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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會長是個壞壞虎斑貓(第二卷)》第4章
  第三章你我的今日/你我的未來

  武人他們才剛一腳踏進道場,現場便立刻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偌大的道場裡擠滿了學生,中央的比賽場四周圍著數十、數百……不,至少有數千名學生吧。每個人都閃爍著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武人他們。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佳奈不禁驚訝地停下了腳步,武人開口說道:

  「他們是來觀賞今天的比賽的。也可以說是來炒熱現場氣氛的啦啦隊吧。」

  「我、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呀!」

  「是啊~連我也不曉得……你到底想要幹嘛?」

  宗吉也感到十分吃驚。武人微微低下頭說道:

  「抱歉,時間太過倉促,沒有機會好好向你們解釋。是我拜託麻衣,在千陣學園的校內網路上散佈訊息的。」

  「訊息……?」

  「『○月X日,【地下學生會】將與【學生會】副會長,千早靜香所率領的劍道社進行對決,門外漢集團VS擁有職業水準的精英集團………不過』——」

  咻——!御子一邊揮舞著【舊·學生會服】,一邊大聲宣告:

  「不過,我們一定會贏得勝利的——對吧!」

  「……萬一輸掉比賽的話——」

  麻衣一邊喀嗒喀嗒地敲打著鍵盤,一邊說道。

  「【地下學生會】的成員們,將代替每一位聲援者支付一個月的午餐費。」

  「咦咦咦咦咦咦咦!?」

  佳奈驚訝到整個人向後仰,接著忍不住哀嚎了起來。

  「為什麼還自己把條件往上加啊!」

  「……既然是【地下學生會】的話,我應該就不算在內了吧?」

  「你在說什麼啊。」

  武人用力地抱住宗吉的肩膀。

  「你已經是我們的好夥伴了,不是嗎——?」

  「不要用這麼慈愛的眼神把人拖到地獄去——!」

  「開玩笑的。不過一定沒問題的,只要——」

  「沒錯,各位!只要——」

  走在最前面的御子,雙手交叉在胸前,自信滿滿地大聲說道。

  「只要奪下勝利,一切就沒問題的!」

  「……總覺得——」

  宗吉一臉無奈地說著。

  「這根本和開車時,一邊聲稱『只要不撞到人就沒問題!』一邊猛踩油門衝向人群沒什麼兩樣啊。」

  「唔!」

  御子雙手仍然交叉在胸前,自信滿滿地大聲說道:

  「你的比喻實在太精準了!」

  「我看還是放棄好了啦——!」

  佳奈緊緊抓住御子,泫然欲泣地說著。

  不過,現在才說後悔為時已晚,眼前的情勢已是箭在弦上了。

  「好了,來吧,各位!【地下學生會】——上場吧!」

  「嗚嗚……實在是太魯莽了啊……!」

  「別擔心,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少年漫畫裡都是由劣勢的一方獲勝!」

  「咿,居然是個漫畫腦啊!」

  「這就是放任教育的弊端哪……」

  「不要將自己的的過錯推卸給社會。」

  他們就這樣一邊你來我往,一邊向會場邁步前進。比賽場從中間劃分為兩側,在他們對而的,便是由靜香所率領的劍道社社員們。

  室伏朱音、御納葵、另外兩名男社員,以及——

  「阿宗……」

  紫咲櫻花。

  「……櫻花。」

  兩個人的對話,也僅止於此了。

  「怎麼,紫咲同學不參加比賽呀?」

  卸子開口問道。靜香點了點頭。

  「櫻花和隱冢宗吉十分親近,因此很可能會手下留情,所以這次就不安排她上場了。」

  「……原來如此啊~也就是說你不信任自己的社員囉?」

  御子不懷好意地提出質疑,但靜香絲毫不受動搖,平靜地回答她:

  「人心是十分複雜的。即使沒有那樣的念頭,在面對親近的對手時,依舊會不自覺地有所保留。」

  「哎~說得也是啦。」

  御子大概也料想到靜香恐怕不會輕易受到她的言語挑釁,很乾脆地便退回到陣營中。武人等人就在和對手保持一定距離的地方,面向他們坐了下來。

  在一旁等待的其他社員也陸續現身,在他們面前放置了頭盔、護胸、手部、腰垂等護具,最後再將竹刀交給他們。

  等一一確認過之後,一道冷靜的聲音隨即響起。

  「……那麼,天音御子——」

  「怎麼?」

  千早靜香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平靜地問道:

  「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什麼意思啊?」

  「你別裝傻了!」

  朱音惡狠狠地瞪著御子,揮了揮手。

  「場邊這麼大陣仗,到底是想幹嘛!」

  「如你所見,是啦啦隊喔。既然要辦活動當然就要熱熱鬧鬧的嘛!」

  「……辦、辦活動?」

  「我說你啊…!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比賽!?」

  「噗是喔——!」

  「你——!」

  「朱音,你冷靜點。」

  靜香伸出手製止朱音,忍不住嘆了口氣。

  「你如此輕意便隨對手起舞,會非常不利喔。你一向都很冷靜的,不是嗎?」

  「……真、真的非常抱歉。」

  朱音差一點就要衝上前去抓住御子,聽到靜香的話,終於恢復了平靜,只見她一臉很不好意思地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那麼可否請教你們,特意召集這麼多學生,是為了什麼呢?」

  「也沒什麼。」

  武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地回答。

  「只是想熱鬧一點。」

  「……我不認為你會採取不必要的舉動。」

  「我的確是【天才】沒錯,不過也沒你們想的那麼厲害啦。」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推了推眼鏡。

  「只是偶爾還足會做一些很衝動的事。」

  「一點也沒錯。之前學校餐廳推出新選單時,他居然也沒有先好好看清楚就點下去了喔!」

  「會長,那種事其實不需要特地提出來。」

  「……哎,也無妨。」

  靜香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接著說道:

  「其實也是可以把他們趕回去的,不過實在太麻煩了。而且,天音御子,依照你的個性,恐怕會說什麼『只不過是這麼點觀眾,就會影響你們比賽了嗎?難道你們的抗壓性就這麼一點兒嗎?』之類的吧?要應付你那些挑釁,也是很麻煩的。」

  「喂!你這傢伙!居然還想要說那種話來挑釁我們啊!?」

  「哈、哈、哈,靜香,你也想太多了吧。我不過打算說『只不過是這麼點觀眾,就會影響你們比賽了嗎?難道你們的抗壓性就這麼一點兒嗎?』而已啊。」

  「不是一模一樣嗎——!」

  朱音怒氣衝衝地揮舞雙手,沒想到御子還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吹起了口哨。

  「……這是郡學長的主意嗎?」

  這時,原本一直保持沉默的葵開口問道,雙眼直直地望著武人。

  「嗯,是啊。」

  「這樣啊?老實說,真教人失望呢。」

  葵淡淡地說道,但是語氣裡卻透露出明顯的怒意。

  「之前聽千早社長說過,還以為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天才呢。沒想到你也只不過是個會耍小手段的人。」

  「或許吧——」

  武人並不加以反駁,反而點了點頭。

  「只要能夠達到目的,不管再怎麼卑劣的手段,我都會使用。」

  「你不覺得可恥嗎?」

  「不覺得。」

  「……真是窩囊。如果我是你,早就立刻切腹自殺了。」

  「比起堂堂正正,到頭來卻什麼事也成就不了,我寧願弄髒自己的雙手,努力留下一些成果。如果能自始至終貫徹自己的想法,或許死亦不足以為憾,只不過,並不是往往都能那麼如意。」

  武人並非想批評對手,只是如實地陳述自己的想法罷了。

  「你以你自己選擇的方式生存下去,那也很好。不過,我認為我的生存之道也是正途。如果你能夠理解我的想法,實在感激不盡。」

  葵頓時陷入沉默,憤懣地低著頭,似乎無話可反駁,最後才說道:

  「……你那麼說實在太卑劣了。若我試圖擊潰你的論點,反倒成了壞人。」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

  武人擺出無辜的表情,微笑著說道。

  「看來你的修行還不夠呢。想要在口舌上爭得過武人,還需要多累積點經驗喔!」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這個小不點。」

  御子立刻轉頭跳到武人身上,接著又爬到武人的背後抱得緊緊的。

  「……還請你不要欺負我們會長。」

  御子似乎只要被戳中身高這個點,就會躲到武人身後。接著,她開始搖頭晃腦地唱起歌來。

  「妹妹揹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

  「你們看,會長遁入一個未知的世界去了。」

  「……是我的錯嗎?」

  「御子好像很在乎那個。」

  「就是啊!會長還每天都喝兩公升的鮮奶喔,都不怕會搞壞肚子嗎——!」

  「上、上原同學!你怎麼會知道的!我明明都偷偷摸摸的啊!」

  「……我比較驚訝你竟然都沒有發現。」

  「既然試過之後沒有什麼效果,還是早一點放棄比較好吧?」

  宗吉忽然丟擲這麼一句,【地下學生會】的成員們全都轉過來瞪著他。

  「你、你說什麼!你怎麼可以說出那麼過分的話!?」

  「既然不能體會別人的心情,你乾脆下地獄去吧,宗吉。」

  「隱冢同學實在太鬼畜了。鬼之畜生。看我作法幫你驅邪。」

  一道道凶狠的視線,逼得宗吉不得不低頭。

  「……我真的很抱歉。」

  「你們要胡鬧到什麼時候?」

  靜香以充滿威嚴的聲音說道,接著又嘆了口氣。

  「總之,既然學生們都已經進來了,就算了。那麼我們就繼續進行吧。」

  不過,她隨即又補充道:

  「我們不會因此就被打亂思緒的。可別小看我們——千陣學園的劍道社。」

  「當然,我們很清楚。」

  武人推了推眼鏡,揚起了嘴角。

  「你們的實力可不是泛泛之輩,當然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分心。」

  「……那麼,你到底想做什麼?」

  「哎呀,這我們可就沒有必要回答你了喔。」

  他似乎不打算進一步作解釋。靜香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也不打算再追問下去,於是便揚起頭說道: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就開始比賽吧。以一對一對戰的方式,比劃五個回合,五戰結束後,勝場數較多的那一方獲勝。沒有異議吧?」

  「嗯,沒有異議。」

  御子依舊緊緊抓著武人的脖子,點頭回應。朱音則是一臉凶狠地瞪著她。

  「好的,那麼——」

  靜香高舉一隻手。

  「——【地下學生會】與【劍道社】的比賽,正式開始。」

  「第一場,請雙方先鋒向前!」

  在全場觀眾的注目下,【地下學生會】與【劍道社】的比賽正式展開了。大部分的學生都是因為當地下學生會輸的時候可以拿到報酬,所以特地前來見證比賽的結果。不過,除了為賭注而來的學生,也有不少人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來湊熱鬧的。此外,也有人對地下學生會抱持著一絲期待。先前的上原佳奈演唱會事件,雖然評價正反兩極,不過確實也打開了【地下學生會】的知名度。以往只是從事一些義工服務的傢伙,竟然敢正面挑戰【學生會】……這樣的耳語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校園。表面上服從學生會的命令,私底下對冰室當世感到十分不滿的學生也不少。對那些人來說,也想藉此試探一下地下學生會吧。

  【地下學生會】真的足以與【學生會】相抗衡嗎?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簡單來說,這算是我們的發表會吧——」

  御子坐在武人腿上,雙手交抱著,輕輕地笑著說道。

  「目的之一是要解決隱冢同學的問題,其二,便是趁機宣揚【地下學生會】的存在,可說是一舉兩得之計啊~真不愧是武人。」

  「您過獎了,會長。」

  「居然想得這麼周全啊……」

  佳奈一臉佩服地讚歎。武人則是揚起嘴角說道:

  「沒什麼,而且還不只是如此而已喔。」

  她聽到之後,興奮地直起身了,不過武人卻不打算進一步說明。如果現在就全盤托出,很可能會影響【作戰計畫】也說不定。

  「真是的,武人還真愛捉弄人。」

  唯一知道所有計劃內容的御子,開啟扇子啪噠啪噠地扇了起來。

  「不,還比不上會長呢。」

  「可是……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佳奈帶著不安的眼神,望著站在比賽場上的人。

  「武人所說的【作戰計劃】……如果順利的話,似乎確實是會對我們比較有利。可是萬一出了什麼差錯,特別是那孩子,她還那麼小……」

  「嗯,她的話肯定是沒問題啦。她的實力可是遠遠超乎年齡喔,而且對突發狀況的應變也很機靈。」

  「這、這麼說也是沒錯啦……話說回來,反而是我要加油才行了。」

  佳奈獨自野心勃勃地比出勝利姿勢。

  「你現在到底是在打什麼壞主意啊?」

  宗吉露出非常驚訝,又有點佩服的表情嘆了口氣。武人聞言冷哼了一聲。

  「我可沒說過要以劍道取勝喔。」

  「……哎,話是這麼說沒錯啦。」

  接著,他把手放在嘴邊。

  「嘿——!東央院,加油啊!」

  「麻衣,Fight——」

  宗吉和佳奈拼命揮手,站在比賽場上的那位少女——東央院麻火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比了個V字型的勝利手勢,接著又回過頭去,握緊了竹刀。

  「那麼……啟動作戰計劃。」

  武人說完,御子便靠向他的背後,一副饒富興味地舔了舔嘴脣。

  「你就好好地引發一場大騷動吧~麻衣——」

  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惡作劇啊?

  劍道社社員,高中部三年級的北大路忍感到十分困惑。

  一名少女神情肅穆地站在他的面前。

  以她的身材來判斷,大概是國中部的學生吧。身上穿戴的護具對她而言似乎太大了,看起來很不合身,拿起竹刀就像是小孩子學著電影揮刀玩耍一樣。

  (儘管是社長的命令……但是實在很難下得了手啊……)

  他心裡五味雜陳,感到十分無奈。要是他盡全力攻擊,看起來根本就像是在欺負人嘛。

  「雙方向對手敬禮!」

  隨著裁判的指令響起,他向對手彎腰行禮,而麻衣也幾乎要發出咚的一聲似地,深深地低下了頭。

  「準備——!」

  雙方都將竹刀擺在中段位置,做好準備姿勢。接著,裁判高聲喊道:

  「——那麼,第一回合——開始!」

  到底該採取什麼樣的策略好呢?北大路不禁陷入思考。比賽是採三戰兩勝制,要他拼盡全力求勝也可以,但他隨即又想,即便稍微手下留情,應該也不至於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先輕輕擊面取得第一分,接下來再以假動作交錯擊胴,削弱她的體力,最後再視情況決定招式就可以了。

  (就這麼辦……)

  他決定一邊進行比賽一邊調整策略,首先是第一擊。

  「抱歉了,不是我想跟你打的啊……」

  眼前的少女果然是個大外行,雖然擺出奇怪的姿勢,不過卻顯得氣勢十足。他對著少女說道:

  「我畢竟沒辦法故意輸給你,還是得認真分出勝負才行。等打完之後我再請你喝果汁,這樣好嗎?」

  「…………」

  被喚作麻衣的這名少女似乎別有所思,她並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卻吐出這麼一句話:

  「……你還是別看輕我比較好喔。」

  「你說什麼……?」

  這句話讓北人路有些慌亂。在一般的情況下,只會認為她在胡說八道而不當一回事吧?然而不久之前,北大路才親眼見證過一個例項。

  沒錯,就是以十三歲之齡,將劍道社的第三高手隱冢宗吉瞬殺的神童——御納葵。

  (莫非……這傢伙是故意裝出門外漢的樣子嗎!?)

  不可能的,這不是可以佯裝出來的。雖然他心裡這麼認為,可是那個念頭卻有如頑強的黴菌一般,緊緊黏附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不能輕舉妄動啊……)

  他心裡才剛這麼想,便覺得少女有一股莫名的氣勢,散發出無以名狀的氛圍。

  「……北大路學長,請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候,御納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不要受敵人的言語擾亂,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以那股信念出擊,一定可以獲勝的。」

  他轉過頭去,看到葵對自己露出微微一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我是千陣學園的學生,不需要感到迷惑。」

  他立刻堅定了決心。與其花心力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多多出手攻擊。他心裡這麼想之後,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女,便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個普通的小學生罷了。

  「……來吧,給我覺悟吧!」

  北大路深吸了一口氣,再重重地吐了出來。沒問題!他現在思緒清晰,心思專注,直直地面對少女,踏出一步準備一氣呵成地進擊,接著——

  (接招吧——!)

  他抓緊進攻的節奏。

  「擊面——————————!」

  高高地舉起竹刀,往麻衣的頭上猛力揮落。就在這一瞬間——

  「北大路忍……愛看動畫也要節制點啊!」

  「咦咦咦!?」

  眼看他就要奪得第一分了,刀尖卻瞬間凍結在半空中。

  「昨天半夜十二點,先是看了《殺戮魔法少女嘰哩咕嚕凜花》,接著又看了《哥哥,我好像已經忍不住了,我的身體……!》。然後又逛起了網頁,下載了一些色色的圖片後,笑呵呵地看起了《蘿莉女孩大搜查~公園篇~》。早上五點左右,則是收看陸上電視臺播放的《早安大放送!新舊動畫歌曲大集合》,還一邊看一邊在超人氣揭示板上實況轉播,之後……」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將竹刀往旁邊一丟,當場抱著頭大叫。

  「不要再說下去了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學校時,也在手機上看One—Seg手機電視服務重播的《空乃的大冒險》。之後,更在部落格上長篇大論地發表世界觀,以及後續劇情的預測和感想……」

  「才沒有這回事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連不斷地被抖出自己不為人知的祕密,讓他忍不住緊緊抱著比自己還嬌小的麻衣哀求道:

  「我才不是什麼宅男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這句話聽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麻衣現在的音量雖然還算小聲,但說不定待會兒她就會大聲地對全場觀眾說出自己的祕密。儘管不曉得麻衣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但她就是那麼清楚……自己是重度動漫迷這個祕密。

  「……還沒說完呢。」

  「不!不用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真的很抱歉!」

  他看來似乎已經身心俱創了。對他而言,劍道當然很重要,但他實在無法放棄充實的校園生活。北大路有氣無力地當場跪了下來,喃喃的說道:

  「……我棄權。」

  「喔……咦?」

  裁判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展還摸不著頭緒,他站起身來大聲喊道:

  「我說棄權啦……聽不懂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一說完,便拔腿往外衝去,拖著兩條長長的淚水奔離了道場。

  「……這樣比賽就算結束了吧?」

  觀眾席上騷動不已,對這個完全料想不到的發展感到十分困惑。但事實已擺在眼前。一個大男人緊抱著小女孩,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就突然宣佈放棄比賽而且還跑走了。

  「哎,總覺得他有點可憐就是了……」

  武人如此說道。

  「沒辦法呀,不這麼做,我們是贏不了的。」

  御子帶著有點複雜的表情,目送與麻衣對戰的選手離去。武人搖了搖頭。

  「不過已經儘量小聲,沒有讓其他人聽見,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雖然還是有點良心不安。」

  「攻擊對手的弱點,事情就會變得容易多了——這不是你說的嗎?」

  「……那是戰場上常用的伎倆喔。」

  麻衣既然是情報販子,怎麼可能放棄這個大好機會。不過,這個手段也沒辦法重覆使用。次鋒是佳奈,她恐怕會感到不安,不願意這麼做吧。而之後的中堅是御子,副將是武人,最後的大將則是宗吉,他們的對手都不是泛泛之輩,對於這點小把戲眼皮恐怕連眨都不會眨一下。

  「我贏了。」

  麻衣面無表情地豎起了大拇指,回到他們的陣營中,大家都熱烈迎接她。

  「好厲害喔,麻衣。不過,你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啊?」

  說到這個,佳奈和宗吉只知道麻衣會善用自己是情報販子這點設法取勝,並沒有向他們解釋細節。因為他們若是事先知道了,一定會極力反對。

  「文字比拳頭更有力量。」

  這句話可說是這場比賽的最佳寫照了。麻衣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啪噠啪噠踩著步伐走到佳奈身旁坐著。

  「佳奈也要加油。」

  「……嗯,沒問題。雖然有點搞不懂怎麼回事,但是我也必須好好努力才行。我不會輸給麻衣的喔!」

  佳奈點點頭,站了起來,深呼吸了一口。,正準備要戴上面具的時候——

  「那個……」又回過頭來詢問。

  「之前說過,我【不用戴面具】對吧?」

  「啊啊,是啊。你什麼都不用做。只有一點,就是希望你不要戴面具。」

  「……我知道了。」

  佳奈臉上露出些許不安,不過接著她便彷彿下定決心似的,將面具擺放在地板上。

  「說真的……真的不要緊嗎?」

  御子向擔心不已的宗吉點點頭。

  「沒有問題,我們都已經調查過了。」

  「……要是這樣就好了。」

  「第二場比賽!請雙方次鋒上前!」

  裁判不知是終於從方才的困惑中回過神了,還是覺得反正再怎麼思考也無濟於事,只見他打起精神大聲地宣佈。

  「那、那麼我走了!」

  佳奈握緊了雙拳,轉過身面向比餐場。

  「嗯嗯,你要好好加油喔。」

  「我對你的表現拭目以待呢,上原同學。」

  「……Fight,佳奈!」

  「狀況要是不太妙,我們會適時宣佈棄權的,你放心去吧!」

  他們逐一地為佳奈加油,她背對著他們走向中央的比賽場。

  「……剛才的比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呢?」

  朱音皺著眉頭,望著北大路消失的大門,嘆了一口氣。

  「我大致上明白了,想必他們耍了一些小手段吧。說起來還真是符合他們的作風呢。」

  靜香看著場上面對面站立的雙方次鋒,接著說道:

  「儘管如此,我們的社員也同樣丟臉呢。」

  她的聲音仍如往常般冷靜,沒有任何起伏。

  「……居然做出那麼失態的事,可是無法被原諒的。」

  然而,聲音中確實透露著一絲絲的怒意。

  「……是的。」

  朱音嚥了咽口水,拍拍自己的臉頰,重新振作起精神。

  「雙方向對手敬禮!」

  「……請、請多多指教。」

  佳奈向對手敬禮致意,這時,裁判驚訝地說道:

  「咦?你、你的面具呢?」

  「啊、欸、那個、不戴面具的話……」

  「這可傷腦筋喔,必須遵守規則才行,否則就算失格了喔?」

  「很、很抱歉。那個、可是、該怎麼說呢……」

  「……無所謂。」

  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是來自佳奈的對手。

  「本人無所謂。」

  「……這樣啊?」

  那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裁判似乎覺得有點困擾,於是轉頭看向靜香。然而靜香只是閉著雙眼,什麼話也沒有說。

  這樣算是默認了嗎?裁判也摸不著頭緒,但過了一會兒——

  「好的,既然你們沒有意見的話……」

  他高高地舉起手臂,大聲喊道:

  「比賽——開始!」

  「…………」

  眼前的對手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將竹刀舉起,刀尖直直地指向佳奈。他大約高佳奈一到兩個頭,身材十分高大,面具底下稍稍可見線條堅毅的臉龐,身上的肌肉看來十分結實。怎麼想都不覺得佳奈有任何的勝算。

  (我、我贏得了嗎……)

  武人和御子只說了句【摘下面具比賽】,此外就沒有任何建議,居然說「你站上去比賽自然就會明白了」。

  (……嗯,就相信他們兩個吧!我必須好好報答他們才行!)

  佳奈板起臉孔,不安地舉起了竹刀,擺出準備姿勢。

  「都準備好了吧,那麼——比賽開始!」

  裁判的聲音讓她嚇了一大跳,不禁縮起身子。

  「啊啊……那個……請問我可以擊面嗎?」

  她試著出聲詢問。

  「…………」

  沒有迴應。站在她對面的男同學身子文風不動,眼睛則是直直地盯著她,沉默不語。

  「恐、恐怕是不行吧……那、那麼、擊胴的話呢?應、應該不怎麼痛吧?」

  她再度出聲詢問。

  「…………」

  對方還是沒有回答。彷彿可以感受到銳利的眼光瞪視著她,幾乎要在她身上燒出洞來了。

  (嗚咿咿~好可怕喔……!)

  她忍不住快要哭出來了。如果可以的話,她巴不得立刻逃離現場。

  (要、要加油!加油啊!我、我……要加油……!)

  她在心裡拼命地為怕得要死的自己加油打氣。如果她不能堅持下去,那麼加入【地下學生會】不就沒有意義了嗎?她希望自己能像武人和御子那樣,幫助別人,為別人解決煩惱,讓他們再度展露笑容——就像當初武人和御子幫助她一樣。

  (膽小鬼,滾開吧……!)

  她在心裡拼命祈求著,雙手用力握緊竹刀的刀柄。

  (如果最後還是失敗了,我真的非常抱歉。不過……)

  佳奈面向前方,直直地瞪視著對手。

  (我一定……會拼盡全力……努力試試看的……!)

  接著,她大人地向前跨步。

  「擊、擊面——————————!」

  她彷彿要劃破空氣般,將高舉過頭的竹刀往對手用力揮下。然而——

  「……呃!」

  隨著一道強烈的衝擊,雙手突然一輕。她驚訝地擡起頭,看著被彈飛的竹刀咕嚕咕嚕轉著圈子,最後隨著重力和慣性掉了下來。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佳奈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這已經是她所能想到最糟糕的結果了。

  她慌慌張張地想過去撿起竹刀,不過忽然有個龐然大物擋住了她的去路——是那個在她眼中比什麼都還巨大的對手。

  「嗚、嗚咿——!你你、你要做什麼!我不客氣了喔!」

  佳奈不自覺地做出準備攻擊的姿勢,不過這已經算不上是劍道了。她學起之前看的電影裡主角的拳法,擺出了拳頭,然而……

  「……擊面!」

  對手毫不留情地朝她一擊。

  「哇嗚嗚嗚嗚!」

  她在情急之下只好擺出防禦姿勢。不過她心裡也很清楚,這麼做其實一點幫助也沒有。她想到下一秒即將落在身上的的痛楚,忍不住閉起了眼睛……

  「…………」

  但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仍然一點感覺也沒有,她覺得很奇怪便睜開了眼睛。

  只見對手竹刀的刀尖就在她的眼前,然而就這麼停在那裡,絲毫沒有逼進。

  再仔細一看,她的對手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彷彿時間已凍結似的。

  「……請問?」

  「…………」

  她百思不解,只好出聲詢問。

  「可——」

  只聽到一聲低沉的怒吼。

  「——可惡!本人終究辦不到……!本人下不了手!」

  對手狠狠地脫下了面具,原本嚴峻的臉龐此時已經扭曲變形。

  「我不斷地對自己說,只要專注在比賽上就可以了!這是個考驗!這是我的考驗!所以我才不管對方剛剛是想耍什麼花樣!可是……我果然!我果然還是對她下不了手啊啊啊啊啊!」

  他發出宛如獅子般的雄雄怒吼。

  「咦、咦咦?你、你還好吧!?」

  「你你、你!你是上原佳奈同學吧!」

  「是、是的!是沒錯……」

  他突然緊緊抓住佳奈的肩膀,佳奈忍不住「咿——!」地發出尖叫。只見他淚流滿面,用顫抖的聲音說著:

  「歌迷……我是你的歌迷!」

  「……咦?」

  「之前的演唱會,我去看了!真的太棒了!棒得要命!我打從心裡感動不已!」

  「啊……那、那個、這個~謝、謝謝你。」

  雖然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感到十分吃驚,佳奈仍然對他露出了微笑。

  「以、以後也請多多支援哦。」

  「當然!本、本人、本人、本人——!」

  「哇啊、哇啊啊啊!」

  他的力道之猛讓佳奈險些招架不住,這時,他突然放開佳奈,大聲說道:

  「本人棄權!」

  「咦咦!?」

  裁判再度大吃一驚。

  「對手是【ANKA】!而且還是素顏!我實在下不了手啊啊啊!」

  「……嗄?」

  「所、所以本人棄權啦!」

  「是、是嗎?那麼、那個……」

  裁判在一旁顯得戰戰兢兢的。這時候,佳奈終於想通了。

  (啊啊,這就是……)

  這就是武人為佳奈精心設計的【作戰計劃】。

  (原、原來如此,武人同學……還有麻衣,實在是太厲害了。)

  想必這也是根據麻衣蒐集到的情報制定的計劃吧。她感到佩服的同時,心裡又覺得十分複雜,不過……總之,她贏了。佳奈終於鬆了一口氣。

  「……那、那麼,因為選手棄權,第二場比賽就由上原佳奈獲得勝——」

  裁判也無可奈何地準備宣佈比賽結果。就在這個時候——

  「也差不多……」

  道場內的氣氛突然變得相當凝重。

  「差不多該停止那種懦夫的行為了吧……」

  說話的人是靜香。毫無抑揚頓挫的聲音,卻讓場上的選手嚇得縮起了身子。雖然塊頭幾乎比靜香還要大上一倍,但他卻一臉害怕地回過頭去。

  「副、副會長……」

  「如果你是個男人,更重要的還是個劍士,就讓我看看你的決心。」

  「但、但是,本人……」

  「——喝!」

  響亮的聲響,彷彿衝擊波般響徹了整個道場。不只是那位選手,道場裡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坐正了姿勢。

  「如果你現在棄權的話,以後休想再踏進道場一步。就算這樣你也無所謂嗎……!」

  「非、非常抱歉!」

  他慌慌張張地低下了頭,接著便再度轉向佳奈。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快哭出來了,但隨即又露出十分認真的神情說道:

  「上上、上原同學,請原諒我!」

  「啊、咦、什麼?」

  「擊胴——!」

  「嗚咿!」

  啪!隨著一道清脆的聲響,毫無防備的佳奈就被擊中了胸鏜。

  「一、一分!」

  「嗚嗚嗚嗚!可惡啊啊啊啊!劍道根本是殺戮場啊啊啊啊啊!」

  他好像要趕走什麼念頭似的,奮力地大聲喊道。

  「對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結果,佳奈連續被對方得分,很快地敗陣下來。作戰計劃同時也宣告失敗。

  「對、對不起……我輸了。」

  佳奈沮喪地走回場邊,武人搖搖頭對她說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我確信他應該不至於朝你擊臉,不過也很可能會採取其他策略取勝。」

  「嗯,我們才應該要向你道歉,上原同學。本來打算在危急的狀況下介入,提出棄權的,結果卻還是讓他出手了。」

  御子和武人都站起身來,向佳奈深深地低頭致歉,佳奈連忙搖了搖頭。

  「沒事,我不要緊。他確實沒有攻擊我的臉,而且……」

  她微笑著說道。

  「我也是【地下學生會】的一員,面對這麼點危險我早有【覺悟】。」

  「……說得也是。」

  御子呵呵地笑了起來,拉起站不直的佳奈的手。

  「你表現得很好喔!」

  「謝謝!」

  這時,麻衣走近他們,奮力地伸長了身子,摸摸佳奈的頭。

  「麻衣……」

  佳奈不禁擁抱麻衣,溼潤了眼眶。接著膝蓋一彎,當場跪坐了下來,緊緊地抱著麻衣。

  「謝謝你……!」

  她再度轉頭詢問武人。

  「……但是,為什麼你不事先告訴我你們的計劃呢?」

  武人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

  「嗯,關於這點的確對你很不好意思。不過,你若因此而鬆懈下來,無法真心流露出害怕的模樣,這樣反而就行不通了。」

  「……意思是你打算利用對手的罪惡感囉?」

  被宗吉一語道破,他深深地點了點頭。

  「說得極端一點,的確就是這樣沒錯。」

  「武、武人,沒想到你那麼險惡……」

  佳奈似乎感到有點害怕,武人推了推眼鏡。

  「那是為了成全大義啊。」

  「光聽你的臺詞似乎很了不起,但是說穿了根本就是找對手的弱點下手。」

  「你說什麼!你這樣說,不就好像是將武人批評得一文不值嗎!」

  御子筆直地伸出手指。

  「哎~雖然你的話多多少少、有點、也不能說完全不對啦!」

  「會長,謝謝您為我說話。」

  雖然立刻就洩氣了。

  「……不過,這麼一來,我們就一敗了。」

  佳奈仍舊抱著麻衣,擡起頭來如此說道。御子回答她:

  「不要緊,沒問題的。」

  武人也接著說道:

  「沒錯,問題不在【那裡】。」

  「……?那是什麼意思啊?」

  但他沒機會多做解釋,裁判彷彿催促著似地在這時候宣佈:

  「那麼,接下來是中堅的比賽!請雙方選手向前!」

  「……嗯,接下來就換我囉。」

  御子將披掛在護具上的【舊·學生會服】帥氣地甩開,挺起胸膛宣告:

  「我早已蓄勢待發了呢——會長,出陣!」

  與御子交戰的選手——也就是【劍道社】的中堅——室伏朱音。

  她帶著面具,架好竹刀,低聲說道:

  「……這一刻,我已經等很久了。」

  她以銳利眼神瞪視著御子,掩不住戰意的嘴角狠狠地扭曲著。

  「名正言順地把你——天音御子——徹底擊潰的大好機會!」

  「……你好像很亢奮呢。」

  御子吐了一口氣,架著竹刀,聳了聳肩。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仇視我啊?」

  接著又眯起了眼睛,露出一抹促狹的微笑。

  「難道你就這麼不甘心武人被搶走嗎?」

  「——呃!就、就說了!並不是因為那個原因啊!?」

  「那個是哪個啊?每次一提到武人的事,你說話就開始會含糊不清欸。何不說清楚一點呢?」

  「那……那你自己呢?你對武人又是怎麼想的?」

  朱音將刀鋒指向御子,彷彿質問般這麼說道。

  「你以為把矛頭轉回我這邊,我就會害怕了嗎?太瞧不起我,我可是會不高興的喔。」

  接著、御子便大大方方,毫不猶疑地回答:

  「他可是我尋求已久,理想的夥伴。我不會把他讓給任何人的。」

  「……你是指理念上的夥伴?還是感情上的伴侶?」

  「誰知道。我可沒有義務跟你解釋得那麼清楚。總之,武人是我的。」

  儘管身材嬌小,臉上卻展露出充滿自信——甚至可說有如追逐獵物的肉食性動物般狂暴的笑容。

  「——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你可是一點勝算也沒有喔,室伏朱音。」

  「……還真是有意思。被你這麼直接地挑釁,反而讓我如釋重負呢。」

  朱音彷彿迴應御子的笑容般,也揚起了嘴角。

  「現在或許是這樣子沒錯,不過未來可是很難說喔,我一定……一定會把武人拉攏過來的。」

  「……不過,看你這麼喜歡武人,該不會你之所以參加這次的比賽,也是為了他吧?」

  朱音僅僅沉默了那麼一瞬間,隨即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啊。當然,並不只是為了那個原因,但的確佔了很重要的因素。我要擊潰你們的目的,解散你們【地下學生會】這種可笑的組織。這麼一來,武人就會明白你的想法是多麼愚蠢了。」

  「原來如此。」

  御子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在下一秒,便以極大的音量喊著:

  「也就是說,你是為了一己私怨,而破壞別人的夢想囉!?」

  「……什麼?這麼突然?」

  「你為了達到擊潰【地下學生會】的目的,就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而不擇手段了嗎!你的想法實在是太了不起,太令人佩服了!真不愧是傲視天下的【學生會】呀!」

  「喂……我可沒有這麼說喔!?」

  朱音有點迷惑地回答:

  「或許的確是有這樣的念頭也說不定,但是……」

  「你承認了呀,室伏朱音!你為了自己的私慾,自願加入那種為了大事而不惜踐踏小事的組織!」

  「我說你啊!不要把別人說的那麼險惡好嗎!你們的的行為才是亂七八糟呢!隱冢宗吉那個同學,不是自己逃離這裡的嗎?你們不只強行將他帶回來,還把劍道社捲進去!」

  「是啊~我們的確是亂七八糟呢!」

  御子將竹刀扛在肩頭上,以騰空的手直直地指向朱音。

  「不過,只要是為了幫助同學,不管什麼事我們都願意做!只要最後的結果能往好的方向發展,無論是多麼亂七八糟的事都應該去做!像你們那種只偏厚優秀的學生,而對弱者見死不救的組織,為了對抗你們——這是必要的手段!」

  「可惡……!」

  原本用來批評他們的言論,竟然讓御子順勢化為肯定自己做法的攻勢。朱音緊咬著下脣,感到懊惱不已,但是她立刻甩了甩頭。

  「……你只會逞口舌之快罷了,那點話是激怒不了我的。」

  「哦~」

  「既然隸屬於【學生會】,有時還是必須夠冷酷才行。這點我早已有所覺悟。」

  「看來你雖然對於自己是旁門左道有所自覺,卻還是執迷不悟呢。」

  「我是在告訴你,與其一味地追求理想,為學生們編織不會實現的夢想,倒不如因應現實狀況採取手段,讓他們認清究竟眼前什麼才是有益的。」

  「你的意思是弱肉強食的世界嗎?」

  「應該說是能力至上主義。厚待有才能的人,有什麼不對?」

  朱音採取中段構的竹刀也直直地指向御子。

  「故意對自己的無能視而不見,只會和體制唱反調——的確是愚昧大眾的常習。」

  「……真可悲,你被冰室洗腦洗得還真是徹底啊。」

  「會長的理念是正確的,而且……是非常有機會實現的。」

  接著,朱音又以嘲諷的語調向御子說道:

  「反觀你的理念又如何呢——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從夢裡覺醒了吧?」

  御子輕輕一跳,著地的同時再度擺好竹刀,彷彿挑釁般揮舞著刀尖。

  「那不是夢想,而是必須達成的目標。像你們這種人,終究是無法理解的吧。」

  「是啊,實在是太過愚蠢,教人懶得去理會呢。」

  「……既然如此,也只能正面對決一較高下了呢,你們這些頑固的傢伙。」

  兩人的視線交會,激起了陣陣火花,接著——彈了開來。

  「看來多說也是無益了。」

  「是啊,再這樣下去也是不會有交集的。」

  御子開口:

  「既然如此」

  朱音迴應:

  「……是啊,接下來就——」

  下一秒,兩個人同時展開行動,以竹刀相互較量。

  『只好正面對決了——!』

  兩個勢均力敵的力量互相沖突,正式宣告對戰開始。

  「哈、哈、哈!輸了啊、輸了——!」

  「這、這麼爽快!?」

  十分鐘後,御子堂堂皇皇地宣告戰敗,佳奈忍不住大聲驚呼。

  「嗯,雖然我很努力了,但實在是差太多了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武人心想。雖然御予以卓越的運動神經全力應戰,但對手畢竟是各式武術樣樣精通的朱音,光是論實戰經驗以及身材的差距,都不是御子能夠匹敵的。

  (不過……)

  佳奈點了點頭,接著——

  「該、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打算輸掉比賽了吧……?」

  她忍不住懷疑這或許也是【作戰計劃】的一環。聽到佳奈的質疑,御子拼命地眨著眼睛。

  「才不是呢。怎麼可能?」

  「是啊!」

  佳奈突然將視線轉向武人,只見武人推了推眼鏡,露出微笑。

  「您表現得很精彩,會長。」

  「……嘿嘿,出乎意料地順利呢!」

  御子一臉滿足的笑容,一屁股坐在武人的大腿上。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上原同學,會長雖然輸了比賽,實質上卻贏了較量喔。」

  佳奈不解地偏著頭,武人又繼續說明下去。

  「比賽進行到一半時,會長突然故意提高音量說話,你可注意到了嗎?」

  「啊,是啊。之前明明部是用勉強聽得到,卻又聽不太清楚的音量說話,後來卻突然提高聲量,我還覺得奇怪呢。」

  「那個時候,我察覺到會長的用意之後,便觀察了一下週遭學生的反應。結果,果然如我所預期的,雖然大家的反應不是很明顯,但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太高興的表情。」

  「……那個……莫非是因為室伏同學的發言?」

  武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朱音受到會長的挑釁,公開宣示了【學生會】在必要的時候,會輕易地捨棄弱者的理念。大家以往或許也隱隱約約有所察覺了,但一旦像剛剛那樣被具體清楚地闡述出來,還是會感到很不是滋味吧。」

  「另一方面,我們則是明白表態反抗那些傢伙的決心,大家便會對【地下學生會】抱持期待,這麼一來,我們的支持者也會增加了。」

  御子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背往後靠向武人。

  「這、這麼說來,剛才會長並不是企圖駁倒室伏同學囉……?」

  「嗯,我本來就沒有把室伏朱音放在眼裡。我的目標是——輿論。」

  「反正也不可能打得贏她,還不如大膽利用這場比賽……而且,成果不只這一點喔。」

  「什、什麼意思呢?」

  「……呵,你以後就會明白了。」

  武人的話只說到此為止,然而——

  「可、可是~那個、真的不要緊嗎……?會長的目的是一回事,但這麼一來,我們又輸掉一場比賽了啊……」

  佳奈的憂心不是毫無道理的。住麻衣取得勝利之後,【地下學生會】這一邊已經連續輸掉兩場了。而五對五賽制中以總勝場數較多者為優勝,要是下一場比賽沒有拿下勝利的話,他們就註定要輸掉整個比賽了。

  「如果能贏得下一場比賽,是最好不過的了。萬一不幸輸了的話,也還有其他對策。」

  武人以手指推了推眼鏡,如此說道。

  「所謂策略就是這麼一回事喔,上原同學。」

  「沒錯。」

  御子突然起身,繞到武人背後,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武人作勢彎腰閃避的同時,御子也趁機爬了上去,他便扶著將她扛上肩頭。御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把全部賭注押在一個計策上,是門外漢的通病。我們的想法可沒那麼天真喔。」

  她把下巴抵在武人的頭上,一臉得意地大聲說道:

  「不過——基本上,我什麼也沒有多想就是了!」

  「…………」

  「佳奈似乎認為【你有什麼資格說那種大話?】的樣子。」

  「才才、才沒有!我沒那麼想啦,麻衣!」

  佳奈慌慌張張地搗住麻衣的嘴巴,但從她臉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到底是不是那麼一回事。武人不禁苦笑著,御子則是哼哼地用手蹭了蹭鼻子下方。

  「或許是吧。不過我沒有思考的必要,因為——我有一個頭腦十分優異,就算我什麼都不想,也必定能順利達成目標的同伴啊。」

  「會長……」

  武人擡頭望著御子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但是,因此就認為什麼都不去思考也沒關係是不對的。」

  「唔,真是令人驚訝的正理!快逃——!」

  御子從武人身上跳了下來,同時搗住耳朵,往不知道到哪兒去的遠方逃走了。

  「你們還真是一群有夠散漫的傢伙耶。」

  簡直是超越了令人傻眼的境界,宗吉反而感到十分佩服,隨即又正色表示:

  「不過,你確實明白自己的處境嗎,武人?你待會的對手可是……那個傢伙喔。」

  武人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沒錯,就目前的狀況而言,我方完全是落居下風,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下一戰若不能取得勝利的話,什麼【作戰計劃】都是白搭了。

  (雖然這樣的發展是在自己的安排中……但要和他對戰,的確是有點吃力。)

  他望著視線終點的那個人,設法擊潰心裡像烏雲般正逐漸擴散的不安。

  在這個吵嚷的空間裡,那個人彷彿一座佛像,散發著一股寧靜與沉穩的氣息。

  ……御納葵。

  儘管只有十三歲,卻是個僅以一擊便讓擁有相當實力的宗吉伏首稱臣的神童。

  (我……辦得到嗎?)

  他們已經想好對策,也為了能順利執行計劃而進行了訓練。然而,若是問到是否擁有絕對能贏的自信,他實在無法對此加以點頭肯定。

  (……不,也不想想我是誰,我可是【天才】。)

  就算對手在劍道上擁有多麼驚人的天賦,畢竟是個和自己同樣呼吸著、同為血肉之軀的人類。雙方的差異僅僅在於壓倒性的經驗、判斷力以及技術罷了。

  武人只要彌補差異就行了——以他長期培養出來的知識。

  「我一定辦得到……」

  他彷彿要說給誰聽似地喃喃說道,接著拿起竹刀。已經不容許失敗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設法奪得這一場勝利。

  他轉身看著宗吉——那個曾經自我放棄、背棄劍道、逃離一切的男人。

  (宗吉……遇到挫折,並不代表失敗。為了讓你明白這一點,我一定要贏給你看。)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為宗吉開創新的未來。

  「第四場比賽即將開始。請雙方副將向前!」

  武人將竹刀收進刀鞘,緊張得身體直髮抖。他緊咬著下脣,咬緊了牙根,手像個堅硬的石子般握得緊緊的。

  「郡武人——不……」

  他悄悄地笑了。

  「——【地下學生會】參上。」

  他做好準備姿勢後,整個比賽會場瀰漫著可怕的沉默氛圍。

  直到裁判宣告比賽開始之前,有不少觀眾朝著武人和葵叫囂,但是所有的喧鬧聲,都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他們不是不說話,而是不能說話了。

  「…………」

  從葵身上散發出來的威迫感——

  肉眼無法得見,但確確實實存在著毫不掩飾的競爭慾望——

  宛如野獸般,伺機將對手撲殺啃食的猙獰——

  這一切全被壓抑在寂靜之中,卻因無法完全封鎖而微微透露出那麼一點點氣息。

  但是,卻已經足以將全場所有人的嘴緊緊地封住。

  那是宛如生存在戰國之世的武士才有的狂暴氣息。

  (那個……真的是十三歲的人所散發的氣息嗎?)

  如果,他們使用的武器不是竹劍,而是真正的刀劍;如果,這裡是真正的戰場……

  他想必會毫不猶豫地,一劍斬斷自己的性命吧。

  他散發出如此明確——而且也確實傳達過來的——殺意。

  「…………」

  武人不禁嚥了咽口水,心裡慶幸著還好不是赤手空拳較量。他感到自己的掌心因發汗而溼滑不已,幾乎完全握不住刀柄。

  時間才僅僅過了數分……不,才數十秒鐘吧?但他卻覺得度秒如年。就在這時候,葵竟然出乎意料地開口了:

  「……郡學長,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

  武人皺了皺眉頭,但依舊揚起了嘴角。

  「你還真是從容啊。想要和我愉快地談天嗎?」

  「不,我只是不想抱持著一丁點的疑惑罷了。」

  「……什麼事呢?」

  「郡學長為什麼要幫助隱冢學長呢?」

  武人閉口不言,思考著該如何回答才好,反正也沒有欺瞞對力的必要,於是他便開口說道:

  「因為我認為他是個值得幫助的人。」

  「原來如此,不過我並不這麼認為。」

  「是嗎,為什麼呢?」

  「因為他是個——【失敗者】。」

  葵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帶有侮蔑的意圖。

  「我進入這所學園後的第一場比賽,便是和隱冢學長對戰。雖然他最後輸了那場比賽,但我真心認為他是個可敬的對手。因為儘管揮刀有點雜亂,但是隱冢學長有股積極進攻,無論如何都要【勝利】的執著。而那是比賽中最重要的東西了。」

  武人點點頭,然而葵卻搖了搖頭,接著說道:

  「但是……但是隱冢學長卻逃開了。」

  葵以打從心裡感到失望的聲音說道:

  「他居然執拗到那種地步,甚至拋開原本追求的勝利,躲在安穩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角落裡——只因為輸給了我。」

  「…………」

  「我感到相當失望。我熱愛勝利甚於一切,而且我絕對不會失敗——因為沒有那個必要。就算被打倒了,還有下一次機會;再被打倒,仍然有下一次機會。因此……根本不需要逃避。」

  「……原來如此。」

  武人終於懂了——對於御納葵這個才能出眾的人。

  「御納同學,你真的……非常強哪。」

  「……是啊,我的確很強。」

  葵毫不猶豫地表示肯定。武人見狀,不禁笑了。

  「沒錯,你的確很強……但也因此,你是不會懂的。對於面對眼前的高牆,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超越,而感到灰心挫敗甚至是絕望的人,你是不會了解他們的心情的。」

  「產生絕望的念頭,才是真正宣告失敗了,不是嗎?」

  「是啊,我也這麼認為。不過,那是有才能的人才說得出口的話。」

  自己認為理所當然的事,在其他人的眼中,很有可能是讓人束手無策的難題。

  「大部分的人都會因此而停下腳步思考,究竟自己辦不辦得到、是不是根本不可能達成、現在就放棄受到的傷害是不是就比較輕微……等等。」

  「要是一直思考著那種事,就什麼也辦不到了。」

  「沒有錯,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人都會想要尋求一個【安逸】的地方,在受到傷害之前、在被打倒之前、在徹底感到絕望之前,趕緊轉過身,奔跑、逃開,只想躲在一個不會有那些傷害的地方安穩度過。抱持著微不足道的自信,雖然無法成就任何事,但也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多麼可鄙,完全沒有幫助他們的價值。」

  葵斬釘截鐵地說道。

  「……或許是吧。宗吉之前也是抱持著那樣的心態。」

  「所以,對於郡學長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幫助隱冢學長那樣的人,我實在無法理解。」

  「因為宗吉已經快要明白了啊——明白那個俯倒在地者才享有的特權。」

  「……俯倒在地者的特權?」

  「摔過跤的人,才會知道不再跌倒的方法。」

  靜香說過。真正有才能的人,不會懷疑自己。儘管這是事實,然而——

  「認為自己或許沒有才能,卻依然抓緊目標,繼續不斷努力——這也是另一種【才能】。如果那個傢伙想要重新追求夢想,如果他很可能已經明白了那個道理……」

  武人堅定地說道。

  「那麼我——即使被認為很愚蠢,還是想幫助他。」

  「…………」

  彷彿有些洩氣般,葵開口說道:

  「所以……你才會幫助他,即使犧牲自己也無所謂……?」

  「沒錯。」

  面具後面的武人露出了笑容。

  「——這就是我成為【天才】的目的。」

  握著刀柄的手,又更用力了。葵宛如耳語般嘟噥著:

  「……我還是無法理解呢。」

  接著,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以強而有力的語調說:

  「不過,我倒是明白了你懷有多麼強烈的決心了。」

  此時,葵將原本強抑的自我毫無保留地攤開來。那股殺氣,彷彿擁有實體般重重地壓迫著武人。

  「——那麼,就讓我們好好地決一死戰吧。」

  「…………是啊——」

  武人擺出中段構的姿勢,拼命壓抑住緊張的心情。

  「——事到如今,就一決勝負吧。」

  他往前踏出一步。

  「……呃!」

  在這瞬間,遠比他向上段揮起竹刀的速度更快,葵的竹刀已經自下方進逼而來,直直地朝武人的胴鏜擊去。

  (——好快!不過……!)

  竹刀彈了開來。他急忙抽刀回防,逼使葵的攻擊偏離了軌道。葵的竹刀翻轉,眼看就要打在手部,卻又立刻收刀轉為刺擊。那刀尖彷彿要刺穿空氣般猛力刺出,武人僅僅退後半步閃避,刀尖頓時停在距離武人鼻頭不過數毫米的地方。

  「……?」

  面具下的葵露出驚訝的表情。武人趁機猛力往前使出擊面,葵輕輕縱身躲過,再伺機從擊手轉變為假動作,視線僅僅微微落向胴鎧之後,卻將奮力揮起的竹刀直直揮落。這一連串的動作十分漂亮,但武人卻成功地以水平揮刀抵擋住攻勢,僵持了一會兒之後,才將葵的刀推了出去。

  葵落在離武人些許距離之外。

  他歪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顯然對方才的發展感到納悶。

  「你應該覺得很奇怪吧?」

  葵沒有開口,只是擡起頭看著武人。武人以竹刀指著葵。

  「……說得也是。畢竟幾乎沒有實戰經驗的我,竟能跟你打得難分軒輊呢。」

  葵似乎純粹感到很有意思,忍不住出聲詢問:

  「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呢?」

  「我還不至於傻到告訴你吧。」

  武人揚起嘴角,腳劃過地面。

  「你自己想想看吧。」

  他在心裡默默地吐了一口氣。

  (……看來,進行得還算順利哪。)

  在十天前——

  才剛決定要與劍道社對決,武人便立刻訂定了對葵的作戰計劃。千陣學園以培育出許多優異的選手為一大特色,向來有不少媒體前來採訪未來充滿希望的學生。而他們錄製的所有影片都必須提供給學校才行,否則會被禁止出入校園。也因此,武人確信各個學科或社團,應該都保留了那些影片才是,於是便拜託櫻花,將所有拍攝【劍道社】比賽的DVD都燒製一份給他。

  接下來的時間,武人便不斷地觀看那些影片。

  除了些許睡眠,他將全部的時間都投注在觀看影片,設法從中掌握比賽的要領。最後,他學會了。

  葵的行動模式、揮劍的方法、複雜的步伐和移動方式。那些都被他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並歸納出某些固定的模式。這麼一來,等真正上場比賽時,他只要靠臨機應變來應付就行了。

  為了應付葵的招式,他同時還必須請宗吉教導他基本的劍道要領。老實說,這讓他感到有點退縮,不過——

  (可以說是值得這麼做吧……)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雖然葵也不可能完全照著模式來,偶爾難免會出現變化球,不過以他的反射神經,大致上都還抵擋得住。這樣看來應該是沒問題,可以和葵一較高下。

  武人心想,比賽似乎進行得還算順利。葵低著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說道:

  「……啊啊,我懂了。」

  「……?怎麼了?」

  「之前曾聽說劍道社的影片都不見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他似乎已經看穿一切。武人不禁有些焦慮。

  「……哎,你那麼想也不能說錯啦——」

  不過,就算如此,應該也不至於對比賽造成太大的影響。畢竟人類長年以來日積月累的習慣或思考模式,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改變的。

  「真是抱歉哪,可別以為你隨隨便便就能贏,否則後果可是很難受的哦。」

  「是啊,沒有錯。真不愧是郡學長,腦筋和運動神經都是一流的。」

  武人不禁露出訝異的表情……他表現得太輕鬆了。

  (太奇怪了……他竟然絲毫沒有出現任何動搖。)

  不但如此,他的語氣聽起來還一副終於解決掉心中的困惑般,感覺相當爽朗。葵仰起帶著面具的臉,從縫隙中可以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明白了——那麼,接下來,就要【認真】地對決了。」

  「……你說什麼?」

  咻!葵以雙手將竹刀高高舉起,武人看到這個動作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要用上段構……)

  這個姿勢,又稱為「火之構」。乍看之下,讓人以為毫無防備地暴露出腹部。

  但事實上,在人跨步之後,對手很容易在攻擊他的腹部之前,反而被趁隙擊面。因此,並不是一個能簡單攻破的構法。

  (他打算採取什麼策略?影片中沒有看過他這麼做……)

  「郡學長,請。」

  葵講得一派輕鬆,然而——

  「……不管你想從什麼地方攻擊,儘管來吧。」

  ——當他吐出這些字句的同時,武人全身竄過了一陣寒氣。

  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種攻擊方式,所有的模式都在腦袋裡掠過,然而,全部都是【失敗】的畫而。

  無論從右邊進攻、從左邊進擊、使出假動作,或是以身體衝撞再伺機尋找對手的空隙都一樣。

  (究竟,這個……)

  只不過是上段構而已,但所有的戰術都不管用。不管思考幾十次、幾百次、幾千次,結果都一樣。

  不管用的。完全沒有任何機會。所有的準備都沒有意義。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麼,但本能就是這麼告訴他。

  不管怎麼做——都【贏不了】。

  ……俗話說,劍豪間的對決,在交鋒前便已分出勝負。他們在彼此採取行動之前,不斷地解讀判斷對手可能採取的行動,接著便住腦海中展開各種計算,最後策劃出致勝的過程。此時,他們便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迎戰對手。

  然而,現在的武人卻怎麼樣也辦不到。直到剛才為止,他都還確信勝利將會是屬於自己的。而現在,那股希望已經像泡沫般在空氣中消失無蹤了。

  (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怎麼做才能致勝?全力運轉的腦袋,怎麼樣也找不到可行的公式,不禁發出了哀嚎。

  (可惡……不妙。)

  葵正等著武人出擊。他恐怕已經徹底看穿武人,很清楚他再也無計可施了。不過事實並非如此。武人還有可行的招式。還有一招。

  (不過,要使出那一招——距離太遠了……!)

  根本無機可趁,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踏出那一步才好。他不自覺地咬緊牙根,溼黏的汗流瀉而出,焦慮讓他全身緊繃。不那麼做不行,不往前進攻不行。

  (可惡,糟了。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贏不了——腦袋不斷地浮現這個念頭。他的思考已經漸漸崩毀,腦海中一片空白。辦不到,不可能的,果然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他陷入了最危險的絕境,腳後跟已經踏在懸崖邊了,再往後一步,就會墜入深淵。即便如此,武人還是試圖掙扎……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要輸掉了……!)

  就在那一瞬間……

  ——沒問題的。現在的你可是相當帥氣呢。

  他的腦海中浮現一道身影。女孩握著他的手,這麼對他說。

  ——對我來說,武人是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賴的好夥伴。所以……不用擔心哦。

  既沒有什麼強而有力的理由,也沒有確切的證據能夠加以證明。

  不過她當時說的話,在武人的心裡迴響著。那是絲毫沒有任何動搖,堅定的信賴。

  (我……)

  原本籠罩著武人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他終於回過神來,忍不住在心裡對自己咂舌。

  (真是的……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鎮定一點!武人忍不住斥責自己。

  (你知道你若輸了這場比賽,將會失去多少東西嗎?你承諾過的不是嗎?要和她一起改變現狀,絕對不讓【學生會】為所欲為。)

  他終於睜開雙眼,看清了眼前的現狀。找不到空隙,就自己創造吧。不要害怕,勇往前進。放膽去做吧,絕對沒有問題的。

  (想想看在你身後的人是誰?)

  她懷疑了嗎?她害怕了嗎?她露出膽怯神色了嗎?既然如此——

  (郡武人,你絕對不能背叛她——絕對不能背叛會長的期待……!)

  武人終於重新拾回平時的自己,以及差點失去的自信。

  「……對了。」

  還沒輸呢。比賽還沒有真正開始。因此,從現在起——

  (從現在起……我必定扭轉頹勢!)

  他笑了。終於能輕鬆地笑了。

  「……好險。差一點就不能對宗吉說那種大話了。」

  他握緊刀柄,直直地瞪視著葵。

  「逃走可是不行的喔——即使眼前有一道名為『不可能』的高牆!」

  接著,武人不做防備,無心地——

  「接招吧,御納葵……!」

  邁開腳步。

  「在這裡——一決勝負吧——!」

  簡直是毫無戰術可言,根本就是在亂來。葵以彷彿在跟一個笨蛋交手的語氣說道:

  「……結果你也不過就這麼點程度啊?」

  武人擺出刺擊的姿勢向前飛躍,葵卻看似隨心所欲地使出肉眼根本難以追及的面擊。武人大喊著:

  「你可不要瞧不起從爛泥巴里奮力爬起來的人哪……!」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只見武人高高地舉起手臂。

  「……唔?」

  緊接著,他突然丟開竹刀。竹刀在空中翻落而下的同時,他張開雙手——

  「……咿呀——!」

  承接住葵正面襲來的竹刀。啪!隨著一道尖銳的聲響,葵的武器被緊緊地夾住。

  「空手入白刃……!?」

  (賓果……!)

  武人並非以肉眼看見了葵攻擊的軌跡,而是靠計算。根據葵揮刀的時機,加上竹刀落下的平均秒數,便能計算出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出手,才能正好掌握到葵的刀尖。

  「呃……!」

  他使盡全力橫向一扭,葵重心不穩地跌了個踉艙。就在那一瞬間,武人重新拾起自己的竹刀,同時——

  「擊面——————————!」

  他彷彿揮動重錘般,將竹刀從半空中奮力往下揮。

  「……唔!」

  武人這一連串攻擊確實奏效,打得葵漸漸抵擋不住而當場倒下。

  「……唔!呼、呼、呼……」

  這時,疲倦感一股氣湧上。策略順利地發揮效果。雖然那根本只是在賭博,不過他對結果相當有自信。一旦認真打起來,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贏的。既然如此,只能夠出奇不意地製造對手的弱點再進攻了。即便這個方法簡直是亂來也沒辦法了。

  「裁判!擊面得點——!」

  武人對著裁判大聲呼喊,但裁判卻露出一臉不解的表情。武人急得再度大喊:

  「你在做什麼啊!快點做出判決啊……!」

  裁判被那股氣勢所震懾,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舉起右手喊道:

  「擊面……擊面得點!得一……」

  「——慢著。」

  裁判正要宣佈武人得分時,靜香提出了異議。

  「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呢?方才的舉動,根本不能稱之為劍道吧?用那種方法取得的勝利,我可不會認同的。」

  「…………」

  武人早已預料到靜香很可能會提出抗議。不過,他十分篤定。

  ——若徹底貫徹自己的信念後,結果卻導致失敗,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屆時,我也會很乾脆地面對失敗。

  如果自己沒有對葵看走眼,那麼一定沒有問題的。就在此時——

  「……請等一下,千早社長。」

  葵花了一番功夫才坐起身來,他拿下面具,面向靜香說道:

  「這一回合就算是郡學長得分了。」

  「……可是,葵?」

  「如果這是戰場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

  他站起身來,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不管採取什麼方法,一分就是一分,失敗就是失敗。何況郡學長是外行人,那麼他以外行人的方法應戰,也是理所當然的。沒有認清這一點,是我的失誤。」

  「……哈哈。」

  武人不禁揚聲笑了起來。看來葵果然是那種性格,所以他才會放膽採取那種攻勢。

  「……再說,使用那個方法,勝負幾乎就賭在那一瞬間。能夠確實掌握時機徹底執行,我也必須很坦白地給予讚賞。」

  葵看著武人,臉上浮現了笑容。接著,他向武人伸出了手。

  「這場對決非常有意思。看來我還不夠成熟。」

  「……不,我這次是出奇不意才致勝的。下一回合還很難說。」

  武人回握了葵,露出了苦笑。是啊,接下來還有兩個回合呢。

  「關於這點你就不用擔心了。」

  葵搖搖頭,舉起了手。

  「裁判……我宣佈退出比賽。」

  「呃!等等啊,葵!」

  朱音急急忙忙地制止他。

  「你為什麼要棄權!?根本還沒分出勝負啊!?」

  「從各個角度來看,我都已經覺得相當滿足了。其餘的事,你們就自己解決吧。」

  「……葵?」

  靜香還想繼續追問,但葵對她說道:

  「郡學長選擇賭上一切成敗,採取那個策略,展現了他的覺悟。所以,我也很想瞧瞧……」

  他將視線轉了過去。

  「——郡學長所信任的那個人,隱冢宗吉的【覺悟】。」

  宗吉在他的凝視下,不禁嚴正了神色。

  「因此,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應該沒有問題吧。」

  葵並非出於挑釁,而是理所當然地說著。

  「……反正,千早社長會贏得勝利的啊。」

  「…………」

  靜香閉著雙眼,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你退下來吧。」

  「副、副會長……!」

  聽到朱音的抗議,靜香搖了搖頭。

  「說到底,葵本來就是無端被捲入這次的事件,所以我也不能勉強他繼續比賽呀。」

  葵深深地低頭致意,接著望著武人。

  「……你可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是嗎?」

  武人聳了聳肩,轉過身去。

  「……不過,我也不是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得勝的喔。」

  他舉起手向後揮了揮,邁步走回場邊。

  「武人——!太棒了!好厲害!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御子一臉高興地走向武人,他深深地低下頭。

  「非常感謝你,會長。」

  「……嗯?為什麼?」

  飛撲過來的御子,在武人的懷裡偏著頭詢問道。武人見了,只是微笑不語。

  比賽會場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地下學生會】VS【劍道社】……一開始,對局外人而言,只不過像一場熱鬧的慶典罷了。

  然而,現在卻演變成二比二難分軒輊的局面,所有人都對這場比賽大為改觀。

  葵展現了驚人的實力。此外,他們也看到拼盡全力的武人。

  從那時起,每個人便打從心裡感受到,這不只是一場遊戲而已。

  這是某些人賭上某種重要的東西,決意一較高下的比賽。一想到這點,觀眾便不自覺地沉默了下來。現在,這場比賽終於準備迎向最高潮了。

  比賽場的一邊,是劍道社社員,曾經陷入失敗的男子——隱冢宗吉。

  站在他眼前的則是——【學生會】副會長,劍道社最強劍士·千早靜香。

  (敵人……簡直強大得令人沮喪啊……)

  究竟他是否真的能取得勝利呢?所有的準備已就緒。然而,還有個必要的條件。

  「……一切,就看隱冢同學是否能耐心等到那個機會了。」

  御子這麼說道。武人點了點頭。

  「是啊……全部都賭在那上頭了。」

  能?不能?老實說,最後的結果就連武人也無法預測。

  「不過,他的話應該是沒問題吧,絕對是的。」

  御子以從容的口吻說道。

  「而且武人也是因為相信隱冢同學……才會擬定那樣的作戰計劃吧?」

  「是啊,沒錯。」

  正如御子所言。這是個居於絕對劣勢的賭注,然而,那個人一定辦得到。

  (不……是非辦到不可,宗吉。)

  一度逃離的那個地方,要再回去,就必須揹負相當的風險,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加油啊……宗吉。)

  「……要開始囉。」

  御子開口說道,聲音裡沒有絲毫不安。她向來都是如此,臉上永遠掛著沒有任何動搖的笑容。

  「第五場比賽——準備開始。」

  這是裁判最後一次呼喚選手上場了。

  「那麼——雙方選手請向前!」

  在比賽場後方等待上場的宗吉走向場中央。雙方在一定的距離外面對著面,他向靜香行禮,靜香也回了禮。

  「準備!」

  兩人都採取中段構,靜靜地等待著裁判的指令。就在這個時候——

  「……武人、御子。」

  麻衣突然出聲喚道。原本專心關注著比賽的武人驚訝地眨著眼睛。

  「怎麼了?」

  麻衣指了指比賽的入口處。武人順著那個方向望過去——不禁瞠目結舌。

  「什麼……!」

  「……哦。」

  觀眾席開始騷動了起來。預料之外的來賓令全場的人驚訝不已,並紛紛退避。不過那個人只是舉起了一隻手,向全場說道:

  「——各位請稍安勿躁。我今天也和各位一樣,純粹是來觀賞比賽。請各位盡情地享受吧。」

  在他身旁的是一位面容宛如能面般毫無表情,形影單薄的少女。而帶領那位少女現身的人,竟然是——

  「冰室……當世……!」

  沒錯,現身在入口處的那個人,就是【學生會】的最高統治者冰室當世。

  「會、會長……!?」

  朱音嚇了一大跳,雙腳有點不聽使喚,但她還是奮力站了起來,向冰室敬禮。

  「冰室會長……」

  靜香似乎也完傘沒有料想到,只見她雙眼眨個不停。

  「您為什麼會到這兒來呢……?」

  那位少女——伊佐奈神樂——已為會長準備好椅子,冰室坐下來,點了點頭。

  「聽說你們要和【地下學生會】對決,所以我來觀賞一下。」

  「您、您在百忙之中……!」

  「別擔心。就當我是個普通觀眾,以平常心應戰就可以了。」

  「……是、是的。」

  武人皺起了眉頭。冰室前來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就算對手是【地下學生會】,冰室有必要特地出面嗎?

  「……原來如此。」

  御子彷彿已經掌握一切狀況,臉上浮現出笑容,似乎沒有任何不滿。

  「會長,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武人,那傢伙並非特地來見識自己的部下有多麼傑出,這點你至少應該明白吧?」

  「是沒錯……」

  「既然如此,目的便只有一個。」

  御子站起來,拍了拍武人的肩膀。

  「就是你,武人。」

  「……我、我嗎?」

  「那傢伙很在意你的一舉一動,因此才會特地跑來這裡,想要親眼確認……郡武人這個學生,究竟擁有什麼樣的【本事】。」

  「可是……」

  「有件事你或許不知道,就讓我來告拆你吧。」

  御子兩手交叉環抱在胸前,開啟朱脣說道。

  「——你可是第一個喔,敢那樣堂而皇之地與冰室正面衝突的男人。」

  「…………」

  原來是為了這個理由啊?武人沉默地點點頭。

  (他是想要測測我的斤兩啊……)

  不過,這並不會影響比賽。冰室的想法,在這個會場裡一點意義也沒有。另一方面——他一手策劃的這齣戲,必須好好完成最後的結尾才行。這將會是又一次的證明,讓他看見佳奈、宗吉——以及那些被【學生會】捨棄的學生們,還是具有價值的。一想到這裡,武人轉頭望著因為見到冰室而驚愕不已的宗吉,喃喃說道:

  「全靠你了,宗吉……」

  這句話,還未能傳達給宗吉——

  「那麼現在——比賽開始!」

  最後的戰役,已敲響了鐘聲。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和比賽本身完全不相干的突發狀況,讓宗吉的內心慌亂了起來。什麼徵兆也沒有,冰室當世就這麼突然現身了,讓他感到些許不安。

  (……呃,不行。我要冷靜。)

  已經沒有閒功夫去想東想西了。現在只要好好專注在眼前的比賽就夠了。

  (畢竟我自己說了要回去的啊……)

  因為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逃避。因此,他將會取得勝利。非贏不可。儘管對於回到劍道社之後,自己究竟該怎麼做,至今仍毫無頭緒,不過——

  (放手一搏……只要全心投注在比賽上就行了。)

  現在退縮的話,他將沒有臉再面對武人。

  (因此,我必須……!)

  宗吉在心裡下定了決心,雙手緊握劍柄。就在此時——

  「……非常抱歉,隱冢宗吉。」

  靜香在面具底下露出了沉穩的微笑。

  「雖然說我本來就不打算輸給你的,不過現在鬥志又更高昂了呢。」

  「嗄?……什麼意思?」

  刀刃的尖端,彷彿瞄準了宗吉的咽喉般直指著他。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敵人,都要冷靜沉著。不為任何事物所囚,如水一般變幻自在。這就是我的準則。不過……」

  那一瞬間——

  「只要那個人看著我——我就絕對不能輸。」

  轟!響起了一陣低鳴。當然,肉眼什麼也看不見,但宗吉確確實實地感受到了。

  那是千早靜香釋放出來的猛烈執念。

  (……怎麼,氛圍突然改變了?)

  她的外表看起來和先前沒有兩樣,不過,在內心最根本的深處……彷彿有一道開關,啪一聲的被打開了。

  「唔……」

  他感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但仍然拼命咬緊牙根,奮力地抵抗著。

  「……聽好了,我也有不能輸的理由。這一點,和你是一樣的!」

  「……不能輸的理由,是嗎?」

  他彷彿渾身無力般,垂下了竹刀。

  「太天真了。」

  宛如耳語般的告白。

  「你可是個——【失敗者】呀!」

  宗吉這時突然睜開了雙眼。

  「……咦?」

  竹刀的刀尖已然進逼在眼前。

  「笨……!」

  你這個笨蛋——他連這樣責備自己的餘裕都沒有。

  「……擊面!」

  竹刀毫不留情地直直斬向他。

  「……唔!」

  宛如被鉛塊擊中般的強勁衝擊,讓他當場趴倒在地。

  「唔呃……!」

  「宗吉!」

  武人的聲音傳來,不過他絲毫無法迴應。

  「這到底……是……」

  發生了什麼事?他這時才終於理解。一道猶如閃光般銳利的攻擊將他打倒在地。

  「……我剛剛所說的,並不是不能輸的理由。因為不管有沒有那種東西,我都會贏。我告訴你的,是再單純不過的事實。」

  冰冷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宗吉的頭頂上。

  「純粹只是要告訴你……我會提早將你徹底擊潰。僅此而已。」

  「……開什麼玩笑。」

  裁判彷彿被宗吉的聲音拉回現實般,急急忙忙地宣告:

  「一、一分!擊面得點!」

  「……請站起來。」

  宗吉用手撐著地板,勉強按耐住飄晃不定的腦袋,緩緩地站起身來。

  靜香回到原本的定位,擺出備戰姿勢。人如其名,散發出沉靜、安定的態度。

  (能否贏得了她……我的實力根本還不足以討論這個問題啊……)

  剛剛的那一擊,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啊?那樣的動作,真的是人類能夠辦得到嗎?那已不是迅速可以形容,根本教人完全搞不清楚,她究竟做了什麼?

  「可、可惡……!」

  「雙、雙方請準備!」

  無論如何,比賽還是得繼續下去。宗吉立起竹刀,轉向面對靜香。靜香露出了微笑。

  「……不如,我給你一點逆轉的機會好了?只要你可以從我手上奪下一分,就算是你贏了這場比賽吧。」

  「……什麼?你是看不起我嗎?」

  「不,這是宣言喔。」

  她收起了笑容,渾身散發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

  「……說你連這一點都辦不到。」

  「可惡……!還、還不知道呢!」

  「那麼,開——」

  裁判還來不及做出「始」的嘴形。

  「——第二分,擊胴。」

  靜香的竹刀已來到宗吉的胸前,隨著一聲怒吼擊中宗吉的胴鏜。

  宗吉完全沒有辦法施展任何戰術。她揮灑自如的武器來勢洶洶,轉眼間,刀腹已毫不留情地打在宗吉的身上。

  「呃嗚……!」

  他被擊飛了出去,翻滾了好幾圈之後便倒地不起。又來了。

  (還是……沒看見!)

  和葵交手的時候也是如此。但是,那僅僅是【跟不上】的程度。然而靜香卻不同,等宗吉察覺到的時候,早已經被她擊中了。

  (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竟然有這麼大的差距……!)

  無力感伴隨著悲憤,朝宗吉襲來。

  努力、練習、經驗、技術……彷彿嘲笑著他所重視的這一切,將他逼向絕境。

  單純的——【才能】的差距。

  「……站起來,隱冢宗吉。」

  毫不留情的一句話。

  「可、可惡……」

  他步履維艱,儘管心裡感到嫌惡,卻還是重新面對眼前的現實。

  (我、我要比下去……我要回去!我要再次回到劍道社去……!)

  然而,才剛架好準備姿勢——

  「第、第三分,開始!」

  那把凶刀,已一刀刺穿自己的決心。

  「——刺擊!」

  「咕……!」

  咽喉傳來像是被刺穿般的劇痛,宗吉彷彿被巨人的大手猛力一推,連抵禦的能力也沒有,便狠狠地向後倒。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宛如反覆重演的連輸三分。至今為止,究竟是為了什麼決意奮力一搏呢?短暫得幾乎要教人發笑的一瞬間。乾淨俐落得讓他覺得自己像個笨蛋似的。

  一切都結束了。

  「呃……嗚呃……」

  果然還是不行。那是不容辯駁,一目瞭然的懸殊差距。

  (抱歉了,武人,我辦不到……)

  他完全掌握不到任何實行【作戰計劃】的機會,連推諉的餘地也沒有,徹底地失敗了。

  「居……然……」

  一瞬間,乾淨俐落,不可思議地——

  他重返劍道社的渺小希望,就這麼徹底地被擊潰了。

  「刺、刺擊得點!合計三分,勝者為——」

  「請等一下。」

  一道出乎意料的聲音饗起,說話的人是靜香。她將竹刀指向宗吉。

  「剛才的那一分不算數——我沒有殘心。」

  所謂「殘心」,在劍道上指的是攻擊之後仍然不掉以輕心,對於對手的任何反擊都能加以應對的身心準備。沒有殘心的攻擊,無論是再怎麼正確的打擊,都不能算是有效得分。方才靜香在刺擊之後,確實沒有拉開與對手的距離,也沒有采取準備姿勢,便立刻與宗吉相對。

  裁判聞言,點了點頭退開。靜香見狀,轉向宗吉。

  「……站起來,隱冢宗吉。」

  「你……你究竟想要怎麼樣啊?」

  等宗吉起身之後,靜香才回答。

  「不要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我要你遍體鱗傷地趴倒在地,以這個世界上最難看的姿態輸給我。」

  「什麼啊?」

  靜香以帶著憐憫的語調說道:

  「……櫻花她對你還有所執著。」

  宗吉將視線轉向他的青梅竹馬,只見她面露不安地守護著自己。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對你還懷有些許的希望。儘管你們之間的感情,我無從置喙,但我要讓她徹底領悟,你是個無可救藥的失敗者,不是值得她追尋的人。」

  她往前一步,刀尖已抵在宗吉的喉嚨上。

  「只要你今天敗得一蹋塗地,櫻花就會察覺自己有多麼愚蠢,也能拋開莫名的執拗,不再迷惘,最終得以——專注在自己的道路上。」

  「……喂,你給我等一下。」

  宗吉彷彿要遞出疑問般,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你說得好像……好像我在妨礙櫻花似的?」

  「……真是教人吃驚。」

  靜香偏著頭,彷彿打從心裡訝異不已似地說道。

  「你連這一點……都沒有自覺嗎?」

  「——呃!」

  宗吉錯愕得表情瞬間凝結。不過,靜香又接著說道:

  「你一直在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讓櫻花很擔心,因而無法專注修行,導致她的劍道遲遲無法更精進……這不是不言而喻了嗎?」

  「我……我……」

  自己居然成為櫻花追尋劍道之途的阻礙。

  但她是那樣熱切地期盼,懇求自己,要求自己回到劍道社。

  所以自己才這麼努力,沒有逃開,拼命地奮戰。那份決心、意志、以及所有行動——

  「……阻礙她了嗎?」

  「如果你明白了,就認命地伏首稱臣吧。你啊,除了這點……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宗吉愣愣地站在那裡,腦海裡浮現各種念頭。

  (……真的是……那樣嗎?)

  真的是如靜香所言嗎?回到劍道社,並不會對櫻花有什麼助益,這點自覺他還有。不過,自己竟然還成了她的阻凝?

  怎麼可能有那種事——他很想這麼告訴自己,不過,卻又無法完全否定。

  (我……對她而言,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他感到懊悔不已,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他對自己的墮落,感到火大無比。然而,這或許是事實也說不定。

  萬一真的是如此,即使迴歸劍道社是櫻花殷切的期盼,但迴應她的請求,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如果他真心想要守護櫻花,想要成為她的助力……

  (……啊啊,說得也是,或許真的是那樣吧。)

  為什麼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呢?已經不是迴歸劍道社之後要怎麼做的問題了。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容身之處了。

  不再逃避的決心,以及想要回應櫻花的期盼的心情——

  (那些……只不過是自我滿足罷了?)

  說起來,當初櫻花超越自己的時候,他的責任就已經結束了。

  儘管如此,因為櫻花一直黏著自己,希望自己待在她身邊,因此他便順理成章地留了下來。然而,若是真心為了她著想,更應該因此而離開她才對。

  (哈哈……我真是個笨蛋哪。)

  那樣地拼命,結果實在是愚蠢至極,簡直可悲。

  「……原來如此。」

  宗吉輕聲說道,站了起來。

  「我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那件事了啊?」

  他露出領悟一切的表情。

  「……我知道了。如果這麼做,都是為了櫻花好的話……」

  那張臉上,浮現了一抹微笑。

  「——我、願意、放棄一切。」

  「……可貴的覺悟。」

  靜香瞬間擺好招式,提出最後的宣告。

  「你的【覺悟】——我清楚地確認了。」

  那一剎那,使出了彷彿要擊碎頭顱般的重擊。

  「武、武人同學,怎麼好像不太對勁耶……」

  佳奈看著他,露出不安的神色。

  「明明已經被取得三分了,比賽卻還遲遲不結束……而且,隱冢同學他……」

  武人點了點頭,似乎已經搞清楚了。

  比賽發生了異常的事態。不管靜香擊出多麼猛力的攻擊,裁判始終沒有判定她得分,而且宗吉對她的攻擊也完全沒有采取防備。不過,並不是因為靜香的動作過於迅速,而是宗吉絲毫沒有采取防禦的打算。

  「我想,千早靜香應該是那麼做了吧。她當初接受我方對戰的要求時,心裡就已經盤算著這件事了吧。」

  武人說出了他的想法,佳奈聽了不禁用手搗著嘴巴。

  「怎麼……怎麼會……這樣未免太過分了吧!」

  「……這樣啊,他們的伎倆還是一樣下流啊。」

  御子如此說道,然而——

  「不過……事情真的會像她想得一樣順利嗎?」

  她的嘴角卻浮現笑容。這時,麻衣向一臉驚訝的佳奈說道:

  「只從一個角度看情報,就會看不清事實。」

  「……麻衣?」

  「如果宗吉能察覺到這點的話,就會贏。」

  「……是啊。」

  武人接著說道。御子也點了點頭。

  「沒錯。【學生會】只知道追求結果,卻無法透視整個過程。」

  「那、那是什麼意思呢?」

  「總之,我們要相信宗吉。」

  武人小聲,但非常堅定地這麼說道。

  「——那傢伙,並非如此懦弱的人。」

  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攻擊了。

  「擊面……!」

  猛力揮舞而下的刀刃打得宗吉倒伏在地。他就這麼倒在地板上,皺起了眉頭。

  (可惡……痛死人了。)

  打擊的威力穿透面具後仍相當驚人。宗吉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因為身體的每一寸,都已經承受了連串猛烈的攻擊。

  「社、社長,果然厲害……!」

  「這還不算得分。」

  靜香用不由分說的語氣,否定了裁判的判決。

  「……來吧,還沒結束呢,隱冢宗吉。」

  宗吉不禁湧起了笑意。好難受,難受得透頂。

  (好痛苦……可惡啊!)

  沒想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敗北,竟是如此難受。他什麼也不能做,而且也不容他反擊,只是不斷起身、被攻擊,再起身、再度被攻擊,被打得彎下了膝蓋,發出悽慘的哀嚎,接著倒伏在地。

  (這就是……我的人生了嗎……)

  難道這就是沒有才能的人的末路了嗎?除了不斷地接受失敗,就再也沒有生存的資格了嗎?

  (或許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吧……畢竟,我只是個【凡人】。)

  不管再怎麼掙扎,都不可能獲勝。

  即便誓言絕不放棄,決心再次挑戰,但光靠心意是成不了事的。

  一切看似很順利,心裡懷抱著或許能夠成功的希望。

  然而,全部都破滅了。

  其實自己心裡應該是明白的,所以當初才會逃開,以自己的雙手推開了夢想和追尋已久的目標。

  (但我還是……)

  不,已經決定不再說那些話了。雖然對武人他們非常抱歉,不過,完全是因為他們看錯了自己。

  (我是個……不值得你們一賭的男人啊。)

  失去了一切,這一刻,宗吉笑了。

  那是乾澀,無限,接近虛無,空洞的笑容。

  「快啊,站起來……隱冢宗吉!」

  「……聽到了……啦!」

  他搖搖晃晃地,用竹刀拄著地勉強站起身來。儘管這麼做實在太過粗蠻,但他已經筋疲力盡得不能自已。

  「來吧,繼續打吧……」

  如果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

  「儘管打我吧,社長……!」

  宗吉如此說道。

  「——擊胴!」

  十分明快的一刀,將他打飛了出去。他在空中翻滾,接著便慘跌在地。

  他已經累癱了,四肢連動都無法動了。

  (我不行了……)

  無法再戰了。雖然慘不忍睹。不過,也別無他法了。

  「阿、阿宗……」

  視線隨著那聲呼喚轉了過去。在比賽場的另一端,他的青梅竹馬正望著他。

  「……櫻花。」

  啊啊,她恐怕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副醜態吧。不過,這樣也好,她應該就會清醒過來了吧。這麼一來……

  (這麼一來,你就可以自由了。)

  他這麼想著,臉上浮現了笑容。然而——

  「……阿宗。」

  不知為何,櫻花卻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呼喚著他。她雙眼噙著淚水,捏緊自己的雙手。

  「我不要這樣……阿宗……!」

  她站了起來,身體和聲音都顫抖著,拼命地祈求著。

  「請你站起來,阿宗……!」

  「……櫻花?你在……說什麼啊。」

  一直觀看整場比賽的觀眾逐漸騷動了起來。靜香也一臉驚訝地轉過頭去。

  「我不要你在這個時候放棄……!我……!我不要你不在我的身邊……!,

  都這時候了,居然還講那種話啊?

  (你還真是無可救藥啊……)

  明明就算自己不在身旁,櫻花還是可以一個人繼續下去的啊。

  「……聽我說,櫻花。我不清楚你和隱冢宗吉有多麼要好——」

  靜香彷彿開導她似地說道。

  「不過,你們也差不多該分開了吧?你擁有【才能】,而他卻……」

  「什、什麼劍道嘛!」

  櫻花的舉動,讓靜香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什麼劍道嘛……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她高高舉起了竹刀,接著奮力往地板上一丟。

  「櫻、櫻花……!?你到底在做什麼!」

  她不理會朱音的呼喚,繼續傾訴道:

  「我之所以開始學習劍道,是因為阿宗要我這麼做的!是因為阿宗要我變得更強!所以我才會一直那麼努力啊!可是現在!」

  她拼命地想把自己的心情傳達給宗吉。

  「可是現在,阿宗居然要退出了,那麼我該怎麼辦……!」

  「……櫻花。」

  「你不是答應過我嗎……!你答應要守護我的啊!你答應會永遠、永遠守護著我!或、或許你早已經忘記了,可是……可是……!」

  她繼續呼喊著,淚珠不斷自眼眶滑落。

  「我……我……【我】都還記得……!」

  她幾乎忘了自己的立場,彷彿回到年幼時的那個她。

  「你不是答應過了嗎……!要、要永遠守護著我!還、還說要我……!」

  她啜泣著說道。

  「要我……做你的……新娘子啊……!」

  已經不顧自己身在何處。

  「還說為了我,要成為日本第一、世界第一的劍士……!可是你現在卻……好過分喔……!」

  她蹲下身,拼命地祈求著。

  「站起來……站起來嘛……!阿宗……!」

  「……櫻花,你……」

  為什麼哭了呢?為什麼為了一個沒用、可悲、沒有才能的男子哭泣?

  (為什麼……不惜捨棄夢想……)

  此時,現場的氣氛逐漸起了變化。櫻花的心聲,向四周渲染開來。

  每個人都和身旁的人耳語著,然後再不斷地傳遞出去。

  「……太難看了吧,隱冢宗吉!」

  其中,有道特別響亮的聲音響起——是御子。

  「你這副德性——也配當紫咲櫻花的青梅竹馬嗎……!」

  「……唔!」

  她的話,彷彿是暗號一般。

  原本鼓譟不安的學生們,開始一聲又一聲地呼喊著宗吉的名字。他們奮力地高舉著拳頭吶喊,為宗吉加油打氣。

  站起來!你在做什麼啊!奮戰下去啊!你打算躺在地上躺到什麼時候啊!

  你這傢伙——

  ——你打算讓女孩子繼續哭泣嗎!

  「…………」

  漸漸地——

  他的胸口亮起了一道光亮。沒有具體的形態,卻火熱地燃燒了起來。御子的支援,觀眾的聲援,還有最重要的,櫻花哭泣的臉龐——

  (……我……)

  讓宗吉覺醒了。

  (……我到底在幹什麼。)

  有個念頭在他心中緩慢但確實地擴大著。

  (我……是為什麼而學習劍道的。)

  究竟是為了誰?想要變得更強,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有沒有才能,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為了守護她。

  (為了不讓櫻花……為了不讓她哭泣。)

  為了不讓她再受到欺負。

  (然而……我居然讓她感到悲傷……!)

  ——【只要不輕言放棄,夢想就會實現】……這完全是事實。

  他想起了武人曾經說過的話。

  ——條件是——你有沒有志向或許無法竟成的覺悟!

  「……覺悟啊?」

  的確非常艱難,但那卻是真理——無可置疑的真理。

  「原來如此……需要的是【這個】呀?」

  儘管再醜,再不堪,或是多麼困窘——

  「……繼續嗎……」

  他擡起手臂,握起了拳頭,接著伸向空中。

  「在這時候放棄的話……就不像是我了啊……!」

  宗吉撐起身子,接著站了起來。他怒罵著喀噠喀噠不住顫抖的膝蓋,勉強撐著幾乎遠去的意識,咬緊牙根,面向前奮力地喊道:

  「男子漢……有尊嚴的啊……!」

  「你……!」

  一道銳利的視線射來,靜香舉起竹刀指著他。

  「你不是放棄了嗎……!」

  「……抱歉哪,我現在放棄了放棄。」

  宗吉揚起嘴角說道。

  「面對你們這些所謂有【才能】的傢伙……!」

  他高高地舉起竹刀。

  「直到我徹底倒下為止……!我都會奮戰到底……!」

  「…………」

  靜香望了望周遭逐漸升溫的空氣。

  「……沒問題。」

  她渾身散發著彷彿要粉碎宗吉的氣勢說道:

  「本來打算慢慢折磨你的,不過來吧——就以這一擊分出勝負!」

  她大大地跨出步伐。

  「喝——擊面————————————!」

  僅僅就那麼一瞬間。

  「宗吉,就是現在——【ZEBRA作戰計劃】!」

  「……什麼!?」

  武人的話,讓靜香的攻擊稍微停頓了那麼一下下。僅只是那麼一剎那,甚至不足一眨眼的間隙。然而,那卻是難能可貴的致勝先機。

  「——唔!」

  宗吉往前跨步的同時,趕在靜香從僵直中恢復之前,將她的竹刀猛力揮開,緊接著扭轉身體,高聲喊道:

  「擊胴————————————————!」

  在那一瞬間,宗吉漂亮地攻擊得點。

  「……怎麼可能……」

  靜香維持著被擊胴時的姿勢,愣在那裡。她恐怕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接受這個事實。

  「太……太好了。」

  裁判宣告宗吉取得一分,他高興地呼喊後,便搖搖晃晃地倒了下來。這時候——

  「阿宗!」

  飛奔過來的櫻花,及時抱住了他的身體。他露出笑容,安心地躺在青梅竹馬的懷中。

  「阿宗……!阿宗,你表現得實在是太帥氣了……!」

  「嗯,非常精彩的比賽!」

  天音御子以及武人他們也都走上前來,圍繞在宗吉身邊。

  「……我輸了。」

  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虛弱地垂下了竹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完全沒有料想到,自己居然會淪落到和隱冢宗吉一樣,成為一個【失敗者】。

  「是你自己說的喔,只要他能得到一分,就算我們獲勝。」

  御子帶著確定獲勝的笑容看著靜香,如此說道。她卻沒辦法像往常一樣,對御子的話加以反駁。

  「……嗯,是啊。」

  接著,靜香轉過頭望著武人。

  「郡武人……你方才的【ZEBRA作戰計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武人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鏡,笑著說道:

  「我也不知道。」

  「什麼意思?」

  「因為眼見宗吉就要輸掉比賽了,所以我情不自禁就那麼脫口大喊了。沒想到我這個天才也會做出那麼亂來的舉動呢。」

  他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聳了聳肩。

  不過靜香心裡非常清楚,在比賽的時候,他確實是故意那麼大喊的。自己認為武人一定會策劃某種計謀試圖干擾比賽,因此在潛意識裡一直提防著他,反而讓武人利用了這一點。

  (……終究是上當了啊。)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很想罵他手段竟如此卑劣,不過,武人並沒有直接對她做了什麼。說到底,終究是自己太大意了。

  「隱冢宗吉知道你的計劃嗎?」

  聽到靜香的質問,武人微微歪著頭。

  「我怎麼一點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

  接著,他揚起了嘴角。

  「我只是對宗吉這麼說【副會長也是個普通人,一定會有機可趁的,你絕對要掌握住時機才行】……」

  「也就是說,他對你的計劃並非全盤通曉囉?」

  「無論他知不知道,我的發言終究只是順勢而為罷了。能夠掌握住你遲疑的瞬間,確實地贏得勝利,完全是靠宗吉的實力,不是嗎?」

  「……你真的是個很不可思議的人呢。」

  靜香似懂非懂似的,輕輕地闔上了雙眼。

  「你總是全盤考量計劃後才採取行動,有些部分卻又大膽孤注一擲;瞭解人性的弱點,卻又相信人類的韌性。」

  要是他看錯了宗吉,那麼一切都會化成幻影。然而,他仍大膽地採取了這樣的作戰計劃。該說他太過天真了嗎?不……

  (連那份天真,他都清楚地知道若想達到目的,那對他而言亦是不可或缺的……想必是如此吧?)

  這時,周圍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循聲望去,只見學生們正紛紛在向宗吉祝賀。

  「太好了,我們勝利啦!今天就大肆慶祝吧!」

  御子這麼說著,爬上郡武人的背後,坐在他的肩膀上,高舉拳頭振臂一呼。

  「各位,跟我來吧!」

  然後,他們便一個接一個地走出道場。這段期間,靜香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副、副會長?」

  朱音有些擔心地挨近她的身邊。不過,靜香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沒辦法,結果都已經是這樣了。」

  她突然察覺到一股動靜,於是回過頭去。站在那裡的,正是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冰室會長……」

  有那麼一瞬間,她慌張地想為自己找藉口,隨即又輕輕地搖了搖頭。找藉口是最要不得的。冰宰最討厭人家拼命找理由了。

  靜香直直地看著他,接著,一臉慎重地低下了頭。

  「……非常抱歉,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冰宰什麼都沒有說便轉身離去。

  「會、會長!副會長她……!」

  「不要緊的,朱音。」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是我辜負了會長的期待,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就在這個時候,冰室突然停下了腳步,開口說道:

  「……靜香。」

  「是、是的。」

  「你的劍法的確相當高水準。為了守護紫咲櫻花的才能所採取的舉動也很聰明。」

  「……咦?」

  他背對著她們,聲音聽起來略顯僵硬、沉重。

  「足以待在我左右的,果然只有你了……以後也要好好努力啊。」

  但是話裡似乎沒有否定之意。他說完之後,便和神樂一起離開了。

  「……啊……」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燙。雖然極力想把持住自己,那份感覺卻仍揮之不去。

  「啊……真是的。」

  她的雙頰泛紅,身子搖搖晃晃地差點站也站不穩。

  「副會長,方才那……」

  看著似乎想說些什麼的朱音——靜香忍不住緊緊地抱住她。

  「等等……咦、咦咦!?」

  「……抱歉了,朱音。」

  儘管努力不讓別人瞧見,但靜香的的確確——

  「要是我不這麼做,那個……似乎就要滿溢位來了呀……」

  回覆到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女心,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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