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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殭屍少女的災難(第一卷)》第2章
  學生宿舍是一棟鋼筋混凝土的三層建築,位於大學園區中比較偏僻的位置。以窗戶的數量推測,內部應該有50餘個房間。

  雖然外表沒有牛津和劍橋的宿舍好看,但是比那些學校的宿舍要新多了。

  「另外一邊應該直接就是森林了吧?」

  「看來是這所學校建在山頂的緣故呢,周圍幾乎都是森林。明年似乎是要造一個高爾夫球場的樣子呢。」

  「這裡只住著學生嗎?」

  「這附近沒有人家。我們剛才看過的地圖上,只有山下的鐵路附近才有小鎮。」

  「走讀的學生們每天都是徒步從那裡爬山上來的嗎?」

  「從小鎮徒步走上來的話,這段路算是相當的遠呢。所以有定期的類似公共馬車一樣的汽車在兩地間往返的樣子。學生們也應該都是乘那個上學的吧。不過現在是放假,那個汽車路線似乎也停運了。」

  回答優芙露吉奴的是老人嘶啞的聲音。

  剛才被撕下手臂,打爛頭顱的老人,現在卻四肢健全的站在那裡。

  而且身上的衣服是從倉庫裡找來的乾乾淨淨,沒有血汙的工作服。

  「衣服不一樣會不會讓人起疑啊?」

  「我會想辦法糊弄過去的。」

  「也是,你嘴巴很能說呢。」

  「姑且就當做誇獎收下了。」

  何止是能說,簡直是太能說了。

  即便外表沒有變化,可是工作和說話的習慣是難以模仿的。更何況是要說日語。

  「小心點啊,阿露瑪·V。」

  「請不必擔心。請大小姐也按照計劃行事。」

  果然,裡面就是阿露瑪。不過,要不是之前就認識她,還看到她「吃飯」的樣子,還真是認不出來呢。

  消化活物的血肉,再把自己變成那個樣子的能力……

  表面是老人的惡魔少女,就那樣大大方方地從玄關走進了宿舍。

  因為是深夜,門都上鎖了,但是這邊有管理員的鑰匙。

  目送著老人的身影消失在玄關的燈光裡,優芙露吉奴也開始行動了。

  她繞到了後面的廚房小門,蹲在了花盆後面開始等待。

  雖然只有夏天的蟲鳴相伴,但她似乎並不覺得無聊。因為除開周圍黑暗的森林與校園,她腦海裡出現了屋內如同白晝般明亮的景象。

  從口袋裡看出來的視線,不免有點晃動。

  「話說回來,我還不知道有這種用法呢。」

  把眼珠子摳出來讓別人帶著,就可以看到別處的風景。中間連條線都沒有連著就有這種效果,還真是不可思議。

  據阿露瑪的說法,這是把視覺資訊轉化為看不見的波傳送過來,在這邊的腦子裡重新變成畫面,就像降神一樣。而且距離太遠、障礙物太多好像都會影響效果的樣子。

  「這個身體用起來意外的方便啊。」

  以前一直沒有機會像這樣把身體一部分分開來過,現在才發現還有這種功能。

  手頭沒鏡子的時候,用來打扮自己好像也會很有趣的樣子。

  可是,腦袋還沒有習慣處理兩個眼球分別看到的不同景象,有點暈乎乎的。優芙露吉奴把還在身上的眼睛給閉上了,才把這個難題給克服。

  在另一邊,放在工作服口袋裡的眼睛看到的景象,正在不斷移動。

  玄關旁邊,是一個房間,旁邊的小牌子上寫著「管理員室」,應該是這個三宅老人原來住的地方吧。

  地上鋪著東亞特有的叫做榻榻米的東西,上面放著一張也是有著這個國家特色的小矮桌。另外房間裡還有電視機和空調這些現代科學的產物。

  「自帶廚房和廁所,是隻有一室的房子呢。如果是在東京的話,房租大概要7萬日元吧。」

  因為對面的聲音是傳不過來的,所以優芙露吉奴自己給添上了解說。也算是順便複習一下剛才從圖書館學到的知識。

  視角一轉,一面牆壁映入眼簾。牆上掛著看起來是日曆的東西,上面還有穿著和服的日本女性的照片。旁邊還貼著一張表。

  是宿舍入住表。

  「這裡不是很興旺呢……」

  五十多個房間,登記的入住者卻只有三分之二,明明都是雙人房,卻大部分都只住了一個人。

  「為什麼有兩種顏色的?」

  入住表不是紙質的,而是用顏料畫在旁邊的白色板子上的。學生的名字都是寫在小紙片上,然後用釘子固定在板上。而這些名字,有的是黑的,有的是紅的。

  阿露瑪,也就是老人伸出了手,抓起了一片名牌,翻了過來。另一面上也寫著同樣的名字,但是正面是紅的,背面是黑的。

  「我明白啦!這是點名用的東西!這樣一眼就能看出哪些人在宿舍,哪些不在了!」

  這樣的話,現在這裡哪個房間住了那些人也都變得一清二楚了。板子旁邊的空白處,還體貼地寫著註釋:黑-在紅-不在。

  以下是在校學生的名單

  鴨志田沙也香(かもしださやか)社會系研究生院一年生101室

  皆川由衣(みながわゆい)文學系二年生111室

  阿部昌弘(あべまさひろ)文學系二年生208室

  須藤裕紀(すどうゆうき)文學系二年生210室

  東浩(あずまひろし)文學部二年生307室

  大概是因為現在正好是暑假的原因吧,大部分的學生都回自己家去了,還留在學校裡的人很少。每年都有春夏冬三次假期,這個國家的學生一定都很懶散。

  「而且,女生和男生居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姑且是有規定女生住一樓,男生住二樓的樣子,不知道該說是自由奔放呢,還是不知羞恥好。優芙露吉奴並不知道這是因為旁邊的女生宿舍樓正在改裝,只是利用了一下這裡的空房間而已。

  視線又移動起來,從管理員室中走了出來。

  通過一樓的走廊,上了三樓。

  是要去307室。從外面看,只有那一個房間亮著燈。

  「……感覺有點……」

  優芙露吉奴本來就不好的臉色更差了。眼中的景象更加劇烈的搖晃,視覺與身體感覺的不同步,讓她的頭越來越暈。

  優芙露吉奴想,只要把那隻眼睛閉上就不暈了吧。可是沒有成功。因為裝在口袋裡的是挖出來的眼珠,上面並沒有眼皮可以用來閉眼。

  「這……這弱點還真是沒想到呢……」

  優芙露吉奴把頭擱在膝蓋上,雙手無力地下垂。明明肚子上有個大洞,裡面什麼都沒有,卻又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另一邊,優芙露吉奴忠誠的(大概吧)女僕阿露瑪·V也邁著老人的步伐走在三樓的走廊上。

  駐足於寫著307門牌號的門前,伸手取出了鑰匙串。

  不,並不需鑰匙。

  「東,你還醒著嗎?」

  「——來啦。」

  叫了一下門,裡面馬上傳來了答應聲。

  「我是三宅,你有時間嗎?」

  「管理員老師?」

  房間裡的人打開了鎖,小心翼翼的從門縫中向外窺視。

  他頂著一頭油膩又亂糟糟的頭髮,嵌在臉上耳朵一雙小眼正通過眼鏡上方看著這裡。

  雖然東洋人普遍體格較小,可是即使考慮到了這一點,作為一個男人,這人還是有點矮了。給人一種用寬度來彌補長度的不足的感覺。

  在他大大的肚子上,有一個女孩子。

  確切的說,是女孩子的畫。

  女孩子有一頭綠色的頭髮,一幅女服務生的打扮,頭上還戴著貓耳似的東西。

  是日本特色的漫畫嗎,以臉的比例來說眼睛非常大。

  阿露瑪還記得這個女孩。老人嘴角的皺紋變深了。

  他就是在地下倉庫,割開優芙露吉奴胸口的盜賊。

  雖然當時有很多障礙物,沒有看清來人的臉,但是阿露瑪清楚地記得這個綠髮女孩的笑容。

  「……原來就是你啊。」

  「你……你在說什麼?」

  真是容易看穿的反應,是個膽小的傢伙呢。

  「你真的不知道嗎?作為管理員,我可是有很多事情得問你呢。」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今晚,你去了舊校舍的地下倉庫,沒錯吧。」

  「那是……」

  「我們去下面說吧。」

  從知道自己犯錯的人手中拿到主導權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以穩重又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他的話,一般是不會抗拒的。

  尤其是東浩這種膽小的年輕人,恐怕光時想借口就讓他絞盡腦汁了吧。

  絲毫不會去想樓下會有什麼等著他,為什麼非要到樓下去說不可的緣由。

  「我是跟大家一起去的!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去了!再說,提議的也是阿部,拿出鑰匙的也是……」

  「你是說大家,也就是說這棟樓裡住著的學生都是共犯嗎?」

  「說是共犯也太那什麼了吧……難得伊織給我們提供了資訊,我們也想去確認一下傳言……」

  「伊織?還有什麼傳言?」

  「啊嘞,不知道嗎?這傳言很出名的啊,在那個地下室裡的藝術品和古董中,有二戰時日軍藏起來的金塊。伊織是把她對這些都市傳說的研究在網上公開的人。」

  原來是被好奇心驅使的,學生們的尋寶遊戲啊。

  雖然沒有發現金塊,卻拿走了不得了的寶貝呢。

  「那個……不是去管理員室麼?」

  「不,是這邊。」

  兩人到了一樓,三宅老人並沒有向管理員室那邊走去,而是朝著後面走了過去。對此,東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

  「千……千萬別叫警察nio!」

  「nio?」

  「總……總之,取證調查、豬排飯、收集指紋什麼的……放過我吧!第一!只抓我一個也太,太不公平了nio!」

  「我沒有叫警察。我們也不想把事情鬧大。還有……nio是什麼意思?」

  「啊,不好意思。我太緊張了,一不小心就用了螺絲子的口癖……」

  「螺絲子?」

  「就是這個貓耳女孩!可以從眼睛裡放出鑽頭。」

  東一下子就變得很興奮的樣子,抓著T恤的下襬拉開來顯給老人看。

  隨著布料被拉開,螺絲子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活人的眼睛裡怎麼可能會放出鑽頭呢。」

  「這是噱頭啊,這是日式笑話啊!」

  「……最近年輕人的興趣方向還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呢。」

  「茲嘎——!」

  呼喊著奇怪的叫聲,年輕人抖動著肥胖的身軀。高舉雙手,向前擡起右腳,身體向後仰去,然後就保持著那個姿勢。

  「……?」

  「茲……茲嘎!」

  「……這是某種儀式嗎?」

  「不……這個姿勢是摔倒的姿勢啊。」

  「為什麼現在你要摔倒?」

  「這是從昭和時代流傳下來的,用來緩和氣氛的經典動作啊!」

  這是這個國家文化中約定俗成的一部分吧。就像路上偶遇的兩位紳士會互相脫帽行禮一樣。

  「再來一次。茲嘎——!」

  「茲嘎——!」

  老人也以不符外觀的輕快動作,做了一個和剛才東一樣的姿勢。滿臉皺紋的三宅外形的裡面,阿露瑪的精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平靜下來了嗎?」

  「是的……」

  帶著因冷淡反應而又開始消沉的東,老人繼續向後門走去。突然背後傳來了拖鞋在地上摩擦的聲音,使老人停下了腳步。

  「啊嘞?東,發生什麼事情了——?」

  含糊不清,像小女孩一樣的聲音,可能是沒有睡醒,句尾拉的長長的。

  是一個身穿淡藍色的睡衣,披著毛線衫的少女,看起來應該是20歲前後的樣子。相貌看起來小的不符年齡,淺栗色的髮絲,短短的劉海,髮際很長。

  「皆……皆川同學。」

  就像喉嚨裡塞著什麼東西,東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那滿是痘痘的臉一下子就變紅了,也不知是因為不小心遇到這個女孩緊張了呢,還是隻是因為見到女性才緊張。

  皆川這個名字,也在管理員室的入住登記表上。沒記錯的話,是皆川由衣,大二的學生。紅而豐潤的嘴脣和大大的眼睛使她顯得極具魅力。再加上豐滿的身材,飽滿的胸部更是引人注意。

  「管理員老師,有什麼事嗎?天都這麼晚了。」

  「一些小事。」

  「皆川同學,你……你怎麼也這麼晚出來,有什麼事嗎?」

  面對這種突發情況,三宅都沒想到該說什麼。不過幸好,東幫他問了出來。

  「剛才從舊校舍回來的時候,我把手機忘在休息室了——」

  「那個……皆川同學,皆川同學。」

  可能是不想在管理員面前談論不經許可就去地下倉庫尋寶的事情吧,亦或是因為待會兒就會被盤問這件事情,東不斷地在空氣中搓著他的兩隻手。

  即便是看起來性格單純的皆川由衣,也發覺了自己說話的不妥。

  「啊,是這樣呀。東同學被管理員叫走……是被發現了嗎?」

  「還不知道是不是呢……」

  「我明白了,我也一起去吧。」

  巨乳「蹼泳」的搖晃了一下,由衣把手往腰上一插,站了出來。

  「皆,皆川同學?」

  「你看——那件事情是我們大家一起做的啦,只讓東君你一個人挨批,從法律上也是不能接受的!管理員老師,要不把大家都叫起來吧?」

  「沒有那個必要,你也回房間去吧。我明天再找你們談這件事。」

  新冒出來的人可是讓這邊很困擾啊。

  雖說只有兩個人,要優芙露吉奴殺掉是很輕鬆的。但是那之後的事情會變得很麻煩。在問出東浩那個的所在之前,皆川由衣只會礙事。雖然想了一下,如果當下就能把事情的原委問清楚的話,也不失是一個好結果,但是時間和狀況都不允許她這麼做。不管怎麼說,這裡都是人類的老巢。

  更重要的一點,擁有凌駕於人類之上力量的是優芙露吉奴,而不是弱小無力的阿露瑪。即便是現在這樣用老人的外表欺騙著人類,也如同是羊入虎口一般危險。

  要說服一個發自善意行動的人很難。花了半天口舌,終於讓皆川回房間去了。帶著東浩走出後門時,已經大大超過了計劃時間。

  「為什麼特地跑到外面來……?」

  東浩又重複這個已經不知被重複多少次的問題。

  確實,這種要求很不自然,會令他感到不安吧。要不是因為擅自進入地下室的愧疚,再怎麼軟弱的年輕人都不會如此言聽計從吧。

  「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

  被自己的眼睛弄暈的優芙露吉奴坐在花壇中,終於發覺了來人,擡起了病人一樣發青的臉。

  「嗚……我都死了還要遭這種罪……」

  優芙露吉奴不住的抱怨,突然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開始搖頭。

  「我還沒死!我還沒死!」

  相較於糾結自己的存在價值,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兩個腳步聲不斷接近,傳來了汗味和倉促的呼吸聲——被阿露瑪帶來的那個人似乎很緊張的樣子。另一邊,阿露瑪的步伐和氣息就像機器一般平穩,就如同她一直以來那樣。

  分離出來的右眼中的景象徑直走過了走廊,來到了後門前。

  優芙露吉奴輕快地貼上了門邊的牆壁。

  老人的手抓住了門把,旋轉,推開。

  輕便的鋁合金門向外側打開了。

  「為什麼特地跑到外面來……?」

  「因為不想讓別人看到。」

  在這段對話發生之前,優芙露吉奴就按照計劃開始行動了。

  「嗒!」

  隨著一聲如同彎腰打招呼的叫聲,門背後的陰影裡伸出了兩隻手緊緊地抱住了男人的身體。要控制好力度很難。人類的身體太脆弱了。

  「請,請不要亂動。不然會碎掉的!」

  「……碎掉就麻煩了啊。」

  「啊啦?」

  優芙露吉奴看了看懷中抱著的人的樣子,一下子就驚呆了。

  映入眼簾的是管理員三宅陰沉的臉,也就是阿露瑪·V。

  老人的鷹勾鼻子越過肩膀,向她示意邊上的另一個人。

  「要抓的不是我,是他。」

  東浩這個時候,選擇了錯誤的行動。

  他本該趁著這兩個準備害人的上上個世紀的怪物,不經意再會而相擁時,跑回走廊裡面的。

  本該頭也不回,全力逃跑的。

  但他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裡,讓優芙露吉奴比收衣服還簡單的就把他的手給抓住了。

  「抓住啦!」

  「啊……哇呀!哇呀!」

  「你……你好。」

  優芙露吉奴用全力露出了諂笑的表情,東就像向雌性求愛的鳥一樣,發出了奇怪的叫聲,像發作一樣扭起了身體。看似來似乎是想把手甩出來逃跑的樣子,但是力量的差距太大了。他把腰扭來扭去的,還不停的搖頭,看起來就像在跳某種奇怪的舞蹈。

  「這,這不可能!……放開我!……那個標本居然!這,這是詛咒啊……!」

  「請冷靜一下。」

  阿露瑪的聲音恢復了少女的嗓音。不,不光是聲音。

  「大小姐……請不要放開他。」

  老人痛苦扭曲的臉開始剝落,就像麵粉糊無法承受重力開始崩落一樣,面容開始扭曲。

  同時身體開始前傾,趴在了地上。

  「阿,阿露瑪!」

  「到時間了。身體變形到極限了……無法維持現在的形狀。」

  就如同一刻鐘前,在圖書館見過的光景一般,老人的肉體開始分崩離析。

  傳來如同樂器的弦被撥動的聲音。體表正以恐怖的速度振動。

  產生的熱量將人類被稱為汗液的廢物蒸發成蒸汽,傳出一股藥味。

  改變的方向和在圖書館裡的相反,肉體的質量化為熱量散發,男人龐大的骨架以可見的速度開始收縮。

  「……好了。」

  這個步驟大概花了1分鐘左右。

  10歲左右的伶俐女孩從地上擡起了頭。

  在顯得寬大的工作服的領口中,露出了白玉一般的鎖骨。

  阿露瑪·V用手指理了理沾溼的劉海,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大小姐,您看是不是已經斷了?」

  「誒?」

  被優芙露吉奴抓著的手腕下面,五指低垂,整隻手變成了醬紫色,應該已經內出血了。

  「啊,對不起。不知不覺力就用多了……您,您沒事麼?」

  「不是沒事的樣子呢,你看他都已經差不多快失去意識了。」

  優芙露吉奴一看,青年已是滿頭大汗,翻著白眼,滿臉鐵青,口吐白沫。中褲溼嗒嗒的,地上已經都溼了。

  「啊啦,這個人……」

  「失禁了呢,這也難怪啊。」

  「這……這種情況下還是非禮勿視比較好吧……?」

  「現在可不是考慮禮儀的時候吧。」

  優芙露吉奴忘我的看著女僕變身的一分鐘裡,被緊緊抓著手的東浩怕是已經不知發出過多少次悲鳴了吧。

  可以想象,學生們都該被他吵醒了。

  「大小姐,我的東西呢?」

  「恩恩恩……在那裡。」

  從磚頭堆砌的花壇裡拿回挎包的阿露瑪手中,拿著一個小小的玻璃瓶。她把瓶子放在東的鼻子底下。

  「那是什麼?」

  「制標本用的福爾馬林。從地下倉庫裡拿的。如果沒有變質的話,應該能讓他醒過來。」

  稍微擰開了一點蓋子,氣化的藥劑刺激著鼻子,讓年輕人發出了微弱的呻吟。

  「時間不多了,所以就長話短問。只要你老實交代,就不會再受皮肉之苦了。」

  「放,放過我……醫生,醫生在哪裡?」

  「從大小姐身體裡搶走的東西在哪裡?」

  「不知道……救救我」

  「不可能不知道。剛才你看到大小姐,明明喊出了“那個標本”。你會以為她是標本,難道不是因為解開了胸前的縫合線,看到胸膛的緣故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確實是偷了一塊石頭一樣的東西,但是不在我這裡啊……」

  「那麼,在誰手裡?」

  「……在鴨志田前輩手裡。」

  「研究生鴨志田沙也香。你確定嗎?」

  「我沒騙你,鴨志田前輩也是個很喜歡靈異方面的人,因為她說想借那塊石頭一個晚上,所以……那個人也經常去伊織的網站的……」

  「這樣啊。」

  如果那個叫做伊織的人是資訊來源的話,他或者說是她,肯定知道關於優芙露吉奴的事情。

  百年前在英國失蹤的少女的故事,究竟會以怎樣的形式流傳在這片遠東的國土上呢。

  「難不成……難不成真的有詛咒……這,這,這不可能吧!」

  「詛咒?」

  「那個地下室裡存放著一具屍體……如果開啟那扇門的話……」

  「就會被詛咒?真是講不科學。」

  「啊啦,阿露瑪,那種說法可是很失禮的呢。印度有句諺語,入鄉隨俗。再怎麼野蠻的迷信也得給予一定的尊重啊。」

  「大小姐才是,你剛才太失禮了,那句話明明是中國的諺語。」

  「人,人家知道的好不好!我是故意說錯的!」

  「故意的?大小姐?」

  阿露瑪用一種家庭教師看著不好好學習的孩子的眼神,看著滿臉通紅狡辯著的優芙露吉奴。

  「真是的!從剛才開始就好吵啊!東,是你吧!」

  沒有料到的抗議聲從極近的地方突然想起。

  差不多同一時間,屋裡的燈啪的一下亮了起來,稍微驅散了附近的黑暗。

  就連阿露瑪·V也被嚇了一跳,她急忙回首,琥珀色的眸子裡,是從一樓窗戶裡探出頭來,穿著睡衣的皆川由衣。

  大意了。她的房間是111室,是離這個後門最近的房間。10分鐘之前還在走廊裡遇到過,肯定還沒有睡著。

  「大小姐!」

  「逃,逃跑對吧?」

  「在這之前,請先把這個人殺了。」

  「誒?你剛才不是說,只要老實交代,就不傷他嗎?」

  「沒必要遵守那種諾言!」

  「卑鄙的傢伙!」

  就算被優芙露吉奴用食指指著鼻子,阿露瑪也絲毫不為所動。

  「這不是卑鄙不卑鄙的問題,這叫做計策,弱者需要運用自己的智謀。第一,就這麼放他回去,他肯定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他的同……大小姐,你已經放手了啊。」

  從恐怖的束縛者手中逃脫的東,已經向開著的門裡跑了進去。與其說是跑,不如說是勉強保持不摔倒地向前衝去。兩條折斷的手臂就像灌滿羊奶的牧童的袋子一樣,在身側晃來蕩去。

  「來人啊……救救我!快叫救護車!」

  「東君?」

  走廊裡的一扇門打開了,裡面的皆川由衣看到朋友那悽慘的樣子,呼吸不由一滯。

  剛才從窗子裡向外看的時候,因為亮度的差異,看的不是很清楚。茂盛的植被也阻擋了她的視線。因此,為了出門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在走廊和東相遇了。

  「大小姐,現在是最後的機會。趁著其他人類還沒起來,請快點下手吧。」

  「真是的……知道了啦。」

  優芙露吉奴勉勉強強接受了女僕的要求。

  匆匆看了看四周,從花壇上掰下來一塊板磚。

  「雖然我也不想這樣……對不起!」

  以外行的姿勢把板磚「誒」的一下,朝走廊裡面丟去。

  一陣破空的尖嘯。

  傳來如同水缸被打破一般的聲音,一片黃白之物四散飛濺。

  乾淨的走廊一角,變得一片血腥。

  「……誒?」

  皆川由衣呆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上半身的衣服上全是腥臭的液體。

  在身前僅幾米的地方,東浩無頭的肥胖屍體,搖擺著奇怪的動作,撲倒在地板上。

  把他頭蓋骨砸的粉碎的板磚,在走廊的另一頭,也就是玄關的玻璃上也砸出了一個洞。

  「這……這是……什麼呀!!!!」

  由衣擦了擦臉上的東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顧慘叫的由衣,優芙露吉奴飛快的跑開了。右手抱著阿露瑪的包,左手抱著阿露瑪。

  「大小姐,我不是行李,我自己能走。」

  「我抱著你比較快不是嗎?」

  「總覺得有點火大。」

  雖然一幅不高興的樣子,但她並沒有掙扎。一幅就像上了年紀的老貓一樣的派頭。

  優芙露吉奴既沒有鞋子也沒穿襪子的裸足在小庭院的草地上沙沙的奔跑。

  一個大大的跳躍,又在樹枝上借了一下力,跳了足足有三樓那麼高。彷彿腳踏星塵,在空中飛過,落在了庭院中間亭子的頂上。

  現在,是凌晨2點多,掛鐘的長針指著左下方。

  按這個國家古時的記法,現在應該是丑時三刻了。

  「三頭牛的時間(大小姐說的是threecowstime)是什麼意思啊?」

  (譯著:丑時三刻在日語中是“丑三つ時”,“醜”和“牛”都發“うし→ushi”的音,故大小姐又賣萌了。)

  「請不要做那種奇怪的英語翻譯,這是起源中國的,以十二個動物為原型並使用文雅的叫法的計時單位。」

  「就像法蘭西共和國用的那種霧月(10月22日-11月20日)、葡月(9月22日-10月21日)之類的文雅叫法嗎?」

  高高的天花板傳來回聲。

  從宿舍飛奔出來的主僕兩人又回到了圖書館。

  桌上堆放著小山一樣的書,其中大部分都是關於日本的文化和制度的書籍。

  「為什麼不回到那個地下室去呢?」

  「大小姐,您讀過布萊姆·斯托克的小說嗎?」

  「沒看過。」

  「那就用《小紅帽》的故事做例子吧。鬆懈下來的大灰狼睡在床上,結果被獵人切開肚子殺死。人類就是這種不能對他大意的生物。再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是嗎……」

  優芙露吉奴一手託著腮幫子,隨意翻著書頁。用來看書的眼睛,已經都裝回了眼眶裡。視神經也已經都連起來了,所以也不會軲轆一下轉到奇怪的方向。

  原本披散的頭髮也為了不礙著臉,已經梳在了腦袋的兩邊。

  雖然衣服還是衣服破破爛爛的樣子,也沒有鞋子,但看起來好看多了。

  阿露瑪也換下了工作服,穿回了她的女僕裝。

  「現在人類們應該正在混亂。趁此機會我們快點動手吧。」

  「又要做剛才那種事情……?」

  「太危險了。他們今後也應該會對外來的入侵者充滿警惕吧。我想,還是最好能把他們引出那棟房子……」

  把學校地圖攤開在桌子上,阿露瑪不禁沉思低語。

  另一側,優芙露吉奴俯身在地圖上,手指著圖書館的位置。

  「我們是在這裡吧?」

  「是的。」

  「然後,這裡是宿舍。我們剛才是從操場這裡逃過來的對吧?這個寫著8-TEn的房子是幹什麼的?」

  「根據說明,是學校裡的超市。大概是模仿連鎖便利店7-ELEVEn的牌子吧。還真是充滿了鄉村氣息的創意呢。」

  「為什麼店名是數字的呢……啊啊——!」

  優芙露吉奴猛的站了起來,還弄翻了椅子。

  雙手猛的一拍可憐的桌子,下面的桌腿應聲而斷,一桌子書都啪啦啪啦的掉了一地。

  機靈的阿露瑪眼疾手快的拿起了地圖,抽開身子,絲毫沒有受傷。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一臉的不滿。

  「有必要把還能用的桌子變成廢品嗎?大小姐。」

  「我!我能讀懂日語了!」

  剛才這棟圖書館裡還滿是不知所謂的異國象形文字,現在腦海裡居然知道相當一部分的發音和含義。

  「您到現在才發覺嗎……那兩個叫東浩和皆川由衣的人類,還有我一直在說日語啊。」

  也就是說,不光是讀寫,就連對話也應該沒有困難了。已經可以說是掌握了這門語言。

  優芙露吉奴一手摸著臉,露出一臉自我陶醉的表情。

  「難不成,是人家太聰明瞭?」

  「才不是啊!」

  「……我還以為我變聰明瞭的說。」

  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把破滅的幻想也一起嘆了出來,重歸現實的自己。

  這顆腦瓜子用了三百多年了,還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的。而且,這件事她有頭緒。

  「是剛才的……那個,吧?」

  「接吻」

  「對……對……就是那個」

  「如您所言。通過黏膜接觸,我把我的一部分移植給了大小姐。對我來說,大小姐的身體大都是個未知,所以也是相當冒險的行為。不過資訊都好好轉移過去了,我也就放心了。」

  阿露瑪換了旁邊一張桌子,繼續研究她的地圖。

  優芙露吉奴也把散落在地上的書重新撿了起來,走了過去。

  「8-TEn旁邊的符號是什麼意思?」

  「是電話。」

  「電話也就是那個通過一條細細的線就能跟遠方的人對話的那個東西吧?這個房子,還有那個宿舍裡面也都有啊,為什麼還要在外面也弄一個?」

  「大概是為了在外出時也能進行聯絡而設定的公用電話吧。說不定我們能利用一下。」

  稍稍沉思了一會兒,阿露瑪快速的把地圖折了起來。

  「趕快吧,說不定我們現在還趕得上。」

  「去哪裡?」

  「回宿舍。」

  如同預想的一般,現在宿舍裡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亂成一團。

  剛才還是一片漆黑的窗戶已經有不少都點亮了燈光,就好像裡面有很多人一樣。可以聽到裡面傳出發怒的聲音和普通的對話聲。

  「阿露瑪,這邊聚集了一大群人啊。」

  從灌木叢裡鑽出來,優芙露吉奴就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向阿露瑪招手。而阿露瑪則彎著腰,在草叢裡拖著她的挎包。

  兩人就像偵探,或者說變態一樣,在玄關附近一扇大窗戶邊向裡面窺探。

  「看起來是個休息室呢,學生們是在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嗎?」

  「也就是說,全都在這裡了?」

  「這真是個絕好的機會,可以來記住他們的長相。」

  剛才在圖書館找到了學生名冊,雖然在籍學生都有照片資料,但是還是看著真人容易得到想要的資訊。

  休息室中央是一張大桌子,兩邊各一個大沙發,總共五個人坐在沙發上。

  首先,是皆川由衣。

  那個開朗的女孩現在也已經開朗不起來了。穿著一件T恤和毛織褲,是已經把那件染血的睡衣換掉了吧。頭髮還是溼嗒嗒的,應該是沖洗過了。

  她邊上坐著的,應該是須藤裕紀。

  雖然和照片裡髮型不同,但是從長相上還是能分辨出來的。身高按西方人的水準來看是在平均以下,但是作為東洋人,還算過的去了。一頭茶色的頭髮裡有些許紅色的髮絲,捲成一團。

  這並不是因為睡相不好壓壞的,而是燙的。似乎把頭髮這樣處理在這個時代很流行的樣子。

  雖說這是一種潮流,可還真是被顏色豐富的頭髮嚇了一跳。黃種人的頭髮一般都是黑色,最多也就栗色和深棕色。可是雜誌之類的媒體上,能看到金髮、銀髮、紅髮,還有綠髮藍髮,各種各樣的顏色的頭髮。

  「威尼斯的財主和貴族的孩子也有這樣的呢……」

  「法國的宮廷貴族男女和娼婦不也用染髮粉麼。以前還只是一部分特權人士和賣春的女人用來打扮的東西,現在似乎已經成為潮流普及給一般大眾了呢。可以想象,染色和褪色用的藥劑也應該沒有過去那麼貴了。」

  「社會還真是越來越發展呢~不過,頭髮的顏色也是那個人重要的一部分哦~我是不怎麼認可這種對受之父母的身體胡亂對待的潮流啦。」

  「這話大小姐您來說可是完全沒有說服力呢。」

  在胡亂對待身體這一點上,應該無人能出優芙露吉奴之右吧。遍佈臉龐和四肢的傷痕,都在敘述著過去發生的事情。

  「我!我這個情況不一樣啊!……而且,而且我這個是父親親自動手的,又不是我自己做的,這不能算是不孝吧!」

  「是啊。那些傷疤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流行元素嘛。」

  「……」

  被戳中了痛處,優芙露吉奴「嗚咕」的閉上了嘴。

  雖然擺著一副無辜的嘴臉,但內心肯定是在暗自高興又欺負了主人。

  「就算你這麼瞪著我也沒有用哦。要瞪的話,請瞪這裡。」

  「嗚——」

  一窗之隔的屋裡正在激烈地爭論。

  爭論的中心,似乎是坐在須藤裕紀對面的高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相貌端正,就彷彿是哪家的貴公子一般。手腳修長,肌肉勻稱,如同古希臘哲學家所描述的完美男性。

  衣著不光能夠反映時代的變遷,還是人內心的一種表現形式。在這一點上,他衣著、髮型簡練,體現了他高雅的趣味和給人以理性的感受。

  「那是阿部昌弘。東浩說他就是那次行動的提議者。」

  「……好優秀的人啊。」

  「大小姐,口水流出來了。」

  「嗚誒?……真的?」

  「騙你的。」

  正忙著用手背擦嘴角的優芙露吉奴被這句話凍結了。

  「我跟你說啊,阿露瑪·V……其實我不想這麼跟你說的,可是你能不能懂點禮貌啊!」

  「大小姐才是,應該有自己年紀的矜持啊。老年婦女還對年輕男子露出那種色色的眼神,真是太不檢點了,我看著都為您感到羞恥。」

  「不……不檢點……」

  不知該憤怒還是嘆氣好,不對!首先那個「老年婦女」才是重點!不過優芙露吉奴已經開始混亂,搞不清該從哪裡開始反駁阿露瑪的話了。與此同時,休息室裡也開始混亂起來。

  「你是想說,東被殺是我的責任嗎!?」

  「難道不是嗎?是你提議的啊,要我們去那個地下室!」

  「告訴我們裡面有日軍藏起來的金塊,以及開啟門會受詛咒的,就是東他自己啊!我只是覺得聽起來很有趣,想請大家一起去確認一下而已啊!決定要跟去的,不是大家自己決定的嗎?!」

  「你是想說這都是大家自作自受嗎?!東的死也是他自作自受?!」

  「我只是想說,不能把責任全都推到我頭上來。我又不是負責照顧他的。」

  雖然被須藤裕紀帶刺的話責難,但是阿部昌弘的態度還是比較平靜。桌子上按人數擺著的紙杯,也只有他面前的在不時地上下運動。

  剛剛受到刺激的皆川由衣完全是一言不發。

  「但是,為什麼東君他……」

  「如果說那個落滿灰的標本少女活了是真的的話……」

  「是真的!剛才你們也看到監控錄影裡的畫面了吧!」

  「那個,由衣。那個錄影裡面只排到了管理員和東啊。」

  「那是因為這個監控只能拍到這條走廊啊……但是,真的就在外面!眼睛下面有一道疤,看起來像殭屍一樣的美少女!」

  作為唯一的殺人現場和凶手的目擊者,由衣的證言令優芙露吉奴的臉一陣發燙,嘴角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說美少女啊!阿露瑪,你聽到了嗎?她說,美少女~!說的是我~!!」

  「聽到了聽到了,還有像殭屍一樣我也聽到了。」

  「沒有強調那部分吧!」

  「安靜。」

  看起來阿部昌弘並不相信由衣的說辭,這也是當然的吧。

  「殭屍,會動的死人嗎。您怎麼看呢?鴨志田前輩?」

  「恩……」

  本來在房間裡不斷髮出左右移動的拖鞋聲的女性,在聽到昌弘的問題後,停下了腳步。

  就如同照片上一樣,符合知性氣息的容姿,就是這些學生中最年長的鴨志田沙也香。

  明明剛被從床上叫起來,現在身上卻已經穿好了體面的純白襯衫和西裝短裙這種正裝,劉海也梳理的很整齊,其餘的頭髮也都乾淨利落的梳在腦後,而且還化了淡妝。

  乾淨漂亮的臉上掛著一幅眼鏡,不斷的用手指推眼鏡可能是她思考問題時的習慣吧。

  「依我看,由衣看到的應該就是地下室的屍體沒錯。」

  「就是說啊!就是說嘛!學姐!不,姐姐大人!」

  「別,別!那個叫法還有快放手!」

  由衣為了表達獲得支援的感謝,飛撲到她身上緊緊抱住。

  鴨志田沙也香一邊努力從由衣的手臂和不斷擠過來的兩團大肉中掙脫出來,一邊繼續說道。

  「恐怕,那個屍體有什麼超自然的能力。這不是瞎說,根據可靠的訊息,西方魔法史上的泰斗休特迪恩男爵用不死之術復活的女兒,被英國的神智學協會,也就是薔薇十字協會轉交給了梅森·羅吉,戰時又被納粹的遺物鑑定局收容,德國戰敗後馬上又被奧德賽機關用潛水艇送到了日本。據記載,似乎是受了香巴拉的西藏大師指點,運入了位於南極的103地點的地下基地,用於進行復活希特勒,重建第四帝國的樣子。」

  「……可靠地訊息……沒錯吧?」

  「當然。在南極的新納粹基地,有新聖堂騎士團的嫡系——納粹親衛隊的殘黨,也就是所謂的黑色騎士團。以黑色騎士團為中心,仿照休貝爾伯蕾雅的超古代文明,遵循圖雷主義的雅利安民族的超人研究正在進行。這種事情不是常識麼?」

  「……」

  不光是剛才還高高興興抱著她的由衣,還是昌弘和裕紀,都露出一副胃痛的表情。

  看來鴨志田沙也香就是這麼一個人呢。

  「阿露瑪,那個人好可怕的樣子……」

  「我懂的。她感覺上就像是我們這樣的異類一樣。」

  雖然當時東說她喜歡靈異……但是似乎不是指靈異那個詞本身的意思呢……

  「現在就是她手裡拿著那個吧,不過看樣子應該不必擔心她會拿那個做壞事吧。」

  雖然這評價被本人聽到會很傷心,但是,比這兩個窗外的評價更加嚴苛的批評就在房間裡面。

  「無聊!」

  短小尖銳,就像刀刃一般的感想揮向了沙也香。

  「有什麼意見麼?真子?」

  「意見?你這都不值得反駁。」

  坐在阿部昌弘身邊的理性少女毫不掩蓋她心中的輕蔑。當然,她的表情也是如此。

  「那是……」

  阿露瑪把手指放在嘴脣上,輕輕低語。這個人不在名冊上。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大學生。看起來也只有12、13歲,就算考慮東洋人看起來會比較年幼,她最多也就和優芙露吉奴差不多大。

  身穿代替睡衣的運動服,胸口上印著「閨櫻」兩個大字。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附近有名的私立中學的名字。

  應該是這裡某人的妹妹過來玩了吧。

  而且還是個令人驚歎的美麗少女。髮色如同夜空般深邃,肌膚潔白如雪。五官端正,彷彿經過嚴格計算一般勻稱的比例。很符合傳統審美的古風美少女就在那裡。

  即使身穿質地一般的衣服,頭髮也只是用一條橡皮筋紮起,沒有經過細心地拾掇,也無法掩蓋她那純天然的美麗姿態。

  「你還真是能說呢,雖然姐姐我很好說話,可你這麼沒有禮貌,我們這些長輩可不能坐視不管啊。」

  「別跟我說話,傻氣會傳染的。」

  少女露骨的厭惡口氣,一下就讓沙也香做作的微笑消失了。

  「你這傢伙!不管你是不是歐洲名門後裔還是混血兒什麼,日本可沒有自由到能接受你這樣狂妄的小鬼啊!」

  「當你毫不自制,不顧尊嚴地在那裡大喊大叫的時候,我們之間的優劣就已經分曉了呢。」

  「……就算是小鳥遊老師的妹妹,也不能說這樣的話啊。」

  「剛剛還說自己有身為長輩的責任,結果就是用來自保的一點藉口嗎?要我接受這種信念薄弱的人叱責,還是算了吧。」

  「我詛咒你啊,小鬼!」

  沙也香右手抓著銀質的裝飾品——一根赫爾墨斯神杖,直直的指向小鳥遊真子。

  仔細一看,可以發現她全身都帶滿了各種帶來幸運的紫金石項鍊、念珠、不動明王的垂飾、雕有符文的手鐲之類的東西。

  「詛咒什麼的,根本就不能被科學所驗證,不過是表演出來的心理暗示罷了。」

  「那你就試一下吧!嚐嚐馬瑟斯大師在阿森納圖書館中發現的,禁忌的亞伯梅林的祕術的威力吧!」

  左手抓起掛在裙子腰帶上的稻草人,右手拿起一把鐵錘,沙也香紅潤的嘴脣上泛起陰森的笑容。草人上扎著的五寸釘錚錚發亮。

  「那東西怎麼看都是純日式的丑時參拜神社嘛!(每晚丑時在神社後的御神木上,往稻草人身上釘釘子的日本傳統詛咒方式。)」

  「閉嘴!小鬼!」

  「那個人總是帶著那種東西跑來跑去的嗎?……」

  這是潛藏在外頭的優芙露吉奴的疑問。

  「學,學姐,學姐。」

  無法坐視事態繼續惡化的阿部昌弘插嘴了。

  「別跟她一般見識了。真子只是一個孩子,稍微有點太認真了而已。學姐您就體現一下大人的寬容,好嗎?」

  「……既然阿部君你都這麼說了,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好了。我也不想就在這種事情上使用我的法術呢。」

  「不愧是沙也香學姐。」

  面對昌弘充滿魅力的笑容和親切的口吻,沙也香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耳朵有點發燙。

  真子絲毫沒有對青年表示一點感激,撇著頭繼續她的碎碎念。

  「到頭來,原來是像諾斯特拉達姆斯的大預言一樣的騙人玩意兒啊。」

  「你這個小鬼!你要是侮辱諾斯特拉達姆斯我可不答應。」

  「他不是已經出錯了嘛,說什麼1999年人類會滅亡之類的不科學的事情。」

  「那,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充分解讀他的四行詩……但是他準確的預言了拿破崙的出現和希特勒的自殺啊!」

  「那只是你們自己把詩句和歷史事件聯絡起來看了不是嗎?不過是多重解釋這種初級的欺詐手法而已。」

  「…………果然你還是得承受這個詛咒啊!」

  正當她把草人放在地上,高高揮起錘子準備砸下釘子的時候,休息室的拉門開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門口。

  「呀哈哈~我來了。」

  一手抓著著雜亂的頭髮,頭皮屑落了一肩的傢伙出現了。繼真子之後,又一個讓阿露瑪感到困擾的人。雖然沒有記載學生名冊上,但是卻能在後面的教職工名單裡發現他的照片。

  小鳥遊修一郎,這就是這個高個男人的名字。從名字看應該是小鳥遊真子的親人,父親就太年輕了,所以應該是歲數差的比較多的哥哥吧。

  「因為教師宿舍在山下的車站附近,本以為學校裡只有管理員一個教職工的。……他的出現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那兩個人,明明是兄妹,卻不怎麼像啊。」

  和秀麗的妹妹相比,不得不承認哥哥的外表毫無魅力。雖然長得並不難看,但是襯衫上到處都是皺紋,膝蓋黑乎乎的褲子,整個人髒兮兮的。

  蓬亂的劉海下的藍色的雙眼,顯示著他是混血兒的身份。

  「老師,情況怎麼樣?」

  「找不到他啊。真不知道這種時候管理員究竟去了什麼地方。」

  「皆川同學說剛才看到他帶著東一起出去了,難不成……」

  須藤裕紀雖然沒有清楚的說出來,怕是大家心中都已經有數了吧。

  窗外的主僕兩人知道,他們的揣測並沒有錯。

  「雖然有點廢話,我們是不是先報警比較好啊?」

  「他們應該是被這情況弄得不知所措了吧,現在才想到去報警。」

  不過,就算他們現在想去報警也已經不可能了。

  優芙露吉奴的手中,是用來鋪設管線用的巨大剪線鉗,她早就用那個把這個房子附近的電話線都給剪斷了。還順便把停車場裡所有的自行車都弄成了一團團的廢鐵,挨個把用汽油的兩輪車的輪子給捅爆了。另外還去看了教職工的停車場,確認了裡面並沒有車子。

  「一直在這裡盯著也沒什麼意思,準備工作也都完成了。我們還是先去埋伏起來吧。」

  「恩。不過這樣好像暗算別人,我還是有點……」

  「不是好像,就是暗算。」

  大概是因為放假沒有什麼顧客吧,超市8-TEn並沒有營業,捲簾門緊閉。

  整個校庭中,除了星星點點的路燈,也只有公用電話亭和一個大箱子發出光芒,吸引著周圍的飛蟲。

  箱型的機器正面,有縱向排列的三塊大玻璃,側面一面上面畫著顏色鮮豔的罐子,另一面畫著香菸的牌子。

  「這個大箱子是什麼東西啊?」

  「香菸……還有一個是叫做可口可樂的東西,看名字應該是和可卡因有關的東西吧。」

  「圖上面的人好像是在喝那個啊……可卡因是能喝的嗎?」

  「肯定不行啊,那種東西明明是麻醉劑。」

  在百年前的英國,可卡因是用於外科手術中的麻醉的。雖然在社會中也有作為提神劑的用途,但是也有不少醫生對此發出過警告。

  「上面有金額的記號,還有投幣用的口子,應該是無人值守販賣飲料的機器吧。」

  「恩,這裡面丟著好多空的罐子呢。」

  看著正在旁邊紅色的塑料桶裡面翻找的主人的背影,阿露瑪的臉僵硬了。

  「大小姐……身為高貴的休特迪恩男爵家的小姐,您居然在翻垃圾桶……還真是適合你呢~」

  「這……那個,就算你誇我……」

  「對不起,因為您的衣服頭髮全都髒兮兮又破破爛爛的,真的十分融洽。」

  兩人來這裡,不是為了來撿這些準備賣給收廢品的罐子的。

  而是在埋伏為了報警而來這裡的人類。為此才特地剪斷了學生宿舍的電話線。

  「……沒人來呢。」

  「恩,沒有人來呢。」

  白等了30多分鐘。

  優芙露吉奴坐在垃圾桶上,腳後跟敲打著桶子,發出咚咚的聲音。

  「說不定是在別的地方打電話了吧。」

  「不可能。這個公共電話離宿舍的距離最近了。畏懼殺人者的人類不可能會選擇更遠的地方。」

  「那會不會,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叫警察?」

  「在日本這個國家,國民有義務在發現屍體的時候報告警察。即便不是如此,他們自己已經無法處理這件事,肯定揮向警察尋求幫助的。」

  「那還有他們直接跑去警察局的可能性呢?」

  「就是因為如此,我們才破壞了這裡的一切交通工具啊。他們還沒有那個膽識,在深夜走這種徒步需要半個小時的山路吧。」

  「那為什麼還沒有來呢?」

  「不知道。」

  「就算是你的智慧,現在也已經不行了呢。」

  「不管什麼事情都有不確定的因素。沒有一個計劃會是完美的。」

  優芙露吉奴無意中的一句話似乎傷到了阿露瑪的自尊。雖然還是往常一樣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但是這次她的嘴角似乎撇得更加用力了。

  優芙露吉奴並沒有察覺,而是啪的一下拍了下手。

  「我知道啦!肯定是誰都還沒想到要去聯絡警察啊!」

  「那種樂觀的猜測……」

  「我也遇到過啊!比如說,很匆忙的搬家的時候,慌慌張張的,不知不覺就把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沒錯,記得是住在盧佩龍的別墅的時候,高等法院的議長梅尼埃·鐸佩德的軍隊過來屠殺了瓦爾德派5000多人。然後為了不被抓住,父親就帶著我趕緊從別墅裡面跑了出來,結果就忘記拿砂糖和蜂蜜的瓶子了。看這裡,這就是當時留下的傷疤。」

  「大小姐您區分悠閒和慌張的尺度還真是跟人不一樣呢。」

  優芙露吉奴用手捋起劉海,展示著額頭上的箭傷。阿露瑪稍微懷著一點尊敬看著那個傷口。

  「我們姑且還是再等一會兒吧。」

  「也對,還要很久才會天亮呢。」

  「既然這麼閒,我們就來玩日語接龍遊戲吧。にんじゃ(忍者),じゃ,快接。用や也可以。」

  (譯註:因為是接龍,所以以下就用以日語為主的方式翻譯了,非要用中文的話看都看不懂。)

  「やくざ(黑道)」

  「ざ……ざふとん(坐墊)」

  「這麼就這麼結束了啊?」(譯註:日語中沒有ん開頭的詞,所以在接龍中說出以ん結尾的詞就算輸了。)

  「啊,剛才那個不算!ザボングル(薩芬格爾)」

  「那個也算是日語嗎?……算了,就這樣吧。るざい(流放罪)」

  「い……いかめし(烏,烏賊飯)」

  「しざい(死罪)」

  「い……いえ(家)」

  「えんざい(冤罪)」

  「い……い……いたこ(日本東北地方通靈的巫女)」

  「こっかはんぎゃくざい(叛國罪)」

  「い……い……い……いびき(鼾聲)」

  「きけんうんてんちしざい(危險駕駛致死傷罪)」

  「い……い……い……い……いどばたかいぎ(婦女在家事之餘,閒話家常)」

  「ぎむじょうかしつちししょうざい(工作過失致死傷罪)」

  「嗚嗚……い……い……你這個系列有完沒完啊!」

  「我可以把刑法條文全給你說一遍。」

  之後,兩人又是一陣酣戰。在阿露瑪說出公文偽造罪之後,是一陣金屬嘎吱嘎吱的響聲拯救了舌頭變得越來越不麻利的優芙露吉奴。

  小小的光線穿過濃密的灌木叢,正不斷向這邊接近。而且,好快。

  「來了!」

  「先別急,這裡有蹊蹺。」

  聲音和光線並不是從宿舍方向過來的,而是從相反的另一邊。

  所以就是五感堪比野獸的優芙露吉奴也直到現在才發現。

  她們為了埋伏從宿舍方向過來的人,特地躲在了自動販賣機背後的死角里。可是,卻恰好能被從另一個方向過來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怎,怎麼辦啊?要過來了!」

  優芙露吉奴死死的抓著剛才在宿舍立下大功的剪線鉗,慌慌張張的問她的小女僕。

  「叮鈴~」鈴聲。

  「喂!你們在那裡幹嘛啊!」

  來人騎著自行車,怪不得速度那麼快。

  「你看,我就說過來了吧。」

  「請不要得意的說這話,大小姐。」

  「報警的是你們嗎?」

  騎在自行車上面的,是一個帶著大蓋帽的三十多歲的男性。雖然晚上看的不是很清楚,大致是穿著藍色的短袖制服,深藍色中褲的樣子。

  優芙露吉奴屏住了呼吸。是警察!

  「阿,阿露瑪,怎麼回事啊?」

  「我不知道。雖然不太可能是在我們切斷電話線之前就報的警,那時候大多數人還都在睡覺呢。什麼時候報的警?」

  後面這個問題,是問警察的。

  「是三、四十分鐘前打過來的。不是你們的朋友打的嗎?」

  因為是從山下騎車上來的吧,他滿頭滿腦都流滿了汗水。

  「那個時候,宿舍裡的電話應該已經用不了了啊……」

  「啊,那個打電話過來的女孩子也提到了,我這裡顯示的號碼也是手機的……你們也是這裡的學生嗎?看起來真小啊。」

  「手機是什麼東西?」

  「就是行動電話啊,看就是這個。你們不會告訴我你們不知道吧……」

  看著警察從口袋裡拿出來的小小機器像貝殼一樣開啟,阿露瑪眯起了眼睛,優芙露吉奴睜大了眼睛。

  看來,她們兩個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自然科學進步帶來的變化啊。

  「看起來,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有著致命的缺陷呢。大意了啊。」

  「別消沉啊,你的思路還是很好的嘛,恩!」

  「謝謝您的關心。但是,被大小姐您來安慰是我的屈辱。」

  「……你這麼說我也感到很屈辱……」

  雙目含淚,鬧別地盯著阿露瑪。

  「我只是開個玩笑。比起那個,快點把他殺掉吧。」

  「但是……這個人是無辜的。」

  「他已經被捲入了。不能就這麼讓他去宿舍,也不能讓他就這麼回警察局去。」

  「喂,殺什麼的,我可不能當做沒有聽到啊。」

  警官的臉上,充滿了身為長輩的責任感。

  「就算是玩笑,這種話也是不能說的啊。……看樣子,剛才的電話也是惡作劇啊。我還傻乎乎的爬到山上來,一開始我就不相信什麼殭屍還是標本的女孩把學生殺掉了這種事情。」

  正在抱怨的男人的表情突然定格了。

  殭屍,標本——能讓人聯想到這兩個詞的少女,現在就站在他的面前。

  男人火燒一般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她,優芙露吉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輕輕揮揮手打了下招呼。

  「你,你好~」

  「你好,不對!真的嗎?真的是你嗎?」

  「姑且應該算是吧。」

  心中說著抱歉,一邊露著微笑,一邊咔戧一聲合起了剪線鉗。

  「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就拜託你幫忙有點失禮。那個,能請你老老實實的被我殺了嗎?」

  「別!別過來!」

  從腰上的槍套中取出的**,對準了優芙露吉奴的腦袋。

  「啊啦?」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槍口噴出了一團火焰。伴隨著爆竹一樣的爆炸聲。

  「啊哇哇!」

  「大小姐,這邊!」

  根據體操的訣竅,優芙露吉奴把上身彎了下去。第二顆子彈馬上向著剛躲過一發子彈的她飛去,優芙露吉奴趕緊朝阿露瑪所在的自動販賣機的後面跑去。

  「被被被被射了!被射了!」

  「射擊的時候,馬上打出第二槍。這個警官做的很好呢。」

  「我被射了啊!」

  「但是,你既沒有妨礙執行公務,也不是拒絕接受詢問的嫌疑人,不發出警告就開槍,不得不說他已經瀆職了呢。」

  「我被射了啊!你就不能稍微擔心我一下嗎?」

  看了看泫然欲泣靠過來的優芙露吉奴,阿露瑪例行公事般地點了點頭。

  「沒有擔心的必要。你哪兒都沒被子彈打中。」

  「打得不是你啊……好可怕的說!」

  「沒有害怕的必要吧,就算被打中,您也不會死的。」

  「這也只有沒被打到過的人才會那麼說。」

  「恩,我確實沒有被打中過,以後我也不想被打中。因為會死的。」

  「就算不會死,也是好可怕的!」

  就像保姆照顧吵鬧的孩子的一樣,阿露瑪感嘆道。

  「我知道啦,那麼我也把自己放到危險的環境裡去好了。」

  還沒等優芙露吉奴反應過來,阿露瑪就從安全的陰影中走了出去,把自己暴露在路燈的燈光和危險之中。

  當然,她先表示了自己沒有絲毫的敵意。那個警官正死死的攥著**,等待著目標從掩體後面出來呢。

  「別開槍,我投降。」

  「好,好。別過來啊。就那樣,兩手高舉過頭,慢慢的出來。到燈光下面去。不,你先把你身上的包放下。」

  「我知道了。」

  槍口一直指著阿露瑪,跟著她從自動販賣機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把自己的包放在了地上,又走到了大路中間。

  剛剛被槍聲驚到的蟲鳴聲現在也開始繼續歌唱了。

  「好,站那裡別動。趴下。」

  「好的。」

  「還有一個人呢?另一個也出來啊!」

  警察把準星對準了趴在還有白天熱氣的泊油路上的阿露瑪,只把目光投向了自動販賣機的方向。他現在應該已經察覺自己背對著超市了。

  因為槍口一直跟隨著阿露瑪,身子也一併轉動,現在建築物的大部分都已經在他的視線外面了。應該是因為遭遇兩名暴徒時,想要先將一名制服到地上,再尋找另一個的緣故吧。

  「怎麼了!快出來!你的同夥已經被我抓住了!」

  「大小姐,您快出來吧!」

  迴應著叫喊聲,優芙露吉奴跳了起來。從超市頂上,撲向了毫無防備的警察後背。

  就算警察沒有喊話,光時剛才和阿露瑪的對話時間,就足夠優芙露吉奴以自動販賣機為踏板,爬上超市屋頂了。

  「——?」

  在這無雲的天氣看到,突然發現月光從自己頭上消失的警察,奇怪的擡起了頭。

  「誒!」

  就像奇怪的大鳥一樣,飛落的優芙露吉奴用腳後跟狠狠的砸在了警官的頭上。

  和軟弱無力的叫聲相反,右腳如同有力的鞭子一樣在夜空裡一閃而過。

  那一閃之下,人類的頭蓋骨就像雞蛋一般……

  作為蛋清的血液和腦液,作為蛋黃的腦漿,作為蛋黃繫帶的眼球四處飛散,濺得滿地都是。

  惡臭隨著地面的熱量,一同瀰漫在空氣中。

  在變成屍體的警官倒下之前,傳來「嗙!」的一下,就像是用指甲彈罐子一樣巨大尖銳聲響。

  在迴音消散之前,優芙露吉奴藉著踵擊的力量,一個前空翻,伸開雙手半跪著地了。她理了理弄亂的裙子和頭髮,問道。

  「你在幹嘛?」

  「……我正在反省,下次絕對不會再做這種無謀的事情了。」

  阿露瑪就像一隻小海豹一樣趴在地上,一臉冷靜的表情。就在她腦袋邊不足十公分的地面上,有一個正在冒煙的彈痕。

  死去的警官射出的最後一顆子彈,雖然沒有給阿露瑪的肉體帶來絲毫傷害,可是卻對她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還能站起來嗎?沒受傷太好了。」

  「就算身體沒有受傷,精神上的負擔也是很大的。」

  「你明白我剛才的感受了嗎?」

  搭著嘿嘿嘿笑著的優芙露吉奴,阿露瑪並沒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而是轉向旁邊。

  「抓緊時間吧。雖然沒想到會有警察的介入,不過,這也是我們的大好機會。」

  「也就是日語裡面說的,逢凶化吉吧!」

  「就是那樣。」

  阿露瑪開始檢查警官的屍體,從他的胸口上摘下了一個機器。一個塑料盒子,後面彎彎曲曲的線連著口袋裡的本體。

  「這是什麼……」

  「我知道!這是武器啊!你看~」

  優芙露吉奴的手越過阿露瑪的頭頂,拿走了那個東西。

  模仿著香港電影裡演的那樣,雙手各抓一頭,開始高速的甩動。

  躲開了兩塊高速飛行的物體,阿露瑪露出了衣服哭笑不得的表情。

  「這樣太危險了,大小姐還請住手。那明顯不是正確的使用方式。」

  「是嗎?啊,痛!」

  其中一頭剛剛從背後劃過,準確的砸在了優芙露吉奴的頭頂。

  似乎是拍到了上面裝著的開關,那東西發出了像是什麼東西在摩擦的聲音。然後,傳出了人說話的聲音。

  「茲茲……是定時報告嗎?請講。」

  一陣沉默,對面的人過了一會兒又開始說話了。

  「你那邊什麼情況?發生什麼事情了嗎?請回話。」

  「……你,你來嘛。」

  優芙露吉奴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突然發出聲音的小箱子,趕緊把它伸到了阿露瑪面前。

  警官來到學生宿舍以後,說的第一句話,沒有絲毫的職業風度。

  「救,救命啊!!」

  他身上的衣服一片血紅。縣警的制服是淺藍色,所以那一片血紅不是一副本來的顏色,也不是這個警察打翻了什麼油漆,而是真正的鮮血。

  「警察叔叔!你怎麼了!?」

  「我被人襲擊了!恐怕,就是那個你們看到過的少女!」

  從宿舍裡走出來的學生一個個都變得緊張起來。

  「看啊,我就說我沒看錯吧!」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受傷了!」

  斥責完皆川由衣,須藤裕紀拿出了一條毛巾。警官一邊擦著額頭,一邊坐到了玄關的地板上。一幅大難不死後心有餘悸的樣子。

  「我沒事,沒有什麼皮外傷。這些血大都是被濺上的。」

  「請不要害怕,這裡姑且還是安全的。」

  阿部昌弘從視窗看了看外面,鎖上了門,拍了拍警察的肩膀。僅僅一塊玻璃的阻隔,就給了裡面的人不少的安全感。

  「沙也香學姐,不好意思,能給倒杯水過來嗎?」

  「知道了。真子,快去。」

  「被拜託的是你,自己去啊。」

  「這個小鬼!詛……」

  「如果你有空詛咒的話,不如用魔法變點水出來啊?」

  「要求雨,還得建起做法的高臺,很花時間的啊。」

  「還真是沒有效率的落後取水方法。」

  在這兩人不分場合的鬥嘴的時間裡,真子的哥哥小鳥遊修一郎已經從洗手間倒了一杯水拿了過啦。

  「給你水。」

  「謝謝,你是這大學的老師嗎?」

  「恩,我是這裡的講師。……這陣子剛好住在這裡。」

  「恩?」

  「像我這樣的平時沒的用實驗室,只好趁著放假來用一用啦。」

  「原來如此。那邊那位看起來倒是非常年輕啊。」

  「那是我妹妹。我把她叫來幫我打下手的。雖然她本人表示這是在浪費她的暑假,很不情願,不過我這裡一個人弄不過來,所以就硬是把她拉過來了。」

  怪不得真子一直是一幅不怎麼高興的樣子。說不定不光是性格如此,還因為自己被哥哥抓了苦力的緣故吧。

  「話說回來,剛才您說這是濺上的血吧?」

  「是的。和我一起來的一個同事……被那個傢伙殺掉了,這是他的血。不敢相信,居然會被赤手空拳的少女……」

  「也就是說,那個女人還是沒有受傷?」

  「不,因為她襲擊了我的同事,我朝她開槍了。」

  此話一出,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警官黝黑的臉上。

  「開槍?是用**嗎?」

  「恩,雖然打中了,可還是讓她跑掉了。」

  「那她還在學校裡嗎?」

  「恐怕是。外面很危險,還請大家千萬不要走出這個房子。」

  「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不過既然已經負傷,應該不會再跑來這房子裡面了吧。與其限制平民的活動,還是先呼叫增援進行搜尋吧。」

  真子靠在沙發的扶手上,彷彿事不關己一樣的說道。

  對此,沙也香表示了自己的不屑。

  「小孩子現在該去睡覺了吧。」

  「那種低階的嘲諷完全無法傷到我的自尊心呢。您該再多學學語言的博大精深,好好重新組織一下自己的話語呢。」

  「呵呵呵,你還是多謝謝我無與倫比的寬容吧。順便說一句,殺死東的不是人類的女孩,而是躺在那個地下室裡的屍體。槍擊這種物理傷害應該是沒有用的。就算召集再多警察也是沒有用的。」

  「我已經用無線電和所裡聯絡過了。縣警的搜查班應該會在黎明,最晚也就早上的時候會到。」

  「早上啊……」

  裕紀的話裡帶著明顯的不滿。這也怪不得她,朋友被殺害,管理員失蹤,電話線被剪斷,就連警察都被殺死。

  「大家不用擔心,我來守夜。大家就回自己房間,或者是休息室睡覺吧。啊,對了,你們的電話能給我看一下嗎?」

  「為什麼要看我們的電話?」

  「協助調查,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但是這邊想知道你們和東浩的關係。」

  「這太過分了,警察叔叔!」

  由衣大聲喊道,胸前也是一陣顫動。旁邊的裕紀和昌弘也表達了相同的意思。

  「是在懷疑我們嗎?我們才是被害者啊!」

  「你的同事不也是被莫名其妙的女人殺了嗎!?」

  「偷看女孩子的手機內容,比吸毒還要糟糕,絕對不行!」

  「……由衣,你找錯重點了。」

  「誒——?可是偷看少女的隱私……」

  「雖然會讓你們感到很不愉快,可還是請你們合作。我不會把看到的東西到處亂說的。只要十分鐘我就會還給你們。」

  被警察如此強硬的要求,大家也都不好再拒絕。6個手機被交到了警官的手中。其中掛著巨大粉色兔子玩偶的是由衣的手機,掛著類似金剛杵和日輪等詛咒道具的是沙也香的手機。

  「感謝你們的合作。現在請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不去檢查屍體麼?安永巡查?」

  「你說什麼?」

  「你的名字啊,安永文爾巡警。」

  真子纖美的手指指著他胸前掛著的名牌。

  碧藍的雙眸如同滿月一般,眼角微微上翹,直直的瞪著警察的雙眼。視線可以稱得上是射出一般的銳利,彷彿有著一股讓人迷失的力量。

  本來正朝自己房間走去的學生們,也都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安永是叫我。」

  「那不去看一看嗎?那個叫做東的人的屍體?」

  「啊,他的屍體在裡面,用攤子蓋起來了,我們沒有動過他的位置……不過那邊實在是很臭。」

  在走廊的深處,靠近後門的位置,可以看到有一塊藍色防水布蓋著的東西。牆壁和地板上到處都是茶色的斑點,應該是飛濺的血液已經凝固了吧。

  「我們開著空調,應該不會爛掉。但是再怎麼用空氣清新劑,還是蓋不住血的味道。」

  就算站在這個距離上,修一郎的語氣聽起來也已經開始變的不舒服了。

  「感謝你們保護好了現場。我不是鑑定科的,雖然不能期待我能得出什麼結論,我們過去看一看吧。」

  「那就拜託了。真子,過來。」

  真子被修一郎叫到樓上去了。其他學生也都離開,只在走廊裡留下了寂靜和腥臭的味道。

  安永巡查走進了管理員室,反鎖了門。屋裡一片漆黑。

  手機啪啦啪啦掉到了地上,就彷彿極度疲勞一般兩手一鬆。全身開始在黑暗的房間裡劇烈的痙攣。

  「那個女孩……」

  黑暗中的低語,是少女的聲音。阿露瑪·V。

  「大小姐,安靜一點。」

  「恩恩,悄悄地——」

  優芙露吉奴絲毫沒有淑女風範從管理員室的窗戶裡爬了進來,光腳落在了榻榻米上。房間裡已然一片漆黑。

  「你的包和衣服。」

  「謝謝。順便在我換衣服的時候,把這些手機全都破壞掉。」

  「弄壞好浪費啊!會招來浪費妖怪的!(日本傳說)」

  「那種妖怪是不存在的!只是用來教育小孩子編出來的東西。我相信這個房間裡應該也有管理員的手機,請把那個也一併破壞掉。」

  警官的手機已經在剛才的打鬥中損壞了。這樣一來,這所大學裡所有的手機就都無法使用了。電話線也全被剪斷,就算用電腦也無法聯網。所有與外部取得聯絡的方法都被切斷了。

  不,已經死去的動東浩,應該也有這個時代人手一個的手機。

  非法入侵者悄悄地走出了管理員室,開始搜查被防水布蓋著的屍體。果然,發現了掛著螺絲子人偶的手機。

  「誒!」

  就像擰毛巾一樣,現代資訊社會的象徵就在優芙露吉奴手中變成了一堆碎片。

  之後,兩人放輕腳步,來到了鴨志田沙也香的房間門口。

  東已經交代,就是她手中拿著主僕兩人想要找回的東西。女生的房間剛好在一樓,就算有別人過來干涉,也不是馬上就能趕過來的。

  「準備好了嗎?」

  「恩,恩!」

  雖然已經有過好幾次經驗,可是一想到要抓人,優芙露吉奴還是難以剋制的緊張起來,不由自主的開始退縮。

  因為阿露瑪的變身時間已經過了,所以不能像東的時候那樣,騙她出來或者輕鬆進入房間。不過,手裡還有管理員的鑰匙。

  開啟門,然後快速地關上,這次行動速度比慎重更加重要。

  「是……是誰?」

  「如您所見,是沒心沒肺的殺人鬼和她可愛聰慧的從者。請乖乖的不要吵鬧。」

  「我反對!那個自我介紹!」

  雖然嘴上立刻就對阿露瑪的話表示了不滿,優芙露吉奴也沒有忘記把沙也香按到桌邊的椅子上,堵上她的嘴巴。

  「大小姐你確實已經沒有心和肺了嘛。而且也確實殺過人,都是事實啊。」

  「……不說前半句,你後半句就不覺得害臊嗎?」

  「完全沒有。」

  說完,阿露瑪就把她金色的瞳孔投向了把眼睛睜得圓圓的沙也香。

  「我就不費話了。不想死的話,就把你從東浩那裡借來的東西交出來。」

  「阿露瑪,這樣她說不了話啊。」

  「請鬆開手,不過,她要是大吵大鬧,就馬上殺了她。」

  「知道啦——你聽到了嗎,不要吵哦。」

  不是同情,只是在關心對方的安全。佈滿傷痕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沙也香拼命地點頭,優芙露吉奴把自己冰涼的小手從她嘴上移開。

  沙也香大口的喘著新鮮的空氣,還是那副知性的美貌,朱脣泛過一絲冷笑。

  「你們完蛋了。」

  沙也香的右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赫爾墨斯神杖。

  眯起眼睛,雙目中劃過神祕的光芒。輕啟的嘴脣中流出悠長的氣息。這是掌握魔法的人所用的呼吸方式。氣息驅動著大氣中的精靈。

  「這是……以諾語?」

  吟唱著低沉的咒語,沙也香用左手的指尖在空中描繪著反向五芒星的咒印。

  「難,難道是,魔法師!?」

  「不,這不可能。」

  「發覺太晚了呢,雖然能入侵我佈下反亡靈結界的這個房間值得稱讚……歸於冥府吧,汝等亡靈!」

  沒有發出任何能表示法術生效的聲光效果。但是像只小狗一樣躲在侍女背後的優芙露吉奴可是被嚇得不輕。

  會被消滅。身體會化為塵土,心靈會隨風消逝。顛沛流離的三百年的人生的終結,居然會以如此悽慘的形式迎來。

  既然如此,我也像個女孩子一樣任性一下,正大光明地出去……好像不行的樣子,悄悄地出去好好玩一玩啊……好不容易來到了這個新的時代,全新的世界……怪物真的只能是怪物嗎……

  「大小姐。」

  「恩?」

  「你在發什麼呆啊?」

  「當然是在腦子裡像走馬燈一樣,把至今發生過的事情……啊啦,我還活著?」

  「您早就死了。不過剛才那下也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可是,那個不是魔法嗎?」

  「魔法什麼的都是迷信。世上不存在什麼魔法師。」

  阿露瑪一臉不屑的樣子,說著否定自己存在的話。

  「就算真的存在,這個女人也只是一個假貨而已。」

  「你,你說什麼!剛才的以諾魔法只是不小心才失敗的,下面我就用正統的魔導書《霍諾里厄斯文書》裡記載的魔法把你們灰飛煙滅!」

  「大小姐。」

  「誒!」

  不必由侍女提醒,優芙露吉奴就打上了剛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可疑精裝書的沙也香的手。

  雖然用的手刀很業餘,但是那也是如同斧子一般的一擊。手腕應聲折斷,皮開肉綻。沙也香驚恐的睜大了嘴巴。從傷口噴出的紅霧覆蓋了她的眼鏡。書本在地板上談彈起,落到了雙層床的下鋪。

  那個響聲,引來了未曾預料到的妨礙者。

  「恩恩……真是的!你在幹嘛啊!」

  上鋪的毛毯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從裡面伸出了一顆淺褐色的腦袋。這裡本來就是雙人房,所以有兩張床並不奇怪。但是現在這裡應該只住著鴨志田沙也香一個人才對。

  「沙也香學姐,你剛才不是說我可以先睡了嘛,怎麼那麼吵?」

  T恤胸口上的布料繃得緊緊的,揉著惺忪的睡眼,起來的人是皆川由衣。

  這個情況超出了房間裡的所有人的預料,大家都呆了3秒。

  「大小姐,先把那個人類」

  「啊啊啊啊!你就是那個把東殺害的人!」

  「對,對不起!」

  「沙也香前輩,你受傷了嗎?你又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

  「對不起,請原諒我!」

  「您道歉是要哪般啊。請快一點,樓上的學生要過來了。」

  皆川由衣睡在這裡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他的房間門口,就是東浩的屍體的緣故吧。那種地方怎麼可能睡得著覺。

  不過,現在正處於殺人事件之中,自己的室友正在和闖入的人爭執,她居然能一直睡到這個時候,神經還真是遲鈍呢。只要給她個枕頭,不管什麼情況她都能倒頭就睡吧。

  跟這種人,就算光是說話都是很危險的。因為自己的節奏會被帶走,就像剛才的優芙露吉奴一樣。

  「快讓開,大小姐。」

  阿露瑪從包裡拿出了一件寶貝。兩手抓著的左輪**,不必說,就是剛才的警官的東西。

  「矮子,你也是同夥嗎?」

  「叫我矮,矮子真是太失禮了!」

  阿露瑪的臉頰難得的紅了起來。

  一瞬間,一條白色的大蛇捲起了顫動的槍身。

  「啊!」

  如此簡單,被毛毯捲起的**,消失在床的上鋪。

  隨著由衣跳下地面,毛毯就像有生命一般飛舞在空中,抽在了發愣的阿露瑪臉上。明明是柔軟的毛毯,卻像鐵鞭一樣有力。

  侍女就像被吹飛的棍子一樣,直直地撞在了門上,沒有發出一點叫聲,躺在了地上。

  「這是懲罰,下個是你!」

  「誒?誒?阿露瑪?」

  完全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混亂中的優芙露吉奴被白色的大蛇襲擊,腦袋被狠狠擊中。在頭頂擦過的白色帶子,如同刀刃一般銳利,在空中盤成一團。真的就像蛇一樣。

  「東洋的神祕……」

  當然,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突然變得和棍子一樣堅硬的白色帶子,結結實實的抽在了地板上。

  布帶又化為蛇身一般柔軟,衝著優芙露吉奴的腳踝飛去。

  優芙露吉奴像跳繩一樣越過布帶,右手支著桌子,身體像是體操裡的鞍馬一樣高高的舉起。

  趁著優芙露吉奴正處於倒立中,堅持不懈的布帶又瞄準她的右手衝了過去。

  但是優芙露吉奴僅用一隻手的力量,就把自己的身體高高托起,在天花板上劃過一道弧線,越過了皆川由衣的頭頂。

  「出色的身體素質——但是!左手反應很遲鈍啊!」

  由衣的話伴隨著行動。

  隨著她敏捷的動作,如同鐮刀一般鋒利的白蛇從左邊向剛剛落地的優芙露吉奴的小腹揮去。

  好不容易用右上擋住了攻擊。

  「噼」肉被重重拍打的聲音。

  長長出了一口氣,優芙露吉奴鬆了鬆肩膀。雖然總算是防住了攻擊,不過這個人類女人已經看穿了自己身體的弱點。

  雖然身為不死身,但是這幅軀體也僅僅是比較強壯的屍體而已。而且是已經用了三百多年,不斷修修補補的老古董。當然,也有狀態不好的原因。

  優芙露吉奴的左手曾經被子彈打中過,肩胛骨的修理不是很好,使得她不能隨心所欲的使喚自己的左手。

  「接得好,年輕人。」

  「雖,雖然我已經不小了……謝謝……」

  「但是,你還不是接受過兩星期遠端中國武術教育的我的對手啊!」

  「才兩星期!」

  在喊出這句話的時候,優芙露吉奴已經在空中了。

  由衣開始動作的時候,布帶上傳來巨大的力量,把她帶飛到了空中。在空中一個轉身,背部砸在了床上。結實的雙層床居然像泡沫塑料一般,被砸的粉碎。

  在視線之中,到處都是飛舞的木屑碎片。

  就好像全身的骨頭都斷了一樣,這一下砸的優芙露吉奴頭暈目眩。由衣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用布帶纏住優芙露吉奴的手腕,又一次讓她飛向了天空。

  「哇,哇!」

  在撞到天花板之前的瞬間,好不容易找回了平衡,伸出腳。開始在天花板上跑起來,總算是快要跑回地面了。

  可是由衣的捆綁技術十分高超,緊緊纏在優芙露吉奴手上的布帶這次又把她甩向了牆壁。

  隨著一陣悲鳴,優芙露吉奴本能地採取了行動。

  穩穩的站在牆上,朝著另外一邊跳起,接著繼續接力朝由衣的背後衝去。

  「太小看我了!」

  「呀!」

  又來了!

  每次由衣做出像舞蹈一般的動作時,無關力氣大小和布帶的質量,優芙露吉奴就會感到自己的力量被什麼東西吸走一樣。

  沒有辦法,優芙露吉奴只能像風車一樣,在房間裡被甩來甩去。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在接近天花板、牆壁和地板的時候用手腳緩衝一下而已。

  這樣一來,又有好幾次因為被綁住的右手不能用,左手又來不及,後背撞上了牆壁。

  雖然僅過了一分鐘,房間裡的六個面上已經全是優芙露吉奴觸碰過的痕跡了。有些結構脆弱的地方已經被打出了幾個小洞。

  結束這場攻防的,是由衣的低語。

  「沙,沙也香學姐……?」

  像吊橋一樣彎曲的布中央,是鴨志田沙也香的身體。

  布條在她的頭上繞了一圈,把她的身體直了起來。確切的說,是吊著的狀態。

  半睜的眼睛沒有交點,淤血的舌頭從嘴裡伸出,毫無生氣。

  應該是被在房間裡肆虐的布條不小心找到的吧。

  「不光殺了東君,就連沙也香前輩……你們都不放過!」

  「是,是我的錯嗎?」

  「那,難道,你是想說是我的錯嗎?我只是要幹掉殺人鬼而已!」

  「我也是光保護自己就已經盡了全了了的說……」

  「這種時候,錯的肯定不是人類,而是怪物啊!」

  「……果然,是我的錯啊。」

  因為自己是怪物,而且一開始也有殺人的打算,被這麼責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優芙露吉奴撕碎了纏住右手的布條。沒有由衣的控制,那也只不過是一條薄薄的毯子而已。

  隨著從布條中滑下的沙也香的屍體,優芙露吉奴的右手也無力的垂下。

  「啊啦?……恩」

  左手抓著晃晃悠悠的右手,把骨頭擰回了原來的位置。可是無濟於事,手指還是和原來一樣垂向地板。

  「恩……斷了啊。」

  「真的斷了呢……該怎麼辦呢……」

  被布條牽著甩來甩去,14歲少女的體重全都落於那一個地方,就算擁有超過常人的結實骨骼,也無法承受如此的打擊。

  「手指倒還能動……」

  「真是精巧啊。」

  看著優芙露吉奴像鐘擺一樣垂著的右手,敲擊著看不見的鍵盤,由衣不由感慨到。

  但是,這可不好辦啊。右手不能用,接下來的事情都會變得麻煩。自己還打不過這個叫由衣的人類,阿露瑪也失去了意識。

  雖然知道被偷走的東西應該在這房間的某個地方,但是環顧四周以後,優芙露吉奴更加困惑了。

  碎裂的牆壁,裂開的地板,倒下的書架,雙層床的殘骸,曾經是桌子的大宗垃圾,玻璃窗碎了一地,書籍和咒術用具也散落的到處都是。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足以從這麼多東西里面找出想要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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