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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文研部部室裡,七人全員集合了起來。
太一和桐山兩人堅持,只要所作所為是正確的,就應該使用。而稻葉和青木則認為不論什麼情況,都絕對不可以使用。意見相左的兩組人正好在兩個不同的班級,他們上次見面還是昨天午休時候的事。
在永瀨的調停下,昨天因為爭執不休而不得不中止部活的太一他們才總算讓部活繼續下來,像這樣面對面進行商談。
文研部此刻儼然是二二分據之勢。永瀨沒有發表意見,保持中立,擔任著調停者的工作。
“……你們不覺得,現在氣氛好差嗎?”
“……而且昨天也突然說‘今天部活取消’什麼的。”
對事態一無所知的宇和千尋和元城寺紫乃兩人,都是一副搞不清狀況的表情。
“哦,對了。還沒跟你們這群一年級的講呢。”
永瀨向兩人說明情況的時候,二年級的另外四人都不爽地各忙各的。
當她的概述告一段落後,稻葉開口了。
“紫乃、千尋,你們覺得誰對誰錯?”
她竟然這麼單刀直入——太一的心一下子涼透了。雖然稻葉此刻的目光投向了千尋和元城寺兩人,不過她的警戒感仍然源源不斷地朝太一和桐山傳來。
“就、就算說讓我們……判斷誰對誰錯……”
元城寺的視線開始惶恐地飄忽起來。
“這是讓我們選擇自己所屬的立場,是嗎?”
和她相反,千尋冷靜地回答了。
“不是。雖然跟你們大體上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不過你們跟事件沒有直接關係,我們不想特意把你們捲進來。只是單純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罷了。”
桐山雖然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但是她的坐立不安其實已經顯而易見了。
原來如此——千尋鬆了口氣,開口了。
“這樣的話,我覺得應該什麼都不做才好。只要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發生——雖然現在這種場合這麼說會讓人覺得有種放任自流的感覺就是了。……最關鍵的,這麼做還會倒大黴。”
稻葉對著表情苦澀的千尋,咧嘴笑了。
“你這麼說還真有說服力呢。”
“千、千尋君,你怎麼能這麼說……這麼做能幫到大家啊……”
桐山軟弱地低聲說著。
“唯你閉嘴。千尋他就是這個意見。”
她的話語被稻葉嚴厲地喝止了。
“No,No,稻葉兒,吵架可不行哦!”
永瀨趕快插入其中化身緩衝帶,把現場氣氛調節到了恰如其分的程度。
“……還真有你的啊。”
“嘻嘻。人家要是拿出全力的話還是很厲害的嘛。”
“那,紫乃你呢?”
不過稻葉似乎完全沒有就這麼了事的打算。
“啊……嗯!人、人家覺得……”
雖然想開口說話,不過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元城寺緊張得縮緊了身體。
“沒事,不想說的話直說就好。”
青木剛這麼對她說著的時候。
元城寺鑑定地擡起了頭。
“我、我覺得,應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說……反正感覺也不錯……就、就是說……呃,怎麼說呢”
她一口氣說了下去,結果在稻葉的瞪視下,只好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元城寺你覺得,只要是做好事,就可以使用是嗎?”
太一向她丟擲了救生艇。
“是、是!雖然有點說不清楚!我覺得,向溺水的人伸出援手,絕對不是錯誤的。就算力量有點奇怪,總之既然擁有力量的話,就應該幫助他人才對!”
“‘夢’是別人的願望,跟溺水可不一樣啊。”
稻葉抱怨起來,太一立刻反對。
“但是理解的方法是一樣的吧。”
不過稻葉沒有搭理太一。
“紫乃,你仔細想想。所謂‘願望’,究竟是應當藉由他人之手實現,還是要靠自己用雙手爭取?”
“當然是……靠自己吧……嗯,對。”
“但是靠別人幫忙應該很正常吧。”
“當事人本人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實現願望的話,向他人尋求幫助當然無可厚非。但是這種協力,和自作主張地向他人的願望出手,是絕對不同的。”
“誒……就算這樣……既然是願望……說不定確實這樣……那個……”
看著陷入混亂的元城寺,桐山抿緊了嘴脣。
“稻葉你想幹嘛。想用你的歪理邪說,硬是把紫乃變成你的同夥嗎?”
這種行為雖然拐彎抹角,卻也是讓人不爽的攻擊。
“你們兩個的話,只要沒人贊成,就無力再戰了吧。”
“哪……哪有,我們要戰個痛。因為我們覺得自己是正確的。”
“我,我也是。……就算我,也這麼覺得。”
因為自己的意志,自己才站在這裡。正因為如此。
“你剛才的話,我原樣還給你,稻葉。”
“太一……你!”
稻葉的眼神明顯地動搖了。自己竟然讓她這麼動搖,太一陷入了困惑之中。
“你們別吵了,就算說的很有建設性也別這樣。到底想讓我給你們調停幾次啊。想讓人家乾脆改名‘Referee-永瀨’嗎!”
這麼下去也會給永瀨添麻煩的,太一這麼考慮著,就沒繼續說下去。
這是,太一察覺到了違合感。平時這種氣氛劍拔弩張的時候,一直負責調節氣氛、活躍場面的青木,卻一直緘口不言。
文化研究部,已經不再保有那樣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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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明確地向稻葉他們宣言自己將使用後,太一和唯變得比以前更加積極地利用「夢中透視」了。
總之在不會引起疑心的範圍內,兩人積極地著力於幫忙解決煩惱、給別人想做的事搭把手之類的事情中。但是當太一開始這樣行動,或是說期望著儘可能多地看到他人的之後,本來就穩中有升的「夢中透視」的發生頻率更是由一天幾次變成了每天十幾次。這一點唯似乎也是一樣。因為睡覺時不會發生現象,所以平均下來,大概一個小時就會發生一次(自己試著問了一下永瀨,她說自己一天也就七八次的樣子)。
但是拜此所賜,也可以說,自己能做的事情也變多了。太過波瀾壯闊的雖然無能為力,但是那些小小的夢想倒是能幫上忙。話是這麼說,那些觸手可及的,都是他們本人稍微努力一下或者別人稍稍協助一下就能實現的。所以,所以,太一和唯只需要輕輕在他們背後推一把,任務就結束了。
這之中更有一類為數眾多的——戀愛問題。
通過「夢中透視」,太一他們見到了大到“將來想出徵奧運會”,小到“數學課趕緊下課吧”這些各種各樣的,不過果然還是更容易看到與戀愛相關的煩惱。
正處青春期的高中生,心裡竟然沒有那麼一個掛念的人,顯然是沒可能的。每天上學,終歸能有意無意看見幾次自己喜歡的人。既然如此,這件事情就一定會被意識到。
全校幾乎全體學生每天對此產生一次意識,從而變成,每天在太一他們面前上演。看到了這些,他們就有事幹了。
太一和桐山要做的是,發現兩情相悅的一對之後,從後面推他們一把(只要知道了其中一方的好感,太一他們對此有所注意後,就更容易察覺到另一方的好感了)。
雖然事實是知道了他們兩情相悅,所以才對他們大開綠燈,但是從客觀的角度看來則是——
“跟八重樫君和唯醬商量是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啊!?肯定能成一對哦!?你不覺得超厲害嗎!?戀愛大師啊!”(中山真理子)
——總之,似乎得到了這樣的評價。
得益於此,在太一和桐山明確地開始行動後,剛過了一個星期,這種傳言就蔓延開來,前來諮詢的人絡繹不絕。由於傳聞的內容,太一的名號變得格外響亮。
比如說,最近鄰班的女生來問“人家有點在意八重樫君班上的平同學……我們有戲嗎?”,太一就會回答“稍微給我些時間”,然後在頭腦的一隅中思考——如果能看到平喜歡的人的就好了——這樣,兩天以後。
“【平在路上走著。好像是在放學途中。來諮詢的女生在他身邊一起走著。兩人肩挨著肩,很親密的樣子。接著,兩人的手牽在一起——】”
藉由「夢中透視」看到這樣的之後,太一便告訴那個女生,“我覺得差不多有戲”。
然後,又過了兩天。
“謝謝你,八重樫君!告白成功了!他……平君,好像也有點喜歡我的樣子。”
“那不是正好嘛。恭喜恭喜。”
“不過啊,為什麼你知道我們有戲呢?”
“啊,這個啊,跟熟人聊天時候有人提到過。”
“唔嘸,簡直像偵探一樣。總之,謝謝你啦!要不是八重樫君對我說‘沒問題’,我肯定會因為害怕影響現在的關係而止步不前的。”
至此,太一他們開始名正言順地幫忙撮合情侶了。
#時光如水,生命如歌。#轉眼間,已經步入了十月。
這天放學後,太一和往常一樣,和班上的一個男生做戀愛商談。
“真的……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放心大膽地上吧。”
太一推了他一把。
“……我知道了。Thankyou,八重樫!被你這麼說我就有信心了!你真是愛之傳道師!”
加油吧,太一這麼說著,目送著男生遠去。
這次是男生找上門來商量的,(根據桐山的「夢中透視」的情報顯示)女孩子似乎也對他持有好感,所以太一就這麼明確地告訴他了。
太一站了起來,打算離開教室。
“你最近還真是風生水起啊,八重樫君。”
冷淡通透的聲音,讓周圍的空氣為止一凜,太一甚至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教室裡的三人組走了出去,現在,只剩下太一和——藤島麻衣子留在這裡。
兩人相視而立。藤島散發著強烈的存在感,強烈到讓周圍的背景的存在都淡薄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胸中騷動不止。
“以戀愛問題為中心,幫大家參謀各種事情,這段時間你還真是乾的不錯嘛。”
“……咦,你怎麼在這?”
“……啊啦,是說人家沒有存在感嗎。”
“嘛,你最近也確實沒怎麼在班裡作全體發言。”
“唔……就、就算人家也……!”
藤島連眼鏡都沒摘,就開始抹眼淚了。
“別,別哭啊。開玩笑的啦,你存在感超強的。”
本來以為她就是來胡說些有的沒的,沒想到竟然搞出這種預料外的反應——
"【藤島站在那裡。兩手叉腰,放聲狂笑。她的面前跪著一個人。這個人是……八重樫太一。太一開口說,‘鄙人甘拜下風,藤島大人……愛之傳道師之名果然非您莫屬……’藤島回答,‘那當然,嘸哈哈哈哈——’】"
看見超級不得了的了。不過看起來她很有精神,也好。
“不用擔心,‘愛之傳道師’這個名號總有一天會還給你的。”
“什麼……!人家偷聽你們說話的時候最在意的確實是這件事,還真有你的啊……”
看來只是錯覺。話說起來,最近藤島看起來也越來越不像原來那個女強人,已經單純變成了奇怪的傢伙。
“沒什麼,只是偶然——”
“為什麼就算我說了那麼窩囊的話,你還能這麼覺得啊,可愛的小肥羊?”
她的聲音一下子變了。
眼鏡後面尖銳冷酷的視線直射向太一。太一緊張得口不能言,全身僵硬。
然後,她立刻追問。
“吶,八重樫君?你是不是能讀取人的內心?”
藤島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完全不像是她一如既往愛開玩笑的樣子。
“你……突然說些什麼啊。”
“你突然一下子變得這麼能幹了呢。是不是得到了什麼啊?”
幾乎完全言中了。
藤島麻衣子正在接近真相。
太一的頭腦中,響起了呻吟般的聲音。
——總之不要把暴露給別人……我超討厭麻煩事啦……
是的話語。“麻煩事”是說什麼。跟“會有麻煩”不同,的意思是說不要給他添麻煩的意思嗎。
如果這樣的話,藤島會怎樣?對犯下錯誤的自己的責罰呢?
應該沒事的——自己心中也有某個角落在這麼想著。但是面對這種搖擺不定的傢伙,自己真是一點把握都沒有。再說他也已經宣言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已經不再打算再對太一一眾做什麼的,沒有理由讓他們全身而退。
如果不小心行事的話,後果會和平時大不相同吧。
我們這些被支配者的命運,都握在他的手心裡。所以說——
“八重樫君?你有在聽嗎?”
——所以說自己已經置身危險領域了。但是,藤島呢?
“……哦,聽見了。藤島你突然胡說這些,我有點嚇著了而已。”
“根本就是事實吧。”
“……不不,怎麼可能。”
“唔嘸,看來不會輕易口吐真言呢。”
這麼說著,藤島抱起了雙臂。看來她確實還沒有什麼確實的證據。
“再說……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八重樫君。之前也好,剛才也好,你都實在太敏銳了。你平時明明是那麼遲鈍的人。而且,最近似乎一直有人找你商量事情的樣子……”
“總是被人求助……那又怎麼樣?最近我這方面很吃香倒是事實。”
使用時出現什麼致命的失誤了嗎?自己應該沒有犯下什麼問題才對。
“嘛,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但是最關鍵的問題,還是你——‘八重樫太一’本身。”
“我有什麼問題嗎?”
“你這個人,絕對不是什麼適合幫別人蔘謀事情的型別。絕對不是。”
“誒?”
“既無祈願也無意志的八重樫君,是絕對做不到的。”
“……等等等等。我怎麼可能沒有意志沒有願望啊。”
突然被人說腦子空空如也,太一有點生氣。
“啊,抱歉抱歉,我的說法可能有點欠妥吧。那我就換個說法。八重樫君你——”
——沒有思想啊。
“八重樫君就像以前RPG裡的主角一樣呢。”
主角——前幾天,稻葉也這麼說過自己。是偶然嗎?
“你擁有強大的力量,也很有勇氣,富有決斷力。所以你能拯救他人。沒錯,你就是英雄。”
“……你還真會夸人啊。”
太一挖苦地說道。
“我當然是在誇你。我是真心覺得這是好事,這不是客套話。”
“然後?”
“但是,你只是在順流而下而已。”
順流而下,而已。
“你不會自發地展開行動。如果眼前有遇到困難的人,你就回去幫助他。對方說,救救我,你便會伸出援手。”
藤島的語氣雖然淡然,卻在一步步將太一逼近死角。
“因為擁有力量,所以即使發生事件,你也能將之解決。但是,你似乎沒法自行引發事件啊。那種主角不會說話的RPG就是這種感覺吧?他們面前只有被決定的選項而已啊。嗯,不錯,真是個好比喻。”
“……別在那自賣自誇了。”
她說的話實在讓人難以信服。但是對於這些話,自己完全想不出該怎麼反駁,只能丟出一句無力的吐槽。
“沒有思想的八重樫君,是不會自發地去幫助什麼人的,看穿對方的心思也是做不到的。”
“喂,你說了這麼多過分的話,你——”
你好意思說別人嗎——太一把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呈仁王之勢而立的藤島,散發著遠超太一的存在感。
不是體格的問題。不是姿態的問題。究竟是因為什麼?意志嗎?決意嗎?目的嗎?——還是說,思想嗎。……而所謂思想,又究竟為何物?
“當然我無意責備你。咱們現在還是孩子,思想這種東西以後再找也不遲。嘛,不過現在也該決定將來的出路了,比起一直迷糊著,還是有點自己的想法比較好。”
“你這不叫責備還能叫什麼,我憑什麼要被你說得這麼不堪啊。”
那我就單刀直入地說了,藤島開口了。
“八重樫太一,你理應做不到現在這種助人之事的。就算說是你有所成長,這個成長速度也實在太快了。即使如此,你幫助他人的妙手可謂無懈可擊。簡直就像是——得到了什麼奇妙的一樣。”
“你說的前半句我姑且認可。但是,你怎麼就突然覺得有什麼之類的東西?”
那我就好好給你指出來好了,藤島這麼說著,露出了認真的神情。
“……說實話,我也覺得自己這麼說很奇怪。但是,有種微妙的感覺……最近是這樣,仔細說起來,去年差不多這個時候也是吧?你們文研部的幾個人,有時候會突然出現很奇怪的舉動呢。”
對吧?藤島一邊說一邊投來挑釁的目光,太一卻無言以對,只能吞了口口水。
“如果一件事一件事單個看待的話,確實也無非是‘稍微有點奇怪’罷了。但是把一直以來出現的這些情況綜合來看,我覺得已經可以確信這是了。既然意識到這是,那麼就只能想到一種可能性,就是有什麼黑手在幕後引起了這一切。”
統計起來,一共發生過六回。這些事件一般都是隔離在太一他們所處的文研部中的,眾人應該已經很好地封鎖訊息了。但是,就算是內部團結的共同團體,同樣不可否認的是,太一一干人等必然也會與外界有所接觸。
所以說,對方就算沒有直接接觸事件,就算沒有目擊到決定性的瞬間——
也完全有可能將真相盡收眼底。
雖說藤島並未完全言中,但太一的背後已經開始傳來冷汗流下的觸感。
“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
藤島逼近了一步,太一後退了一步。
接著,太一又倒退了一步。此時,他的腳踵已經碰到了桌子,無路可退了。
被逼入絕路了。
“你們,到底在做些什麼?”
藤島的臉已經和太一接近到幾乎吻在一起的程度了。她冷豔的神情背後,可以隱約窺到絕不會輕易屈服的堅強意志。
自己大意了——太一終於明白了。
自己早就應該知道藤島一向敏銳。自己也早該知道她有著某種不可理喻的潛能。
但是,自己一直以來都以為她只是個專注於男女愛戀情事、時而彷徨困惑、只為興趣而動的人。
現在自己陷入這種窘境純屬自作自受。對方明明在之前的現象中與多次重要事件聯絡緊密,可自己還是太草率了。
“……嘛,看來你是不會回答我呢。”
這麼說著,她離開了太一。
“但是好戲才剛剛開始喲,八重樫君。我會把一切都昭之天下的,你就洗乾淨脖子等著吧。你們肯定有貓膩,絕對有。”
藤島的熱情,現在正直指太一——及其背後所屬的文研部的祕密。
不能和這個女人為敵,太一的本能正在這樣咆哮著。
“總之,從現在起,我就是名偵探,名偵探就是我,我就是,藤島麻衣子!”
唰地伸出手臂擺出pose的藤島,帶著不知幾分認真的態度,向太一宣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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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稻葉對立,被藤島宣戰,即使如此——不,應該說,正因如此,太一才打算開始積極利用「夢中透視」展開行動。
太一覺得,如果就這麼收手了,就等於是承認了自己“毫無思想”。
一己之道,如有寇犯,吾必討之。
和藤島密探之後的第二天,太一就把這件事跟桐山講了。雖然桐山有點擔心,“沒問題吧……”,但是藤島的矛頭似乎是直指太一的,應該沒有懷疑到桐山頭上。所以說和對方正面接觸的角色,就得一直靠太一承擔了。
藤島嗅到了現象的尾巴,這件事其實應該跟稻葉他們商量商量的,但是太一沒有這麼做。因為利用「夢中透視」的只有自己和桐山二人,所以解決這件事情也顯然是自己的義務。
這次,恐怕已經不能五人成眾了。
一天,兩天,三天,時間流逝不止。
向太一尋求幫助,解決事件的成功率相當之高,這樣的傳言開始逐漸傳開了。當然,由於稻葉和藤島暗中作動,有時也會有“稻葉同學說‘別去找那貨商量’”、“藤島同學來找我逼問咱們商談的內容,怎麼回事呢?”之類的說法傳入耳中。但是因為對方沒有正面出擊,自己也沒有被抓到什麼把柄,索性就這麼相安無事了一陣子。
“吶太一,你最近有和稻葉說話嗎?”
太一剛走進部室,永瀨就湊上來,發問了。
“……也不是一句都沒有講過好伐,明知故問。”
就算已經做出了敵對宣言,太一姑且還是在繼續參加部活。畢竟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算雙方的想法產生了分歧,但是這也並不至於達到連同對方的人性一併否定的程度。
“人家問的當然是你們最近有沒有兩人獨處,講些戀人情話嘛。”
“這倒是……”
現在,太一和稻葉也只會在部室裡進行一些表面上的對話而已。事到如今兩人獨處相當尷尬。
“人家就這麼覺得嘛~今天吶,大家都說有事呀什麼的,來的人好少啊~具體地說也只有人家和你還有稻葉來了嘛。”
雖然出席率並沒有露骨地惡化,不過如今文研部的集合狀況的確不太樂觀。
“所以說今天呢——”
“喲~”稻葉打著招呼,從門外進來了。
“你們兩個約會去吧。這是部長命令喲。”
“嗯?……搞哪樣?喂伊織!?”“永瀨,別、別推啊。唔啊!?”
伊織就像要撮合他們二人似的,硬是把太一和稻葉推出了部室。
“哈?她這是幹什麼,完全搞不懂。”
太一對沒法理解狀況、連聲音都慌亂起來的稻葉開始了說明。
“那個……她是說,今天沒幾個人來,讓咱們兩個約會去。”
“開、開什麼玩笑。就算咱們正在交往,現在也是敵對交戰的兩國哦。雖然說沒有斷絕外交關係,不過總不可能心平氣和地同席而坐吧。”
“話別這麼絕嘛。”
這麼說著的稻葉,不知怎地微妙地有點軟弱。明明她正在語氣強硬地畫三八線……不對。其實正相反,她是在故意用強硬的措辭硬撐著劃分界限吧。
要戳穿她嗎?不對。太一覺得,比起這麼做,倒不如自己強硬一些。
“再怎麼說咱們也是在耍朋友,賞臉喝個茶去吧。”
話音未落,不等稻葉回答,太一邊自顧自地邁開了腳步。不一會,稻葉就自己啪嗒啪嗒地小跑著跟了上來。
“……耍、耍朋友……特意強調這個……你太犯規了……”
聽著背後傳來的稻葉的聲音,太一想著——
我夠體貼吧?
——才不是吧。
不知為何,太一聽到了藤島的否認聲。
在常去的咖啡館裡,太一點了芝士蛋糕和紅茶,稻葉要了巧克力蛋糕和咖啡。
兩人談天說地起來,聊著最近講課的內容、昨天足球賽的結果、新上映的電影之類的東西,但是當他們的蛋糕正好吃完時,兩人沉默了。
太一本不討厭和稻葉之間的沉默。但是,今天的沉默卻讓他完全放不下心來。
為了不顯尷尬,兩人開始嘬飲手中的飲品。
稻葉的杯子先見底了。她下定決心似的呼了一口氣,開口了。
“你還在做著吧,那個。”
她沒有將視線一併投來。這對稻葉來說實在是少見的狀況。
“嗯,對。”
“看來暫時沒有收手的意思吧?”
“……就算我什麼都不說,也會有人找上門來商量事情。事到如今,也沒法停手了。”
稻葉一瞬間露出了萬分痛苦的表情。
“這次的現象不是正面攻擊,真頭疼啊。如果是敵人直接攻擊、造成直接的影響的話……這種狀況處理起來要簡單得多啊。”
兩人心平氣和地交談起來。
氣氛令人放心了下來。但是,也同時讓人騷動不已。
“……其實我本來想就算盡全力也要讓你收手的。”
“你不阻止我嗎?”
這麼問著,稻葉眯細了眼睛,死死地瞪著太一。這句話說不定被她當成是挑釁了。
“如果真想阻止你的話,手段還是有的。比如說把你監禁起來。或者說也可以讓你完全喪失社會信用。只要誰都不會聽你的,就可以了吧。”
稻葉乾脆地說。正因為她不是在胡說八道,這些話聽起來才更加可怕。
“當然,我不會做到那個地步。要是真那麼幹了,以後也沒法恢復回來了。……那樣,就是輸給了”
也就是說如果無意將一切歸復原初,上述事實就可能成真。
稻葉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不行,做不到。這是絕對不能跨越的底線。就算我想貫徹自己認為正確的做法,想要得到正確的結果,這也絕對……不行。不能讓步。”
稻葉端起杯子,想要再喝口咖啡,卻發現杯子已經空空如也,便焦躁地將杯子推向一旁。
“話說,人家反對你,你怎麼看?”
“怎麼看是指?”
“你總有話想說吧,感想啊意見啊什麼的。”
“要我說啊,我肯定……不想跟稻葉對立啊。但是,我覺得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就這點?”
稻葉稍微睜大了眼睛,狀似驚訝,如聞不可思議之事一般。
就這點?自己哪裡說錯了嗎。不,應該沒問題的。
“……啊啊,是呢。你,就是這種人。”
嘆氣說著的稻葉,似乎在強壓著怒火。強烈的,怒火。
“吶,給我聽著。”
她顫抖的聲音似乎在暗示,接下來的話語將有著重大的意義。
“——你,究竟在為誰而活?”
太一沒想到自己會被這樣質疑。
“為誰……這、這個……”
超出預想了。因為超出預期,所以完全沒法回答。
瞠目結舌,無言以對。太一在心中尋找著答案。
“當、當然是,”
太一想著,當然是——
“為大家而活。”
“……你沒開玩笑吧?”
如同從地底傳來的稻葉的聲音,沿著太一的身體蔓延上來。
沉靜但顯而易見的憤怒源源不斷地向太一傳來。
“你還是要,自我犧牲精神全開嗎。”
“不,不是這樣。我也知道這樣很自命不凡。但我沒有自我犧牲,也在考慮大家的事情啊。”
“夠了,閉嘴。”
稻葉用雙手捂住了臉。
“我總算……有點了解你這個人了。真正意義上。”
自己正在被稻葉看穿。太一對這種感覺感到深深的恐懼。
稻葉的不安也同時傳遞了過來,太一很想為她做些什麼。但是,現在自己的情況更不容樂觀……啊啊,完全搞不清楚了。
“我姑且就對你這樣說吧。”
將雙手從臉上離開,稻葉目不轉睛地盯著太一。太一感到了難以言喻的距離感。
“縱觀世間,不論何人,無一例外,都在為「什麼人」而活。吾為君生,君為他死,如是往復,無窮匱矣。這樣下去,就相當於任何人都沒有任何自己的目的——因為,所有人都是‘為他人而活’的。”
“為了他人”,“為了大家”,本應毋庸置疑,是不可多得的美德才對。
“世界倘若長此以往,終將緩緩走向終焉。”
稻葉在對此進行徹底的否定。
太一本能地產生了抗拒感。不想認可稻葉的想法。但是,這又是合乎邏輯的一個事實——
【有一個女生。齊耳短髮,耳環閃亮。是瀨戶內薰。她正在仰頭看。有一個很高的書架。她盯著一本書。但是她夠不著。突然出現了一個踏腳臺。瀨戶內很高興地踩了上去。】
“——你突然站起來幹什麼,太一?”
“誒……啊,沒什麼……”
太一語無倫次地坐了下來。咖啡館旁邊就有一家連鎖二手書店。那裡的書架非常之高,要夠到上面的書就必須踩著什麼東西才行。大概瀨戶內現在正在店裡,因為找不到踏腳臺而困擾不已吧。而這件事情,又恰好被在附近的太一通過「夢中透視」看到了……
“喂,太一。”
太一一聲驚呼,終於將雙眼的焦點對在了稻葉臉上。
“你丫有在聽嗎?一副傻樣……難道說,你又看到什麼人的了嗎?”
太一嚇了一跳,甚為動搖。
“……然後你就想去幫人家是吧。哼,傻逼一個。”
稻葉飽含厭惡感的惡意朝太一撲面而來。
稻葉已經多久沒這樣了呢,大概從兩人交往開始就幾乎沒有了吧。
“吶,太一。”
稻葉開始確認桌上的賬單,看來她是準備回去了。
“咱們的思考方式不同,跟咱們的交往什麼的是沒關係的嗎?”
視線沒有相對,稻葉的目光始終投在手邊。
“你有好好考慮我的事情,咱們將來的事情嗎?”
波瀾不驚、冷靜異常,稻葉的質問捶打著太一。
令人難堪的寂靜在兩人之間盪漾開來。這份小小的波瀾背後,彷彿隱藏著滔天巨浪。
這是太一人生中第一次和女孩子交往,所以他以前並沒有類似的經驗。但是他感覺,按照現在的氣氛,稻葉就算開口說“分手吧”也絕不奇怪。
稻葉起身,繼續說著。太一也跟著站了起來。
“吶,太一,我喜歡你。”
稻葉並沒有嬌羞,只是淡淡地這麼說著,一如陳述客觀事實一般。
對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太一不加思索地愣住了。
“但是……你真的喜歡我嗎?”
太一一瞬間迷惑了。
——這份迷惑,實在是大錯特錯。
稻葉的側臉愈發鐵青,逐漸被絕望之色籠罩。
“啊,不是……稻葉,你搞錯啦。我當然喜歡——唔哦!?”
低垂雙目的稻葉,以一記直拳之勢將拳頭伸了過來。太一擡手擋下,卻被稻葉順勢塞進了剛才吃喝的錢。
稻葉稍微低下了頭,將額頭輕輕地抵在了太一胸口。
明明稻葉就這麼近在咫尺,寄身於己,太一卻仍然有種她即將如同蒸汽般就此蒸發、消失不見的感覺。
太一想伸出手去觸控她,稻葉卻倏然抽身離開了。
必須說點什麼——太一焦躁了起來。但是,他怎麼也想不出合適的話語。
“……話說,今天我請吧,畢竟是我叫你出來喝茶的。”
太一強擠出笑容這麼說著,稻葉卻搖了搖頭。
“不用。我不能收敵人的賄賂。”
戀人的談話結束,現在切換到了敵對雙方的模式,稻葉似乎已經做出了這樣的改變。
“太一,我喜歡你。所以,我會全力擊潰你。”
——不惜與你分手,也要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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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站和稻葉分別後,太一踏上歸途。
稻葉的宣言令太一動搖不止。如果有什麼契機的話,說不定整個人都會瞬間崩潰。坐電車的途中,太一的頭腦也始終混沌不堪,無法正常運轉。從檢票口出來,稍微走了幾步——此時,就在那裡
——站在那裡。
這是太一行走過無數次的道路。對方實在太過自然,如同理所當然一般融於這一風景中,太一最開始甚至在懷疑這是不是冒牌貨。
但是,這顯然是徒有後藤龍善的外形,卻全然不是後藤龍善的異類的存在。
太一從很久以前就在想,總是被這樣擅自借用身體,後藤的狀況和生活真的沒有問題嗎。
“……這次你還真是總在我面前出現啊。”
太一對附身於後藤、一副邋遢樣的搭話了。
“……是嗎……?嘛,不過也確實是這麼回事……”
雖然太一有點擔心在這種地方講這些話會不會有點不合適,不過仔細四下確認之後他發現,停車場附近的行人其實很少。大概這也都在的預想之內吧。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啥……這個……怎麼說呢……總覺得……有種能找到重要之物的感覺。”
“重要之物?”
太一開始期待對方會不會講些關鍵的事情,不過他很快就放棄了這種徒勞的希望。反正對方也肯定會說些“啊啊……講了不該講的話了呢……”之類的東西敷衍過去——他本來是這樣預想的。
“嗯……要是不順利的話……咦?啊,要是順利的話……呢。我一直以來追尋的東西……說不定……就在這裡了吧。要找到通往那個的鑰匙……說不定一直觀察八重樫君……就能有些頭緒了……”
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太一的疑問。此刻的他,與從前的判若兩人。
“為什麼,我會是線索?”
“嘛,我只是這麼覺得啦……怎麼說呢……啊啊,總之。……這麼說的話……怎樣?要我表達出來的話……大概是因為……我和八重樫你是同類?”
“……啥?”
自己,和那個很像?
“不,這個……你哪隻眼睛看出咱們兩個一樣了。哪都不一樣好吧。”
突然被說成是和不是人的玩意是同類,太一非常不爽。
“啊啊……果然還是我的說法有問題啊……不過總之就是那麼回事。……那麼,這次就這樣……等等。我想鼓勵你一下……加油哦。”
加油?他這是什麼用意,完全搞不懂。
但是顯而易見,這次是秉承著與之前都完全不同的誘因採取著行動。
“那麼……老在這呆著會被抓住的……我還是躲開的好……閃了。”
“抓住……?誰抓你……喂,無視我啊。”
自顧自出現,自說自話,最後,又自顧自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