向貝爾琪。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我和龍王之女坐在魔王烏賊上,因為不小心太接近聖傳說島,而被勇者候選生髮現,同時受到對方派出的白龍攻擊……他們以為已經消滅我了,但是其實我並沒有被消滅……於是,我為了救出龍王之女,首先徹底地探查了這個『敵營』。因此,我才會知道飛馬騎士巡警隊,以及這個海灣……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用細微的聲音說道。我雖然聽得見她的聲音,但是卻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見在一片湛藍大海的前方,有個大約直徑二公尺左右,像是蜃景一般的東西,在那兒搖曳著。
「哇,這就是隱身術啊!好厲害唷,從遠處根本看不出來呢。」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少年呀,雖說是隱身術,但這其實是我讓我表面的液態金屬振動,改變折射率,使後方的景物能穿透過去罷了。因此,並不完全是透明人狀態。最大的問題,就是看起來會像是一團扭曲的空氣……」
「但我覺得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靜止不動倒是還好……一旦移動,就會非常醒目。」
貝爾琪一邊說的同時,那個像是脣景的東西也迅速地往右邊動了一下。真的耶,只要移動,的確就會很明顯。至少跟電影「終極戰士」一樣明顯。
「所以,我想這樣可能會比較不顯眼一點……」
貝爾琪這麼說的瞬間,蜃景便突然消失了。
「咦?貝爾琪?你在哪裡?」
「我在這裡,少年呀……」
雖然貝爾琪說「這裡」,但聲音太小了,我根本無從判斷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到底是什麼比隱身術還厲害的手法,才能讓自己完全消失呢?我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說道:
「貝爾琪,你在哪裡?」
我走在狹窄的沙灘上……
「啾」地一聲,我踩到了什麼東西。好軟……嗯,該不會是踩到了海蔘或水母之類的吧?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你這個愚蠢的人類,竟然敢踩我這個完全究極機械魔王。我要確認一下你是不是已經做好覺悟了……?」
「踩……?……哇!」
我嚇了一跳,趕緊把腳擡起。但因為我擡腳的力道太大,結果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貝爾琪就在我的腳邊,身高大約十公分左右。而且不知為何,她呈現二頭身的模樣。總覺得好像在模型專門店看過這種模型。
「少年呀……你不覺得『哇!』這種反應很失禮嗎……?」
二頭身的貝爾琪依然面無表情。她輕巧地小步移動著,跳上我仰臥在沙灘的身體。她的身上穿著銀色的緊身無袖洋裝,這並不是用布製成的衣服,而是貝爾琪用自己的液態金屬,將表面變成看起來像是衣服的樣子。她本來的衣服大概早已被白龍吐出的火焰燒得精光了吧。
貝爾琪爬到我身上的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格列佛。這個嬌小的生物到底是什麼?不,貝爾琪是完全究極機械魔王,所以不能說是生物吧?
「貝……貝爾琪?你是貝爾琪沒錯吧?」
「當然,我的名字是貝爾琪……你看不出來嗎?少年呀……?」
「呃,就是看不出來才會這麼問啊。你、你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小?」
「白龍吐出的火焰,大約有三千三百四十七度的高溫,因此構成我身體的液態金屬,大約有百分之九十九·二都被蒸發了……」
「所以你才會變得這麼小嗎?」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為了讓我的變形同步且高速化,我全身上下搭載了一萬個備份記憶體。因此理論上來說,就算我喪失了百分之九十九·九九的身體,也能夠再生……」
「既然可以再生,那你為什麼不吃下石頭或沙子,把身體變大呢?為什麼要維持這麼小的身體?」
的確,包住橡皮艇的圓罩之所以那麼薄,還有螺旋槳之所以那麼小,應該都是材料不足的關係,這我可以理解。可是,貝爾琪在麻櫻中學的時候,曾經把一整個倉庫吸收到自己的身體中,也一直想要讓我變成她的致驗值。她明明只要隨便吃下一些東西,就能恢復原本的大小,但她為什麼不這麼做呢?我感到疑惑。
這時,大教堂的鐘聲響起。原來它每個小時都會響一次啊-哈雷路亞·哈雷路亞·葛羅利亞……-——從大教堂傳來的旋律,依然是那首經典的聖歌。
適曲子真美呢……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貝爾琪卻表情扭曲地搗住耳朵。
「怎麼啦,貝爾琪?」
「那個音波,就是我維持這個大小的原因,少年呀……」
「為什麼?那不是隻是普通的鐘聲而已嗎?」
「愚昧的少年呀……你不知道麻櫻中學的舍監每個星期日都在做什麼嗎……?」
「舍監?」
麻櫻中學位於海上的孤島,因此理所當然地全校學生都必須住宿。舍監總是穿著圍裙,頭上綁著三角頭巾,就像是全住宿生的姊姊般溫柔又親切。平常她會打掃宿舍的庭院,煮飯給我們吃,也會派出附著在她身上的一百個邪眼來巡視宿舍。
不過,光靠這些,其實還是不足以照顧到整個宿舍。因此舍監從魔法種苗公司買來種子,在花圃中種植了各種植物。除了食人植物之外,還有一碰到果實就會爆炸的蛇莓啦、以及用藤蔓捕殺獵物的牽牛花等等。麻櫻島上的學生偶爾也會被它們誤襲,而使魔或脫逃的使魔——也就是流浪怪物,也會被吃。
「星期日,她就是替花圃施肥,還有噴灑黑農魔藥……?」
「是的,少年呀……由於兩座島相距實在太近,因此雜草的種子會乘風飛來……要是不在花圃噴灑黑農魔藥,要是藥草的種子飛來並生長出來,那麼藥草的『毒魔法(波伊米)』,就會讓周圍的魔法植物全部枯萎……」
以前有一位三年級的魔蟲學姊,試圖做出比波伊米毒性更強的蠱毒。蠱毒無論對魔王或是勇者都是劇毒,但波伊米對勇者來說卻是回覆魔法。
「也就是說,相同地,聖傳說島也為了不讓從麻櫻島飛來的吃人魔植物生長……?」
「是的,少年呀。那座大教堂的鐘聲,會讓白魔法滲入這座島的每個角落,甚至這片海灣的沙灘裡……」
「原來鐘聲還有這種功效啊。」
原來它並非只是單純演奏出聖歌而已,由於鐘聲本身具有白魔法的效果,所以織田她們才會這麼討厭鐘聲啊——我總算明白這點。
「這種東西無法成為我的零件,因為它的毒性會腐蝕液態金屬……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話說,貝爾琪,你的身體這麼小,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嗎?就算伸長手臂,也只能伸長一點點而已,就算變身成刀子,也只能變成美工刀吧?所以我覺得還是先回到麻櫻島,重整態勢之後再……」
「愚笨的少年呀,你要我說幾次呢。這樣就太遲了……而且,我們兩人『偶然地』在沒有被發現的狀況下,潛進了聖傳說島的魔法結界裡。以機率來說,『偶然』發生第二次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所以,我們不能錯過這個『機舍』。而由於我一個人行動不方便,所以才救了少年,以得到你的協助。否則在你落海的時候,我早就把你吞下,變成我的經驗值了……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雖然只有十公分高,但頭腦卻一如往常地明晰。貝爾琪之所以呈現二頭身的樣子,或許是因為反正讓身體再怎麼大,也還是很小,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那還不如把有限的材料全都用在頭腦上吧。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我覺得貝爾琪說的都很對。」
貝爾琪不傀是自稱完全究極機械魔王的人,不但很冷靜,頭腦也很清楚。她總是不帶情感地依照邏輯做出合理的行為,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很喜歡龍崎,也真心想要救她。雖然她是魔王,但確實是個適合組隊的可靠物件—我心想。
「你總算理解了嗎?少年呀……另外,我的身體小歸小,但在四處偵查時,卻很方便呢……我的名字是貝爾琪……」
貝爾琪一邊說,一邊把背上的一部分變成了銀色的翅膀,振翅飛起來給我看。這是什麼啊,好可愛,好像妖精一樣。
「所以,你知道龍崎在哪裡嗎?」
「我的名字是貝爾琪,我是完全究極機械魔王,但即使是擁有電子頭腦的我,也不知道。因為龍王已經對聖傳說島的校長提出要求,校長也趕緊對全島發出通知……換言之,由於校長不想破壞自己與龍王之間的關係,因此他對全校發出通知,希望能把龍王之女還給他。接到校長的命令之後,副校長便指示老師、警衛、舍監等人,徹底地搜查學校和宿舍的每一個角落。然而,至今都沒發現龍王之女……」
「也就是說,龍崎被一個不願放走她的人抓住了,而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誰。而且這個人即使收到校長的通知,也視若無睹,繼續把龍崎藏著?」
「應該就是這樣吧,少年呀……不過,舍監都依序檢查了每個房間,卻還是沒有找到。」
「連聖傳說中學的老師們都找不到?那連左右都搞不清楚的我們,要怎麼找啊?」
「請不要忘了,就是因為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找。所以才把你救起來的啊,少年呀……」
聽見貝爾琪這麼說,我點點頭。
沒錯,這裡是勇者學校……就像在魔王學校裡,除了我之外的六百六十五名學生都是魔王一樣,現在的龍崎也處於「勇者學校裡只有龍崎是魔王!?」的狀態。在這座島上,跟龍崎站在同一邊的就只有我了。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找到龍崎,救出她的。」
我像是對自己發誓似地低聲說。
仔細想想,其實我也沒有到連左右都搞不清楚的地步。因為我以前曾經想考這間學校,而當時懷抱著夢想和憧憬的我,把招生簡章看了好幾遍。
「我們去學生宿舍吧。?
我對貝爾琪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