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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暗鴉(東京烏鴉)(第五卷)》第3章
  1

  冬兒醒來時,天還未全亮。

  旁邊的天馬還在睡。不僅是他,大部分的同學都還睡的香甜。從板窗透進來了淡淡光亮,輕輕的鳥鳴聲也隱約可聞。看來剛好是黎明時分。

  即使再睡個回籠睡,大概也睡不著了吧。冬兒鑽出被子,注意不出弄出聲響,安靜的離開了大房間。

  到盥洗室洗完臉,走到了講堂外面。

  大概是因為背面直接就是森林吧,講堂的周圍霧靄茫茫,不過走到庭院就可以欣賞到沐浴著朝陽的富士山美景。冬兒對自然景色沒太大興趣,即使如此仍然眯起眼睛,出神的眺望遠方的風光。

  然後,

  「冬兒?」

  從背後傳來了招呼聲。是夏目。從背面的樹林方向來到了講堂的庭院。

  夏目已經換好校服,大概起床很久了吧。

  「果然還是睡不好麼?」

  「嗯……只睡了一小會。想著不能睡得太死,所以晚上一直醒著。」

  冬兒尋問後,夏目靦腆的回答道。

  不過,睡得時間不長但臉色並不壞。不如說比起昨天晚上交談結束時舒暢得多。

  冬兒瞥了一眼夏目的身後——她過來方向上的雜樹木,也就是那個白色土房所在的方向。除了早晨的散步之外,她更像是回到和昨晚相同的地方,獨自一人再度回味當時進行的對話吧。

  「……明白了許多事情——」

  「唉?」

  「但沒有實質上的進展。嘛,交談什麼的,基本上進展緩慢。」

  冬兒重新看向富士山的方向,像是在說和自己無關的話題。他本人明明是在背後操控、如同主宰般的存在,卻擅自使用這種口氣,應該說十分有冬兒的風格吧。

  夏目有些奇怪的,

  「正直而言,昨天晚上冬兒做了不像冬兒的事情呢。」

  「是麼?」

  「是的。冬兒感覺上總是獨斷專行,自力更生。」

  「先入為主的觀念真是可怕。」

  「但是……謝謝。」

  「沒有被你道謝的理由吧,現在說謝謝還太早——不過,應該予則取之吧。」

  聽到冬兒目中無人的委婉說法,夏目撲哧一笑,花枝亂顫。

  然後站到了冬兒身邊,一同眺望富士山的景色。

  朝陽輝映下的靈峰,美得富有神祕之感。此外,將諸般景色映入湖面的山中湖也像是一幅名畫。

  夏目突然開口,

  「冬兒,春虎也是——最大的優點就是坦率,正直呢。我再次感到你們很厲害呢。」

  冬兒用「什麼啊」這樣的眼神看向夏目的側臉,但是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這句話只是自言自語,並不是在向他徵求意見。

  夏目也沒有察覺到冬兒的視線,目不轉睛的眺望著富士山。

  然而,突然像是堅定了某種決心,

  「……冬兒,大連寺討厭我。」

  「……大概吧。」

  「我覺得有諸多理由,我也不擅長應付她。面對她——總是坦率不起來。但是,那個呢,我覺得不是因為被她知道了我的女兒身,也不是因為被她抓住了弱點……當然,『十二神將』,正在從事夜光的研究等等,大概也只是不擅長應付的原因之一。比這些更加重要……最為重要的原因是……」

  「……」

  聽到夏目這番坦白的話,冬兒只是若有若無的隨聲附和。夏目想說要的事情——即使夏目不付諸言語也能傳達出來的事情,冬兒已經非常明白,不需多做解釋。

  「……她討厭我。」

  夏目重複著這句話。

  「但是,我想用更加坦率、更加正直的態度去對待她。我覺得必須如此,也想這麼去做。所以,為了消失對她的不擅長意識,要怎麼做才好呢?我思考了一整晚。」

  「……聽你的口氣,已經得出結論了呢。」

  「嗯。……只是,那個……可能的話想聽聽冬兒的意見。」

  夏目緊張得臉紅起來,害羞的問道。

  冬兒做了明確的回答。

  聳聳肩,平淡的,

  「向春虎告白吧。」

  「……」

  夏目的臉頰眼見著就像煮熟章魚似的越來越紅。冬兒看著夏目,抿嘴一笑。

  結果,夏目對鈴鹿的不擅長意識明擺著就是因為鈴鹿喜歡「對春虎」多嘴。而且,夏目也察覺到了鈴鹿對春虎的思念——本人肯定會否定吧——實際上是「什麼形式」。夏目也不是笨蛋。不論鈴鹿嘴裡怎麼說,她和春虎聊天時候生龍活虎的樣子都不得不讓人感到在意。

  所以,才難以面對。

  不論如可——感到了危機。

  「但是——」

  冬兒感慨深沉的繼續說道,

  「是這樣麼,你終於有這個想法了麼。」

  「不、不、沒有,那個,我並沒有……告、告白什麼的……才不是這麼回事。暫且,想、想確認下春虎的心意什麼的……什麼的……」

  就連坤也比不過的害羞程度,而且完全恢復了本音。夏目磕磕巴巴的做著虛幻的抵抗——本人覺得有著重要的差異的說法,當然冬兒充耳不聞。

  但是,夏目得出的結論,在根本的問題上與冬兒意見一致。

  大概很難得知鈴鹿的真心。但是,如果能夠了解春虎的心意——在某種程度上把握春虎的真心,夏目就可以和鈴鹿正面相處了。

  不論春虎的如何回答,夏目都覺得自己「不會動搖」。

  「嘛,越快越好,快去吧,把他叫醒。」

  「這、這麼急!本來,特意把他叫起來什麼的……做、做不到!」

  「好了,去吧。遲則有變。」

  「這是纖細的問題!」

  夏目固執的拒絕,看起來在女孩子的心情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跳出選擇情景和時機的問題。冬兒明顯的擺出麻煩死了的表情。

  然後,

  「啊,找到了!夏目!冬兒!」

  當事人春虎從講堂走來。夏目嚇得跳了起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呢!大家都開始收拾鋪蓋了。」

  春虎大呼小叫著走出庭院。夏目慌忙失措,冬兒敲了敲夏目的後背。

  但是,

  「知、知道了!鋪蓋呢!馬上回去疊!」

  夏目沒有看向春虎,從走過來的春虎身邊擦過向講堂的入口跑去。全力的奔跑。擦身而過的春虎愕然的張著嘴停下了腳步。

  冬兒半睜眼睛看向夏目離開的方向,

  「……膽小鬼。」

  毫不留情的說道。

  春虎撓著頭,面帶迷茫的走近冬兒身邊。

  「怎麼了,夏目那傢伙?」

  「沒什麼,嘛,和平時一樣。」

  「不對,剛才明顯和平時不一樣吧,冬兒。」

  「沒有、沒有,只是有沒有寫在臉上的區別,實際上那傢伙和平時一樣呢,春虎。」

  春虎看著臉色豁達的冬兒,感到奇怪的扭起腦袋。之後突然察覺到了眼前的風景,「哇,富士山真厲害呢」臉上浮出笑容。這傢伙也是一樣呢……冬兒用冰冷的視線看向旁邊,似乎在說著這樣的話。

  「但是……大連寺也很可憐呢。競速比賽也要有個限度。」

  「哈?你在說什麼?」

  「什麼都沒說。——嘛,快到早飯的時間了。走吧,春虎。」

  冬兒敲了下惡友的肩膀,跟在夏目後面向講堂入口走去。春虎皺起眉毛,但最後眺向富士山微微一笑後,也追上了冬兒的腳步。

  2

  實技合宿第二天,和三年級的共同課程終於到來。春虎等人的班級和三年級的班級一起向屬星神社的院內移動。在這個角落處的廣場展開相當正規的「咒術合戰」。

  負責監督工作的人是大友和三年級的班主任。也算是奇遇,正是那位在升入二年級的進級實技考試中受到過照顧的、原祓魔官老講師。

  順帶一提,他的名字叫藤原。在那個考試之後,仍然在繼續幫助冬兒控制鬼的訓練。在二年級的班裡看到冬兒後,

  「期待你的表現,阿刀。」

  用直爽的聲音打個招呼。冬兒聳聳脖子,輕輕揮手。

  課程的內容很單純,就是二年級與三年級的咒術對決。二年級對三年級,也就是存在不利條件的咒術戰。除事先準備好的咒符,不許使用其他咒術用具。不過規則上可以使用定下契約的式神。某方認輸、或是在一名監督老師判定了勝負時比賽就會結束。反言之,只要不滿足這兩個條件,戰鬥就會一直進行下去。可以說是十分殘酷的規則。

  早晨清淨的院內。在講師們張開的結界中,學生們開始了咒術合戰。

  不用多說,考慮這是到人數三比一的戰鬥,單純在咒力總量上來看,二年級有壓倒性的優勢。

  即使如此還是三年級的勝率更高。

  這就足以說明夏目用「半職業」來評價三年級的理由了。雖然有個體差異,但總體上三年級更加優秀。春虎至今為止已經親眼見過數位專業陰陽師及其技能,由他看來,三年級當中已經有許多學生就算說是擁有資格也不會讓人感到奇怪。反觀另一邊,二年級剛剛真正學習甲種咒術沒有多久。在三年級連線放出的咒術面前似乎只有捱打的份。

  不過,春虎的同學們也不惶多讓。最為顯眼的果然是夏目和京子。

  與包含京子在內三人對戰的三年級學生,簡而言之就是運氣不好。對付京子的護法式白櫻和黑楓就已經竭盡全力——就算是能勉勉強強同時應付這兩個式神,這位三年級生已經算是相當的好手——但同時還有兩位二年級生向其進攻。勝負瞬間已分,藤原講師一臉苦色。

  夏目更加厲害。特別是在一對一決勝的時候,甚至沒有招出自己的式神——北斗,就清描淡寫的結束了戰鬥。應該說真是威風麼,本來就是優秀的咒術師,但最近更加精進。京子也發出了尖聲歡呼,稱讚夏目的勝利。

  順帶一提,鈴鹿不參加這次的比賽。學生們似乎難以和已經是國家一級陰陽師的鈴鹿一較高下。當然,不論是本人還是其他學生都沒有異議。

  另外,今天的鈴鹿意外的老實,像是在為昨天的交談而賭氣,心情不爽的樣子。自然而然的避開了春虎等人。

  特別是——不知為何——躲避著京子。準確來說應該是逃離京子。每當京子想過去搭話時,她馬上就變了臉色開始逃亡。春虎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真奇怪呢。那傢伙怎麼了?」

  「我也不清楚……她們昨天應該在同一個房間,京子大概做了什麼吧。」

  冬兒似乎看穿了京子想要拉擾鈴鹿的舉動。真是太好了,自言自語中微微流露出這樣的微妙感情……夏目聽到春虎和冬兒的感想後,臉上的表情複雜起來。

  冬兒最終沒有使用鬼之力就結束了戰鬥。姑且算是贏了,但卻讓人懷疑他有沒有認真對待比賽。藤原講師不滿的吊起一側眉梢,而當事人冬兒則佯裝沒看到。

  「怎麼了,冬兒。雖然我覺得還不至於『變身』,但為什麼不用課上學的鬼之力?」

  「在這種時候用出來太可惜了,會貶值的吧?」

  冬兒平淡的聳聳肩。是這樣麼,春虎如此想到,這就是冬兒的韜光養晦吧。大概冬兒不打算在不可靠的人面前展露出鬼的力量。

  順帶一提,天馬的回合中二年級輸了。雖然也有其他成員的問題,但天馬本身也不擅長與人一較高下。比賽結束後,意志消沉的垂頭喪氣中。

  接下來終於要輪到春虎了。

  「……別緊張……」

  迅速解除隱形的坤在春虎腳邊小聲提醒,剛剛出陣就幹勁滿滿的活動起肩膀。

  在春虎將要進入結界,

  「好的,那麼在上午的比賽就到此為止吧。下午繼續。去吃飯吧。」

  大友悠閒的說道。

  ☆

  第二天的午飯是外賣便當。春虎招呼夏目、冬兒和天馬,一起去院內的樹陰下吃了起來。本來也想邀請京子和鈴鹿,但兩個人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被招呼來的三個人一反常態,吃飯的過程中閉口不言。夏目不知為何一直心情不快,冬兒默默的動著筷子。天馬剛才的敗北——他似乎更為自己的不成熟而震驚,意志消沉的嘆著氣。

  難得的午飯時間,氣氛卻有些微妙。

  春虎也敏感的察覺到了,

  「等京子和鈴鹿在場時,繼續昨天的話題吧。」

  或是,

  「三年級果然很厲害呢,咱們一年後也會變成那樣麼?」

  或是,

  「在外面吃飯果然美味。這種開放感讓人喜不自禁!」

  為了讓場面熱鬧起來拼盡努力,但全都是徒勞無功。而且最終自己第一個吃完了便當,實在閒得無聊,「報歉」,以去廁所為由離開了此地。

  「……不行。至少要把京子那傢伙叫過來。」

  春虎撓著頭,信步在境內穿梭。

  和春虎等人相同,其他學生們也數人一群,四路分散的吃著午飯。大概京子也在某個人群裡吧。屬星神社的院內寬敞,四處搜尋著實費時費力。雖然也有和坤分頭尋找的方法,但隨意的召喚式神讓他也有些猶豫。

  「她在做什麼呢。」

  自言自語的同時,春虎突然想起了鈴鹿。

  京子的話,大概有許多同班同學可以一起吃午飯吧。但是鈴鹿呢?她本就是一年級生,在春虎等人之外的學生面前持續著偶像的演技,沒有交到真正的朋友。除了春虎等人外,應該再也沒有可以一起吃飯的人了。

  ——說起來,那傢伙早飯就是自己一個人吃的。

  到是也有可能和京子在一起,不過考慮到鈴鹿的性格,難以想象她會和第三者有所交集。最多也就是,京子擔心想要獨自吃飯的鈴鹿,強行貼在她的身邊吧。

  「……去講堂那邊看看吧。」

  現在,二年級和三年級的學生都在向院內移動。講堂裡應該空無一人,在意別人目光的鈴鹿獨自——最多還有京子一起——吃午飯,那裡是最佳的選擇。

  春虎為了確認自己的想法,迅速從院內回到了講堂。

  首先在庭院裡轉轉,沒有人。順路去背面的雜樹林,土房子那邊也要搜察。畢竟這片區域太大,不可能搜尋得毫無死角,但是越是沒有人類氣息的地方,就越是值得春虎注意。

  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找到鈴鹿和京子。這裡幾乎沒有人類的氣息,與院內相比一片寂靜。

  這樣下去,即使找到她們也已經過了午飯的時間。春虎無可奈何的打算返回院內,最後暫且再去講堂裡面搜尋一遍。

  轉到正面,開啟入口的拉門。

  裡面有人。

  坐在玄關的地板上,正在系靴子的鈕釦。看到開啟拉門進來的春虎後,慌張——弄不清楚是不是這樣的表情。畢竟沒有露出像是表情的表情——擡起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短髮的矮小的少女。身穿純白的校服,尺寸不合,袖子的前端空餘出來。太過矮小的身形看起來比春虎年幼,但實際上是高年級學生。

  少女停住動作,秀麗卻表情淡薄的面容,目不轉睛的仰視著春虎。如果春虎的直覺正確,微微睜開眼睛的這幅表情大概是在驚訝吧。

  當然,面對不期而至的相遇,春虎也同樣愕然。

  「唉?前輩?真巧呢,在這種地方——」

  「切——」

  「咂舌頭?明明是久違的相會!」

  「誰?」

  「才不是誰!你之前那樣的糾纏我,難道想說都忘了麼!剛才的砸舌,明顯是在認出我之後的砸舌!」

  「我才不認識什麼分家的孩子。」

  「你不是知道我是分家的孩子麼!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前輩的名了!」

  「別湊近乎。」

  「喂,你!——這個態度是什麼回事?雖然我也沒所謂,但如此普通的中傷還是讓人惱火!」

  春虎剛升入二年級後,曾經數次交談過的三年級前輩。之前對方明明厚顏無恥的過來搭話、意圖接近,但今天的前輩就像這樣的過去全都不存在似的冷淡無情。準確而言,冰冷的無法靠近。

  「消失吧。」

  面無表情的說完後,再次開始系扭扣的工作。即使春虎自己也沒有處好關係的想法,但如此程度的不屑讓他感到懊悔和生氣。

  春虎咬緊牙齒,俯視著前輩,

  「……坤。」

  前輩繫著扭扣的手指突然晃了晃。

  被呼喚的坤解除隱形,實體化,站到了春虎面前。三角的耳機和木葉型的尾巴,如同市鬆人偶般的幼小少女。

  春虎把雙手放在坤的肩上,像是展示給前輩展示似的向前推了一步。坤面帶緊張之色,老實的站在前輩面前。

  前輩的視線仍然看在自己的靴子上,但卻一動不動。不久後,再次系起了扭扣,仍然頑固的沒有擡頭。春虎眯起了雙眼。

  愛撫起式神的腦袋,

  「吶,坤,下午的比賽一起加油吧~」

  「是、是,春虎大人?」

  「……」

  「好,久違的摸摸尾巴吧。呀,坤的尾巴摸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心情舒暢呢~」

  「春、春虎大人。如、如此……突然……」

  「……」

  前輩手指的動作漸漸失去了冷靜。數次弄錯,解開,重新系。

  最後用出了不必要力氣系完靴子後,

  「……我想起來了。好久不見,土御門春虎。」

  面無表情的樣子還是一如既往,若無其事的說道。春虎放開坤,露出了得意滿滿的壞笑。

  「唉,好久不見,前輩。……那麼,我如您所願,在此消失吧——」

  「等下。」

  「哦?怎麼了,前輩?不是討厭我湊近乎麼?」

  「沒有……那回事。」

  「唉?那麼前輩,跟我有話說麼?」

  「……嘛……」

  「跟我、有話、說、麼?」

  「……我……有……話說……」

  前輩雙肩顫抖,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了這句話。春虎報仇後心情舒暢,滿足的點點頭。看著兩個人交談的坤面部痙攣,不過大概是錯覺吧。

  「……骯髒。利用幼女做誘餌什麼的……」

  「呀,上鉤的傢伙又是誰呢。」

  「這樣的話,至少要讓我帶回去。」

  「才不會給你!你到底有多喜歡幼女!」

  「明白了。那麼,尾巴的話也能忍受——」

  「哦?你在說什麼呢,前輩。我從來沒有說過會讓前輩摸尾巴——」

  「……………………」

  「——啊,真是的,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請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只是一會兒的話也可以。吶,坤?」

  「是……」

  明明沒有表情卻陰氣迫人,這樣的神情還是第一次看到。春虎許可後,坤無何奈何的把尾巴朝向了前輩。前輩「哦」感動得聲音顫抖,把手伸向坤的尾巴。

  沙沙,沙沙,沙沙,細心的撫摸,

  「……最棒了。」

  「……確實。」

  「……好想要。」

  「不會給你。」

  放置不管的話甚至會把臉蹭上去。春虎計算著時間,「坤」——包含著對式神的道歉之意——喊道。

  坤迅速收回了尾巴,自己也若無其事的躲到了春虎身後。把主人當成盾牌對護法式來說大概是不應有的行為,但在這個場合上應該不會被責備吧。前輩暫時也滿足了,沒有繼續發牢騷,視線追著看向逃到春虎身後的坤。

  之前見面時也是,這個前輩的愛好到底有幾分是認真的實在讓人害怕。驅散了這種念頭後,春虎終於恢復了冷靜。

  「說起來,參加合宿的三年級班級,就是前輩所在的班級啊。真是奇遇。」

  昨天春虎等人來到合宿地時,三年級正在神社背面的山中進行訓練。晚上回來後,晚飯時間和洗澡時間都和二年級錯開,所以到目前為止幾乎沒有接觸的機會。

  「為什麼剛才要裝作不認識?之前明明刻意過來向我搭話。」

  「……不想被人知道我在這裡。」

  「什麼?——啊!難道說你在逃課?說起來,若不是逃課,不論如何在上午的課中都能看到你!」

  春虎驚訝的笑了笑。

  「都來參加了合宿還要逃課麼,前輩真行呢。」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沒關係的,不用害羞。」

  「我沒有逃課。」

  「又來了。那為什麼沒參加上午的課程呢?」

  「因為是例假。」

  「……」

  「因為是例假。」

  「……報、報歉。我沒打算……」

  「我,現在——」

  「真的很報歉!是我的錯!」

  全面敗北的春虎低下腦袋,滿臉通紅。如果是冬兒大概「真辛苦呢」一句話就帶過了,但春虎作為一名健全、純清、晚熟的男生,除了道歉逃跑以外,沒有任何反擊的可能。

  先輩還是如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不同於以往的是裝酷似的聳了聳肩膀。就是在一瞬之間逆轉,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矮小的身體極其勉強的俯視著低下腦袋的春虎。

  「知道麼?女孩子,每個月必有一次——」

  「我、我知道!啊,呀,知道的也不詳細,那個!」

  「我只是在獨自一人休息而已——」

  「是呢。原來如此!前輩怎麼可能會逃課呢!」

  「用無理的懷疑——挑釁——」

  「對不起!對不起!」

  「衝我大吼。最可惡了——」

  「全是我的錯!真的非常報歉!」

  春虎幾乎以脆地求饒的態度全力道歉。大概——不是大概,這是前輩對剛才的報復,即使心知如此,春虎也束手無策。

  面對全力揮舞白旗的後輩,前輩乘勝追擊。

  用鼻子笑了笑,

  「……切……」

  「唔!……嗯……」

  咬緊牙齒忍耐住揍她的衝動。

  雖然是由於前輩一開始的無情,但愚蠢的是故意找碴的自己。春虎對自己之前的行動極其後悔。

  「那麼?咱們還有什麼可說的麼?」

  「……呀,要說的事情什麼的……」

  「這樣?那麼,關於女生的身體……」

  「說起來,我從下午開始還有咒術合戰!三年級的前輩看起來超強,前輩能給我什麼建議麼?」

  「咒術合戰?就是用甲種咒術的那個比賽?」

  「是!請前輩一定要多多指教,多多鞭撻!」

  伸直後背如此問道。

  前輩,哼,把手抵在纖細的下巴處,

  「如果對手是女生,以『那天』為目標的話——」(PS:就是例假)

  「不論如何,這也太鬼蓄了吧!」

  「天真。真不愧是——」

  「和那個沒關係吧!這是做人的底線問題!」

  「以女人為武器的敵人戰無不勝——」

  「這樣的話,我已經不想戰鬥了!」

  太討厭了,春虎感嘆道。想哭。不對,是已經快哭出來了。大概是察覺到了主人的困境,坤也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主僕只一起能咬緊牙齒面對難以忍受的屈辱。

  不過,前輩大概也對復仇感到了滿足——或是單純的厭倦——改變了幾分語氣,「是呢」歪起了腦袋。

  「建議……姑且隨去做吧?」

  「……哇,承您美意,萬分感謝……」

  「我是認真的。」

  前輩面無表情,聲音的音調也沒有變化。

  「咒術最重要的地方是『型』,位於根本之處的是法則。實際上,追根結底,就是『程式』的問題。」

  出乎意料的正經言論。春虎迷茫之餘,「哈」,曖昧的迴應道。

  「比如說,式神就是不錯例子。」

  「式神……麼?」

  「式神也可以稱為『式』。這個『式』和初等數學中所說的加減法的『式』擁有同樣的意思。」

  「唉?是這樣麼?」

  春虎在純粹的驚訝下開口尋問,先輩平淡的「是」肯定道。

  「一加一等於二。二減一等於一。式神的『式』在根本上也是同樣。只是基礎理論和規則與數學不同,但作為『法則』的東西一成不變。」

  「……但、但是,這些話太過跳躍……」

  「你有手機了麼?

  「有,怎麼了?」

  「你能理解所有的內部構造麼?」

  「不能。」

  「但是,你知道里面有『構造』吧?裡面有嚴密的『構造』,只是你不瞭解而已。式神也是同樣。實話實說,『人類』亦然。將『人類』的根本也當成『構造』的這種看法,正是咒術的出發點。咒術這種技術就是操縱『理解』和『不理解』這種『構造』之間的極限領域。」

  「……」

  實在大吃一驚。從來都沒想到會從前輩口中——從『這位』前輩口中說出這樣的臺詞。

  實際上,前輩所表達的意思,現在的春虎幾乎完全無法理解。只是不由得感到這是站在極高位置處的「咒術觀」。

  「但、但是,咒術是法則或是構造什麼的,與剛才所說的隨意去做不是矛盾了麼?」

  「沒有。」

  「那麼——」

  「但是,這就是『咒術』。咒術這種『法則』的特異之處,就是包含這種矛盾在內的『咒術』——這種『構造』。就連矛盾也涵蓋在內、作為全體確定而成的法則性,最終產生的泛用性、柔軟性。這是最麻煩的地方,也是最有趣的地方。」

  只能啞口無言。在春虎看來,這個建議完全超出自己理解能力。

  只是,

  ——說起來……

  以前,大友也說和前輩剛才所說類似的話。雖然可能充滿矛盾,但矛盾本身正是咒術——大意如此。用這種大道理哄騙學生十分方便,實際上也的確有這方面的考慮。只是,大友也並非信口開河。

  前輩也能理解春虎的迷茫吧。

  「說得簡單些,就是應用的問題。用隨意的發散思維戰鬥就好。」

  雖然有些偏離剛才的話題走向,前輩做了簡單易懂的解釋,重新提出了建議。

  「……非常感謝。」

  春虎坦率的道謝。

  ——三年級果然不同凡響呢……

  絕非寒暄的心感佩服。不過前輩以認真的表情又加上了一句「多誇誇我也沒關係哦?」明顯是多餘之詞。

  「……但是有些遺憾呢。難得的機會,也讓我見識下前輩的咒術吧。」

  如果前輩會參加咒術合戰,就可以看到這位前輩的「實技」。失去了這樣的機會,感到無可奈何之餘也有些遺憾。

  但是前輩,

  「我已經展示過了。」

  「唉?啊,就是之前相遇時的隱形麼?」

  「詛咒。」

  「什麼時候?在哪?還有對誰?」

  「再等一下。已經沒有人搗亂了。」

  「不要一邊看著坤一邊說出如此深有意味的話!說起來,詛咒的物件明顯就是我吧!」

  「開個玩笑。」

  「太惡趣了!」

  「我不會做出讓坤醬哭泣的行為。」

  「……突然之間就加上了『醬』。」

  「稍等片刻。我很快就會籠絡這個傢伙,和坤醬站在同一立場——」

  「我才不會把你變成式神!」

  結局一如往常。自己剛才重新評價了前輩真是笨蛋的舉動。說起來,不知不覺中已經習慣了這種交流讓春虎感到有些可怕。

  前輩仍然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那麼,我走了。」

  「是,是。姑且感謝下你的建議。」

  「再見,主人——」

  「好,去吧,快滾。」

  前輩終於起身,道別後小跑著離開了講堂。春虎和坤深深的嘆了口氣,目送著前輩矮小的背影。

  唉?那個人不是在休息麼——數分鐘後,春虎才注意到。

  在下午的咒式合戰中,春虎所在的隊伍面對三年級迅速取勝,將被騙的怒火全都轉化為了咒術也是勝利的原因之一。

  3

  實技合宿的訓練全都結束後,已近將近下午六點。

  中途幾乎沒休息,二年級和三年級全都筋疲力盡。不過想到合宿就此拉上帷幕,雖然勞累也流露出了成功喜悅。

  之後,包含離開的準備在內,在回東京前還有不到一小時的自由時間。班上的同學一邊體驗著放學似的輕鬆,一邊回味本次的合宿。有許多在一起上課的三年級生也過來交流。到處都能看到用手機拍照留念的場景。

  參加合宿之來第一次像是學校風格的和平時間。

  只是其中當然也有與周圍氣氛格格不入的人。夏目就是其中之一,完全沒有回味合宿生活的從容。不如說正以緊張得接近頂點的狀態戰戰兢兢、提心吊膽、慌慌張張、心跳不已的尋找春虎的身影。

  表情和態度上都充滿了緊張和焦躁。明明還沒有找到春虎就已經如此不堪。

  在昨天睡覺的大房間裡見到了冬兒,

  「哦,冬兒!」

  「哦,夏目,你已經做好回去的準備——」

  「看、看、看到春虎了麼?」

  「嗯?說起來似乎沒看到——」

  冬兒普通的回答,片刻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

  隨意的坐在塌塌米上,擡頭看向夏目,

  「是這樣啊,還沒告白麼?」

  「我忘了!而且,才、才不是告白。只、只、只是確認而已……」

  「所以說,在今天早晨……」

  「怎麼可能!之後還有課程什麼的,絕對不行!」

  壓低聲音,臉色通紅,夏目如此宣稱。冬兒把雙手放到背後,冷眼看著夏目。之後在回京的大巴上也無處可躲吧,這傢伙只是在找藉口而已。

  冬兒說出了剛才想起來的事,

  「啊,我剛才看到了,春虎。」

  「在哪?」

  「似乎被京子叫出去了。」

  「倉橋?」

  夏目下意識的臉上陰雲密佈。

  大概是因為自己已經決定要主動出擊了吧,夏目不得由產生了一些不好的想象。這樣說來,今天從早晨開始京子就有些奇怪。

  想到最壞的情況後就再也無法恢復冷靜。除去此事之外,在剛進入陰陽塾時,京子就曾經問過春虎是不是喜歡上了自己。夏目突然之間變得越來越焦急。

  「我、我去找春虎了!」

  「嗯,加油吧。」

  「冬兒也來幫忙!」

  「哈?為什麼我也要——」

  「夠了!」

  周圍的同學不明所以的看向夏目和冬兒。夏目無所顧及的抓住冬兒的脖子,強拖著他跑出了大房間。

  ☆

  京子帶著春虎仍然來到了講堂後面的那個土房子旁。

  春虎剛剛數次歪著腦袋,

  「怎麼了,京子,有什麼事?」

  如此問道,京子在周圍有人的時候似乎不想開口,

  「好啦,稍微陪我一下。」

  僅僅給出這樣的回答,強行把春虎帶了過來。

  回想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惹她的生氣的事,但完全沒有印象。京子的態度超出以往的認真,也沒有讓自己插科打諢的餘地。

  ——是關於鈴鹿的事麼?

  午飯的時候也是如此,京子在今天一天裡都沒有和春虎等人接觸。不僅是春虎,鈴鹿也在四處躲避京子。春虎想起了「京子大概做了什麼」這句冬兒說過的話。

  最終,京子在到達昨天晚上的交談地點前一直緘口不言。到達之後終於看向了春虎,僅有兩個在場,氣氛卻如同昨天場景的再現。

  「突然之間,報歉了,春虎。」

  「沒關係。是關於鈴鹿的事麼?」

  「啊。你的洞察力不錯呢。」

  「嘛。——你和那傢伙發生了什麼?」

  春虎坦率的問道。京子也若無其事的點點頭。

  「昨天在那之後,兩個人單獨聊了聊。也就是所說的girls’talk。」

  「……girls’talk?」

  「對。因此她有點不想面對我呢。」

  說話的同時,京子淘氣的吐了吐舌頭。

  京子暫且不提,難以想象鈴鹿也能運用「俗稱的girls’talk」這樣的技能。實際上,只是京子單方面的糾纏她吧。春虎不由得想象出「過度玩弄奔放的小貓,飼主反而被討厭」這樣的場景。

  「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你今天才一直被那傢伙徹底的躲避啊。不是起到反效果了麼?」

  「才沒那回事。既使是我,也沒覺得那樣做就能簡簡單單的成為朋友。總之以後還能挽回。」

  看著擺出苦臉的春虎,京子戲弄般的平淡說道。

  「說起來,我覺得對付那孩子必須要像那樣蠻幹才行呢。應該說是緊閉心靈吧。」

  「緊閉心靈?」

  「對,OpenHeart。」

  京子用食指抵住嘴脣,淘氣的使了個眼神,似有些玩笑之意,但所言之事應該是認真的。

  春虎在心中佩服道。

  ——這傢伙眼光不錯呢。

  春虎也覺得在和鈴鹿互相謾罵、說髒話的時候,彼此之間的距離最近。鈴鹿只是性格彆扭不能坦率說話的傢伙而已。京子看到了鈴鹿卸下演技的「本來面目」後,馬上就得到了和春虎相同的感觸吧。

  「而且呢,在某種程度上也理解了鈴鹿醬的性格。」

  「鈴、鈴鹿『醬』?」

  「啊,已經得到本人的許可了呢,加上『醬』。」

  「真的?何等的談話術……」

  「祕訣就是一開始使出最強大的氣迫,然後逐漸放鬆。」

  「……」

  說明的風格十分可愛,但春虎還是感到背脊抽冷。雖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春虎不由得對鈴鹿心情憐憫。

  「那麼,昨天聊天時我想到了——」

  京子改變了口氣,用清澈的目光向春虎直視。

  春虎下意識的擺正了姿勢。

  京子的話毫不客氣,

  「就我個人的意見而言呢,今後需要依賴鈴鹿醬的時候,關鍵不在於冬兒提出的讓夏目協助實驗之類的問題,說起來應該是你,春虎,關鍵在你的身上。」

  「我?」

  「是的。」

  京子面對迷茫的春虎點點頭。

  「正直而言,我覺得鈴鹿醬和夏目的相性不好。鈴鹿醬也明確說過“討厭”夏目之類的話……當然,因為是她說出來的話,真意如何沒人弄得清楚吧?只是鈴鹿醬面對自己意志用事親口說出討厭的物件,應該很難妥協。而且,不只是鈴鹿醬,夏目也有夏目的頑固之處,相當的認生……」

  「嘛,是呢。」

  「我覺得那兩個人在根本上是真誠的。所以,最終肯定能夠融洽相處。只是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只要今後還能不斷有機會像昨天似的大家聚在一起交談,那兩個人就會有所進步吧。」

  「……是呢。」

  正直而言,春虎覺得即使不斷重複像昨天一樣的交流,夏目和鈴鹿之間也難以和解。不過京子所言可以理解,也值得認同。事實上,不可能在眼下馬上就要求那兩個人互相協助。那兩個人應該都不是像冬兒一樣為「利益」所動的人。

  京子露出了難為情的微笑。

  「在背後上下其手、批評朋友們的相性什麼的,我真的不喜歡做這種事……只是我更加討厭鈴鹿醬繼續受到孤立。所以在昨天的交談後,如同冬兒所說的那樣,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讓大家共築良好的關係。」

  「……你要是這麼說就幫大忙了。」

  昨天公開的情報,說起來只是和「土御門」相關資訊,本來就與僅僅是同班同學的京子沒什麼關係。即使如此,京子仍然當成自己的事情一般掛慮在心,難能可貴。

  「暫且將夏目和鈴鹿的關係放在一邊,首先是讓咱們和鈴鹿建立起良好的關係就行了吧。明白了。之前總是我被那傢伙來回折騰,從今往後我會更加積極的主動過去搭話。」

  夏目的真面目暴露給她後,春虎就一直對鈴鹿束手無策。但是僅僅是老實遵從,無法得到鈴鹿的信賴。即使被她抓住弱點這件事無法改變,也必須要為縮短和她之間的距離而奮發圖強。

  ——嘛,反正又要吃苦頭了。

  至今為止,鈴鹿不知為何一直沒把夏目的真實面貌洩露出去。當然,有可能是她一時的心血來潮……如今想來,要向京子學習,試著相信鈴鹿吧。

  與鈴鹿的因緣已經難以說清。而且,春虎和鈴鹿打交道的日子還在一天一天的積累。

  ——好的。

  春虎下定了決心。

  但是京子看到顯露出決意的春虎後,表情變得有些奇妙。

  用從未有過的老實聲音,

  「……這種事情呢。……現在我有一件事想弄清楚。」

  「什麼?」

  「你對鈴鹿醬怎麼想?」

  「哈?“怎麼想”是指?」

  「喜歡麼?」

  「噗——」

  春虎直接噴了出來。

  「怎麼會變成這樣!」

  「什麼嘛。不應該用“怎麼”來回答吧。我是認真的在問你。班裡大部分的同學大概都認為你們在交往吧?畢竟都用『darling』稱呼了。」

  「雖然大致如此……你不是已經知道那傢伙的本性了麼?那全都是在惹我生氣,以戲弄我取樂而已!」

  「……你真的這麼認為?」

  「跟我怎麼認為沒有關係,本人都已經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了!」

  春虎有些生氣的說道。

  在鈴鹿為數眾多的惹人厭的行為中,兩個人若有若無的交往對春虎造成了尤其大的輿論壓力。以「初吻宣言」為開端,春虎被徹底的玩弄,心裡感到極其的厭煩。

  然而,聽到春虎全力的辯解後,京子只是神情冷淡的皺了皺眉。「……哎呀哎呀」小聲嘟囔了一聲後,就像是家庭老師聽到差學生的答案似的,陷入了深思。

  「……雖然我想問的是除了『那些方面』之外,你的真心話。首先在那個階段就卡住了麼。」

  「哈?什麼?你想說什麼?」

  「笨蛋虎。」

  「!」

  本應該聽習慣的罵聲不知為何此時迴響在了耳畔。

  京子囑咐道,

  「那個呢,春虎。剛才我不是說過『關鍵』是你麼?剛才的話題中明明剛討論過鈴鹿醬的性格。那個孩子,不論嘴裡怎麼說,實際上對你——」

  「等下,那邊的女人!」

  奮力的呼喊聲突然從旁邊傳來。

  春虎和京子驚訝的回頭看去,臉頰紅透的鈴鹿連滾帶爬的衝了過來。坤瞬間實體化,將春虎護在身後,但突然出現的鈴鹿卻沒有注意到。

  「我不是讓你閉嘴了麼,居然信口雌黃!你以為自己是誰!多管閒事!」

  突然出現在啞口無言的二人面前,大聲絕叫,唾沫橫飛。

  「笨蛋!笨蛋!去死!去死!你——你這個笨女人!」

  與伶牙俐齒的鈴鹿不相符的零亂罵聲,僅僅如此大概就能看出她此時的動搖之情。來不及考慮措辭優先表達出自己的心情,不顧及先後的順口說出。一邊大聲叫喊一邊嗡嗡來回揮舞胳膊的『十二神將』,讓春虎和坤只得目瞪口呆的注視。

  另一方面,京子看到臉色通紅的鈴鹿後,尷尬的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然後,沒有再貿然解釋,

  「報歉。我不能對鈴鹿醬坐視不管。但是,的確有些獨斷專行了。——報歉!」

  向鈴鹿雙手合十低頭道歉。

  如此老實的態度——不知是京子察覺到了危險還是仍然不為所動,鈴鹿感到十分難以判斷。

  「吵死了!真羅嗦!要道歉的話就快去死!快去!」

  鈴鹿張牙舞爪的繼續謾罵,但在春虎的眼中卻欠缺迫力,就像是小狗汪、汪的向橫躺在地上的大狗亂叫一樣。春虎覺得比起鈴鹿,京子的威嚴更加恐怖。

  「說起來,鈴鹿。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那個,明顯只是偶然嘛!偶然路過而已!」

  「啊。但是這麼說來,剛剛你說『讓你閉嘴』……」

  「才、才沒有說過!我沒說過這種話!」

  「你們在昨晚之後,變得這麼要好了呢……」

  「哈——?你的腦袋裡長蟲子了麼?看著我現在的樣子,怎麼會發出這種感想!」

  「這樣看來就是坦誠相交呢。」

  「你那張下流的臉是怎麼回事!腦漿都溶解了麼!說來,都是那傢伙強行把我拉進浴室的!」

  「這樣啊,那關於胸部的話題——」

  「請無視那一段!」

  「聽我說!你們兩個都聽不懂人話麼!」

  為了阻止春虎的失言,京子突然一拳打去。坤「啊」的一聲露出了失敗的表情,但剛才明顯是春虎的錯。

  鈴鹿大動肝火,急得直跺腳。

  「我不是在你們面前說過許多、許多次不會與你們勾結了麼!我不知道你們的事情,反覆的、反覆的重複了好多遍不是麼!那麼,為什麼?你們什麼?要是比我年長几歲,總應該聽得懂吧日語!」

  鈴鹿的這番歇斯底里的絕叫如同發自靈魂一般。看到少女極其痛苦的陳訴,春虎和京子也認真的反省了。就像鈴鹿所說的那樣,兩個人都要比她年長。

  鈴鹿看向京子,

  「剛才你們的說的話題,就是這個笨蛋所說的狀況!」

  指著春虎唾沫橫飛。

  「只是單純的戲弄!笨蛋的反應很有趣,所以才戲弄他,明白了麼?本來我昨天就已經說過了!怎麼可能會有人喜歡這個混賬笨蛋!我全都明白,只是在對他找碴!」

  面對鈴鹿決絕的口氣,就連一直處於警戒狀態的坤也動了動耳朵。

  相對的,被提及的春虎,

  「唉?」

  睜圓了眼睛。從鈴鹿口中說出這樣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唉?……那個?」

  春虎看向鈴鹿,又看向京子,然後再次看向了鈴鹿,不知不覺間嘴角微微抽動。春虎腳邊的坤,也不安穩的左右搖晃起尾巴。

  京子雙手叉腰,用眼嚴的眼神瞪向春虎。

  「……哼。昨天聽到的時候還半信半疑……看來沒有錯呢。」

  「啊,稍……稍等一下,京子,我其實……」

  面對狼狽的春虎,京子半睜著眼睛怒目而視。

  「……說起來,你從一開始就對我著迷了吧?難道說現在還有愛慕之心?」

  簡直就像是被貼上了流氓的標籤。

  瞬間,意志昂揚的鈴鹿,

  「——唉?」

  一下子冷靜下來。看她的樣子,戲劇性的就像是心臟被子彈穿過。坤耳朵和尾巴上的毛髮也瞬間豎立。但是最重要的春虎,霎時間沒有理解京子的意思,「哈?」露出了白痴的表情。

  「當時我已經認真的拒絕了吧?我的本命是別人,你放棄吧。」

  「呀——!你在說什麼,完全不是!當時我也說過了吧?是你誤會了!——說起來,『愛慕』這個詞太陳舊了!」

  春虎終於清醒過來,完全否定的京子的疑慮。即使如此,京子「真的麼?」眼神中還帶著懷疑之色。

  「那麼,你當時所說的,是喜歡上誰了?」

  「就算你這麼突然的問我!」

  「啊!難道,就是富士野先生所說的那樣——」

  「那個女舍管員的話是徹頭徹尾的幻想!」

  「那麼,那麼,坤——」

  「還要我說多少次,那個賓館事件也是誤會!」

  「……那麼,之後就是木之下——」

  「請不要觸及那個話題!」

  過去的汙點再次被一一列舉出來,春虎變得比想象中更加灰心無力。想想來,自己的青春沒有任何成果,雖然並自己情願。

  「說起來,鈴鹿,我喜歡的人到底是誰,你到是說說看!你只是隨口胡說的吧?」

  無意間加強了語氣。「啊」,京子尖起了嘴脣。

  同時,鈴鹿了咬緊了嘴脣。

  拼盡全力擠出鎮定的笑容,

  「……唉。想隱藏也是沒用的。去年……那個夏天的式神。雖然不確定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你喜歡她吧?和我再會的時候,也面帶笑容的談起過她。“她現在還活著!”什麼的,“施術者——『真正的北斗』現還在活在世界的某處”什麼的——」

  鈴鹿像是吐出了痛苦之物似,瞪向春虎。而且她的視線難以一言概括,混雜著複雜的感情。

  春虎吃了一驚。

  鈴鹿說出了北斗的名字超出了他的預料。而且,聽到北斗的名字時自己所產生的動搖,更加讓春虎動搖起來。

  就像是自己的祕密日記被突然大聲朗讀出來一樣。不想面對、也不想思考的問題在意想不到的時機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北斗?她是誰?夏目的式神好像是這個名字……」

  京子迅速的向春虎質問。坤也忘記了自己保護主人的責任看向了春虎。大概是聽到式神這個詞產生了額外的關心吧,捏著一把汗仰視春虎。

  春虎,

  「……敗給你們了。」

  露出了脫力的笑容。

  害羞,刺癢,不想被碰觸的青澀領域被他人所踐踏時的抵抗。

  但是,

  ——這樣的話,只能坦承相告了。

  春虎驅散了心中的猶豫。

  向京子——和坤說明。和鈴鹿再會的時候已經說明過一次的事情。

  北斗的事情。

  比其他人更早的聲援自己以陰陽師為目標,無可替代的親友。

  說明的過程中,和北斗的回憶逐漸在腦海中甦醒。普通的每一天,毫無價值的彼此交談。伴隨著歡笑和蠢事,無可取代的貴重記憶。將也來好,社會也罷,都和那個時候的春虎毫無關係。只是理所當然一般不斷重複著的日常生活。想想看,自己果然還是個孩子——在感受到這種自覺的同時,也下意識的不想失去那樣的生活。

  孩提時代和青春時代,分別各佔一半的黃金時間。

  北斗就是這種炫目的日常生活的象徵。提到她的時候,春虎不知為何心中一陣揪心。

  在這些回憶中最為鮮明的記憶就是那個夏天的祭典之夜。

  第一次看到北斗的浴衣打扮。

  隨著木履聲在貨攤閒逛,像孩子般天真無邪的北斗。

  春虎射中獎品,受到她的一番嘲弄了後,她的那張得意、高興、幸福的笑容在春虎的腦海裡閃現。煙花將周圍照得明亮華麗,告白時北斗的那張哭泣的臉刺中了春虎的心頭。

  想見到她。

  想再次和北半相遇,談心。

  這份強烈到頭暈目眩的思念襲向身體麻木的春虎。決堤的感情波濤洶湧,春虎只得拼盡全力的抑制。

  忍受之餘,淡淡的說明。

  京子起初還半信半疑。但到了這個時候,春虎已經沒有說謊的必要。不論如何,鈴鹿見過那個式神——北斗,所以無法否定北斗的存在。最終只能老實的繼續聽春虎的說明。

  坤也一直在側耳傾聽。關於主人的過去,肯定會有興趣吧。表情像是有許多話要說,但沒有插嘴。

  當然鈴鹿也是。

  所有的說明結束後,春虎淡淡的微笑。

  「結果關於那傢伙的真正身份,現在還是一頭霧水。為什麼那傢伙會出現在我的身邊,那傢伙的目的又是什麼。但是,我相信她。不,是我理解她。我們的羈絆比這種理由更加重要。」

  春虎說完後,依次看向了京子、坤和鈴鹿。

  「所以,我到了現在仍然想再見到她。如果她不想說,我也不會追問理由。只是,想要相遇——交談——和以前一樣歡笑。真想看到那傢伙的笑容呢。」

  春虎的神情有些落寞,但意氣昂揚。

  坤注視著春虎,「春虎大人」發出了悲傷的聲音。京子反而什麼都沒說,只是目不轉睛的看向春虎。

  鈴鹿一幅無法控制的樣子,歪著臉頰。

  稚氣未脫的容貌上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招人憐愛。

  然後,顧不得自己的體面,

  「你們看。」

  用有些招人厭的口氣說道。

  「所以,我都說了……我從最初就知道。因為全都知道,所以只是在戲弄他而已。結果你迷上了那個式神,真是沒節操。真的是,不可救藥……」

  嘲笑的同時聳了聳肩膀,就像是話題結束後在做最終的總結髮言一樣。春虎也沒有反駁鈴鹿的毒舌。畢竟,事實就如同鈴鹿所說的那樣。

  但是京子不同。她不會像打算在此「逃跑」的鈴鹿一樣做出妥協。

  面對春虎的態度射出銳利的目光,

  「我明白這些事了。……但是,這意味著什麼?你『喜歡』北斗——操縱著這個簡易式的施術者麼?對那個人擁有『戀愛感情』麼?」

  「喂,喂,什麼啊。我都已經如此努力的坦白了。」

  春虎苦笑著拭去汗水,但京子仍然沒有放過他。「什麼樣?」再次用強硬的語氣追問。

  春虎吟呻了幾聲後,

  「那個……我也不清楚。」

  「哈?」鈴鹿擡頭看向了春虎。坤也凝視著春虎的面頰。

  春虎有些困擾的,

  「直截了當的說,那傢伙只是『親友』。我沒有用那種眼光看待過她。只是最後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而且之後又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嘛,嘛,感覺上的確跟以前的『親友』有些不同,但說是喜歡還是討厭……提高戀愛的程度,應該說果然沒有實感吧……」

  注意到時,鈴鹿像是要生吞了春虎似的盯向這邊,絕對不想漏聽任何一個字。

  另一方面,京子似有所得的點點頭,「……那麼?」仍然沒有放鬆追擊的腳步。春虎仰天長嘆。

  「所以說——大概是喜歡。但是,不論關係再怎麼好,那傢伙都是一個充滿謎題的女生。直到再次相遇之前,我也不知道會變得怎樣。目前,『想再次相會』就是我的全部心情!之後的事情……如果不是到了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

  在完全自暴自棄的氣勢下,春虎喊出了自己的心聲,自己也察覺到了自己的面紅耳赤。本來就不擅長這種話題,而且物件還是北斗,即使感到害羞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但是,不能說謊。春慮的愛戀——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應不應該稱之為愛戀——停在了那個夏天。戀心的有無就此懸在空中,不上不下。

  即使是春虎,也無可奈何。

  ——而且……

  而且,即使現在春虎與北斗再會……即使北斗再次對春虎告白,現在的春虎也會像那個時候一樣無法做出回答吧。現在的自己和那個時候的自己不同。正在發生改變。當時還在心中深處僅僅作為遙遠記憶沉睡著的這份思念,現在已經越來越重要。

  這份思想就連自己也無法直視。春虎在有意、無意之間不願去想起北斗的事。希望不會深入追究,希望不會得出答案。

  再次與北斗相會。

  在那之前,春虎在此事上無法前進。

  「……嘛,真是浪漫呢。」

  京子似乎終於理解了,僅用一句話做出了評價。春虎「羅嗦」不服輸的回敬道。

  在那之後,京子緊皺眉頭,抱起胳膊。臉色像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難題,嘟囔的聲音也更大了。

  「但是,到底是誰呢?」

  「我要是知道,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但是,如果剛才所言非虛,那位施術者的本領相當高強,厲害到就連鈴鹿醬在短時間內無也法識破,就算如此,雖然當時的春虎還沒有見鬼之才,但長常的交往當中就沒有察覺到任何的奇怪之處麼?太不合常理了。」

  「……天馬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有能幹的專業人員才有可能。」

  春虎回想起做咖哩時的對話,如此說道。京子似乎也贊同天馬的意思,「我也這麼認為」,點了點頭。

  然後,

  「即使不限於能幹的專業人員,毫無疑問也擁有相當的實力。就身邊的人來說……只有夏目吧?能做到那種事。」

  京子若無其事的說出口時,鈴鹿瞠目結舌,全身僵硬起來。

  但是,

  「哈?」

  春虎聽到意想不到的回答後,無意間噴了出來。

  「啊哈哈!別胡說,京子。夏目怎麼可能做那種事。畢竟,又沒有任何意義。為什麼夏目要特意做這麼麻煩的事呢。」

  「笨蛋的是你,春虎。我畢竟只是就技術上的可能性才提出這個觀點。這不是明擺的麼。」

  「啊,報歉,報歉。說的也是呢。但是這個想象不可能呢。『那個』夏目,和『那個』北斗,啊哈哈哈。真是超有對比性的組合!」

  想象中出現的巨大反差讓春虎笑得更加厲害,就像是被撓癢癢撓到了要害,捧腹大笑的程度讓京子和坤都驚呆了。大概是因為接在嚴肅而且微妙的話題之後,緊張感釋放得更加徹底。

  笑過一陣後,

  「呀……報歉。你們要是認識北斗,現在絕對會大笑不止。這個對比真是傑作。」

  春虎說完後,好不容易控制住了笑的衝動。

  然後,

  只有鈴鹿一個用怪異的眼神注視著春虎。就像是自己幾乎完全確定的假設被連根拔起一般,唉?唉?——臉上浮現出這樣的混亂之情。

  「……啊,那個……」

  在迷茫過後,

  「你啊,」

  「嗯,怎麼了?」

  「那就是說,『我全都知道』不是那麼回事……」

  「唉?你在說什麼?我不太理解……」

  大概又要說什麼麻煩的事情吧。春虎提高警惕,坦率的反問道。

  但是鈴鹿慌忙閉嘴,然後陷入了沉默。像是在以極其猛烈的態勢全力運轉大腦,但到底在思考什麼卻毫無線索。春虎和京子眼神交匯,她也顯得有些詫異。

  「啊,好吧。……那個,剛才的話題說到哪了?」

  「……你和鈴鹿醬的關係。」

  「是這個啊。但是,這樣你也能明白了吧,京子?嘛,雖然直到現在才察覺到。」

  「嗯……」

  京子含糊的只能點頭示意,表情為難的來回看向春虎和鈴鹿。

  此時,鈴鹿突然轉過頭背對向春虎等人。

  順勢遠離二人,開始向講堂的方向走去。春虎和京子慌張了起來,

  「怎麼了?鈴鹿?」

  急忙呼喚她,但鈴鹿沒有停下腳步。

  只是,

  「……

  「我會考慮的。」

  「唉?」

  「我、我不喜歡像這樣在背後偷偷摸摸的……昨天的事情,我姑且考慮一下……嗯,只是考慮一下而已!」

  隔著肩膀回頭看來的鈴鹿不知為何有些害羞,鼓起了臉頰。說完這番話後,馬上轉頭向前繼續前進。她的步伐看起來不同尋常的輕快,大概只是春虎的錯覺吧。

  不一會兒,鈴鹿就消失在了雜樹林中。

  「那傢伙,到底怎麼了?」

  「……」

  春虎向京子尋問,但京子似乎自己也沒有弄明白。

  臉上閃過了數個問號,

  「唉。暫且追上去吧!」

  「唉?為什麼?」

  「你不是已經決自己主動出機了麼!理由什麼的都無所謂,難得剛才鈴鹿醬說了那番話,不是麼?怎麼能不勇往直前!」

  砰,京子精神十足的拍向春虎的後背,接著向鈴鹿追去。春虎翻動著眼珠,也以不輸給京子的氣勢跟在了京子的身後。

  留在最後的坤當然也想跟上春虎的腳步,但在離開之前,回頭看向了土房子的牆壁——白牆的拐角處。

  「……」

  露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的眼神,

  但是,坤什麼也沒做,再次轉向了春虎的方向,蹬向地面——解除實體化消失了身形。從春虎等人消失的方向上,微微傳來了京子呼喚鈴鹿聲音。

  然後……-

  坤最後注視的那個地方——土房子拐角處的另一面。

  抱著雙膝蹲在地上的夏目,和表情沉痛筆直站立的冬兒。

  為了確認春虎的心意,兩人過來尋找他和將他帶來的京子。發現那兩個人時,情況已經難以介入,雖然沒有偷聽的打算,但結果卻聽到了一切。當然,從中途開始的展開——無論如何——不對,要底要不要露面,陷入了這樣的困境之中。

  夏目如同垮掉一般抱著膝蓋,把腦袋埋入了雙膝之間。

  從剛才開始就一動不動。聽到北斗的話題時臉色忽紅忽白,但後面的展開卻讓她徹底失去了表情,如同屍體一樣停止了身體動作。

  冬兒不知該對夏目說些什麼,一臉苦澀的揉著太陽穴。

  夏目也是一言不發。就連身為諷刺家、毒舌家的冬兒也有些猶豫要不要對現在的夏目說出「自作自受」這種話。比起照顧朋友的名義,在根本上更是作為人類的同情。

  時近黃昏的雜樹林中,兩個人的身心全都沉浸在無地自容的氣氛中。

  冬兒終於無法忍耐,發出了沉甸甸的嘆氣。

  「……真是的,那個笨蛋虎……」

  4

  返回東京的大巴包圍在平靜的氣氛中,與前往合宿時截然不同。

  所有學生都在大巴的搖晃中進入了夢鄉,雖然剛剛才離開合宿地,大巴啟動也不足十分鐘,但已經變成了這樣的狀態。

  僅此就足以證明大家的疲勞吧。大概是受到了周圍睡意的影響,就連講師大友也打起了瞌睡。

  當然春虎等人也不例外。

  坐位順序與來時相同。最前排又多出了鈴鹿和冬兒,這兩個人也靠在坐椅背上睡著。坐在中間的京子和天馬已經發出了睡夢中的呼吸聲,旁邊的夏目和春虎也閉著眼睛任憑身體隨大巴擺動。

  安靜的短暫休息。如果有人醒來,大概就會感受到類似祭典後的寂靜。

  大巴突然彈跳了一下時,

  「——嗯。」

  春虎醒了。

  他本打算再次閉上眼睛沉睡,

  ——啊。

  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後,意識完全清醒了。

  「……」

  坐在旁邊的夏目似乎完全熟睡,傾斜著身體,腦袋搭在了春虎的肩上。

  幾根纖細的黑髮碰到了春虎的脖子。舒暢的呼吸節奏通過身體的接觸傳了過來。春虎霎時間身體僵硬,睡魔被強行逐出了大腦。

  ——這、這傢伙……剛才明明那麼奇怪。

  坐到返程的大巴上時,夏目的臉如同死人一般。

  簡直就像是不斷購買的股票瞬間暴跌化為廢紙似的——又或是在迷宮中全力尋找出口,結果發現陷入了出口處的無底深淵——混雜著後悔、失意、苦悶和絕望的神情,難以用言語表現。

  春虎擔心的向她搭話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既沒有轉過頭去,也做有做出迴應,一直眺望向窗外,甚至會讓人擔心是不是大腦出了毛病。就像是在尋找自己落在窗外——合宿地的靈魂一般。

  無可奈何,只能不加理睬,

  「……庫……」

  或是,

  「……嗯……」

  等等,無法抑制的感情從咬緊的牙齒之間洩露出來似的呻吟,之後又變成了洩氣的氣球,

  「……唔……」

  強忍著淚意的抽泣。雖然嘴裡什麼都沒說,但感覺十分危險。

  課程結束時,她還不是這個樣子。在之後短暫的自由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呢。春虎一頭霧水——不過看到這樣的睡臉,果然還是平時的夏目。

  ——在某種意義上,這也是一個謎團重重的少女呢……

  大概不只是北斗和夏目,女性這個物種全都是謎團般的存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例子——京子還好,但回想到鈴鹿和前輩時,春虎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

  夏目保持著把腦袋搭在春虎肩上的姿勢,發出了輕輕的呼吸聲。像小孩子般毫無防備。春虎既害羞又緊張,但也不想叫醒她。

  ——真是敗給她了。

  如此想著的春虎越過夏目看向了大巴的窗外。

  然後,「哦」,被外面的景色所吸引住了。

  車窗外,天空染成了美麗的蔚藍色,似乎太陽剛剛沉入地平線之下。只有在距離太陽光完全消失前的短暫時間內,才能看到這樣的天空景色。

  晝夜之間的縫隙,陰陽之間的交替,短暫的時間。

  魔法的時間。

  「……嗯。」

  夏目突然像發脾氣的小孩子似一陣亂動。看著窗外景色入神的春虎嚇得縮起了身體。

  夏目「嗯……」發出了甜美的聲音,額頭頂在春虎的肩膀上,在反作用力下移動身體,腦袋轉向了另一側。得以解放的春虎安心的鬆了口氣。

  只是在夏目轉向的同時,頭髮從肩膀上滑落。黑色的長髮如同跳躍一般,依偎在校服的胸口處。而且大概是系得有些鬆,一直綁住頭髮的粉色絲帶似乎將要滑落。

  「啊。」

  春虎下意識的伸出胳膊,用手按住了將要從頭髮上滑落的絲帶。拿在手上,卻不知道該怎麼系回去,臉上浮現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神情。

  ——等她醒來再還回去吧。

  已經習空見慣的絲帶。不知為何,夏目總是用這個絲帶綁住頭髮。身著男裝卻戴這樣的絲帶——而且還是粉色,在春虎入塾不久後曾經提醒過她不太合適。但夏目找出各種各樣的現由,現在仍然在使用這條絲帶。

  「……」

  居然喜愛到那種程度,對她來說肯定是特別之物吧。春虎在這樣的想法下仔細的觀察了一番,不覺得有多貴,不說如是在哪裡都能買到的便宜貨。而且因為每天都在戴,已經傷痕累累。夏目為什麼如此拘泥於這條絲帶呢,春虎感到不解的謎題又多了一條。

  ——這個像是用作包裝禮物的——

  想到這裡的時候。

  「——唉?」

  似乎有什麼在腦海中閃過,

  「呀——但是——」

  有什麼聯絡在了一起。

  粉色的絲帶。

  像是用於包裝禮物、便宜、粉色的絲帶。

  「……!」

  春虎注視著絲帶,神情一變。但是,上面沒有任何印記。能顯示出這是那天、那個夏日祭典之物的「證明」當然不存在。努力的回憶。當時,自己贏得的獎品——那個吹泡泡套裝包裝盒上的絲帶。她紮在頭上發露出微笑的那個絲帶。拼盡全力努力回憶。

  但是,做不到。

  浮現在腦海裡的情景曖昧、虛幻,不論再怎麼向記憶伸手,指尖也體會不到任何觸感。

  春虎的視線從絲帶移向了夏目。夏目一無所知,香甜的睡著。

  「……難道說……呢」

  不應該是這樣。不久之前,自己才因為此事在京子和鈴鹿面前大笑了一番不是麼?不應該是這樣。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

  春虎把手中的絲帶放到了夏目膝蓋上。然後把臉背向夏目,牢牢的閉上了眼。

  感受著自己加速的心跳,委身於大巴的振動,春虎想要再睡一覺。但是,春虎不由得感到自己肯定無法安眠。

  魔法的時間結束,天空由蔚藍之藍轉向夜晚的黑暗。

  大巴以東京為終點平靜的平駛。

  離開了數份思念交差的合宿地。

  屬星神社。

  如同字面意思,這是和星辰信仰有緣、屬星——也就是祭祀北斗七星的神社。

  ☆

  「是這樣麼。辛苦了。請小心回來吧,我等著你。」

  東京,涉谷。陰陽塾內的塾長室。倉橋塾用穩重的口氣說完後,把電話的聽筒放回原處。

  是參加合宿的三年級班主任——藤原講師打來的電話。學生們乘坐的大巴很快就要到達涉谷。二年級的大巴也在一起。兩個學年都無人受傷,合宿平安告終。

  學生們都已有所成長吧。那個年紀的孩子們,只要數天不見就會有讓人認不出來程度的進步。回到東京,在陰陽塾中親眼確認他們的成長,塾長現在十分期待。

  其中最為期待的果然是土御門家的兩人。還有這兩個人身邊的學生。

  「……這次的合宿,那群孩子是怎麼度過的呢。」

  小聲嘀咕了一句後,塾長回想起來昨天來訪此地的另一位土御門。

  那位土御門告訴她,

  ——『你的星辰出現了陰影』

  熟長閉上眼,嘴脣微微浮現出笑意。這不是面對未來的恐懼和不安。委身於存在命運當中,只是如此透徹的思考。

  「積極的給予幫助……的確,那個時期到來了呢。」

  倉橋美代能夠觀星。說到「倉橋的觀星」,如今仍然對財政界的高層有著極高的影響力。

  不過,即使她能夠觀星,也做不到移動星辰。改變諸星流向、操縱諸星的亮度也是如此。

  她能做到的只有觀望。然後相信這些話所擁有的力量,不斷提出建議。

  「我很期待呢,大友老師。畢竟……剩下的時間比想象中還要少……」

  倉橋塾長的聲音孱弱細微,但勇敢無畏。

  窗外已是夜晚。

  大都市東京被人造光緣照亮的夜晚,還在不停等待著暗鴉的雛鳥們振翅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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