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陣學園的【廣播社】在每天午休時段都會為學生們播放音樂。
播放的曲子大多是一些古典音樂或是當紅的日本流行歌曲等等,偶爾也會以投票的方式選出聽眾喜歡的歌曲來播放。
只是那些音樂不是一些耳熱能詳的名曲,就是已經聽到不想再聽的老歌,所以學生們都不太仔細聆聽;有時甚至還會嫌音樂聲太吵,打擾到自己和朋友聊天。
但是,最近午休時間的廣播內容卻有了急轉直下的變化。
事情開始的時間點大約是一個禮拜前。某天,校內廣播播放了一首歌;那是一首年代久遠的歌曲,伴奏有點類似童謠或是會被收錄在音樂課本里的那種主流旋律,不過演唱者的功力卻遠比原曲厲害得多。
演唱者保留原曲的感覺並加入一些改編,獨特的唱腔聽起來很舒服,對聽眾散發出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每天廣播都會播放由該名演唱者演唱的不同歌曲,而且每首歌只播出一次—田她翻唱的歌曲每首都有超越原曲的質量,而且每天都有新作。
但是,在市場上絕對找不到關於這位謎樣歌手的情報:不僅如此,連電視、廣播節目和網路上都沒有任何相關傳聞。最後,千陣學園的學生們發現只有本校學生才知道這件事,話題因而開始延燒起來。
沒多久便開始有學生向廣播社詢問謎樣歌手的真實身分。詢問的情況愈來愈熱烈,隨著時間過去,對她有興趣的學生從幾個人、幾十人迅速增加到幾百、幾千人。
不過廣播社的成員對所有問題一概保持緘默,只是持續每天播放一次她的歌曲。
幹陣學園有個只有學生才能登入的內部網站,謎樣歌手的網頁被公開在該網站上。不久之後,網頁上出現歌曲的錄音檔案下載連結,在一天之內便創下好幾萬人次的點選紀錄。
謎樣歌手的人氣就這樣緩慢、但是確實地成長著。
然後——
「……到目前為止、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武人說著,邊用手指輕敲放在桌上的CD收納盒。
對冰室做出挑戰宣言後大概又過了十天,郡武人、天音御子、上原佳奈以及東央院麻衣等人此時正集結在地下學生會總部。
「這片CD裡收錄著上原同學的歌聲,請會長靠檯面下的關係在【廣播社】播放這些歌曲,讓學生們認識她的初步作戰計劃成功了。,
「她擁有很高的人氣耶。不知道是誰將下載的檔案外流,藉由網路的流傳,現在連本校學生以外的網友也對她相當關注喔。」
「我還是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會演變成這樣。」
佳奈驚訝的表情全寫在臉上,御子點頭讚道:
「我不是說了嗎?你的歌聲非常出色,不用想也知道成績一定會很棒。」
「……我好高興。」
佳奈露出羞澀的表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不過,讓我更驚訝的是會長神通廣大的人脈。說到廣播社……他們可是直接受到【學生會】控管的社團,沒想到裡面居然有人肯幫我們呢。」
「沒什麼大不了的。之前接受過一次他們的委託,這次就反過來利用那點人情囉。」
「委託的內容是什麼呢?」
「他們說無論如何都想讓學生們聽聽看一首非常勁爆,在電視上播出一定會變成禁歌的歌曲,所以就委託我當代罪羔羊,串供說是我擅自闖進播音室惡搞的。」
「……原來如此。」
「他們也想要抒發一下壓力呀。這個學校裡的傢伙個個都是很有主見的人,所以看不慣【學生會】一板一眼的規定的學生其實很多。」
御子安坐在椅子高塔上,將雙手扠在胸前意氣風發地說著。
「也因為這樣,我們才會有機可乘。」
「真是英明的高見。」
「……可是,郡同學……」
佳奈不解地提出疑問。
「現在學生們的確對我的歌聲懷有不錯的印象,問題是……這樣就能讓我遭到退學處分的事出現轉機嗎?」
「我想應該不行。」
「咦——?!」
「光做到這種程度還不夠,還缺少一個關鍵的引爆點。」
武人語帶玄機地低聲說著。御子聞書反問道:
「……看來,你似乎還有其他的主意?」
「這還用說嗎?您以為我是誰啊?」
「我知道,是甜菜。」
「您說的是一種雙子葉植物綱石竹目的藜科植物;俗稱又叫紅菜頭,但是和菜頭是不同品種的東西。」
「我的段子竟然遭到認真的答案反擊了……」
武人伸手扶正眼鏡,略帶得意地對著還處於錯愕狀態的御子和佳奈說道:
「我的作戰計劃現在才要進入重點部分。」
「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啊?」
「上原同學。」
「是、是的。」
佳奈緊張地挺直身子回答。
「你需要的是自信——覺得大眾認同你這名歌手,覺得你自己的歌聲有價值的堅定自信。」
「……我知道了。」
其實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關鍵問題,但那不是武人本身或是御子有能力插手幫忙的事。
(……這個關鍵條件必須先成立才行。)
武人堅定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作戰計劃是……在內部網路上散佈傳聞,宣稱午休時間播放的歌曲演唱者是一位千陣學園的學生——謎樣的歌手【ANKA】。」
「ANKA……」
「負責這方面工作的,是這位東央院麻衣。她雖然還小,但是處理情報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了。你願意幫這個忙吧,麻衣?」
「……可以啊。」
之前一直沒有參與對話,只是默默玩著膝上型電腦的麻衣喃喃回答。
「但是我要收取酬勞。」
「……這次想要什麼稀奇古怪的零食?」
麻衣一邊啃著花林糖發出清脆的聲響,一邊說道:
「我不要零食。」
「……你說什麼?」
「請給我簽名。」
她捧著膝上型電腦,機不離身地離開座位走向三人,再度開口對著佳奈說道:
「請給我簽名。」
「……我嗎?」
佳奈配合麻衣的視線高度蹲下身,一臉疑惑。
「你想要我的簽名?」
「只見麻衣默默地點點頭」。
「……乍聞美聲,從此傾慕之花為君而開。」
「咦咦?」
看到佳奈摸不著頭緒的樣子,御子在一旁幫忙解釋。
「她是說——聽到你的歌聲之後,就變成你的歌迷了。」
「咦?我……我的歌迷?」
「Yes,myDiva。」
麻衣伸出手,熱切地注視著佳奈。
「……可以跟你握手嗎?」
「喔……好、好的。謝謝你的支援。」
佳奈嫣然一笑,伸出雙手緊緊包覆住麻衣的手回禮。
「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當面得到別人的稱讚呢……」
「你不是在進入學園之前就拿過許多獎項了嗎?」
聽到武人的問題,佳奈露出了苦笑。
「評審們的講評太專業了,我聽不太懂—上電視節目時,製作單位著重的好像也不是我本身的歌藝。該怎麼說呢……他們比較常把重點放在我突然竄紅的現象上……」
「……原來如此。」
「所以,你從來沒有和歌迷面對面接觸過囉?」
「媽媽不太喜歡讓我出門,她說我只要專心唱歌就好了,所以就沒有機會……而且她還幫我排了很多歌唱課程,所以我連學校也很少去。」
聽到這裡,武人將手扠在胸前,用手指抵著額頭思索著。
(我懂了……也就是說,佳奈在進入千陣學園後才首次有機會直接和他人相處,結果卻發生那樣的遭遇;難怪她會在天生內向的個性影響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麼一來,自己立定的作戰計劃成敗與否就更孤注一擲了——武人不禁感到既緊張又興奮。
佳奈按照麻衣用手指示意「請簽在這裡」的要求,在她的膝上型電腦上簽名。武人則是繼續對她解釋計劃:
「散佈訊息之後我們先等待一段時間,在你的退學處分正式執行之前再進行另一個計劃。如果這個計劃成功,哪怕是冰室那傢伙也不得不認同上原同學你的才能。」
「……你說的另一個計劃是指?」
「不是什麼困難的任務啦,只是請你站上舞臺唱歌而已。」
佳奈聞言露出不解的神情,向武人確認道:
「……站上舞臺?」
「簡單的說,也可以想成是舉辦LIVE演唱會。」
「咦……什麼?!」
「LIVE演唱會?【學生會】哪有可能會批准這種事啊?」
「請您不用擔心,關於這方面我已經做好萬無一矢的對策了。」
武人從椅子底下取出一本非常厚重的書籍;那本書重到單手拿不起來,必須以雙手環抱才能搬得動。武人把它放上桌面時還發出沉甸甸的聲響,桌子隨之嘎吱搖晃了起來。
「這……這不是千陣學園的【校規集】嗎?」
御子從椅子高塔上跳下來,走到桌邊疑惑地隨手翻閱了幾頁。
「你打算怎麼做?」
「千陣學園目前的理念是【才能優秀者在所有狀況下皆擁有優先權利】,可說是處於非常特殊的環境,因此有很多需要依照個案情況處理的條例。」
武人緩緩離席站起來,把手放在桌上。
「這些規定全都是【學生會】制定的,也可以說是他們訂下的比賽規則。而我的作戰計劃就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雖然有三分碰運氣的成分,不過我認為這是場值得一搏的輸贏……我們一起加油吧。在場所有人都滿臉認真神情凝重地點頭同意武人的話。「差不多到下午茶時間了,也就是說該吃點心了。」除了某位完全不在狀況內的人物之外。「報告!」室伏朱音朗聲打過招呼後,邁步走進【學生會會辦】。「朱音,怎麼了嗎?還沒有到【執行部】做定期報告的時間唷。」聽到千早靜香的疑問,朱音點頭回答:「因為我掌握到了一些情報,想稟告給會長。」「……什麼情報呢?」「請容我上前報告。」冰室點頭首肯。朱音隨即走上前去,取出一張紙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請您過目一下。」「……這是?」靜香看了紙張上的內容,不由得驚訝地直眨眼。
「ANKA祕密Live演唱會?」
「這個ANKA就是最近在千陣學園內部網站上造成熱烈討論的那位歌手嗎?」
朱音以點頭響應冰室的低聲詢問。
「從不久前開始,午休時間的廣播音樂裡便開始出現一些學生會的清單裡沒有的曲目,不知道會長您是否有耳聞這件事。」
「嗯,我知道。根據傳聞……那些歌曲的演唱者是個叫ANKA的人物。」
「誠如您所言。屬下曾就此事對廣播社進行過盤問,但他們供稱只是因為有人把CD放在聽眾信箱,所以才按照要求播放而已。」
「說下去。」
「是的。最近我的部屬偶然間發現學生們私下偷偷流傳這張傳單,根據沒收的傳單上面記載,這個叫ANKA的歌手準備在O月X日下午五點,在高中部校舍後方的空地舉辦Live演唱會。」
「我記得【學生會】應該沒有批准過學生進行這樣的活動呀。」
「副會長說得沒錯。」
朱音把手背在身後,縮起下巴正色說道。
「根據我的推測,這名叫做ANKA的歌手……應該就是上原佳奈。」
「……喔?」
「她的歌聲開始出現在午休時間的廣播中,還有以ANKA的身分成為話題人物——這些事件發生的時間點都在武人和天音御子對【學生會】宣戰之後不久;而天音御子又和資訊處理科的東央院麻衣關係密切,所以操作情報對他們而言可說是易如反掌。據我調查,最早在網路上散佈謎樣歌手是ANKA這個訊息的一共有三個人,而且幾乎是同時行動;我想這八成是東央院麻衣使用複數ID釋出文章在自導自演。」
「那個情報販子嗎……原來如此,還真是明目張膽哪。」
冰室看著手中的傳單,喃喃說道。
「祕密演唱會是嗎……」
「屬下猜想,他們應該是想藉此讓上原佳奈恢復自信,同時提升她在學生之間的知名度,好讓她的才能得到校內輿論的支援。」
「八九不離十,就是如此。也就是說,他們想拿這個成果讓我撤銷對上原佳奈的退學處分……只是這步棋似乎走得有點欠缺思慮。」
「……會長所書甚是。用這麼明顯的方式在學生之間流傳,就算是祕密進行的演唱會,被我們發現也是遲早的事。」
靜香沉思了半晌,緩緩開口說道:
「不過……我不認為郡武人是那麼愚昧的人。」
「喔……難得聽到你稱讚別人呢。」
聽到冰室的話,靜香臉上微微泛起紅暈。
「……會長,請您不要誤會。我打從心裡尊敬的物件,自始至終就只有您一個人而已。」
「我知道。」
冰室不假思索地表達肯定之意,不知為何卻換來靜香不甚高興的表情。她繼續說道:
「……總而言之,考慮到郡武人這名學生參予此事的要素,我個人實在不認為他們會在沒有其他佈局的情況下舉辦演唱會。」
「當然。那傢伙從以前開始,做事時都會分析對方接下來第二、第三步的舉動,並且先發制人;所以跟他比賽或打賭時我老是輸給他。」
朱音輕當嘴脣說道。
「……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其他的意圖是嗎?好吧——要借重神樂的力量嗎?」
冰室才剛說完,一道黑影馬上唰的出現在他身邊。伊佐奈神樂無聲無息地現身,並且注視著朱音。
「不,這次不需要動用到【諜報部】的力量,屬下已經做出應對處置了。」
「……可以詳細說明嗎?」
朱音點頭響應靜香的詢問。
「我已經命令部下們隱藏身分祕密行動,徹底蒐括所有找得到的情資。結果發現一封電子郵件的存在,該郵件只會傳送給報名購買祕密演唱會門票的學生,內文記載著【演唱會真正的開始時間】,而這個時間比傳單上所寫的還要早一個小時左右。」
「真正的開始時間?」
「簡單的說,傳單上寫的是用來矇騙我們的煙霧彈……是嗎?」
「是的。如果我們中計的話,演唱會會在我們前往取締前就結束了……這非常像是武人會使用的手法。」
「……原來如此。」
靜香點點頭。
「伎倆雖然不怎麼高明,但頗具效果。那麼朱音……你打算怎麼做?」
「當然是在他們得逞前將他們逮捕。校規禁止學生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擅自舉辦大規模活動,我會在演唱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強行突入現場,將武人和天音御子以及在場的所有人統統逮捕到案。」
說到這裡,朱音併攏腳跟行了個舉手禮。
「會長,我懇請您將這次的任務全權交由我負責。反抗【學生會】的敗類,就算是自己的青梅竹馬我也絕不會輕饒;而且如果不趁此機會把天音御子拿下,恐怕她會愈來愈膽大妄為。」
「……唔嗯。」
冰室望向遠方,彷佛在思考些什麼。現場沉默了好一陣子,終於—
「好吧。既然你設想得如此周全,這件事就交由你去辦吧。」
「感謝會長您的成全!」
朱音深深一鞠躬,接著再度行舉手禮報告。
「那麼,我想馬上集合部屬們召開作戰會議,恕我先行告退!」
「去吧。」
看到冰室點頭同意,朱音轉身意氣風發地離開現場。過了一會兒,靜香才有點擔心地沉吟著:
「……交給那孩子去辦真的沒問題嗎?」
「朱音是個優秀的人才,所以我才把她招覽進【學生會】。可是,我對此事並非完全沒有疑慮。」
「您的意思是?」
「我想,她應該是想趁此機會把郡武人拉攏到我們這邊來吧。」
靜香微微露出訝異的神色,接著詢問:
「……也就是說,您覺得朱音的行動是出自私情?」
「我認為她的行動不完全是出於私情,就算有也僅只百分之一;但是這百分之一的私情,便有可能讓她失去冷靜的判斷力。」
「我想朱音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當然,我也是這麼認為。從她的想法中我沒有發現任何問題。不過——」
「……怎麼了呢?」
冰室停頓一下,像是覺得自己想太多似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不,沒事。」
接著他用交握的雙手遮在眼前,獨自沉思起來。
(要是那個男人想利用【那個】的話……事情可能會變得有點麻煩。)
「想要開演唱會,我們好像還缺少一些樂團成員呢。」
御子聽了武人的話,開口說道.,
「我剛好有認識適合的人選,介紹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在御子的引領之下,一行人來到一個和【地下學生會總部】差不多,又舊又髒亂的地下樓層小房間。
御子敲敲門,不久後應門的人向她詢問暗號。
「……音樂是什麼?」
「是不受任何規範拘束的東西!」
聽到她的回答,門扉緩緩開啟了。
「喲,御子!好久不見啦。」
從門後探出頭來的是一位看起來相當爽朗的少女。她的眼角刺有星形的刺青,頭髮尾端抓成一根根刺刺的髮束;還把現成的制服自行改造過,營造出Rocker的感覺。
「有三個沒看過的生面孔呢,誰啊?」
「我來介紹……首先呢,在我屁股下面的是我親愛的左右手——郡武人。」
「……你好。」
「喔喔,你就是御子的搭檔啊……是說,她幹麼要騎在你肩膀上啊?」
「這個問題不知道已經被問過幾百次,但我還是要刻意請你別再問了!」
少女露出疑惑的神情,上下打量武人。
「……看起來只是個平常人嘛。之前聽說有人加入【地下學生會】,我還以為是什麼腦袋壞掉的牛鬼蛇神哩。」
「不要小看他,我們家武人骨子裡可是很瘋狂的喔。」
「您讚譽他人的方式還真是犀利啊。」
少女聞書開懷地笑了起來,接著問道「那她們呢?」。
「這位是我的委託人上原佳奈,在她後面的是……」
「……你怎麼會一起跟過來?」
武人訝異地問道。他問話的物件——緊緊跟在佳奈身後的麻衣——開口回答..
「……因為我是歌迷,歌迷要追星。」
「這孩子好像已經黏上我了……」
佳奈有點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請給我零食。」
「來,給你。」
麻衣從她手上接過Crunky巧克力,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吃太多甜食小心蛀牙唷。」
「不用擔心,我是無敵的。」
「要記得刷牙喔。」
「是的,長官。」
麻衣點點頭,繼續貪婪地大啖零嘴。
(……怎麼好像已經被馴養了?)
武人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這樣的念頭,同時也勸誡自己別再進一步吐槽別人。
「……這小朋友怪怪的喔。」
「唔……呃……這個嘛,她是東央院麻衣。也請你多多關照她囉。」
「沒問題。我叫花梨,全名是詩失花梨。」
花梨自我介紹完,便亮出手上的吉他。
「我在這所學園就讀的是音樂科,和你們大夥兒一樣都是一年級。」
「哇喔—你會彈奏樂器啊?」
「她和上原同學一樣,都是以【能力推薦】方式入學的學生喔。」
這時武人注意到花梨胸前的名牌.在訝異之餘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你這麼有音樂天份,姓氏的漢字居然是【失去詩歌】的詩失……感覺好諷刺喔。」
「……你說啥?」
花梨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不僅額頭上冒出青筋,還把吉他掄起來扛在肩膀上。
「哎呀,武人……我忘了提醒你一件事。」
「……什麼事?」
御子從自己肩膀上跳下來避難的舉動讓武人感到有點不對勁,不由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花梨不喜歡自己的姓氏,要是有人提到她的姓,她就會像超級賽亞人一樣暴怒喔。」
「……我殷切地期盼下次您能提早個幾秒告訴我注意事項。」
「媽的!你這個陰溝裡的臭眼鏡仔!有種再給我說一次!」
「我無法想象出,陰溝裡的臭眼鏡仔。具體的樣子耶!等等!你把吉他舉得那麼高想幹麼?!」l
武人連忙揮手想要制止,但是花梨已經把吉他舉到最上段準備好要攻擊了。
「你、你要有音樂家的美德啊!」
「有啥關係!搖滾歌手還不是一天到晚在摔吉他!」
「那是因為腦內嗎啡大量分泌,才會讓他們陷入一種迷幻狀態;那些人並不是故意要摔吉他的呀!」
「少在那裡挑老孃的語病,你這個戀眼鏡癖的變態!」
「我不是基於性癖好才戴眼鏡的——啊!」
花梨帶著有如鬼神般的氣勢撲向武人,武人見狀連忙拔腿逃竄。
「花梨,不可以喔。」
就在幹鈞一發之際,從她背後傳來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
「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不可以沒有分寸地弄得到處血跡斑斑嗎?」
「……咳。」
聽到那句勸誡的話,花梨這才恢復冷靜,悻悻然地放下吉他。
(……說過很多次的意思是這傢伙有前科囉……)
武人打從心裡覺得這句話背後的深意令人毛骨悚煞。
「天音同學,好久不見。」
花梨往旁邊站開一步,另一名人物隨即從她背後現身。那是位秀髮蓬鬆豐盈,長度直達腰際,看起來非常和藹可親的少女;她就像是一幅以「優雅嫻淑」為題的畫作一樣,舉手投足都充滿了千金小姐的氣質。
「嗨,千李!好久不見啦。」
御子再度爬到武人的肩膀上就定位,一邊響應少女的招呼。
「郡同學、上原同學、東央院同學,初次見面,你們好。我叫琴引幹李,和花梨一樣都是音樂科的學生,今後還請各位多多關照。」
千李露出溫柔的笑容,親切有禮地對眾人自我介紹。
「別杵在這兒啦,你們四個都先進來吧。眼睛魔人,等會兒我再好好揍你一頓。」
「我怎麼覺得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好像有逐漸攀升的趨勢呢……」
「別想太多了,你這個眼鏡農奴。」
「怎麼一口氣暴跌了!發生什麼革命了嗎?!」
四人進入房間後,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坑滿谷,堆滿整個空間的大量樂譜。而且那些都不是市販的現成品,而是親手寫成的—大量紙張上羅列著潦草的音符,另外也有些編寫到一半的樂譜上頭被打了個大大的叉。
室內還有一組充滿存在感的大型鼓具,以及各式各樣的樂器。
「隨便找個地方坐吧。有點髒亂,不好意思啊!」
「……請問這些樂譜,全部是你們其中一位的創作嗎?」
佳奈撿起一張樂譜詢問道,千李點頭同應。
「是啊,你看到的樂譜全部都是花梨的創作喔。」
「真的嗎?簡直太厲害了……這麼龐大的數量……」
「這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喔。花梨從懂事到現在,已經創作超過五千首曲子了呢。」
「五千首?!……好驚人的數字。」
武人打從心裡覺得驚奇,不禁提問:
「你是怎麼辦到的?」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啦。我啊,打從出生耳朵就特別靈,不管是什麼曲子只要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將那些曲王不斷重組改編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做了這麼多曲子啦。」
「她和千李兩個現在組成團體進行著音樂活動,偶爾也會在學園到處舉辦小型演唱會喔。」
「……可是,校規在原則上不是禁止學生進行這種活動嗎?」
聽了御子的話,佳奈不禁感到疑惑。花梨則是冷哼了一聲。
「莫名其妙,誰管他那麼多啊!我是聽說可以盡情玩音樂才進這所學園的耶,誰知道冰室那混賬黨上老大之後,就囉唆地叫我們每次都要申請批准。我覺得很麻煩,所以就私底下偷偷地進行啦。」
俊來每當【學生會】快要抓到她們舉辦小型演唱會的時候,我就會接受委託負責從中阻撓。我和她們就是因為這樣才變成朋友的。」
「御子可是幫了我們不少忙,只要我們辦得到的事一定兩肋插刀在所不辭。說吧,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的?」
「唔嗯……關於這件事嘛……」
武人接著御子的話說了下去。
「那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我們想要在o月X日幫這位上原同學辦一場祕密演唱會。」
「……演唱會?你嗎?」
「是、是的。」
佳奈這時剛好從麻衣手上接過她推薦的糖果,連忙慌張地挺直身體回答。
「承、承蒙各位的協助,那個……我……我將在近期舉辦演、演唱會……嗯,是的。」
「……哦?」
「而且不是幾個人或幾十個人的小規模演唱會,到時會眾集更多的觀眾;關於這點已經在籌備中了。」武人說。
「是喔,那【學生會】那邊呢?」
武人完全不把這個問題放在眼裡似地,點點頭瀟灑說道:
「想也知道,我沒有申請批准。」
花梨聞言,不禁放聲大笑。隨即拍了拍武人的肩膀。
「老弟,看你一臉正經的模樣,沒想到膽子倒挺大的嘛。」
「……可是,活動如果沒有經過【學生會】核準的話,【執行部】的成員們應該會前來取締吧?」
武人對千李合理的質疑表示同意。
「關於這方面的作戰計劃我已經擬定好了,你們不必擔心,只要全力為上原同學的演唱會演奏就好。」
「……呵,我懂了。」
花梨伸手刷了一下吉他的琴絃,繼續說道。
「對於幫助你們的事我雖然沒有意見,不過倒是有一個條件。」
「條件?」
「我想確認一下這位上原同學是不是真的那麼有價值,足夠讓我們為她大鬧這一場。」
「……唔……」
佳奈聞言瞪大眼睛,接著低頭默默不語。
「御子,我提出這個要求並不是因為害怕那狗屁【學生會】,只是……就算我們欠你人情,也不想平白無故為別人演奏自己的音樂。你們想做的事,簡單地說就像要轟轟烈烈地跟對方幹場架一樣;要是這位上原同學沒有值得我們為她拚命的價值,那還象話嗎?」
「……這、這個,我——」
佳奈猶豫片刻,下定決心準備開口,不過麻衣已經搶先回答了。
「不用擔心。」
她伸手探進口袋,拿出一臺隨身聽播放器,過程中還弄掉了許多一起放在口袋裡的零食。她將隨身聽交給花梨。
「她的歌裡面有許多足以感動人心的資訊。」
「……麻衣……」
「連絕世的情報販子都幫她背書了,有聽聽看的價值吧?」
「唔嗯。」
聽了御子的話,花梨很有興趣地接過隨身聽,並且戴上耳機按下播放鈕。
眾人屏息等待了一會兒。
只見花梨閉上眼睛仔細聆聽佳奈的歌聲,神情專注得像是捨不得漏掉一個音似的。
過了幾分鐘之後——
「……嗯。」
花梨拿下耳機,將隨身聽轉交給千李。
「那……那個,請問你覺得怎麼樣?」
她沒有理會佳奈的詢問,徑自一聲不響地走到房間角落盤腿坐下,隨手拾起身邊散落的空白樂譜。
接著,花梨拿出口袋裡的筆,開始用驚人的猛烈速度寫了起來。
「喂喂……你好歹也說句話呀?不管結果是好是壞,至少也該對佳奈說一聲吧。」
「啊……郡同學,不可以叫她。」
原本在聆聽佳奈歌聲的千李,這時候轉地出聲阻止武人。
「花梨一旦進入這種【音速作曲模式】,就沒行人能打擾她;那是她集中所有精神,最專注的狀態喔。」
「……你的意思是?」
千李露出會心一笑,注視著好友的背影。
「我想她非常中意上原同學的歌聲喔。」
「你……你是說真的嗎?」
千李點頭響應以求救般的眼神注視自己的佳奈。
「嗯嗯。她每次只要聽到與自己非常契合的歌曲或旋律時,就會變成那副模樣。這表示她正在才思泉湧當中喔。」
「原來是這樣啊……」
「而且,我個人也覺得上原同學的聲音非常棒唷。」
說完,她微笑著牽起佳奈的手。
「謝、謝謝你的稱讚。」
「我們也要謝謝你,讓我們有機會遇到這麼出色的演唱者。我們一直在尋找能夠和花梨的吉他跟曲子,還有我的鼓聲與歌詞互相輝映的歌聲呢。」
「原來你會填詞啊?」
幹李點頭響應武人的問題。
「琴引的父親是那個有名的【Renders】樂團的御用作詞家喔。」
「……【Rednders】樂團?又是另一個驚人的事實。」
御子說的是一個在國際舞臺上也頗具知名度的搖滾樂團;他們所有的歌曲都登上暢銷排行榜,鮮明而充滿衝擊性的歌詞更是風靡了許多歌迷。
「幹李從小就在父親的指導下學習作詞,她寫出來的歌詞絕對是最棒的喔。」
「天音同學,你稱讚得太誇張了啦。」
千李雖然這麼說,還是露出開心的微笑。
「總之,上原同學的事就包在我們身上吧。我們一定會盡力演奏,不會使她的美妙歌聲蒙塵的。」
「知道了,那就麻煩你們多多幫忙囉。」
「麻、麻煩你們多多幫忙!」
「麻煩你們多多給我零食。」
武人和佳奈深深鞠躬表達謝意,麻衣則是深深鞠躬表達自己的慾望;此舉果然引來被武人揪著提走的下場。
「話說回來,會長的人脈之廣邐真是驚人呢……」
武人率直地讚道,御子聽了得意地揚起嘴角。
「你忘啦?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就跟你說過啦。」
「咦?」
「就是『而且我也有從中獲取一些利益呀,可不是做白工的慈善機構喔』這句話。」
武人間言,難掩錯愕地望著御子。
「不管是多麼渺小的行動,經過長久的累積之後必定會產生某種程度的結果:這個學園裡面的每一個學生都有值得去幫助的價值。」
「……您說得很有道理。」
武人露出會心一笑,對御子點點頭,覺得自己對她的想法又有了更進一步的理解。
「那麼,我們先返回總部吧。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說得也是,那就出發回到像家一樣溫暖的總部去吧。」
「……你們給我等一下。」
「嗯?」
武人一行人正準備告辭離開房間,不料卻被胡亂搔著頭的花梨給喊住了。
「你們這些傢伙,該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收工走人了吧?」
「……什麼意思?」
「用用腦袋好嗎!想辦場象樣的演唱會,光靠我和千李還有上原哪夠組成一個樂團呀?至少還需要兩個人分別擔任貝斯和鍵盤的位置才行。」
「這樣啊?那我們馬上去找人。」
「哪有那種美國時間啊?距離演唱會剩沒多少時間了耶。」
花梨站起身,大步走到牆邊,一把抓起靠在牆上的貝斯。
「御子,貝斯就交給你啦。」
「什麼?」
「那邊的眼鏡戰士,你就負責彈鍵盤吧。」
「我已經懶得再一一對你亂取的綽號吐槽了。不過,你是認真的嗎?我們的程度跟初學者差不多喔。
「我會教你們的,給我好好用心學啊!不用擔心啦,總會有辦法的。」
「你有什麼根據嗎?」
「我不認識根據這兩個字喔。」
「喂喂!那我們豈不是沒救廠嚼!」
「哎,武人,莫急莫慌莫害怕。」
御子一副遊刃有餘地說完後,從武人肩卜跳卜來將貝斯背在自己的身上。貝斯的尺寸對她來說明顯過大,看起來就像女兒偷偷把爸爸的樂器拿出來把玩一樣。
「詩失說得有道理,既然時間所剩無幾,不如由我們自己擔起演奏工作吧。」
「……會長……」
「天音會長,你會彈貝斯嗎?」
「呵……我以前可是常被人說是SonnyLandreth再世呢。」
「報告會長,人家還活得好端端的。」
御子對武人的糾正充耳不聞,自顧自地輕輕撫弄琴絃;她的手法看起來很有常常彈奏樂器的架勢。
(這傢伙……該不會真的會彈吧?)
再怎麼說,御子都是個無法用常理衡量的人物,搞不好……搞不好真的有那個可能。
在場所有人——除了麻衣以外——紛紛露出期待的表情,引頸期盼她接下來的表現。
只見御子在眾人矚目的眼光中,終於緩緩地揚起手——
「Heyyou!Yesbaby!Herewego!l
開始演奏起宛如阿鼻叫喚的恐怖旋律。
『咿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怕的演奏像置身鐵板上的拷問一樣凌虐著眾人的感官。如果說噪音算是種暴力的話,那御子的演奏就是聲音裡的核子武器:只要按下啟動鈕就會毀滅世界,是代表一切終焉的魔音。
「Yeah!Heyyou!噠噠噠……Cool!」
「誰、誰來告訴我!為什麼只是隨便亂彈貝斯居然就能造成這麼可怕的不協調噪音呢?!」
「好……好像有人直接用手指伸進腦袋,把我的腦漿亂七八糟地攪和在一起,還在上面灑上七味辣椒粉的感覺啊!」
「我、我覺得有點想吐……」
「……It-sstartofend.(這是結束的起點)」
麻衣喃喃說完後,獨自將隨身聽的耳機塞進耳朵裡。
「會、會長……夠了,拜託您停止……快點停止——」
「啦啦啦啦啦!Bravo!喔耶——嗚喔喔!」
更慘的是,她的歌聲也驚悚得簡直要撕裂聽者的鼓膜。慘烈的程度,讓人不禁覺得音痴這兩個字是為了此刻才被造出來的。
「喂喂,那邊的眼鏡宅男!快點想辦法把那個胖虎給解決掉!」
「不、不好意思,我是【天才】不是哆啦A夢……」
「這……這麼激烈,人……人家要壞掉了!」
隨著這句意味不明的臺削,佳奈成為第一個倒下的犧牲者。武人因此判斷情況已經進入非常狀態,連忙將貝斯從御子手上奪下。
「啊……武人你幹麼啦?」
「恕我直言,我們不能再造成更多的犧牲者了。」
「……看來御子在貝斯的練習上,得下一番苦功囉。」
花梨嘆了口氣,交抱雙手。
「罷了,拚命練習的話應該還有辦法挽救吧……喂,眼鏡猴你沒問題吧?」
「拐彎抹角地用最簡單的話損人,聽起來真的很不愉快。總之……嗯,我先試試看吧。」
武人說完,走向擺放在牆邊的鍵盤。眾人紛紛用不安的眼神看著他,深怕接下來又是一場噪音武器覺醒的浩劫。
「…………」
過了一會兒,武人開始以流暢的動作彈奏鍵盤。雖然彈的是很簡單的旋律,不過他的指法不但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像是機械在彈奏一樣;武人用缺乏特色,但是在及格標準之上的彈奏迴應了眾人的疑慮。
「……該怎麼說呢,很平常嘛。」
「彈、彈得很不錯啦,但是……」
「哎呀呀,感覺好像在看示範教學一樣,一點樂趣也沒有。」
「就是說呀,武人,你的表現很乏味耶。」
「去被車撞吧你。」
「我又沒有出任何差錯還被批評成這樣。另外,還有一位對我做出毫無關係的詛咒,請問我該怪自己嗎?」
武人悶悶不樂地抱怨著,花梨笑著對他說:
「好啦,眼鏡界的明日之星好像沒什麼問題。那麼,正式上場的時候就拜託你囉。」
「……唉。」
一想到接下來的路似乎會比預期中辛苦,武人不禁深深嘆了口氣。
距離上原佳奈的祕密Live演唱會只剩下不到三天的時間。
這時已經超過半夜,千陣學園裡邐叮以聽到陣陣敲釘打槌的聲響。
武人和御子這幾天都留下來趕工搭造演唱會的舞臺。
除此之外,兩人還得把握課堂間的休息時閥努力練習樂器,並且為了掌控演唱會的流程不斷進行彩排。每天幾乎都得熬夜做準備,們一還是沒有能停下來喘口氣的多餘時間。
「請問……真的不需要我也加入一起幫忙嗎?」
佳奈畏畏縮縮地對兩人提問,正在埋頭刷油漆的御廣笑著迴應。
「你只要在正式上場前好好休息,保重身體就好了。要是害你受傷生病,那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會長說得很對,上原同學。」
武人一邊敲打釘子,一邊接下去說道。
「既然我們接受你的委託想出舉辦這場演唱會的計劃,那麼【地下學生會】為此辛苦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請你不必放在心上。快點回家去休息吧。」
「這……這怎麼可以呢!」
佳奈搖搖頭,握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兩位為了我這麼努力……請至少讓我留在這裡為你們加油打氣。」
說到這裡,她拿起放置在腳邊的保溫瓶。
「那個……我帶了一些熱茶過來,不嫌棄的話請喝喝看。」
「喔!有熱茶耶,太好了。」
「嗯嗯,那我們就不客氣囉。」
武人站起來擦擦汗,然後走到佳奈旁邊坐下來休息。
「嘿呀——:」
御子縱身一跳,坐在他的大腿上。
「……會長,可否麻煩您用平常一點的姿勢休息?」
「這就是我最平常的姿勢啦。」
御子沒來由地露出喜孜孜的微笑,佳奈看到她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兩位的感情真的好好喔。」
「當然啦,我們是最甜蜜的一對!」
「請您在發言時謹慎一點,以避免外界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武人苦笑著接過杯子,向佳奈道謝後啜飲了一口。
「……嗯,好好喝喔。跟透明綠茶簡直有著天壞之別。」
「那是什麼?」
「是【地下學生會】的名產,下次也請你喝喝看吧!」
「謝謝你,我很期待喔。」
「……期待後面往往會銜接著落空這兩個字呢。」
佳奈聽了武人的話,露出疑惑不解的友情。
三人就這樣坐著,享受一小段寧靜的休息時閥。忽然間,御子打破沉默出聲詢問:
「上原同學,你可以嗎?」
「……咦?」
「你有辦法在這場演唱會上唱歌嗎?」
從佳奈的眉宇之間看得出些許疑慮的神色,不過最後她緩緩點了點頭。
「……演唱會上我會變裝打扮,以ANKA的身分出場—在沒有人知道我是誰的前提下,我覺得應該能夠發出聲音。」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可是……果然還是會緊張呢。我愈是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能這麼想,就愈……」
佳奈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知道這次絕對不能失敗,可是這樣的想法也讓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甚至開始害怕起來,胡思亂想著會不會因為自己的關係又害其他人受到傷害,結果……」
「……這也不能怪你。不過我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希望你能相信我們。並且把我們當成可以仰賴的物件,不必有任何壓力,只要盡全力唱歌就好。」
「沒錯,我們【地下學生會】就是因此而存在的。上原同學,我希望你不要擔心任何事,盡情地去享受這場演唱會。」
聽了武人和御子的話,佳奈微笑著答應兩人。
「……我知道了。」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流星在夜空中一閃而逝,纖細的光芒射向黑暗的夜幕彼方。
「……上原同學,原本我希望你不要顧慮太多,所以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
武人緩緩地開口說道。
「你是個擁有得天獨厚的才能的人,十過同時也是個纖細脆弱的人;正因為如此,你需要一壟【無懼的夥伴】陪在你身邊。」
「……無懼的……夥伴?」
武人對佳奈點點頭,繼續說下去。
「也就是對你沒有絲毫疑慮與擔憂,不管發生什麼事都願意與你一起走下去的人……我想你需要有那樣的人在你左右。擁有才華的人,有時也會受到自身的才華所困,像是被五花大綁一樣陷入無法動彈的狀態……這時候身邊的人給予你的力量,往往會成為引領你繼續前進的契機。」
「郡同學……」
「我衷心地祝福你能找到那樣的夥伴。」
「……謝謝,真的很感謝你。」
佳奈低頭抱著膝蓋,看著自己的指尖。
「……你們兩位,都是非常善良的人。」
「唔嗯?」
「像我這麼弱小的人,你們居然肯對我這麼好。」
接著,她說出心中的問題。
「我對兩位的的鼎力相助真的感到非常高興,同時又覺得有點對不起你們。有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資格讓你們投注這麼多心力。」
御子聞言沉吟了半晌,低頭望著拿著杯子的手。
然後緩緩開口說道:
「我希望能夠打造一間理想的學校,讓所有學生都能打從心裡享受自己喜歡的事。」
她看著佳奈,露出了微笑。
「你也是我理想學校藍圖裡的學生之一喔,上原同學。」
「……謝謝你。」
「我呢……」
武人做了開場白之後,欲言又止地猶豫了一會兒。
最後他搖了搖頭,把手放在會長的肩膀上。
「……你們願意聽一聽我以前的故事嗎?」
「喔喔?是關於你如何成為【天才】的事蹟嗎?」
「嗯,差不多是那樣。」
武人苦笑著,略微思考了一陣子,這才開始娓娓道來。
「……不要看我現在這樣,其實我小時候是個很沒用的膽小鬼,成天都被別人欺負呢。」
「真的假的?」
「嗯,是啊。沒用到每次都要靠青梅竹馬的玩伴朱音來替我解圍呢。」
武人回憶起那段想忘也忘不掉的往事。
「那時候我成績不好,運動神經也差,不敢違抗比自己強大的人。總是隨波逐流地屈服於集團勢力,是個隨處可見,非常【普通】的人。」
「……跟現在的郡同學感覺完全不一樣呢。」
「自從我遇見了一個人,他改變了我往後的人生。」
某天,武人像往常一樣受到同班同學的霸凌,無力抵抗的他,只能單方面地被施暴,並且不斷哭泣。一想到自己是那麼束手無策而又軟弱,連掙扎抵抗的力量都沒有,就覺得自己好丟臉,好窩囊。
「這個時候,突然有個男孩子出手救了我。」
那名年紀看起來比武人稍長一點的少年突然現身,不發一語獨自一人與霸凌集團的幾個孩子們展開一場大亂鬥。少年自己也被揍得鼻膏臉腑,但他還是打贏了所有對手。武人一邊對突如其來的事態感到驚訝不已,一邊開口想對少年致謝。不料——
「我突然被狠狠罵了一頓,『我又不是為了救你才揍他們的!』——他是這麼說的。」
「……怎麼會這樣呢?」
「他的說法是『我只是看那些傢伙不順眼,所以才出手教訓他們而已。才不管被他們欺負的是大總統或是神明還是你哩,所以你用不著跟我道謝!』……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
你說看他們不順眼,那到底是什麼地方讓你看不順眼呢?少年當時這麼回答武人:
——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一個人,任誰看了都會覺得無趣!太理所當然了!居然有人能笑嘻嘻地幹這種一點都不有趣的勾當,我光看到他們那副嘴臉就很火大!
「……他的理由好驚人喔。」
「是啊,我一開始也搞不懂他到底想表達什麼。後來,他又對我說了——」
——你也算是他們的共犯。既然知道自己弱小,力量不如人的話就用用腦袋!不用打贏對方也沒關係,至少先想好該怎麼逃跑吧!
這句話讓年幼的武人突然有種【理智斷線】的感覺:他覺得這是力量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強者才會講的話,是種毫不考慮對方感受的說法。
「所以,我那時候不假思索地對他大吼了起來。」
——你懂什麼!
少年被武人嚇了一跳,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將心中累積的壓力全部發洩在那個人的身上。我告訴他自己是個沒有出息的傢伙,每次都會遇到這種事,所以沒辦法,一輩子都會是這樣,也只能一直這樣活下去。」
少年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聽著武人悲切的控訴。他在聽完武人的話之後,只是用鼻子冷哼了一聲,接著告訴他下面這番話:
——喂……你知道【天才】為什麼是天才嗎?
「我不懂他的意思,只能疑惑地看著他。這時候,他突然露出了有點驕傲的神情繼續說道——」
——像愛因斯坦、畢加索、李奧納多·達文西……這些人不管做什麼,都習慣從破壞事物的既成狀態開始著手—也就是把常識,人們覺得理所當然的事、辦不到等等這些喪氣話統統破壞掉。持續破壞的結果,才成就了之前時代的人類料想不到的新世界啊!
「『和他們比起來,你說的那xie話我聽來全部都只是藉口而已。你有試過去突破一次看看嗎?有試過去反抗哪個不合理的遭遇嗎?你真的有試過要好好振作起來嗎?』……我被他這麼訓了一頓。」
最後,那位少年做了一段結諭。
——我想要成為一個厲害的人,有能力讓現世界成為一個夢想般的國度,讓所有人都笑著生活。就算這個夢想有多不切實際,我也絕不放棄。所以只要是我看不慣的事、我無法接受的道理,我就會全部反抗到底。
「……他講那些話時,一點遲疑迷惘的感覺都沒有;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想法,由屹立不搖的信念產生出來的話語。」
武人和少年之後繼續保持連絡了一段時間:他不僅輔導武人的課業,也讓武人的想法逐漸產生了轉變。
「就是在那段期間,我萌生了和他不同、專屬於我自己的理想。也就是成為人們口中的【天才】——他說的那種【破壞既成狀態】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
武人說到這裡,對佳奈露出了微笑。
「所以我非常瞭解想要放棄的人的心境,那種幾經掙扎卻還是無法扭轉現狀的感覺。也因此才會想要盡最大的努力去幫助那些人,就好像當時確實拯救過我的那個少年一樣……雖然他應該會否認自己的行為是對我的救贖。」
「郡同學……」
佳奈用手緊緊揪住胸口,試圖壓抑激動的情緒。好不容易才努力擠出聲音說道:
「……謝謝……真的很謝謝你。」
「武人。」
御子冷不防地喊了武人一聲。
「……是的?」
「我也知道喔。」
她拉攏武人的手臂,形成環抱住自己的姿勢。
「有個我很熟悉的人,也說過和你仰慕的少年一樣的話喔。」
「……是真的嗎?」
「而且,我也非常尊敬那個人呢。」
御子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容。
「我再次覺得,能和武人你相遇真是太好了。就拿這次的事件當例子好了,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應該沒辦法幫助上原同學到這種程度。一切多虧有你的聰明才智,我很感謝你喔。」
「……真要說起來的話,我更要感謝會長。」
武人輕輕撫摸御子的頭。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或許現住已經在冰室手下,屈就於明明知道不合理的規則辦事了呢。多虧有您在,我才能下定決心戰鬥,發現自己其實具有挺身反抗冰室的價值。」
他露出一抹微笑,繼續說薔:
「我認為跟隨會長是個非常正確的選擇。」
「……嗯,謝謝你。對了,武人?」
「怎麼了嗎?」
「問你喔……你喜歡我嗎?」
太過唐突的問題,讓武人一臉錯愕不知道該如何響應。看到武人的反應,御子才回過神似地將頭轉向一邊。
「抱、抱歉。那個……該怎麼說呢—雖然這是個過期很久的問題,不過我覺得自己好像給你惹了不少麻煩,所以才會這麼問……」
「的確是已經過期很久了呢。」
武人苦笑起來,接著凝視前方。
「……嗯,我很喜歡會長您喔。」
「真、真的嗎?」
「是啊。會長的眼光總是放在前方,不會執著於過去或是現在,您看的只有未來。您的這種個性——我非常喜歡。」
「唔!」
武人的回答讓御子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這、這樣啊……」
御子說完,就害臊地將臉埋進武人的胸膛,故意不露出表情,自己偷偷傻笑起來。
「……呵……呵呵。」
「您怎麼啦?突然傻笑。」
「沒事啦。嗯嗯……你果然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呢。我也最喜歡你喔,武人!」
「……謝謝您的青睞。」
武人不明就裡地歪著頭。佳奈看到他那副呆頭鵝模樣,忍不住喃喃嘟噥著:
「……郡同學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一臉錯愕地望向佳奈,不過佳奈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