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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殭屍少女的災難(第一卷)》第3章
  有人沒有敲門就走進來了。

  「沙也香同學,從剛才開始就傳來很大的聲音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進來了哦。」

  「好痛。」

  開啟的門撞到了橫躺著的阿露瑪的側頭部。果然是失去了意識的樣子。她像是昨晚喝多了一般一臉煩惱地皺著眉頭,一邊揉著頭一邊起身。鼻孔中流下的血,比起說是紅色不如說更接近青色。

  幸好,嬌小的阿露瑪在門的遮擋下。並沒有暴露在走廊出現的人們面前。不,就算是目光停留到這裡,他們現在的心裡也不會有功夫擔心這個了吧。

  「鴨、鴨志田學姐!」

  「這還真嚴重呢。這幅景象還真是相當有損於小孩子的健全的身心發育呢。」

  比起注視著沙也香的屍體後退著的須藤裕紀,小鳥遊修一郎也不說他是年長者吧,但總之不覺得認為,他身上似乎看不出緊迫感的樣子。

  「真子,不可以看哦。」

  「現在也不需要這種操這種教育性的心了吧。而且健全的身心什麼的,完全是不能理解的概念啊。」

  「由衣,是她嗎……是她乾的嗎!」

  面對阿部昌弘那接近確認般的詢問,由衣毫無猶豫的肯定了。

  「沒錯哦,就是這孩子殺掉了東君和沙也香同學哦。」

  「而且也許管理員的老爺子,還有剛才的警察官也是。」

  真子沒有太大感慨,只是隨便這麼附言上了一句。

  那像是砂糖工藝一般的右手,在地板上散落的木片和書本中,拾出了一把**。

  「那……那個」

  優芙露吉奴完全混亂了,轉眼間便形勢逆轉,不,原本由衣一個人就已經是相當的重擔了,現在完全就是以寡敵眾。

  「非常抱歉,我們這就告辭了……多有叨擾了」

  「不不,請不必在意。」

  「勞您費心了……來,阿露瑪,我們走吧。」

  「不對,怎麼能讓你們走!」

  雖然由衣一度微笑著點頭,但也並不是真的那麼老好人。

  她一言不發,毫無顧忌的用手來阻止向著門後藏身的女僕的方向走去的優芙露吉奴——用卷的像鐮刀一樣的布。

  「嗚哇!」

  優芙露吉奴狼狽一頭栽倒在地面上,慌忙擡起頭時,正面看見的是阿露瑪像正在嘴裡含著青椒一樣的小學生的表情。

  **的槍神正對著她那像漆過般的頭髮上。

  「大小姐……您像敵人透露同伴的所在是怎麼想的啊?」

  「我……我才不是這個想法呢。」

  「就算是這樣,但是不管什麼事,但是這個世界還沒有天真到只要沒有惡意就能笑著原諒的啊。」

  「嗚嗚,我錯了嘛,全都是我的錯嘛」

  優芙露吉奴一心想著逃離一反平常冷淡態度的女僕的半睜的眼神,彷佛抓著地面一般劇烈的活動著身體。但是腦後還是感到如寒氣一般憤怒的視線。

  用槍指著端正地正坐著,兩手擡到肩膀附近的阿露瑪,讓她體驗這份人質的屈辱感的人就是真子。

  「愚蠢的殺人魔啊,不想這裡的小不點被殺掉的話,就給我老實點。」

  「才不是小不點。」

  「我開槍了哦。」

  「……真是殘暴。」

  一副不想被槍打的樣子。阿露瑪失望著的言語的音量中看得出她的想法,比起虛張聲勢更在乎自己的安全。

  「由衣,到這邊來。」

  「嗯。」

  遵循著昌弘的指示,由衣向著出口的方向,這舉措簡直毫無防備。

  「大小姐,就是現在!」

  「現在?」

  「快逃!趕快!」

  「我做不到啊!」

  「好好動腦想想,現在的狀況過於不利。現在先暫時撤退,低調等待事態好轉才是上策。雖然很遺憾沒有奪取到目的的東西。」

  「才不是這樣!我不能放下你不管啊!」

  面對著不由得提高語氣的主人,用著一副過於認真的樣子主張著理所當然一般的事情,女僕只得苦笑了。

  「請不要說這樣任性的話。」

  她這樣的表情,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這也許也給了優芙露吉奴下了決心也說不定。

  「等著我,我一定會來救你的。」

  「是。請您儘快。」

  期間人類們什麼也沒做的原因是兩人一直在用拉丁語交流,如果用英語或者德語的話或許會被猜出兩人的意圖。

  「怎麼了,她們說了什麼?」

  「敢靠近一步的話你的夥伴就要死了哦!」

  真子的警告完全背道而馳了。

  優芙露吉奴跑向的並非前方,而是轉身朝後。

  「慢著!」

  由衣的肢體如行雲流水般,翻動起拖到地面上的毛巾毯。

  白色的長帶,纏瞭如野獸一般跳下窗戶的優芙露吉奴的腳踝,拽回了她。

  「哦哦哦!」

  讓裕紀和昌弘雙手握拳並大叫的是在室內照明下照的雪亮的大開的裙下風光。順帶一提,優芙露吉奴現在並沒有穿著內衣。

  「呀……」

  倒著飛舞在空中的優芙露吉奴,雖然急忙緊緊加緊了膝蓋,但是太晚了,

  因為老爺們兒們的眼神而分神的結果,一瞬間的判斷遲鈍了。雖然想去抓住窗框,卻因為左手一度伸去遮擋裙子。終究還是沒能夠到。

  慌忙伸出右手,右手的手腕卻骨折了。面板和肌腱發揮出瞭如橡皮一般的伸展性。總算是用手指尖夠到了窗戶的邊緣。

  「嗚咕……」

  優芙露吉奴的右手到毛巾,再到另一頭由衣的手,連出一條筆直的直線。為了反抗那拽著腳的力量,優芙露吉奴用左手抓著自己的右手,拔河一般用力拉著。

  純粹比試腕力的對決,果然還是非人的怪物有勝算。

  「哇!」

  總而言之,豐滿的由衣的身體前傾,與此同時過於緊繃的布也發出悲鳴而被扯裂。

  在這反作用力和伸展的右手肌肉組織的收縮力的同時作用下,優芙露吉奴彷彿炮彈一般飛出房間,或許該說“射出”比較合適。

  伴隨著稀里嘩啦的聲音,優芙露吉奴穿過樹木的枝葉,眨眼間。她已在夜空之中。風在耳邊咆哮,視線也骨碌骨碌轉著。學生宿舍已然在老遠的身後,夜空之中只能從一點點的視窗的光來確認它的位置。

  一邊在空中滑翔一邊轉動身體,調整好平衡,抓住了不斷擦身而過的街燈中的一根,輕輕地轉了個方向。

  在繪著學校的嚮導地圖的看板上,撲地落下。

  「嘿喲喂。」

  從空中落下,跳到柏油路面上的優芙露吉奴的背後,巨大的鐵質看板伴隨著吵耳的尖叫倒下了。

  等著灰塵落下,優芙露吉奴看著像鐵鍋一般彎曲的地圖確認現在的地點。

  現在在三號館和四號館之間的過道,估算和學生宿舍的直線距離大概有一百米左右。

  看板的旁邊聳立著新藝術派式樣的銅柱,柱子上有個鍾。時間大概是三點半,天已經快亮了,

  「等著我啊,阿露瑪·V」

  不得不趕緊了。

  雖然不太記得“裹在席子裡”這個日語單詞,但它一定是個非常危險的單詞。

  因為這後面的詞,一般都是“扔進河裡”。

  「可以問個問題嗎?」

  「什麼?求饒我的話我可不聽哦。」

  「裹在席子裡是什麼意思?」

  「你現在就是這個狀態哦。」

  原來如此,阿露瑪完全理解了。

  用堅固的繩子把雙手一起和身體一圈一圈捆綁著。像菜青蟲一般在房間的角落裡蠕動就叫“裹在席子裡”。

  「那麼,一會就要把我扔進河裡了嗎?」

  「只是順勢那麼一說,也就是所謂的慣用句。而且這附近沒有大的河呢。」

  從回答問題的須藤裕紀開始,其他人也陸續都進入了這個休息室。阿露瑪心想著所謂的守夜,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人們很快就失去了加害於她的意思。

  距離優芙露吉奴逃亡,牆壁上時鐘的長針已經移動了45度,這期間,他們用小聲,有時候用可以稱之為罵聲的聲調談判著,似乎完全沒有要將談話的內容和俘虜隔絕的意思。不如說不把她放在眼皮底下的話就會不安於讓她逃走。

  他們畢竟不是警官或者軍人,一下子置於殺與被殺的狀況下,沒道理馬上就讓他們適應。何況對方並非人類,而是怪物的眷族。負責監視的裕紀也一樣,雖然手裡抓著**,但總是充滿著不安,一直回頭看著同伴們的方向。

  「那邊在商量著什麼東西嗎?」

  「在談論解決你的夥伴的方法吧,用你當作誘餌。」

  「你們要和大小姐作戰嗎?不去選擇逃跑這個選擇肢嗎?」

  「你知道這裡和最近的派出所有多遠的距離嗎?出了學校也沒有藏身的地方。再說,已經有一個警察被殺掉了不是嗎……到了早上就會有救援過來了,在那之前在這裡等著反而更安全。」

  人們並不知道來到宿舍裡的安永巡警是阿露瑪所變的。還以為他是在那之後才被殺害的。

  當然,救援的警察隊也不可能來。在很早之前就用無線電和駐地的派出所聯絡過了。

  ——大學生的舉報果然是惡作劇。沒有什麼異常,保險起見,我在附近巡邏一下就回去,可能會晚點回去。

  ——明白,這麼做真是幫大忙了。還有那個逃亡中的被害者的事也是啊……

  ——電波狀態不是很好,我會定期聯絡的請不必擔心。

  ——瞭解,請做好警戒。

  同事的警官沒有抱有任何的疑問。連那強忍著疲倦的呵欠的心情都能感覺得到,果然這個國家的治安不錯。

  「雖然說是我的想法,但是我並不認為這個建築適合防禦戰。玄關的門是鑲著玻璃的,一樓裡也有很多大的窗戶。」

  「守城的話,只要有個大房間就夠了,比如這個休息室。」

  「是,也只有這個房間有著能把這麼多人都毫無壓力地收容起來的大小了。但是,要把這個法式窗用木板擋住實在是太大了。就算用三合板之類的材料,加工也是需要時間的,而且這種程度的修補對於大小姐的怪力面前,就和拿餐巾紙當窗戶紙一樣,差距實在太大了。」

  「確實,那傢伙的怪力太不尋常了。」

  「從前,在拿破崙戰爭時期,面對侵略神聖羅馬帝國的法蘭西軍隊的半個旅團,大小姐隻身一人便讓他們全軍覆沒了,因而她被人稱作“食人之狼”而被人所懼。」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好像很厲害啊。」

  「確實很厲害,被殺掉的士兵被剝皮,塞滿了整個大廳。用從屍體上榨取的鮮血和內臟裝滿的浴缸沐浴,每天吃飯的時候特別喜歡吃附近的村子裡搶來的處女或嬰兒的生肉呢。」

  「真是了不得的傢伙啊。」

  「是的,有個年輕人曾經挺身封印了她,但如今你們毫不假思索的就解放了她。這個國家已經完了呢。」

  「不,一定還有什麼方法的,將她再次封印的方法……對吧?」

  「只要不捨棄希望的話呢,也許。雖然力量有限,我也會幫助你們的。」

  「是嗎……你是個好人呢。」

  「那麼。如果你能幫我解開這個繩子的話我會很感謝你的。」

  「好!」

  「好個屁啊!」

  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束縛著阿露瑪的腳踝的繩子伸手的裕紀被人從背後踢飛出去倒在地上。

  「聽了她的話怎麼行呢!這丫頭是剛才的殭屍女的同伴啊!」

  「說……說的也是。」

  「別被她可愛的外表騙了,你是負責監視的吧,好好幹行嗎?」

  噴了一通忠告之後,阿部昌弘把他那端正的面龐轉向被綁著的女僕身上。

  在擊退優芙露吉奴後阻止了毫無猶豫地把手指伸進**扳機的真子的也是他,應該是看出了什麼利用價值了吧。

  「就如你所言,這個宿舍似乎不太適合,所以我們決定移動場所了。」

  「移動?」

  「是的,要去更適合動手的地方。也有工作讓你做哦。」

  「怎麼回事啊昌弘!」

  「小鳥遊老師也贊成了。這並不是防衛佔,而是一場守株待兔的狩獵。」

  後半並非讓裕紀,而是讓腳邊的俘虜聽的話。

  預定在改裝後將要作為女生宿舍使用的建築物。現在還沒有開始施工,只是在周圍圍上了一圈鐵絲網來禁止人進入罷了。

  在寫著“給您添麻煩了”的可愛工人的圖案下面,寫著施工期間的預定,似乎是在下週開始,估計在長假結束的時候完工的樣子。

  在這無人的建築的屋頂趴著,遠望夾著過道的學生宿舍。燈光已經全部關掉了。

  「難道全都睡著了嗎……不可能呢。」

  就算沒有優芙露吉奴那卓越的視力,只是視力平凡的普通人也不會看漏的吧。

  玄關前面淒涼的應急燈的光下,浮現出向日葵的花紋。

  那是阿露瑪的單肩包。

  比起考慮陷阱的可能性,身體先動起來了。從三層高的建築物的房頂上毫不猶豫的躍進了夜色之中。

  如蜘蛛一般手足同時略低,並再一次跳躍到達玄關口,奪下照明的柱子下掛著的包包,像被彈開一樣迅速的離開了現場。

  什麼也沒發生,似乎不是陷阱。

  但是,為什麼要特地在顯眼的地方放上阿露瑪的行李,應該是有相應的意思表示才對。

  “包裡的東西呢?”優芙露吉奴一邊說著一邊開啟包的鎖釦,翻開包蓋的一瞬間。

  「哇!」

  一道黑色堅硬的閃光飛出,弄散了正縮著下巴的優芙露吉奴的劉海。

  箭失順風飛出消失在空中,幾秒後,戛然插在了宿舍玄關前的雨棚上。

  「……果,果然是陷阱啊……」

  優芙露吉奴嘶啞地哈哈笑著,膝蓋失去力氣差點一下子趴在地面上。

  幸好,箭矢只有一根的樣子。構造就是把水管之類的塑料管子切成了20公分左右加上彈簧。然後利用釣魚線來射出弩槍的短箭。

  「不過還好不是子彈的樣子。」

  優芙露吉奴積極的想著,幾百年來早已經習慣了受到各種各樣的迫害,這種程度根本不會讓她退卻。

  包中的東西,基本都和從前一樣的東西。原本就是阿露瑪的隨身品,不知道是算多還是算少,總之都是對人們來說並不稀奇的日用品,應該沒有能成為威脅的東西。只有一件,那就是管理人用的鑰匙串不見了。

  另外,還有一樣東西,只不過是多出來的東西。

  「信?」

  “黑山羊先生的信到了。”優芙露吉奴一邊唱著日本的童謠,一邊開啟折成四折的紙片,閱讀著黑色水筆卸下的文字,皺起了眉頭。

  用日語寫出的一條一條內容,十分的友好。

  同伴的少女作為人質在我們這裡,但是沒有事。並且,如果能保證我們全員的生命的話,我們準備好了把她交還的準備。

  最後要求了,如果不以暴力來交涉的話,請在兩小時後,在舊館的一樓的講堂。在這下面還非常有禮貌地畫上了手繪的地圖。

  「難道那些人也改變心思,想要和平解決了嗎?」

  彷佛在黑暗的山谷中找到美麗的花園般的少女一樣,優芙露吉奴充滿陽光的表情的旁邊

  「您難道已經忘了剛剛才差點被弓箭射穿了腦袋的事了嗎?」

  如此吐槽的阿露瑪的身姿已然不在。

  但是,捏皺信紙,拿起包包的優芙露吉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那在架空的花園中,被甜蜜香味包著轉圈兒打滾的天真少女的表情。

  皎潔的月光沐浴著在少女的背影。若是有看到她那充滿血色的雙眼,聽到她嘴邊傳出如鯊魚般咬牙切齒的聲音的人,一定會被恐怖的空氣所吞噬吧。

  現在起,才是真正的怪物了,

  但是,也就堅持了五六步的事情。

  「啊呀,小貓咪!」

  她高興的抱起用身體蹭著她小腿的,剛順著路邊的樹蔭下帶著甜美聲音走出的三色貓。

  「嗚喵!」

  「喵~!在日本的貓是喵喵叫的對吧,喵!」

  一會兒用手指搔弄著這隻還未長大的小三色貓的肚子,一會兒又用臉蹭來蹭去的樣子,看起來只是一個沒有朋友的女孩。

  舊館的講堂是類似西歐的綜合大學的構造。和劇場之類的一樣,學生們的作為像樓梯一樣從上至下連續著,最下面是講臺。

  阿露瑪·V被掛在講臺的黑板前。

  在黑板的邊框上用來掛放投影儀螢幕的突起上,用繩子捆綁著。配置上從菜青蟲升級成了結草蟲。

  「頭一次聽說結草蟲比菜青蟲等級要高呢。」

  「你在說什麼?」

  「自言自語。」

  「這樣啊,那就好。」

  監視人從須藤裕紀換成了小鳥遊修一郎。不知是不是因為是作為大學講師這樣的閒雅的職業,舉止上都略顯殷勤。因而看起來並非是膽小的樣子,如此這般和殺人鬼的同伴說話時舉止也毫不顯恐懼。總感覺讓人摸不著底的男人。

  隨意生長地盛夏的雜草一般的劉海中,透露出趣味津津的觀察者的視線,把被緊縛的少女的臉龐到手指都摸了個遍。

  「我的臉有那麼稀奇嗎?」

  「讓你感到不快了麼?那麼我道歉。」

  「不快了。」

  「抱歉,只是覺得,做的真好啊,」

  「你說什麼!?」

  「實在是太棒了,創造你的人物有著相當的技術的樣子啊。」

  撫摸著少女臉龐的手指彷佛在愛撫著先人的名器的陶藝工人一般。

  阿露瑪的身體深處,傳來了一陣類似惡寒般的感覺。

  「你是……」

  這個人類,知道自己的來歷。兩百年前,作為鍊金術的產物得到形態與精神的,生物外的動物。

  至少他知道是由人類的手創造出來的這件事。僅此就是意外的事情,或者說威脅。說不好優芙露吉奴的事也……

  「換人了哦。」

  伴隨著冷冷的招呼的同時,講臺上站出一個細小的影子。

  身著水手服的窈窕少女。超脫凡塵的種類的氣質和與之附帶著的冷淡,讓還年幼固執的臉和身體都顯得緊張起來。

  「還不到時間呢,怎麼了。」

  「那邊需要人手,就算你是多麼無力的學者,也應該比我有力氣吧。」

  人們在講堂的入口附近,還有其他一些地方都忙著工作。耳邊不斷傳來轉動的搖把鑽和打釘機等等的工具的工作聲。

  「這裡只有真子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有時間擔心的話還不趕緊去,這裡放兩個人太浪費了。」

  「我知道了啦——真是反抗期啊。」

  「看起來是哦。」

  「吵死了!」

  臨走時修一郎露出了彷佛辯解一般的苦笑。而與其應聲而對的阿露瑪,則面對著真子犀利的目光和槍口。

  真是反差巨大的兄妹啊。

  「殺了人質的話,別說交涉了,就連陷阱都算不上了,請不要一時性急衝動啊。」

  「傷害手腳和顏面,不取性命,引誘同伴動搖才是這種場合的人質的用法喲。但是會浪費子彈的,所以到時我用這個的。」

  從石膏像一般的手中,噌地伸出一把銀色刀刃的美工刀來。

  「原來如此,非常合乎情理的方法呢。」

  「你認為會來嗎?」

  「你在說大小姐嗎?」

  「你對那個大小姐的稱呼一點都不害羞嗎?穿越也適可而止吧,我都當這是隻在電影和電視上才會用到的單詞呢。」

  「我們的時代還是封建制存續的時候呢,並沒有什麼害羞的。」

  「也就是說你們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時代錯誤呢,真沒想到居然會有屍體復活了來殺人什麼的,就算是故事也老土過頭了。」

  「同感。」

  但是優芙露吉奴是否能像那位帶著冰球面具的殺人魔一般順利完成工作呢?……實在是難以想象。

  「就我說,我們這邊要和你們做對來戰鬥的話,並不簡單。走錯一步的話……雖然不想承認,我就是個好例子呢。」

  真子靠近講臺,露出了些許的笑容,但這並非同情和慰憐,而是徹底的冷笑。阿露瑪心中不由的認為“她一定是個S”。

  「好了,那你的大小姐究竟會來嗎?」

  「不知道,我不可能會知道。我們家那位大人,她的性格過於不拘小節的說呢。」

  「大方卻又缺少實行力雖然善良性格卻很悲觀是嗎?」

  「正如您所想。因為總是被欺負,做什麼事都沒有自信的說。」

  「啊啊,不行呢。這種內向性格的人被孤立的時候就會變得很無力呢。」

  「這正是我的煩惱所在啊。」

  「被父母過於放縱、在富裕的環境下,生活上完全不需要對外的社交術和對話能力,於是總宅在家裡完全拿她沒辦法是吧。」

  「我已經無言以對了……」

  「這並非是你的責任,但是你也要好好選擇侍奉的物件呢。那麼,她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還是會害怕到落荒而逃呢?」

  「如果不來的話,對你們來說更麻煩不是嗎?」

  「也是呢。」

  這一次,真子桃紅色的嘴脣,清澈地描繪出了一片笑容。

  「但是,這對你而言也是一樣。」

  如果不能完成引誘出優芙露吉奴的任務的話,阿露瑪便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俘虜,面對已經殺掉四個人的對手來說,他們能和平解決嗎?

  唯獨這個叫真子的女孩,這個可能性很低。

  「真子醬!」

  「辛苦了。完工了哦。」

  講堂的上方,傳來阿部昌弘的聲音,由衣正笑著揮著手。帶著工具箱的裕紀和修一郎正要從大開的門中出去。

  「那邊好像準備完畢了呢。」

  「距離時間還有30分鐘啊。」

  「信上故意把時間推延了一些,如果知道是陷阱的話,稍微會動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到在我們準備好之前發動奇襲吧。」

  「那也要是會動腦子的人的話呢……」

  「大小姐是不喜歡動腦的人呢。」

  真子扯下一塊膠布,溫柔的貼在了阿露瑪的嘴上。這是對即將被處刑的罪人的女王的憐憫的手法。

  邁著毫無留戀、充滿威嚴的腳步,慢慢走上樓梯的真子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

  關門時像敲打石頭一般的聲音,震撼了講堂內的空氣。

  在過去的英國,房屋的窗戶是需要繳稅的,因而民家的牆壁上安裝的窗戶都被極大的限制了。巨大的法式窗和隨風擺動的花邊遮陽篷,可以說僅僅這兩樣就可以證明居民富裕的身份。

  優芙露吉奴聽說過因為這種事,所以人們認為能讓聖誕老人(小偷和姦夫也是)出入的地方大概只能讓人想起煙囪的笑話。

  「和聖誕老人比起來,我現在真是太輕鬆了呢。」

  不管怎麼說,那位北歐的老爺子也做不到把眼珠子掏出來,然後從空調外機的通風口扔進去之類的高難度動作吧。

  優芙露吉奴的頭腦其實比起阿露瑪和真子所想的,要少許能轉一點……

  並沒有直接從玄關直接進入,也沒有禮數週正地去先行告知對方來訪之事。原本便知道這是個圈套。

  一樓的走廊沒有人。

  建築物的內部,是成C字形的走廊,形成了講堂被這個C字走廊所包圍起來的結構。要進入的話只有正面的出入口和左右兩邊的側門,僅此而已。

  兩邊的走道配合講堂內部的樓梯形狀,有一點平緩的坡度。左右的側門安置在位置稍低的講臺的側面。

  除了這個門,樓梯的盡頭還有通往另一個房間的入口,從門口畫著一個青色的人形的紋章來看,大概……

  是男廁……

  進入講堂之前,必須得先進入房子裡才行。

  「啊啦,發現個類似陷阱的東西咯。」

  蹲在與舊館鄰接的停車場的屋檐下的優芙露吉奴,停止了裹著風箏線的雙手的動作,線的前方,連著之前從通風口放下去的眼球的肌纖維。

  被線牽著在地毯上跳躍的眼球,一瞬間注意到了窗框上設定的金屬反光。大概所有的窗戶都被如此設定過了吧。

  「好。既然這樣的話……」

  把手伸進女僕心愛的包包中擺弄的優芙露吉奴總算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黏黏的茶色紙!」

  一邊學著日本的孩子們喜歡的動漫的主人公——某青色的貓形機器人的口氣,一邊不自覺地舉起了膠布。

  「唉……聲優都變了啊……我搞不懂為什麼我會知道這種奇怪的東西……」

  想一想的話,大概是在阿露瑪移植記憶的時候,把她在電腦裡收集來的情報中的一些亂七八糟的知識也混了進去也說不定。

  打破玻璃的時候,發出大的聲響會很麻煩這點,在圖書館的時候就已經切身體會過了。先把膠布牢固地貼在鎖的附近,之後在這上面戳上一下,這樣幾乎可以無聲地解決碎片的問題。

  「然後是……剪刀剪刀。那個……把這個……我剪!」

  用剪刀插進之前在玻璃上挖出的銳角一般的洞中,剪掉了夜幕中微微反射著光亮的天蠶絲,便大功告成。

  這裡的機關,似乎是如果身體撞到那條線的話,頭上的鐵板便會滑落下來。總而言之就是個臨時簡易的斷頭臺。

  「嘿了個咻」

  從慎重推開的視窗中,先扔出包包,之後立刻自己也跳下去。——不不不,雙腳剛要離開窗邊,地面上銀色的尖牙戳破地毯彈了起來,一口咬住了剛落地的包包,優芙露吉奴急忙停止了動作,

  「啊哇哇……」

  兩手像小鳥一樣不斷拍打著,總算平衡住了正向前傾倒的身體。

  這是獵人為了捕殺熊或者狼之類的凶獸而使用的道具,也就是捕獸夾。似乎是在地毯下面將地磚的一部分卸下,埋設在坑洞中。仔細想想,最初從地下室上來的時候,這個走廊裡並沒有鋪設地毯。人們為了隱藏這臨時製造的陷阱,可以說是絞盡了腦汁。

  從上方俯瞰的話,完全看不出陷阱究竟設定在哪裡。如此一來,安全的著陸點只有剩下一個了。

  「對不起咯,阿露瑪·V」

  優芙露吉奴一邊道歉著一邊跳上了那向日葵的花紋。

  與此同時,彎下了膝蓋,右手抓住了地攤,一口氣掀了起來。

  「哎!」

  雖說是掀,但是地毯的質地和厚重的布幕一般。考慮到面積的話,重量應該不小,地板和地毯之間所產生的真空的附著力也是相當大,但地毯卻彷佛被表面劇烈搖動的波浪所吸引一般,逆著走廊的坡度,從末端開始咕嚕嚕的滾動著,一會兒便滾成了筒狀。

  地毯的筒噗通一聲撞到了包包上停止了。優芙露吉奴一腳踩了上去,心中滿是得意。

  「這樣就清爽多了,雖然沒辦法做的像那個叫由衣的人一樣好呢。」

  那狡猾的籠罩物,被追放出了從優芙露吉奴所在的地方到走廊的盡頭,露出了本來地面石磚的樣貌。

  果然,和之前所想的一樣,在每個窗戶的下面附近都被設定了捕獸夾。除此以外,通向門附近的地板的各處也都有那類似鯊魚的下顎一般的凶器,鐵之牙正閃閃發光。

  但是,只要知道了位置,它便完全失去了作為陷阱的功能。

  優芙露吉奴悠然走到了側門前,咻的一聲輕輕跳起,兩手抓住了門樑,像爬單槓一般,從門上的隔窗上偷看著講堂內部的情況。

  「阿露瑪……!」

  要忍住想要大聲呼喊的衝動真的非常痛苦。

  如果講臺就是邪教的祭壇的話,那麼現在的女僕就彷佛是活祭的處女。背後是深綠色的巨大黑板,被五花大綁著的阿露瑪彷佛像要被獻祭給海怪一般被吊在那裡。

  「……其實不如說,更像釣餌呢。」

  這都是真心話。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阿露瑪是釣餌,而優芙露吉奴就是吞下釣鉤的鱒魚。

  講堂之中,沒有其他的人影存在,至少在這個小視窗的視野範圍裡是沒有。

  雖說隔著一面牆,但是也感覺不到聲音或人類的氣味。果然這並不是交涉,房間的地板上佈滿的陷阱,彷佛都在做著旁證一般。

  從門到講臺的這一段的地面上,就彷彿地獄的針山一般。鐵板上切下無數V字的形狀,再將其以直角折起用作刀刃,雖說是非常簡易的東西,但這樣密佈著的話,還是相當了不得的禦敵之物。貿然闖入的話,腳底必然會被那5公分以上的利刃給戳穿,當然在這之前,只是看到開啟門後的這片光景,大概連進門的勇氣都不會有了。

  而且門的本身也有設定著像剛才窗戶附近的機關也說不定。

  「這樣還是不從門走比較好呢。」

  優芙露吉奴跳回地面,順著坡道又往回走了一點點。

  牆壁上有幾個和門樑高度差不多的長方形小窗。正常人的話別說站上去了,就連手都夠不到吧,話說回來這要作為出入口的話也實在太狹小了。

  但是優芙露吉奴並非常人,也幸好,她是個嬌小的少女。

  在仔細確認了肩上的包包後,光著腳丫咚咚咚咚的地跳了幾下後,突然一個猛跳。要是方向反過來的話,那動作就好像跳水運動員一般了。

  順著深處的雙手的指尖,一下子就好像被那縫隙吸進去一般。

  「嗚咕……!」

  雖然上半身確實進了室內,但優芙露吉奴的身體突然停止了動作。屁股和包包卡在了窗框上,包帶死死勒著脖子都翻出了白眼。

  「小……小熊維尼……」

  手腳呼啦一下失去力氣,看來要體驗一會兒偷吃蜂蜜後被卡在樹洞中的玩偶一般的感覺了。

  「現在可不能在這裡卡著束手無策啊。」

  必須得想想辦法來開啟現在的局面。屁股像毛毛蟲般扭動著,讓卡在腰部的包包移動到身體的旁邊來。“還好沒被人看到如此丟人的樣子”優芙露吉奴臉紅著。

  不,其實還是有目擊者的。

  優芙露吉奴和掛在黑板上的阿露瑪視線對上的一瞬,身體停止了動作。

  「……」

  「我……我來救你了啦……」

  「……」

  彷佛嘴裡被塞了抹布一般,無言……視線中的冰冷充盈全身。

  「沒……沒事的啦,這種事早就計算到了啦!」

  一邊拼命解釋,一邊慌忙的揮著手。現在必須儘快顯示出自己作為主人的威嚴才行。

  兩手撐著牆壁,使勁兒用力。下半身並沒有太大的抵抗地就這麼出來了。順著這股勁兒在空中前翻後,落在排列成階梯狀的學生桌上,華麗麗地落地。

  不落到地面的原因,是這裡也和門口一樣,鋪滿了聳立著荊棘的鐵板。人類也真是準備周到,似乎連從這麼小的窗戶裡侵入的狀況都想到了。

  但是他們似乎有幾分小瞧了優芙露吉奴的體能了。就算不踩到地面,直接移動到距離窗戶有一段距離的桌面上也完全沒有問題。

  「啊啦啦?」

  著地的一剎那,腳下卻咔嗒一聲傾倒了。橫排坐的五六個學生共用的桌子。其實也只是一塊長木板罷了。在承受了優芙露吉奴的體重後,非常完美的倒了下去。

  若是倒了下去掉到地上的話,就真的得被紮成雨打沙灘萬點坑了。

  千鈞一髮之際,優芙露吉奴跳到前面的桌子上,逃過一難。當然,這個桌子也沒有給她當上哪怕一瞬間的安全地帶。

  「哇!哇!哇哇哇!!」

  大概所有的桌子上卡扣都已經被事先拆卸掉了,就彷彿踩在浮在水面上的紙片一般。從一個桌子到另一個桌子,嘩啦啦地如多米諾一般地倒下了。優芙露吉奴拼命地向前跳動著,彷佛在空中狂奔一般。

  優芙露吉奴並沒有踩上最前方的桌子的桌面,而是踩上有安定的支撐的部分,展翅飛翔般地越過身下短劍的海洋,落在講臺的桌子上。

  ——到啦!

  如今已經觸手可及阿露瑪的臉的距離了。

  優芙露吉奴戰勝了人類的奸計,帶著滿滿的愛心與愛意向女僕微笑著。

  「久等了呢,阿露瑪·V。」

  「……」

  「……」

  「怎麼了?」

  被封住了嘴巴的阿露瑪,不斷用腦袋提醒著主人注意頭上,但優芙露吉奴並沒有理解。

  「我懂了,你在學長頸鹿對吧!」

  「嗚呣呣呣!」(大概是說“長你妹啊!”吧)

  「開玩笑啦,我現在就幫你撕下來哦。」

  阻礙發聲的粘性超強的礙事者退場的一瞬,阿露瑪便大叫起來。

  「請趕快離開,快一點!」

  「什……」

  還沒等優芙露吉奴問完“什麼”兩字,一股強力的衝擊就席捲了全身。

  不到瞬間,講臺上嘩地一聲水花四濺。

  又是一瞬之後,優芙露吉奴的臉上映出一片黑影。頭頂便傳來了“咣”地金屬鈍聲。

  剛落到地面,又一聲“咣”。奏出這彷彿樂器一般的聲音的,是個鐵盆。洗衣專用的,特大號那種。

  「為……為什麼?」

  優芙露吉奴俯視著一邊發出嗡嗡的餘韻,一邊原地舞動的鐵盆自言自語道。為什麼……頭上會有鐵盆。

  飛濺優芙露吉奴全身的水,從講桌上一點點滴落到地面上。一陣沖鼻的刺激氣味立刻充滿了房間,這並不是水。

  「這是燈油。我們中計了!」

  「沒事哦,沒啥大不了的。」

  「只是這樣的話,確實只是液體罷了,但……」

  繩子被文具剪刀剪斷,總算用兩腳踏上地面的阿露瑪,摸了摸剛剛被捆綁後還戀戀不捨的留在手腕上的痕跡,視線轉向了正門的方向。

  在那厚重的門和牆壁的細微縫隙中,飄進了一陣白煙。雖然是微弱的煙,但從中飄來了物體燃燒時的強烈氣味。

  門外周圍的地面上,火勢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開來。在外面也流進了一些燈油,左右的側門裡也已經滲入了火焰。

  火勢非常迅猛,是因為整個講堂到講臺的位置是一個平緩的斜坡的關係。

  石油燃料的液體順著火焰,被重力所命令一般,向著優芙露吉奴她們所在的講臺,不斷地縮小著包圍圈。

  「這真是非常麻煩的狀況呢。」

  「當然了,本來屍體就很易燃的說,而且……」

  「不許再提屍體哦!」

  「而且,現在還被澆了一身的燈油,如今的大小姐和火爐前的柴火沒什麼兩樣了。或者說,火葬場前的……」

  「不許提屍體!」

  「……但是,這個建築居然沒有對應消防法嗎?」

  回答就在講臺的上方。

  「要是還期待自動灑水裝置來滅火的話,很遺憾,似乎報警裝置被切斷了呢。」

  在從門處不遠的小窗裡,看到了小鳥遊真子的臉。

  個子不高的她,能毫無困難的站在那麼高的視窗眺望,是因為她站在走道里的吸菸用沙發上嗎?

  旁邊的視窗,皆川由衣用一臉天真無邪的樣子高聲讚歎著凶猛的火勢。

  「喔哦,好厲害哦,得趕緊去準備滅火器才行呢。」

  「先看看她們到底是被燒死還是窒息而死吧……是呢,等時間差不多了的時候,就啟動灑水裝置讓損害就控制在這個講堂裡便好。就算是火勢蔓延開來,只要能燒死她們,區區建築物什麼的……」

  「但是這個舊館是大正年間的建築,還被記載到縣內的文化遺產中了哦。」

  倒進燈油點火的看來就是她們毫無疑問了,在兩側的門外也有其他的人這件事也很明白了。

  但是之前走廊裡還一個人也沒有。大概是藏在二樓或地下室中,等看到了進入講堂被燈油沐浴的優芙露吉奴以後,再各自移動到崗位點火的吧。故意設定了掉鐵盆這樣的裝置就是為了用其聲響來當作暗號。

  「真子醬,好像牆壁有點變熱了哦。」

  「因為混凝土是可以導熱的吧。雖然溫度沒有高到可以融解的程度,但是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吧。」

  「也是呢,開啟窗戶的話煙也很重的呢。」

  隔著牆的室內中,可不只是冒煙的程度了。雖然說幸好可燃物只有桌椅和黑板,但是燈油的燃燒力完全抵消了這些。

  僅僅幾十秒,以講堂的中央和兩側通道的樓梯為通道,火勢眼睜睜地迫近了講臺,超過一半的面積都被這橙紅色的“地毯”所佔據。

  木材被火舌死死纏繞,慢慢變化成為木炭。熱氣流捲起灰色的煙霧,直衝天花板。

  優芙露吉奴用手驅散著在空中調皮的精靈一般飛舞的火花。

  「請不要隨便就用沾滿燈油的身體去觸碰火花啊,很危險的。」

  阿露瑪這邊進言著,卻又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大小姐,您的手是怎麼回事,右手明明骨折了不是嗎。」

  「啊啊,那是因為……AA膠水!」

  優芙露吉奴高高舉起一根黃色的、小指一般長的塑料管。

  就像用注射器對身體裡注入藥水一般,使用AA膠水這樣的瞬間粘合劑直接注入骨頭的斷面,接上骨頭。被痛覺所束縛的常人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絕技。

  「您還真是敢使出這樣果斷的方法來修理自己呢,不過話說回來,您這口氣是跟誰學呢。」

  「當然是多啦○夢……」

  「到此為止!比起這個,能使用兩手還真是僥倖呢。」

  阿露瑪用獨特的事務性步調走向了講臺的一邊。

  「請快點到這邊來,慢吞吞的話就真的要被火葬了。」

  「……嗯,是呢。」

  「……怎麼了,為什麼要用這麼詭異的笑容啊。」

  「我在想你還是不改平時的樣子呢。」

  「那是當然的。」

  面對好像完全搞不懂情況一般皺起眉頭的阿露瑪,優芙露吉奴微微笑著把她平時愛用的單肩包交還給了她。

  「拿去,雖然有點弄髒了的說。」

  「這可不是有點的程度啊。這洞洞是被鬥牛犬咬了嗎?燈油的味道也很難去掉啊,而且這個腳印是……」

  「這……這都說來話長嘛……」

  「好像是的呢,總之,先謝謝您了。」

  「不不,不用客氣。」

  面對著優芙露吉奴不自然地帶著社交辭令的笑容,阿露瑪不知為何帶著不爽的表情移開了視線。

  「大小姐,請在這裡打開個洞。」

  「不要強人所難了啊。就算我再怎麼有力氣,混凝土的牆我還是弄不壞的啦。」

  「是這樣嗎?」

  沒有時間考慮了的,優芙露吉奴開啟講臺側牆上設定的防火工具的紅蓋子,取出裡面的手斧。從柄至刃端都是金屬製作的鈍器。並且為了說明這是緊急時使用的道具,整體被塗成了紅色。

  箱中還有別的滅火器材。阿露瑪拿起它,用橡皮管的射出口面對著背後席捲而來的火焰的舞者們。

  但是雖然按下了把手,關鍵的滅火劑並沒有出來。

  「故障了?」

  並非如此,滅火器的使用說明的鐵之上,貼著用透明膠貼上的另一張紙,用工整漂亮的行書體。上書四個大字“非常遺憾”。

  「又是那丫頭嗎……」

  能有做法如此扭曲做法的對手,在人類當中,能想到的大概只有真子了。

  「大小姐,已經沒有爭取時間的手段了,請您趕快。」

  「好我知道了,嘿喲!」

  優芙露吉奴的身體嗖地一轉,將兩手握著的斧頭砸向了黑板。常年來君臨這校園的深綠色木板,頭一次感受到了粉筆和板擦之外的東西,在這懸殊巨大的破壞力發出了慘叫。黑板被打個粉碎,四散飛出,成為了火蛇們新的食物。

  僅這一次的攻擊,斧刃便已深深打進黑板後的牆壁中,龜裂的痕跡四散開來。牆面並非純粹的鋼筋混凝土,而是合成板和砂漿材料上塗上一層薄薄的混凝土罷了。

  總而言之,牆壁的內側基本是形成了一個空洞,但是,是什麼原因呢……?

  解開這個謎團也只是在第二次的斬擊之後。

  「噗哇!」

  優芙露吉奴用斧頭對著龜裂密集的一點再次打擊之後,突然一股足以覆蓋視線的大水奔流而來。

  這次可不是什麼燈油,而是真正無害的水了。

  牆壁的內部有自來水管道通過,在巴黎和倫敦的公寓裡一般也有煙囪、蒸汽暖氣的管道和水管埋設在牆壁中,這並沒有什麼好吃驚的,但是如果說有是否有經驗自己破壞過它們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急忙用手擋住了破損處,但水依舊毫不留情地從手指的縫隙中噴湧而出。

  「糟……糟糕了啊阿露瑪。擋不住了啊!」

  「您擋水做什麼啊,根本不用擋住啊。」

  「啊,也對哦。」

  從導管中噴流出的水流,彷佛不合時宜的大雨一般,不斷壓制著火海的肆虐。沸騰的蒸氣擡高了附近的溼度。

  通過挖鑿開的牆壁,優芙露吉奴瞭解到,這裡是廁所裡的一個單間。想到講堂的兩側的走廊的盡頭有出入口的話,黑板的後面就是廁所這種事,簡直是理所當然的。

  淋浴著水管和水槽中噴出的水流,打開了單間的門的優芙露吉奴的雙眼中閃過了一個未曾見過的光景。

  「你認為這像鬱金香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這毫無疑問,是男性的小便池吧。」

  阿露瑪的自信是有根據的,畢竟現在正在使用它的人就站在那裡。

  在一列的“鬱金香”中,離出口最近的青年,保持著只有腦袋回過頭看著的姿勢,硬直了……

  勻稱的身高,加以中性的美貌。是阿部昌弘。

  口中的菸草前段,長長的菸灰落到了地上。

  「對……對不起!我,我不知道的說。這裡竟……竟然是男士們的……那個……我沒看見……我什麼也沒看見的說!」

  滿臉通紅的優芙露吉奴,毫無意義的在視線前搖動著雙手,當然,她正全力的閉著眼睛,視線本身就是一片黑暗。

  「那……那個……我……我……我背過去了哦……對不起,請您……慢用……」

  「請不要背對著敵人的說!」

  「但……但是……我總不能面過去吧!」

  「您都這個歲數了,就別再做害羞的少女了好嗎。」

  「這個歲數?你當我幾歲啊!」

  因為吵鬧中的一句話,優芙露吉奴生氣地撅起嘴面對著侍女。

  「好了好了,總之去把他抓起來吧,不趕快的話他!就!尿!完!了!」

  阿露瑪的理解中,局面正刻不容緩。

  打通講堂和男廁的工程,雖說時間短暫,但是也發出了相當的噪音和震動。並且從廁所間出現了本該被燒死的兩名少女,這個青年卻駐足不退的原因是——當然現在也是——他正在“完事中”這樣的生理性的理由。

  「沒想到你們居然打破了牆壁,你們也太沒常識了吧!」

  「你們才是,要用陷阱殺我們的時候卻跑來排尿什麼的,我還真該說您很有膽識呢。」

  「因為……忍不住啊。」

  昌弘還在從驚慌中沒有回過神來,他採取了和逃跑完全相反的行動。

  把腰離開小便池,蜷起了身子。

  「啊呀!」

  優芙露吉奴預測到可能要看到的東西,用手擋住了臉。

  「大小姐!」

  阿露瑪的叫聲似乎化作了火焰。

  裙襬下一點點的火點燃了沒有被水沖刷走的一點點燈油,立馬燃起了紫色的半透明的火焰,衝向了優芙露吉奴。

  扔出菸頭的昌弘的下一個行動,是取出了放在小便池上方像架子一樣的窗框部放置著的東西。

  「哇,哇哇哇哇,要燒起來了!」

  「請冷靜一點!用那邊的水衝一下就能滅掉了!」

  一陣轟鳴與女僕的正確指示聲混雜在了一起。

  那是彷佛整個大氣都爆炸了一般劇烈的震動。優芙露吉奴兩眼一黑,一屁股坐到了溼漉漉的瓷磚地上。

  昌弘手裡握著的左輪,吹出一陣硝煙。拼皮牛仔褲的天安門的鈕釦,也從上至下完美地扣上了。

  軟癱在地上的優芙露吉奴的左眼被開了個洞。被子彈貫穿的後腦勺被打飛了近半。

  火從沾水的裙子的布面上消失,轉為飄起一陣白煙。

  「活該!殭屍的弱點就是頭部呢!」

  正沉醉於勝利中的昌弘的注意力馬上就從即死狀態的少女身上移開了。

  「哎喲,真危險啊。」

  他輕輕側身的胸前,一道銀光閃過。用巧妙的步伐移動身體的昌弘,用腿一掃,便輕易地讓阿露瑪翻倒在地。

  白色皮涼拖將在地面旋轉的瑞士組合軍刀踢向了廁所單間的裡面。

  狼狽地滑倒在出入口前的洗手檯的阿露瑪的背後,咚的一下,一隻涼拖落了下來。帶著青年的體重的鞋底碾壓著細小的脊椎,小小的胸中的空氣化作一陣慘叫。

  「你也跟上你的主人去吧?」

  「……很重的說,請您讓開好嗎?」

  「還好我是個男人,如果是由衣醬的,你現在一定會被踩碎心臟的吧。」

  與悠然的口氣相反,昌弘正不斷在右腳集中著重量。

  阿露瑪強硬的側臉也終於失去了虛勢。雙脣抖動著渴求著空氣,痛苦地睜開的雙眼中滲出了眼淚。

  「對女孩做這種事情可不是我的興趣,但你們並不是人類,而是殺人的怪物啊!」

  舉起的槍口緊緊瞄準著阿露瑪的太陽穴。

  「結果到頭來,還是人類的勝利啊。」

  兩手緊緊安定住槍、食指正緊扣著扳機的昌弘的英俊的臉,突然被一陣驚愕所扭曲。

  視線被洗手檯的鏡子所吸引,一動不動。

  鏡中的世界中,佇立著本該已死的少女。

  隔著他的肩膀,能看到那微微向下的臉龐,脖子幾乎可以感覺到呼吸的距離。因為背後的照明而充滿陰影的臉上,只有右邊的眼睛像紅枸子一般發出點點紅光。

  微弱殘留的火焰,順著裙子胸前露肩的部分,如蛇信一般閃爍跳躍,燃燒著脖子和臉上的面板。

  毫無聲響,伸出了手。

  被恐怖所驅使而轉過身去的昌弘的右手被骨感的白白的手抓住,骨肉被彷佛老虎鉗一般的握力所碾碎,

  在那之前。

  「給我去死!」

  第二次開槍。

  喉嚨處中彈的優芙露吉奴的身體打了個踉蹌,幾乎沒有流出什麼像一般血的血。只是肉片沾到了地面和牆面上。

  「切!」

  痛苦地咋舌的反而是昌弘,唯一的武器被從他的右手移去了優芙露吉奴的右手,留下的只有燒灼般的手掌的麻痺感。

  之後,少女纖細的左手,抓住了他的破爛襯衫的前襟。手上的手指缺了幾乎一半是之前正在捂眼睛時被槍打中了臉的原因。

  和手指的數量無關,恐怖的腕力拖起了昌弘。

  優芙露吉奴毫無感情的臉上,一瞬間變得猙獰,眼眸彷佛鮮紅的圓月一般。

  「到此為止!」

  若不是阿露瑪這一聲嚴肅地叫喊夾雜進來,昌弘的腦殼也許就要被如炮擊一般的頭槌撞裂得像西瓜一樣吧。

  「大小姐,到此為止吧,這個人不能殺,應該抓起來。」

  「但是……」

  彷佛玩笑一般優芙露吉奴的表情散開來。眼淚從只剩下一隻的眼睛中滲出,鼻涕也落了下來,但兩樣似乎都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體液。

  「這個人……踩著你,還要殺了你……」

  「沒關係,我的話不是像這樣平安無事嗎,請冷靜下來。」

  「嗯……嗯……」

  面對阿露瑪小小的手像撫摸一般拍打背後的觸感,優芙露吉奴一次一次用點頭來回應。

  「比起我,大小姐的損害更大呢。」

  「說起來……啊呀……左眼看不到了啊!」

  「太天然了!」

  男廁外,人們已經聚集了過來。

  大概是聽到槍聲,都各自從崗位上跑過來了吧。正好在拖著阿部昌弘到走廊的時候,在轉角和他們撞了個正著。

  「昌弘!」

  「請不要再接近這邊了!」

  須藤裕紀正抓著起釘鉗猶豫不前,不知道是不是打算當作武器呢。

  手持著帶著無數鐵釘的木棍的皆川由衣露出了一副打掃房間時看到奇特的昆蟲一般的表情。

  「嗚啊!那個女孩……頭缺了一塊啊……真獵奇啊。不對啊,怎麼還活著的!」

  「長獵奇了真是對不起的說,但我就是這樣的身體。」

  一邊道歉地低下頭,一邊戰戰兢兢的走向走廊,和走在前面的昌弘,手持著手斧保持著隨時能手起刀落的距離。

  走在前面的是阿露瑪,正用手牽著被綁著的人質。這條化學纖維的繩子是在她包包裡收納著的東西。

  「所有人都排在右邊的牆邊,給我們讓道,如果你們重視你們這位朋友的話。」

  「對……對不起。請讓一下吧,啊,這個走廊裡到處都是陷阱,請小心一點為好哦!」

  「大小姐,請不要擔心敵人的安危好嗎。再說,這本來就是他們下的陷阱。」

  「嘛,就是這樣,抱歉了。」

  看著昌弘痛苦的歪著嘴,彷佛自暴自棄一般的樣子。真子如利刃一般的眼神好像和他一刀兩斷一般。

  「不知廉恥,你要是還有自尊的話就給我自殺!」

  「呀……那個……就算要我切腹,我可被綁著的呢。」

  「那就咬舌自盡。」

  「那個……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走救出路線好嗎?」

  「能否不要慫恿我們的人質自殺呢?他現在的情況對我們可是財產。」

  對窮途末路的美青年伸出援手的是阿露瑪。

  彷佛憎惡的海洋一般的眼睛,刺向了把厚重溼潤的劉海捋到一邊的女僕身上。

  「想逃嗎?」

  「沒錯,現在要先確保了安全再去想交易的事。」

  「交易?」

  「沒錯,本來就是你們盜竊了我們這邊的財產。我們只想拿回東西罷了。本來應該是死掉的鴨志田沙也香拿著的才對。」

  「那個嗎……」

  昌弘彷佛嘆息一般的自言自語,沒能逃過阿露瑪的耳朵。

  「你知道嗎?」

  「不,沒什麼。」

  「大小姐,請把這個人的指頭一根根折斷了吧。」

  「哦,知道了。」

  昌弘沒有去做無益的抵抗。

  「是那個石頭吧。要感謝我啊。我在沙也香的房間裡找到過它。」

  「那麼,現在是你拿著咯?」

  「不是,我只是最初被拜託過,把那個……」

  「我知道了。」

  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卻很清晰。

  小鳥遊修一郎為難的攪弄著頭髮,用那意外端正的面龐,靜靜地看著昌弘。用和真子也一樣的青色的瞳孔。

  那讓人聯想到深邃的水底一般的眼眸,轉向了溼漉漉的侍女身上。

  「把它交給你們,就可以把阿部君還給我們了嗎?」

  「沒錯。」

  「那之後我們的安全呢。」

  「想逃到哪裡都請自便。我們也會離開這個地方。」

  「信你才有鬼啊!你們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嗎?」

  「那……那個是因為……」

  受到裕紀理所當然的質疑,優芙露吉奴向前探出一些身子。

  「確實,我們殺了各位的朋友中的三個人……四個人?大概這麼多吧。但都是像事故一樣的啦,我其實並不想傷害大家,而是想通過對話來和平解決問題的。所以呢,可以的話還希望大家友好地……」

  「對不起,我們是在和那個孩子說話呢。」

  「啊,說的也是呢……」

  想法被一腳踢開,完全無視掉的優芙露吉奴一臉失望耷拉著肩膀。

  絲毫不顧受傷的主人,阿露瑪淡淡地繼續進行交涉。

  「是否信用我們,那交給各位的判斷。但是,如今的立場已經和之前不同了這件事,還請各位記在心裡。」

  「就靠那種人質就覺得自己站在有利的一方嗎?一條命和其他所有人的安全比起來,我們會重視哪一邊可不清楚哦。」

  到底,真子還是執意戰鬥。

  或許,在人類這邊最麻煩的存在,並非是聰明地發揮著領導作用的昌弘,也不是精通格鬥技的由衣,而是這名少女也說不定。

  「這個判斷也是交給各位自行來解決的。我給大家考慮的時間,請好好協商之後再給出結論吧。」

  「謝謝你的關照了,希望這時間不會要了你們的命就好。那邊的怪物是不是不死之身我們不知道,但是可以弄壞這點我們已經知道了。」

  真子的嘴脣,微微可見一條剃刀般雪白的牙。

  「擰下她的雙手,砍下她的頭應該就什麼也做不到了吧,一刀一刀的切開,放進絞肉機裡絞個粉碎還能活下來嗎?」

  「不,不知道哎……真是被那樣做的話,那實在是……」

  「真子,你在說些什麼呢!」

  恐懼又困惑的優芙露吉奴,用手指塞住了耳朵。修一郎一聲感嘆,也不知道是想要袒護一下優芙露吉奴,還是說心痛於自己的妹妹竟說出如此殘忍的言辭。

  「太浪費了不是嗎,就算是短暫的也好,這接近不死身一般的狀態,實在是有太多的研究價值了,對各個領域的貢獻是非常巨大的。絕對不可以絞碎了啊。切了手腳什麼的就差不多了吧。」

  有其妹必有其兄啊,這對兄妹實在不正常。

  「多說無益的樣子呢,30分鐘後再聽聽你們的結論吧。」

  在人們如針尖般視線的沐浴下,阿露瑪冷靜地在走廊前行。

  被繩子牽著的昌弘,最後是慌忙跟著的優芙露吉奴。

  轉過了C字形的走廊,但卻並沒有這麼走向玄關的方向,而是走下樓梯,來到地下層所在的那個地下倉庫。優芙露吉奴和阿露瑪這百年來的搖籃。

  「請在30分鐘後到那個倉庫裡來。」

  「代表呢?」

  「不,全員都要到,一個都不能少。」

  「這是個圈套!」

  「因為腿上有傷所以你才有那樣的疑問吧。不管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總之要是限定了人數的話,你們就會在那兒為了選誰當祭品而浪費時間在爭論上吧。這是個交易,只要把我們所要的東西還回來,我們便什麼也不會做。這點我保證。我也期待各位會用信賴的心迴應我們。」

  「……」

  雖然不認為裕紀能認同,但是他也沒有繼續追上漸漸消失在欄杆陰影后的阿露瑪。

  「那麼,稍後再見咯……」

  最後,客氣地揮著手的優芙露吉奴的諂笑,隨著下樓梯的步伐慢慢沉下地面。

  用右手手指輕輕一張一合地的動作來回禮的人,只有由衣。其他三人則毫無動作。

  如雨一般的聲音一點點落到籠罩著昏暗煙霧的迴廊時,人類們也許才終於意識到。講堂的內部,在灑水系統的努力下,這場人為的火災似乎已經被平靜了下來。

  地下的空氣,用那寒冷乾燥的“手”冷冷地撫摸著脖子和手背。

  那是和地上的季節完全隔離的世界,寂靜無聲如水一般從四面滲入。

  「我回來了哦。」

  對做了個畢恭畢敬的鞠躬後,跨過門檻的優芙露吉奴,高個子的俘虜投來疑惑的眼神。

  「怎麼感覺像個日本人一樣啊。」

  「哎嘿嘿……因為我學了很多東西啊,語言和風俗習慣什麼的。」

  「學習這些的是我。大小姐只是塞著我的嘴吧,纏繞著我的舌頭,不用言語,而是用身體奪走了我重要的知識不是嗎!」

  「別……別用這種招人誤解的話來表現好嗎。」

  「不好意思。大小姐您的鼻子下面有點拖長了哦。」

  「鼻子下面?」

  優芙露吉奴擺了個鬥眼,用手指指著形狀不錯的鼻樑和嘴脣的中間。

  「一點也沒有變長嘛。」

  「看來您的日語還學的不夠充分呢。」

  「那……是什麼意思呢?」

  優芙露吉奴對著青年端正的眼睛,擺出一副溫柔的笑容需求著幫助。

  「是用來嘲弄面對異性異常興奮的人的措辭啦。」

  「是這樣啊。我說,阿露瑪·V!」

  昌弘把臉貼近了優芙露吉奴煮熟了一般紅的側臉。

  雖然沒有西洋男性的野性氣息,但卻是有著女性的纖細的美麗容貌。

  「那……那個。」

  「你面對我的時候有興奮嗎?其實我比較高興的說。」

  「不……那個……我會很困擾的。」

  「為什麼困擾?」

  「畢竟……我……那個……是這樣的身體……而且年紀也已經是大媽了。」

  「完全沒有大媽啊,看起來比我年輕許多啊,那個身體的下次我也不介意的,雖然有點木乃伊……不對,是燻肉一樣的味道,但我很喜歡牛肉乾的。」

  「是……是真的嗎?」

  「當然。別那樣警惕吧。西洋文化裡是很重視親膚關係的吧,是朋友的話就不用客氣的不是嗎。」

  「是朋友……嗎?」

  被一直欺負了三百年的少女而言,這單詞的發音實在是過於夢幻了。

  「嗯,先從朋友開始做起,好嗎?」

  「嗯……嗯!那……那是當然的。」

  「那麼,作為朋友的招呼。」

  一邊放低睫毛,青年歪著頭,終於把臉也靠了過來。

  優芙露吉奴也慌忙的閉上眼睛,全身硬梆梆地緊張起來,一邊擡起腳尖,提起下巴等著迎接對方。

  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一天能和英俊的男士做這種事……

  本以為到死都沒有這種機會(雖然已經死掉了)。

  父親大人,優芙露吉奴現在,非常地幸福!

  「嗯……」

  「咳咳咳!」

  本該玫瑰香氣的親吻變成了被掐的雞的哀嚎,把優芙露吉奴從夢中的世界拉了回來。

  「你似乎一點都沒有身為俘虜的自覺啊。」

  在紙箱和舊雜誌為材料堆積出的大山的另一邊,阿露瑪用盡全力拉動了繩索,並綁在巨大的架子上。繩索的另一頭,在昌弘的脖子上繞過一圈後,在背後綁住了兩手的手腕。

  「疼疼疼……拜託你能不能輕一點啊,日內瓦條約可是保障著俘虜的人權啊。」

  「因為我們沒有批准所以那個條約是無效的。竟然調戲缺了半個腦袋,還有點燒焦了的屍體,你也真是個色膽包天的流氓呢。」

  「你這說法,比起我來說,對你的主人更失禮不是嗎。」

  「啊,我已經習慣了。」

  優芙露吉奴用一副“不用擔心”的調子弱弱地笑著。

  阿露瑪冷冷的用金色的眼睛,看著被緊緊綁在架子上、坐在紙箱上的昌弘。

  不能對這個年輕人掉以輕心。

  現在他拉攏優芙露吉奴也是在模仿幾小時前同樣身為俘虜的阿露瑪對須藤裕紀所做的事。帶著幾分惡作劇般的眼神,詮釋了故意如此嘗試的他。

  「我對你有幾個問題要問。我建議你老實回答。」

  「我知道,是東從她身上偷走的東西對吧。」

  「果然你是知道的呢。」

  「不是我,是小鳥遊老師知道。」

  彎坐下的青年和他眼前如官吏一般站直著的女僕,雖然說後者稍高一些,但臉的高度幾乎是一個水平上。

  「小鳥遊修一郎。東浩就是被那個講師所命令……」

  「不是不是,只是東隨便偷來的而已。本來是我想這麼做的,但是被他搶先了。」

  「那麼就是說東浩也知道大小姐的事咯?」

  「是啊,沙也香同學也是。那兩個人經常在網上搜索海外的超自然現象板塊,並且跟相關的專家交流,所以也許會知道那方面的東西吧。」

  「我也變得有名了啊……」

  「那可說不準。要想想我們可是被放置在這個倉庫裡上百年了呢。」

  阿露瑪對著感觸頗深地嘆氣的優芙露吉奴,歪著腦袋如此疑問道。

  昌弘似乎也同意女僕的意見。

  「我認為並不是很有名。就算小鳥遊老師是因為研究西洋文化歷史關係的,從尋找資料中而抱有了興趣。但你們出名得到像東和沙也香同學這樣的學生都能輕易在網上得到訊息的程度,也就是最近的事。」

  「你還記得名叫伊織的人物嗎?」

  「不知道呢。……我猜是東他們經常在網上聚集的超自然網站的管理員吧。但是我並沒有上過那個網站所以不清楚。」

  「不清楚情報的發信源也是這個時代的特徵啊。文書、映像化的情報總量上都和百年前是天壤之別,要從中甄別出來都很辛苦呢。」

  工業革命之前,因為書本本身就很稀少,所以執筆者們大部分都限定在上層人士中的讀書人,聖職者,著名的文人,學者。就算是匿名,在經過書的抄稿和增版後普及到一定程度時,就會出現許多關於著作者的膾炙人口的傳言。

  也有識之士們形成網路一般,從這些傳聞中鑑別出真偽。

  但是,現代的人類社會中,對於一件事的情報可以毫無困難地得到它的同時,與其相關的資訊取捨的選擇也變得非常困難。許多的人,從自己的立場,帶著自己的意圖來發出情報,在判斷其真偽之前,連判斷其是否必要都變的非常困難。

  「地下室的屍體和就日本軍的財寶什麼的,要真實只是學校的怪談的程度就好了。就是說煽動學生們過來的,就是你嗎?」

  「是啊,因為我想看看睡美人的真面目啊。」

  「嘛……為了這種事……」

  青年只是拋了個媚眼,優芙露吉奴也非常好懂地滿面通紅,掩藏羞澀地用手指在紙箱上畫著圈圈。

  因為手指過重的力道和轉動速度,紙的表面飄起一陣白眼。

  「大小姐,請您不要實踐原始人的點火方式。以大小姐您為首,這裡的可燃物實在太多了,請自重。」

  用一副煩惱的亞里士多德的陰沉表情向主人進言之後,阿露瑪又再一次向俘虜展開質問。

  「你帶著學生們來到這裡,難道不是因為小鳥遊修一郎的唆使嗎?」

  「不是這樣的。因為東在網上調查到的訊息非常有趣,於是只讓宿舍裡有興趣的同學留下來——本來暑假的話誰也不會暑假時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學校宿舍來過?於是大家就帶著來試膽的心情來探索這個倉庫了。」

  「那麼,小鳥遊修一郎那裡沒有拜託你們什麼嗎?」

  「那個老師這次確實毫無關係。但是東在提到從她身上偷來的石頭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要我們交給他了。」

  於是,石頭便從東浩手上到鴨志田沙也香,再通過昌弘的手,如今已經在那個年輕的大學教師的手中了。雖然沒有長翅膀,不過還真是逃的飛快呢。

  「現在應該祈禱希望他比起研究欲,能更重視你的性命。」

  「比起我,你們也多為自己祈禱一下吧。」

  明明處境就如同死囚一般,但這個年輕人的膽識確實令人尊敬。

  「如果你期待警察的到來的話還是放棄吧,在拋棄無線電話之前,我做了一通假的聯絡,救援是不會來了。」

  「……還真是準備周到啊。而且還破壞了我們所有人的手機,宿舍裡的電話又不通。但是校內還是有好幾處公用電話的。裕紀他們如今正在報警也說不定。」

  「啊,我認為那應該不可能的。」

  優芙露吉奴輕輕地舉起來手,彷佛一直在教師的角落裡的內向學生一般。

  「怎麼一回事?」

  「在來救你之前,我就看著地圖,把建築物裡所有的公用電話的話筒給破壞掉了,因為我想讓外人知道了不太好。」

  「辦公室還有雜務科、研究室裡也有電話的。」

  「我覺得那應該也不通了吧。我想到在宿舍的事情,於是把其他建築物的電話線也切斷了,這個建築也是哦。」

  「還有用電子郵件通報的手段在呢……」

  昌弘在爭論的途中,突然就像用完的蚊香一樣燒完掉了下來。

  沒有鋪設光纖的情況下,切斷了電話線就等於斷了網。在通訊手段方面,這個大學確確實實已經和外界完全隔離開了。

  「作為大小姐來說確實是很賢明的判斷呢。」

  「是吧?是吧?」

  「作為大小姐來說的話是呢。」

  從一向嚴苛的女僕口中聽到表揚的語句,優芙露吉奴高興到天真地擺出V字手勢的。但沒想到立刻就碰了釘子。

  沒錯,就為這點事高興還太早了。在這後面,還會有很多需要這樣靠判斷力和直覺來面對的局面。阿露瑪的視線從一如既往像氣球一樣鼓著臉的優芙露吉奴身上移開,表情一臉複雜。

  「話說回來,大小姐,之前從他手裡奪來的**呢?」

  「啊!」

  「這個啊是什麼一個意思?」

  女僕的聲音眼看著就要冷到冰點以下了,優芙露吉奴縮著腦袋,撓著頭,一臉遮掩事實的苦笑。

  「我給扔掉了……畢……畢竟……那個時候一片混亂嘛……對吧?」

  「原來如此。」

  「……你不生氣嗎?」

  「是我的疏忽。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好好指示大小姐的話,就不會眼睜睜的把武器交付於敵人了。從常識角度來看一般都會帶走的吧。用常識來期待您,我實在是太愚蠢了。」

  並不是在被批判著,但為何卻有一種被鄙視了的感覺。

  昌弘啞然失笑,彷佛如嘆息一般。

  「大意的疏忽啊,看來我還是有希望的樣子。」

  「你這樂觀的精神構造實在令人羨慕啊。」

  「是嗎?不管形勢如何變化,裕紀他們有槍的話我就放心許多。而且和外面通知危機的方法還有許多。只要下山便是。」

  就算失去了通訊手段,這也並不是太平洋的正中,人們還是可以通過雙腳來移動,敲民家的門,或者報告警察局就可以完事。

  「在這點上,我不會疏忽的。」

  給予樓上的人們的時間只有三十分鐘是有足夠的理由的。

  從這個大學到最近的民家所在的商店街,坐車的話大概用不到十分鐘,但是徒步的話需要四十分鐘以上。跑的話大概也要三十分鐘才能到吧。已經過了五分鐘以上,要同意夥伴們的意見也理所當然地需要消費時間。三十分鐘後就能下山的情況實在難以想象。

  經過三十分鐘,在確定人們毀約的話,以優芙露吉奴的腳力也足夠追上。

  當然,一切都是以徒步為前提的計算,最初切斷宿舍電話線的時候,就把停車場的自行車和摩托車弄成無法使用的狀態。在切斷聯絡手段的時候,破壞交通工具是一件很初步的工作。

  「首先就算現在下山,等到跟警察說明事情,增員趕來這邊最快大概也需要一個小時以上。相對的,你的壽命只剩下三十分鐘。其他人的事先不管,至少你是不用指望外界的救援了。」

  「……原來如此,你還真是想的周全。不得不佩服你的辛勞,但是果然最後還是贏不了我們人類。」

  昌弘暫時把臉低沉了下去,但是並沒有因為膽怯而虛脫。

  再次擡起頭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無懼的微笑。

  兩眼之中閃爍著一條信念,若要比喻的話……沒錯,就彷佛是火焰一般。

  「要說為什麼的話,因為我們有友情的存在。裕紀和由衣醬,一定會來救我,我堅信不移!」

  「是嗎,大小姐,請來這邊。」

  「怎麼了?」

  「喂……等等啊。別無視我啊,別無視我啊!難得我說了句帥氣的臺詞啊。」

  昌弘用悲傷的控訴面對著匆忙的跑進房間裡的兩名少女。

  「你要相信朋友的話是你的自由,我們雖然限制了你肉體上的自由,但是精神上的事和我們無關,就這樣。」

  「友……友情,加油的說!」

  不知為何兩手握拳幫敵人打氣的優芙露吉奴追上了已經對俘虜毫無興趣地走開的阿露瑪。溜進了堆積成山的雜物之中。

  在這前方,是當作寢室一個世紀的時間的棺材所在的地方。

  人體的骨骼標本和動物的剝製標本,還有名為鐵處女的大傢伙們都在這一角林立著。

  「希望裡面的東西能平安無事啊。」

  只見阿露瑪的手一擦,除去了白皚皚的灰塵,露出了閃耀著漆色的木紋。這是恆放在地板上的長方形木箱。

  而這又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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