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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V-LUV Schwarzes marken(死亡黑標)短篇集Requiem 1》第2章
  (地圖解說頁)

  1982年的東歐

  在1982年的現在,歐洲最大的戰場是東德。他們要阻止從東方逼近的BETA攻勢,東德在奧得河、尼斯河的西岸構造強固的防衛線,以圖死守本土。

  以第666戰術機甲中隊為首,東德軍的戰術機甲部隊,在順著BETA攻勢的方向的基地移動並反覆為殲滅光線級(光線級獵殺【Laserjagd】日文漢字光線級吶喊)的機動,名副其實的每天都奔赴戰場。而人員損耗也相當激烈,在戰場一起戰鬥的衛士名單也因此在變化。

  10月以來,BETA的攻勢瞄向奧得河中游周邊。東德軍集中該地周邊的戰術機甲部隊,以進行防衛。

  (詳細地圖內容)

  澤洛要塞陣地原法蘭克福·泰亞·奧德市區

  突擊級誘導路法蘭克福之門奧得河

  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原艾森許滕施塔特市區

  施普雷河BETA波狀攻擊

  突擊級誘導路海爾岑多夫之門布布爾河

  詹斯瓦爾德要塞陣地尼斯河

  1982年10月4日午前11時30分(1130時刻)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尼斯河西岸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

  在MIG-21的管制單元中,只有我的微微嘆氣在迴響。

  雖然想嘗試抹去接二連三湧上來的雜念,可我很緊張,很難更好的做到。也許,我會死在這裡——被連線座位上的不合適的錯覺所圍困,我坐著轉動身體。

  “——明明就要戰鬥了,可在顯示上沒有強調半大不小的胸,安妮特?就算是精神渙散也沒辦法呢”

  從頭部裝備裡傳來含義不明的惡言惡語——我察覺到了其中的意圖,立即回口說:

  “——弗雷德麗卡……你要是能像我一樣快點發育就好了。推薦合成脫脂奶粉哦”

  “——你說什麼!”

  “——你們幾個,在戰鬥前鬆垮了!想讓我告發你們戰鬥慾望不足嗎!?”

  那是政工軍官格雷特爾的怒罵——哎,明明我不過是為了讓後輩們稍微放鬆點才這麼做嘛。

  “——全體,注意【Achtung/Attention】!啟動機體!到了打獵的時間!”

  耳邊響起的是中隊指揮官愛麗絲蒂娜·伯恩哈德上尉的命令。我們的中隊,正處在作為激戰場之一,十分有名的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後方集結地點。

  “現在第666戰術機甲中隊將突入BETA群,消滅光線級!目標是3個叢集約100只,時間限制在1200(秒)!雖然是和往常一樣的工作,但還是應該盡全力讓12機全部生還。”

  屏住呼吸的瞬間——我手掌緊握操作杆。

  “——各機,跟著我的後面!第666戰術機甲中隊-黑色宣告-【schwarzesmarken黑色標誌/死亡黑標】開始,突擊!”

  “明白——!哦啊啊啊!”

  聽著其他衛士們的應答,我踩下腳踏板,用全力吶喊著。喊叫為的是驅散死亡的恐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這種癖好——我不禁自嘲起來。儘管已經出擊多少次了,我卻還是忍不住對死亡的恐懼。今天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可是,即便這樣我還是要戰鬥——視野一角里掠地飛行中的僚機進入眼中。

  “——英格赫德,今天也拜託你了!”

  “——明白,安妮特!”

  (那是)有話必應的搭檔,英格赫德·布羅尼科夫斯基的聲音。

  “——我來保護你的背面……安妮特就請殺個痛快吧!”

  看看英格赫德的面貌——她和我一樣,帶著恐懼和緊張努力著。但是,卻強迫自己和我一起微笑。這當然是虛張聲勢。不過,這就是我們的做派。

  中隊分離為前衛和後衛,成兩個楔形陣型【arrowhead箭頭陣型】突擊。我和英格赫德在後衛。確認戰區圖——中隊正在進入重金屬雲的影響下。後方出現許多表示BETA群的紅色光點。好。如果這樣繼續潛伏——

  接下來的瞬間,戰區圖上的紅色光點叢集,分成左右。

  “……!!”

  表示探查到初期照射的視窗伴隨著警報聲彈出——就聽到伯恩哈德上尉的吶喊。

  “——各機,隨機迴避!快!”

  一瞬之後,巨大的爆炸音響起——我機體的左右邊不知閃出多少道白色的光芒。

  30分鐘後,我們8部MIG-21,跨過與BETA繼續戰鬥的要塞陣地,機體身上滴著紅黑色體液,同時在低空進行跳躍。所有的機體,都在戰鬥中拋棄了多用途追加裝甲【盾】,所有的機體都受了傷。我的機體右肩裝甲嚴重損毀。作戰也說不上成功。雖然我們完成了預定目標,但產生了這麼大的損傷怕是幾天內都沒法出擊了。儘管明天,BETA也許又會攻進來。

  原因很明顯。就是剛一開始行動時受到了光線級照射。中隊在那次照射中,受到了1機爆炸四散,2機中等損傷的損害,還不得不掩護1機進行撤退。結果參加光線級獵殺的只有8機……變成了這副樣子。我們沒法在突入前掌握光線級的正確位置,也沒法防備出其不意的光線級照射。

  ‘……’

  疲勞感壓著全身,噁心想吐(的感覺)也來湊熱鬧——受到照射戰死的,是剛配備到中隊的年輕衛士。他是16歲的少年,我和弗裡德麗卡只跟他說過兩三句話。連名字都還沒有記住。

  第12名衛士剛剛配備到中隊就喪了命,在這2個月來說是第3回。戰場上,新手比老手死得還快是自然而然的。不過,就是因為這樣……。

  “——安妮特,你沒事吧?”

  是搭檔在擔心我的聲音。一旦我心情暗淡下來,英格赫德就會搭話過來——儘管她自己應該也很痛苦。

  ‘怎麼會!不過稍微走神了’

  我裝出帶活力的笑容給她看。為了讓英格赫德和後輩們安心,我至少也要像以往一樣有活力。

  ‘倒是你還好吧!雖然看起來都是我衝得太深,太勉強自己。’

  “——沒有。看,都是安妮特的功勞,我才能這麼快樂嘛”

  她微笑著搖頭——這是騙人。因為彈藥剩餘不足1成,而她的臉上明顯的浮出疲勞。

  我進行擅長的近戰格鬥,英格赫德則進行炮擊支援——雖然知道做了這樣的職責劃分,但是看到英格赫德疲憊的臉,她還是很辛苦。不過,要是跟她說出來大概會給她帶來多餘的負擔吧。所以我嘴上也說出竭盡全力的話:

  ‘像往常一樣謝謝你,英格赫德’

  “——呼呼,客氣客氣不用謝我”

  英格赫德披肩的金髮搖動著,可愛的笑了起來。

  那真是,如同花朵一般的笑容。

  ——看著我們之間的談話,視窗另一邊的提奧多爾很明顯的浮出不愉快的表情,但他卻裝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他一直給人這種感覺,藐視他人。

  從我們3人最開始相遇的那時候開始(就是這樣)。

  1982年10月4日午後4時(1600時刻)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法蘭克福專區赫茲貝格基地(Herzberg基地)

  那是在3年前,在戰術機特別志願幼年軍官學校,我們接受成為衛士的速成教育時候的事情。

  在戰術機幼年軍官學校的教室。英格赫德臉色蒼白忍住眼淚——她視線前面的桌子上,有著用紅色魔術筆寫的辱罵字眼。

  “資本主義者的狗腿子”

  “明明是納粹軍官的孩子,還活個什麼勁?”

  “汙穢的血液”

  “婊子”

  當看到這些的時候,我覺得全身的血液就像要逆流一樣。就因為身上流著地主貴族的血這種理由被討厭。因為這些就被班上的同學欺負,我不能接受,所以拼命的反駁。

  雖然就算奉承也不能恭維說我像個女孩子樣,我是有把力氣,很討厭不正常事情的性格。所以,我才不會對班上同學不講道理的欺負人這種事情裝作沒看見。不過在從小就因為同樣的理由一直被欺負的英格赫德看來,這實在難以置信。

  雖然被那些討厭的傢伙疏遠了,但那次事件發生後,班上的同學們關係好轉,和英格赫德交上了朋友。而我和英格赫德之間,也超過了單純的朋友關係。我很喜歡溫和的英格赫德,英格赫德也比其他人更仰慕我。

  ——從幼年學校畢業後,我們因為分配到不同的部隊所以分離了一段時間,在666戰術機甲中隊再會,是那之後1年的事情了

  ◇◇◇

  即便安全歸來,衛士的工作也沒有結束。要寫報告還要和整備員一起商量進行機體調整。還有為紀念戰死者進行的簡單追悼會。根據情況為了準備再度出擊,還要待命。

  幸運的是這天只有一次出擊,我們在歸來後2小時被解放了。

  我們的日常,再度開始了。

  “啊~,身體像火燒一樣~”

  在白色的水汽團團升起時,我張嘴說道。

  這裡是我們駐紮的赫茲貝格基地所屬的桑拿房。為了恢復疲勞,衛士們被推薦去洗桑拿。

  “嗯~在這種地方,能伸伸身體,真是太棒了……”

  我兩手舉起伸伸脊樑。因為疲勞變得鬆垮的肌肉舒展開,真是讓人心裡舒服得不得了。

  桑拿是男女混浴。雖然我們卷著圍巾,可也有很多人並不在意這些。

  “說起來,出擊這麼多次,面板這麼粗糙真討厭……”

  伸開兩個手掌,我帶著不滿自言自語道。

  “我說,英格赫德呢……嗯,你又!”

  說著,我旁邊像是要勾引人一樣的搭檔畏縮著把身體抽開。

  “呀!安,安妮特,你要幹什麼啊!”

  “你是來這裡展示身材的吧!不是來解除疲勞的!”

  “可,可大家都在看著我……”

  “真是奇怪,大家會一起洗桑拿……單人房間裡不是也有淋浴嘛……”

  害怕的環望了一下週圍的視線。那樣子就像是害怕洗澡的貓咪一樣可愛得不得了。看來,英格赫德對於在許多人面前**體——特別是那些混蛋面前這樣感到羞恥。好像參軍之前她基本沒有這種機會。所以,每次跟我到這裡來,都是這種感覺。

  說起來,倒不是我沒感覺到羞恥,只是對英格赫德來說(反應)太極端了。其實沒什麼太多的藉口,不如說她既然有了令人羨慕的身體,只要堂堂正正的展現就可以了嘛……

  “安妮特真好,人又可愛……”

  ……等等。你的面板比我好啊。毛巾裡搖搖晃晃,比我大5成的那又是啥東西?

  “比我的身體還要緊繃……”

  哎,一起走路的時候,就是有那種人把視線聚集過來,雖然帶著微妙的居心……

  “我也想胸部大一點啊……”

  ……

  “所以安妮特很羨慕……”

  “別!這種地方別這樣說嘛!”

  “呀!”

  我無視英格赫德的尖叫站起來。可惡,被老天眷顧賦予一項強烈優點的人……

  “明白嗎?你比我更像個女孩子這一點肯定是錯不了的!多少有點自信呀。”

  這不是謙遜,真的是要流出血淚一樣這麼想的。

  “可,可是我這種……”

  “什麼這種那種!有這麼大的胸搖晃著還多說什麼!”

  “就,就算搖晃……也派不上用場!”

  “振作起來!比如說談個物件找個戀人!再勉強也要這麼做!”

  “就算你這麼說……”

  “可惡,這麼不乾脆的姑娘……”

  為了讓英格赫德振作起來,我抓住她的手,可這個時候——

  “前輩,您辛苦了!”

  “唔!”

  突然冰冷的劇痛在腰間遊走——

  “不愧是前輩,馬上疲勞就恢復了,身經百戰的衛士就是不一樣!楊佳也覺得這是衛士的義務,也過來拜訪!”

  有什麼東西在抱著我的腰滔滔不絕。雖然我想抱怨,可太疼了說不出話。

  “那個,前輩,你怎麼了?”

  “……閃”

  “閃?”

  “閃開啦!”

  我把纏在腰間的東西——後輩楊佳·庫姆(JankaKum)全力甩掉。楊加當時就飛了起來——你說我粗暴?沒關係啦,這傢伙運動神經很不一般的。

  不出所料,楊佳用柔軟的肢體一個側空翻,來了個完美的落地。不愧以前是練藝術體操的。但是,用全**並且一點羞恥心都沒有的擺姿勢暴露給大家,我覺得有點不好接受。

  “可是,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噴射跳躍【burstjump】,前輩還是不行啊!”

  “你呀你……”

  我不自覺的按按額頭。雖然我很羨慕,可這麼強烈的“肌膚之親”還是饒了我吧。

  “哦!英格赫德也在!那麼我也對英格赫德前輩來一個噴……啊,疼!”

  楊佳被按著後腦蹲下——背後是揮舞右拳,十分男孩子氣的另一個後輩。

  “……鬧夠了,楊佳!前輩們可會頭疼的!”

  “啊,好歹別下死手啊,伊索醬!”

  “是伊索爾達·弗里斯那(IsoldeFleesna)!甭說啥伊佐醬!啊對不起前輩!”

  楊佳的同輩,伊索爾達低頭。帶著認真的表情,短黑髮上下跟著搖動。

  “楊佳也趕緊道歉!真是,今天也被戰車級上身了……還好數目不多……”

  “那種程度我自己就有辦法對付的!伊佐醬也別老是揮舞長刀為好嘛!”

  “不,不必了,我也在迅速的成長嘛……還有別叫我伊索醬!”

  “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我用兩手按住兩個人。和這麼喧鬧的後輩在一起,身體可會吃不消的。

  楊佳和伊索爾達是比我們小1歲的後輩。半年前,她們一起編入我們中隊,可算是撐到現在。帶著一股野孩子氣、運動神經發達的楊佳和認真的伊索爾達,兩人吵吵鬧鬧、但也是相互平衡的一對。

  把像吵架的貓咪一樣的兩人推出去,我接著問起自己關心的問題。

  “那麼,既然你們在,那麼弗雷德麗卡也在吧?”

  “嗯吶!她比楊佳先一步離開換衣室!”

  “比你還先一步!”

  “說曹操曹操到也,安妮特·霍森菲爾德!”

  第三次,新的人影出現在熱氣的另一方——她們每個人都喜歡喧鬧。

  弗雷德麗卡·明赫貝格(FredericaMiunhberg)揚起青黑色的鮮豔頭髮站起來靠近。她帶著一副比英格赫德還要像大小姐的態度,那比纏著毛巾的楊佳還要讓人驚訝的胸,真是好罩杯。

  “這裡可是紳士淑女們的社交場所,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再喧鬧了。哎,也真是,這倒是因為誰的教育方針導致的?”

  “……不是你嘛?”

  “你說什麼!?”

  其實只要不是那麼喜歡吵架,她還是有可愛的地方嘛。

  弗雷德麗卡,是和我同歲的戰術機幼年軍官學校出身的衛士。只是因為參加考試的時間晚了半年,所以才作為比我晚一期的學員入學。

  關於這事還有個笑話。弗雷德麗卡的父母是德意志社會主義統一黨【SEDSozialistischeEinheitsparteiDeutschlands】的工作人員,而她則是家裡四姐妹中最小的。可以說,就這個身份她本可以進入正規軍官的學校,而不是進入只教授衛士速成教育課程的戰術機幼年軍官學校。

  要問她為什麼不進入軍官學校——單純是因為正規軍官的考試失敗了。明明腦筋比我好得多,就因為太緊張,考試當天她發燒了,之後臥床一個月。於是,沒辦法她才進了幼年學校。只能說她是個讓人覺得很遺憾的精英。

  不過,在這時候她沒有記恨我。弗雷德麗卡像其他精英一樣施展權威,把思想強加給別人——卻不會把同伴告密到政工軍官和國家安全部那群人。這一點來說,其實只要她想,完全可以藉著父母的關係到後方進行勤務,可她希望配屬到損耗率很高的第666戰術機甲中隊。雖然說總是和我吵架,不過她和我不一樣,是真心的想保護這個國家。

  “說起來,弗雷德麗卡”

  我帶著認真的表情問道。對,因為有事要打聽。

  “什麼?現在要道歉也……”

  “你,沒事吧?”

  表情凝固起來——我想她是被說中了。眼看著失去了一起組織成分隊(雙人戰鬥組)的——本來應該照顧的新人,這是誰也不想要(經歷)的(事情)。

  “……哼,那是自然。當本小姐是誰?弗雷德麗卡·明赫貝格嘛?不會像你們那樣精神軟弱的?”

  用鼻聲哼笑的同時,她揚起頭髮。無視著聲音的顫抖。

  “話說回來,剛才要說什麼?雖然想著英格赫德怎麼能被愛上”

  “你,一直都在聽?”

  “真是討厭!你們談話在興頭上,插嘴進來的空隙都沒有!”

  她好像不坦率——英格赫德呆然的看著我們。莫非她沒想到話題的趨勢又回到了她身上?

  “那麼,你喜歡什麼樣的男性呢,英格赫德·布羅尼科夫斯基?”

  “是,是說喜歡的嗎……”

  “要是連這都不知道,也就沒辦法給你介紹物件”

  作為朋友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回答。弗雷德麗卡的優點在於,即便對於英格赫德那樣出身的人,也不會差別對待。

  “那種事情,我從來沒想過……”

  縮起纖細的身體,英格赫德看起來難為情的——不,是把悲哀的目光落到什麼地方同時自言自語的說道:

  “為大家戰鬥,才是我真心的希望,我好像和戀愛的幸福……”

  我的視線和弗雷德麗卡的視線不自覺的合到一起——看來只有這時候,我們才能合拍。

  “啊,弗雷德麗卡。你不覺得英格赫德需要懲罰嗎?”

  “真是巧了呢。本小姐也是這麼想的。”

  “誒?到底,要幹什麼……”

  我用食指指著英格赫德。

  “全體注意!扒掉英格赫德的毛巾!把弗雷德麗卡非常羨慕卻無可奈何的那美妙身材,展示給公眾!我們,要徹底修正她的失敗者心理!”

  “黑色11,明白!”

  “黑色10,明白!”

  “多說一句!黑色09,明白!”

  “誒!?誒!?呀啊啊!”

  向著攻擊目標,全體開始噴射跳躍。

  ——當然了,結果在那一天,我們5個被浴場管理員罵得狗血噴頭。

  ◇◇◇

  束縛英格赫德的是,她自己身上流淌的高貴血液所帶來的沉重。

  第2次世界大戰結束前,(她的家庭)是支配德國軍部和土地的地主貴族【junker容克貴族】。戰後,佔領東德的蘇聯不僅解放了地主貴族的土地,為了獲得民眾的支援,還將地主貴族作為“墮落的資本主義的象徵”、“納粹德國的狗腿子”、“社會主義的敵人”剝奪其封號,並實行差別對待。因此許多地主貴族的生活窮困並沒落起來。

  英格赫德所在的布羅尼科夫斯基家族也不例外。她的父母迫於國家的壓力沒法就職找工作,依靠殘存的土地維持生計。英格赫德為了幫助父母,為了得到自己能在東德生存的理由,志願成為衛士。

  所以,英格赫德嘴邊總是掛著話。就是那句“我好像”。還說自己作為衛士戰鬥,也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大家”什麼的。

  我們是衛士。為了人類,為了祖國,為了同伴們駕馭戰術機,與BETA戰鬥,並早晚會結束(生命)。這一點,誰都有思想準備。

  當然,我也怕死、不想死。但是如果沒有明天,雖然也許不能接受,但我還是能理解。

  不過,英格赫德的人生,如果就這麼結束了,我絕不認同。

  因為BETA和戰爭之類的原因決定不幸還好說,但因為自己身上的血脈就決定不幸,這絕對是搞錯了。

  所以,我想為英格赫德創造許多美好的回憶。

  1982年10月5日午前9時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法蘭克福專區赫茲貝格基地

  第二天早上,我正要為模擬器訓練準備而向更衣室走去,等待我的是——更衣櫃前面不知所措的英格赫德。

  “英格赫德……你怎麼了?”

  是不是受了什麼嫌棄——想著這些,我已經看到她本人手裡的東西。

  “信封?那信是從父母那邊來的?”

  “安妮特!?那個,那個,這是……”

  她完全在動搖。話是這麼說,但從臉色看,不像是因為親戚遭遇不幸。

  “我,好像,收到了不得了的東西……”

  “不得了的東西?是詛咒信?”

  “夠了!不是那種東西!比詛咒信還要不得了……是收到後讓我困擾的東西!”

  “……難道是決鬥書?”

  “這是什麼時代的人啊!?”

  帶著要哭出來的表情,她把信封展示在我面前——可愛的裝訂信封上寫著“英格赫德·布羅尼科夫斯基小姐收”這樣的文字。

  在我不禁被嚇一跳的下一瞬間,從入口處察覺到有人在偷看的氣息——我於是反射性的衝出去。

  “安妮特!?”

  “站住!別偷偷摸摸的藏起來!”

  像脫兔一樣,某人逃了出去——不過他腳下不穩,摔了個嘴啃泥。

  “啊嘎!”

  “……!真是!”

  (插圖:安妮特在門口看到,室內的英格赫德雙手拿著信封,上面用心形封釘別住。信裡的內容,想必也是不說自明。)

  我拉過那傢伙——是小我一歲的少年,看軍銜章的顏色是戰術機科。可沒什麼油汙味——恐怕他是衛士。個頭也比我們稍微矮一點。

  “可,可惡!放手!”

  “被抓到了還這種態度才更惡劣!”

  “安妮特!到底怎麼了……啊!?”

  英格赫德急忙趕過來——但是剛一看到被我抓住的衛士就顯出愕然。少年也臉紅著避開她的目光。

  “難道是……馬爾科君?”

  “啊!你們認識啊?”

  這次輪到我啞然無語了。

  ◇◇◇

  食堂的一角,被糟糕的氣氛包圍著。

  “……”

  “……”

  英格赫德與寄給她情書的本人——馬爾科·法那少尉,在這幾分鐘之間,面對面的坐著,一句話都沒說。英格赫德帶著困擾的表情,視線漫無目的搖擺——而馬爾科也紅著臉低著頭,猶豫著,肩膀在抖動。

  “行了,行了,送出情書之後突然被抓住,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弗雷德麗卡厭煩的自言自語道。我們幾個在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能聽到兩人談話的座位上。楊佳和伊索爾達也在。

  “什麼嘛,你們想說是我不好吧?”

  喝了一口杯子裡的黑色液體我答道。今天的代用咖啡不同尋常的更苦……

  “寄出情書,還帶著那種反應偷偷摸摸的偷看,這太沒男子漢的範兒了。直接說出來不就可以嘛”

  “就是因為沒那個勇氣,才寫情書吧?不就是當時被發現了所以嚇得腿軟?”

  “呃……”

  “好比是雖然初次上陣想和戰車級開戰,結果一下子對面碰上要塞級。還真是可憐……楊佳,伊索爾達,你們也要在遞情書的時候,注意一下有沒有無視禮儀的人。”

  “是,是……”

  “明白!”

  “知,知道這麼做不好!可這麼做,不是定規嘛!”

  ——順便說明,情書裡的內容是死板定規的求愛內容,還有鮮黃色的乾花。我覺得花蠻漂亮的,不過是什麼品種呢?

  “好,好久沒見啊……”

  慢慢的馬爾科張嘴說話了——臉紅著,無法直視英格赫德。

  “有10年,沒見了吧……”

  “是,是啊。真是,很久……”

  英格赫德前言不搭後語的答話——10年?看來這故事真是很久以前啊。

  “我記得,那時候玩的很高興……到我搬家之前,3年時間,所以……”

  “是,是啊”

  “那時候,真是開心……一起去公園玩,在樹林裡探險……”

  原來如此,對於英格赫德來說,他是離散的幼年玩伴。

  “——之後,你也很健康吧?”

  英格赫德表情舒緩著問道——馬爾科用力點頭。

  “嗯。可是,因為BETA攻過來,想著與其被徵兵當步兵還是當衛士更好。所以和朋友們一起進入戰術機幼年軍官學校。雖然他們已經戰死了……”

  “……”

  “——我所屬的第634戰術機甲中隊在上一週才部署在這個基地,之後在基地散步的時候看到(你)了,想著該不會(是你)所以才調查……”

  用帶著敬意的視線,他看著英格赫德。

  “第666戰術機甲中隊的名號在電視和廣播裡經常聽到,沒想到是本人……看來(你)已經是很厲害的衛士了”

  “我不過是運氣好”

  英格赫德迴應給馬爾科第一個微笑。聲音也回到了平常的沉穩狀態。

  “而且,我們中隊,你也知道通稱吧,其他衛士不太接受我們”

  “可是,我很高興。能這樣再會……真說起來,還想著(你)是不是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也這麼想過,馬爾科”

  “就算在這種世界,奇蹟也會發生……不對,就因為是在這種世界(才會發生奇蹟)”

  兩個人眼光合到一起,笑了起來——咦,好像感覺不錯。莫非我們當了電燈泡?

  “我猜到了,安妮特·霍森菲爾德”

  用手碰到額頭的同時,弗雷德麗卡小聲說道:

  “馬爾科對‘小時候和自己一起玩,比自己年長的可愛姐姐’英格赫德一直有淡淡的戀情。因為在這個基地偶然的相遇,所以情不自禁的燃燒起來……也就是這麼回事吧。真是可愛到不行…

  …”

  “那個年齡段的男孩子,好像都很憧憬姐姐呢……”

  伊索爾達帶著認真的表情點頭。嗯,(男孩子憧憬姐姐)大概就是這樣吧。我也不大清楚。

  但是,從那兩個人能毫不拘束的談話這種關係上,我弄清楚了。英格赫德從心底安心的表情,就是絕對性的證據。

  “不過,這麼下去可好不了啊”

  伊索爾達聲音冷靜——弗雷德麗卡點頭。

  “哎,說的就是嘛”

  “怎麼說?氣氛不是很不錯嘛,他們兩個”

  “就是啊前輩!看起來關係不錯!”

  “哎,所以才說你們是不經事的丫頭片子……”

  “少說什麼不經事的丫頭片子!有理由就說理由!”

  “如果他迷戀的人,只當他是小時候的玩伴或者弟弟那樣看待……他怎麼想呢?”

  “啊……”

  但英格赫德和馬爾科卻完全不在意我們的擔心而繼續談話。

  “想著能和小時候的玩伴一起參加作戰,心裡肯定會放心不少”

  英格赫德拿起盛放著合成奶茶的茶杯送到嘴邊,像是讓對方安心一樣說道:

  “誒?那個,嗯……”

  看起來心情不好的馬爾科沉默下去。對,這種趨勢發展,真的和弗雷德麗卡說的一樣……

  “所以,馬爾科君也請加油……”

  “別把話題叉出去啊!”

  馬爾科猛烈的拍著桌子,同時站起來——兩人茶杯裡的飲料散落,他們成了食堂眾人矚目的焦點。

  “我好不容易能見到你,一直喜歡你……可不是為了這樣!”

  英格赫德被悲傷的表情扭曲。看來她這樣是故意的。

  “我已經,和一起玩耍的小孩子時候不一樣了!現在為了保護喜歡的人無論什麼有困難我都會義無返顧!”

  “——!不要這樣想。既然你也是衛士,就必須為祖國和同伴們戰鬥……”

  “當然會戰鬥!可這兩個不是一回事!”

  啊,糟糕。我明白了,少年踩上了英格赫德的地雷。

  “不行!別鬧了,我……”

  “全體注意!兩個人的打情罵俏還不到此結束!”

  弗雷德麗卡手放到兩個人中間。之後該怎麼辦我們都商量好了——英格赫德臉紅著喊道:

  “弗雷德麗卡!這不是打情罵俏——”

  “首先是,馬爾科·法那!”

  弗雷德麗卡無視英格赫德的抗議,把視線轉向馬爾科。

  “你稍微有點禮貌嘛?要真的為對方著想,情書當天就要得到回答嗎?多少也太貪心了吧?”

  “唔——”

  “還有,英格赫德。你也欠考慮。人家男生把話說道這份上,就別不由分說的就否定他的想法。”

  “可是,我……!安妮特!你也對弗雷德麗卡說點什麼吧!”

  被弗雷德麗卡問住的英格赫德,向我求助。

  英格赫德帶著像尋求依賴的表情——不過我還是為了讓她不害怕繼續看她。如果在這個時候離開,英格赫德就會一直……

  “……啊~,我也,我也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可以修正英格赫德討厭自己的毛病。”

  “安妮特!”

  “這不是很好嘛?多少有點時間——就一週試試看一起度過吧。還不行那就放棄。法那少尉,你看怎麼樣?”

  “當,當然……!這比不被當成男子漢看待,要好千百倍……!”

  “——好,就是這樣。昨天簡報時候說的,BETA的攻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到來”

  就是因為BETA,預想才會失敗——我心裡補足說道。

  “可是,我好像覺得一這樣做,也許就會給中隊帶來麻煩……”

  “訓練和實戰足夠,就不會出問題。還有,真有什麼麻煩,我和弗雷德麗卡想辦法。你們兩個不是看起來像姐弟嗎?那就在接受對方的基礎上得出個結論來為好”

  “雖然說……這樣沒錯……”

  英格赫德不高興的點頭。但是,看來還是沒有接受(提議)——我蓋棺定論說道:

  “不管怎麼說!今天開始1周內,你們兩個人儘量一起度過,好好了解對方!”

  馬爾科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語,下定決心一樣抓住英格赫德的手。

  “英……英格赫德少尉!”

  “誒!啊,是!?”

  “下次休息,請和我約會吧!到街上,只要去咖啡廳聊天就行!”

  “你說,約……約會?”

  “我記得後天是建國紀念日來著……你們應該也休假!”

  哦哦,他一下就想出了好點子——看著困惑的英格赫德,我和弗雷德麗卡一起壞笑著。

  地面部隊不僅要與BETA戰鬥和進行日常訓練,還要忙著打掃戰場和修復陣地,與他們相比,在後方基地生活的衛士,為了能讓他們在戰場發揮最好的表現,包括休假在內都會被計劃表嚴格管理,相比而言有時間的空閒(雖然也只是比較來說)。不如說,軍隊利用休假讓我們放鬆,是因為期待能提高士氣。

  “那麼請告訴我……從前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我想知道,要怎麼做才能戰勝BETA活下來……”

  “這種事情只要問上司就……”

  “我更想問作為在東德最強戰術機甲中隊的衛士的英格赫德少尉!”

  這只是藉口吧。不過(這麼做)有他的意思,這是錯不了的。英格赫德在實戰中培養的經驗,對於新手衛士來說價抵萬金。

  “當然可以,不過你能得到外出的許可嗎?不是新人嘛?”

  楊佳沒有看周圍氣氛就問道——我們之所以能充分休假是因為有實力,對於還是新人的楊佳和伊索爾達來說還有許多要做的事情。所以很難得到外出許可。

  “我肯定會想辦法得到!就算以後的休息日減少再多……!”

  “哦哦~,下了很大決心啊!”

  英格赫德用迷惑的目光看著周圍——然後無可奈何的小聲說道。

  “……只是這樣的話,也許不錯。我告訴馬爾科君經驗,也許還會增加他生存率……”

  “太好了!太感謝了,英格赫德少尉!”

  “不過對應的還有個條件”

  英格赫德豎起食指說道。

  “我對馬爾科君來說,現在還是‘可愛的小時候玩伴’。所以……要想以往一樣,叫我姐姐。”

  “這……”

  “如果這麼稱呼我我能更安心點”

  雖然從表情上看馬爾科不能接受,但他還是點頭。

  “……我知道了。不過,在一週內我一定要管姐姐叫‘英格赫德少尉’”

  馬爾科強力的宣佈說道。

  “真是的,在想什麼嘛!安妮特這樣,弗雷德麗卡也是……!”

  在食堂和馬爾科分開後,向居住樓走回去的時候,英格赫德要哭出來一樣抗議道。

  “隨隨便便就把話說大了……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必須瞭解他不是嘛!”

  “可是你很高興這是事實呢。”

  我露出白牙答道——英格赫德卻不愉快的盯著我們。

  “不過理由和剛才說的一樣。我想讓英格赫德幸福起來……那個叫馬爾科的小夥子,我覺得不錯。能這麼愛慕你的人,可不多見哦?”

  “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所以我才會對情書——”

  “那怎麼不告訴我們?”

  “因為……”

  英格赫德沉默了——這是當然的。因為我的話刺激了英格赫德的心理創傷。把自己血統的分量告訴仰慕自己的兒時玩伴——這並不能簡單的就做到。我自己也明白,剛才說了很過分的話。

  不過,這樣下去,英格赫德還會繼續討厭自己——還是不能幸福起來。如果這樣,就無藥可救了……

  “如果我告訴他真相,會傷害那孩子。所以,還是不說為好……”

  “為了確認這些,還用得著一週嗎?”

  弗雷德麗卡像是責備一樣插話說道:

  “本小姐覺得,他要真是愛慕你,就算知道你的出身,想法也不會動搖。被討厭就被討厭,那種程度的小孩子都會說……不對嗎?”

  “雖然,這麼說沒錯……”

  “那就去找出答案。確認那孩子對你的念想——確認今天再會時候的奇蹟的價值”

  英格赫德被擠兌得沒話說——我卻壞笑著用手指戳弗雷德麗卡的後背。

  “還得說是弗雷德麗卡!我都害羞說不出來的話你卻能直言不諱的說出來……”

  “不,不許戲弄本小姐!本小姐只是覺得這樣才更好…”

  “好,好……不過後天的約會,可不單單是喝茶哦,是英格赫德人生最初的約會。”

  “安妮特!你又想把話說大了!?”

  “那倒不是。不過,只是想讓你有美好的回憶……弗雷德麗卡有什麼好主意嗎?”

  “用不著那種提案!”

  弗雷德麗卡無視英格赫德的抗議,繼續說著她的主意。

  1982年10月7日午後1時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以常識來說,赫茲貝格基地的“街市”,是說貝斯科市區。

  貝斯科是距離赫茲貝格基地約10公里東面的市區。中世紀建造的老街和城牆,還有大教堂等,又有一些繁華街,當地人和來放鬆的軍人熙熙攘攘。在“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的周邊,娛樂場所也只有這裡。要塞陣地的兵站,也以這裡作為起點。

  雖然這裡是施普雷河西岸,但要塞陣地距離這條街市並不遠的事實,讓我們還是覺得有些恐慌。不過,我們卻無能為力。將戰鬥力集中在奧得河·尼斯河流域絕對防線阻止BETA,並繼續死守使後方安然無損。相應的,被突破之後不堪設想——因為這就是東德的形勢。

  “話說回來,英格赫德真的會來這裡嗎?”

  弗雷德麗卡問我說。她視線所看的是,英格赫德和馬爾科約好了見面的咖啡館,還有穿著制服的馬爾科。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那個方向飯館的窗邊的座位。我們在等著兩人進入咖啡館。時間是——午後1時10分。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10分鐘。

  “不管怎麼說,那是你說出來的話吧。英格赫德就是不來,也不是本小姐的責任。”

  “嗯,我想應該沒事——”

  我盯著手錶答道。我不認為英格赫德她會放人鴿子。

  “話,話說回來,咱們這麼做真的好嗎?”

  伊索爾達戳了一下盤裡的土豆泥(還得說不是合成的,就是有天然的味道),居心不良的說道。

  “像這樣,遠遠的圍著兩個人觀察什麼的……”

  “不是觀察是支援,支援啊。只是那兩人,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怎麼不擔心?”

  “話是這麼說……”

  順便說明,我們身上穿的是軍隊配給的制服。根據軍方規定,雖然只限於休假時候允許穿便服外出,但這樣做的人只是少數派。對於經常要轉換基地的衛士來說,便服只會使行李更容易增多。

  “啊,前輩她來了!”

  楊佳微微喊了一聲並用手指著——(接著)我露出了感嘆的嘆息。(衣服)比想的還要合身嘛。

  英格赫德穿的衣服是白色的半截袖連衣裙和楓葉色的小馬甲。裙子周圍壓著的褶邊也強調得很好,與清秀的英格赫德很相配。雖然十分完美,但本人卻很害羞。這是她自從配屬到部隊以來頭一次穿便服。

  馬爾科注意到她的身姿,然後僵硬起來——大概是看入迷了。

  “看來那樣很受歡迎啊,弗雷德麗卡”

  我對弗雷德麗卡小聲說道——英格赫德穿的連衣裙是弗雷德麗卡的便服。該說不愧是黨幹部的閨女嗎……

  “……只是想扔捨不得扔掉。再說是父親母親送的。”

  “雖然說胸口稍微緊了點”

  “這話是對恩人說嗎?”

  “不過,你帶來那身衣服真是太好了……英格赫德穿著那身,來到這裡”

  我心裡像是放下一塊石頭一樣說道。

  “說不定,沒有第二次了呢……”

  聽到我無意間說的話,3人沉默下來。我也沒法再說下一句了。

  ——在東德,當我們成為軍人的同時,就不再是“女孩子”。不能化妝,也不能再關注外表。許多小青年還不知道戀愛的滋味就離開人世。而戰場上,“女孩子”的存在沒有任何意義。

  不過,再怎麼說我們也想像個“女孩子”。我們想讓自己看起來可愛一點,想談戀愛。就算是去死,我們也想讓自己漂漂亮亮的去。我們只是討厭在泥土和焦土上死去,或者被戰車級弄成肉末。

  至少今天,要讓英格赫德作為“女孩子”——這是我們的想法。

  “哦,兩個人進了咖啡屋!”

  英格赫德害羞的注意著周圍——緊握著她的手,馬爾科把英格赫德帶到店裡。馬爾科雖然臉上通紅,不過看來蠻高興的。英格赫德也有些高興。

  “看情況,應該沒問題了”

  弗雷德麗卡手頂額頭,安心的微笑起來。

  “剩下的,就看之後的順利進展嗎……”

  對於馬爾科,今天約會的重點應該在後頭。既然不容易成功把英格赫德帶出來,至少要在街市的名勝觀光,再去購物。

  “我也想將來有一天能那樣戀愛啊……”

  伊索爾達看著遠方嘆息道——楊佳則露出“哎”的不滿聲音。

  “伊索醬在戰術機幼年軍官學校的時候不是收到許多女孩子寫的情書了?像我,一次都沒有被人告白!”

  “那可不是喜歡……!還有,別叫我伊索醬!”

  “阿拉,這可是頭一次聽說呢……的確,伊索爾達有著一副受女孩子歡迎的面貌呢”

  “連弗雷德麗卡前輩也跟著湊熱鬧!唔,在怎麼說咱也是還是個女孩子……”

  “弗雷德麗卡前輩那邊怎麼樣呢?”

  “父母為我訂婚決定了婚約者”

  “還得說是黨幹部家的女兒……”

  “還真是沉穩呢……”

  “比起本小姐,安妮特要更有趣。因為不管怎麼樣,聽說她還有個總是關注的同輩。”

  “這是真的嗎,前輩!”

  “你,你在說什麼啊,弗雷德麗卡”

  我不自覺的站起來。帶著許多困惑,舌頭都打捲了。

  “說我在關注的人……到底是指誰啊!”

  “也不是持續不斷的關注。反正很早就在一起了,還要瞞著我們?”

  “啥……?”

  我不自覺的無話可說——那不就是在說提奧多爾嘛!

  “那是真的嗎,前輩?”

  “雖然我也想過怎麼可能……”

  “你,你們在說什麼傻話!誰會關心提奧多爾……”

  “本小姐可一次都沒有提過‘提奧多爾’這樣的名字,倒是安妮特·霍森菲爾德?”

  “呃……”

  “是說本小姐弄錯了?聽說你和那個衛士是從戰術機幼年軍官學校時候就在一起來著。”

  弗雷德麗卡壞笑起來——我嘆了一口氣答道:

  “我真對那種傢伙沒什麼想法”

  “……是嗎”

  “因為,他是……”

  提奧多爾醒來的表情浮現起來——他和英格赫德一樣是我在幼年軍官學校時代的同年,是中隊擔任近戰的職責,實戰經驗和操縱技術比我和英格赫德確實要高,不比中隊那些老資格的人差。

  不過,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連閒談都沒有過。那傢伙總是一副拒絕一切的態度,對別人理都不理。關於他,我知道的事情只有他舉目無親,過去好像捲入了什麼麻煩這種程度。要說不在意他,那是說謊。不過我跟他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就像英格赫德的性格,一半是由於她自身血脈的沉重導致的一樣。

  說起來,英格赫德曾經漏出過對提奧多爾同情的談話。說雖然提奧多爾不坦率,其實是個溫良的人。大概是因為在比自己還要艱辛的境遇下生存,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所以她才悲傷吧。

  那傢伙,他到底揹負著什麼呢……

  “瞧,我就說你還是在乎他嘛”

  像是猜到了我的思考一樣,弗雷德麗卡露出壞心眼的微笑。

  “可,可是,我沒什麼其他想法!話說回來,那傢伙和我是同期生,不關心在乎他才奇怪呢!”

  “好吧,就算是吧”

  “總覺得這個說法像是(我們)有牽連似的……那麼,弗雷德麗卡怎麼看他”

  “簡單直說,不喜歡他。”

  弗雷德麗卡憤然的說道。

  “本小姐,最討厭那種扭曲的小鬼。雖然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那又能怎麼樣。想著能獨自生存下去,簡直可以說是傲慢。”

  能不帶著立場和出身評論他人,一聽就像是弗雷德麗卡說的話。

  “不幸不是由命運決定的,而是心來決定的……本小姐相信這一點”

  “……”

  “否則,我們在這個世界又相信什麼活下來呢?”

  ——也許,這是弗雷德麗卡對我說出的,最後的心裡話。

  馬爾科和英格赫德走出咖啡館是在之後2小時。也許是因為喝足了咖啡吧。兩人直接邁步向繁華街走去——我們混在人群中尾隨。

  我把實現準備好的軍帽和太陽鏡戴上,從背後靠近兩人,注意聽他們說話。

  “——這樣真的好嗎,馬爾科君,把戰鬥拋到腦後。那等於對機體和自己過度自信。”

  走路的同時,白色的連衣裙搖擺著,英格赫德慢慢的說道——看來關於戰鬥的談話不會結束。

  馬爾科帶著心裡沒底的沉重聲音反問道:

  “過度自信……?”

  “對,戰術機雖然強力但還是有界限的。進行劇烈的機動會給關節部分增加負擔,沒法發揮全力。新手會依賴MIG-21的高機動性胡亂操作機體,這樣做等同於把腦袋鑽進繩套裡勒自己脖子”

  “可是,和BETA混戰的時候,這也是迫不得已啊?”

  “沒錯。所以之外的其他戰鬥,一定要儘可能控制消耗”

  “……”

  “控制機體的消耗,就會延長持續作戰時間——這種事情對於想生存的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英格赫德豎起食指說道——唔,這是正確的意見,還是對使用長刀的我進行斥責,該聽成哪個呢……

  “哪個,姐,那些話題差不多該結束了吧。好容易咱來一趟街市……”

  “那可不行,既然不知道第666戰術機甲中隊能留在這裡多長時間,這種話題要儘可能的多談談。把我的經驗傳給馬爾科君是很重要的”

  我感到頭疼,滑溜溜的後退。

  “怎麼,怎麼樣?”

  “看來適得其反。完全成了‘給比自己小的青梅竹馬上課的姐姐’……”

  啊……伊索爾達說著看向天上。馬爾科原來在2小時裡一直在接受英格赫德的講習。我該說真像是英格赫德的風格,還是什麼別的呢……

  “看來只好期待他的奮鬥了……”

  馬爾科帶著決心大喊,看來是要打斷英格赫德的講習:

  “那,那個,姐!現在,那個,你有喜歡的人不……?”

  “說喜歡的人嗎?”

  英格赫德啞然不語。看來這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怎麼,問這個……?”

  “這是,我吞吞吐吐告白的原因……”

  “……沒有啊”

  英格赫德為了讓馬爾科安心,顯出寂寞的微笑。

  “那種人,沒有的”

  “那,從前喜歡的人呢?”

  “一個也沒有”

  “有沒有被誰告白過?”

  “沒有,一次都沒有”

  “這樣啊”……

  馬爾科放下心一樣自言自語道。不過看起來表情很陰鬱。

  “……可是,我對姐姐來說,現在只是小時候的玩伴吧……”

  “……”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姐姐正眼看我……”

  “啊……”

  “為了讓姐姐認同我,我要努力,可是一看到姐姐,就總覺得好像絕對做不到”

  “那是因為……”

  “如果有什麼介意的事情,就請告訴我”

  馬爾科之後沉默下去。英格赫德也避開目光,沒法回答。

  我也不自覺的沉默下來。英格赫德的決心很堅固。如果能一起快樂的約會,也許就能讓她動心——想到這些我就開始討厭自己的不成熟

  “怎,怎麼辦?有什麼辦法幫幫……”

  伊索爾達狼狽的自言自語道——但是被弗雷德麗卡用話遮住。

  “不,之後什麼都不發生更好”

  “可是……”

  “我們再心急如焚,只要英格赫德不改變想法,就沒有辦法進展——”

  這時候,我們聽到了英格赫德細小的悲鳴——不知什麼時候,周圍被一些老兵包圍了。都是步兵的中尉和少尉。所有人都臉色發紅——看來是從白天就喝醉了。

  “你們,有什麼事情……!”

  英格赫德害怕著後退——周圍的群眾像是避免扯上關係一樣路過。

  “你,是第666戰術機甲中隊的衛士吧……報紙上見過你。‘死神’中隊的衛士,能在這種地方穿著這種衣服約會,真是閒出屁了……”

  “在戰場,既然把我們士兵拋棄多少次了,多少也謙虛點啊,嗯!”

  “當衛士的少爺小姐就是好啊,能在後方吃著好吃的飯菜,還一副英雄氣概!”

  “……!”

  我咂舌不高興起來——不是自誇自傲,第666戰術機甲中隊在戰場上的評價實在太不好了。理由有很多,但在光線級獵殺中,無視地面部隊的支援請求是首要原因。無視救援要求而突入BETA群這一點在其他中隊也是一樣的,不過因為我們有“東德最強”的綽號,所以總是我們當中槍的出頭鳥。

  能發現英格赫德,肯定是那種哪裡都有的傢伙吧——

  “那群傻瓜……!發生什麼都不知道自己才更危險……”

  第666戰術機甲中隊為了提高士氣——為了軍隊的宣傳,而特意公開出去的部隊。如果說衛士傷害了一般士兵——

  “請你們不要耍弄英,英格赫德!”

  馬爾科像盾牌一樣在兩者之間——英格赫德的表情當時凍住了。我們也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馬爾科君……?”

  “英格赫德少尉,是‘東德最強’的第666戰術機甲中隊的衛士!你們想想他們到底多少次拯救了前線!”

  “哈!連那裡的毛都沒長的衛士小鬼,帶著一副王子的氣概在喊叫哦?”

  士兵們對馬爾科嘲笑起來。

  “快滾。否則我讓你們一次嘔吐個夠”

  “想打架就打……”

  士兵中的一人二話不說照著馬爾科面門打來。馬爾科被打倒在地——英格赫德發出不成人聲的尖叫。

  “不就是小鬼耍帥嘛!老子們在之前一次戰鬥裡,已經死了一半兄弟!你們這些衛士少爺小姐又他姥姥的懂什麼?”

  “呃啊……”

  士兵們對站起來的馬爾科投以蔑視的目光。

  “我們找‘死神’中隊的小姑娘有事。哎呀,也就是疼疼她……”

  “哦哇啊啊啊!”

  馬爾科大喊著突進,撞倒一個士兵,接著打了起來——但立即吃了其他士兵的踢踹,又被踢飛。

  這成了發令槍,士兵們開始毆打馬爾科——英格赫德臉色蒼白著,站著不知所措。

  士兵們的謾罵中,混雜著馬爾科的喊叫——

  “姐姐由我來保護……!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否則,我,我就……”

  英格赫德的表情被痛苦扭曲。

  我和弗雷德麗卡他們同時點點頭。變成這樣再不救人可就——!

  在我們正要衝出去的瞬間,這次輪到一名士兵被從背後打飛——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那裡的是——

  “提奧多爾!?”

  馬爾科,英格赫德,弗雷德麗卡,都因為提奧多爾的突然登場,而說不出話。

  “——在街市裡還搗亂,真是一群雜碎”

  帶著像是拒絕一切的眼睛,他掃視所有人。

  “想幹架,想搭訕,麻溜兒的找別人去”

  “你小子也是‘死神’中隊的吧……!”

  看著提奧多爾的制服上縫著的部隊章,從背後被打飛的士兵呻吟道。

  “少小看人!”

  士兵舉拳頭便打——但是提奧多爾卻毫不費勁的躲開,從心口來了一記上勾拳。這是他習慣的動作。說來,聽說為了磨練對BETA戰的近戰格鬥技術,他學了匕首防身術——

  幾十秒時間,提奧多爾把糾纏英格赫德的所有士兵打了個地滾王八爬。這速度快到讓我們連話都說不出。

  “奶奶的,害小爺我費了這麼大工夫。”

  提奧多爾厭惡的在腳邊啐了一口。靠近馬爾科和英格赫德——兩人還沒有明白事態的急轉。

  他還是用那副眼神對兩個人——不,只是盯著英格赫德,像是很煩一樣的說道:

  “你傻帽啊?你在這裡惹麻煩,說不定還會弄得小爺我也被牽連進去。可別被憲兵和政工軍官看見。”

  “對,對不起……”

  “哼,啊,還有你——”

  他轉身向馬爾科那邊,強抓住他的衣領。

  “……在那種場合,只要帶著她一起逃跑就是了。要真想保護她,那就別判斷失誤”

  “……!”

  “想度假上街就這樣……真是,所以說玩交朋友遊戲的傢伙才(沒辦法)”

  說著,提奧多爾背朝我們離去。而提奧多爾打倒的士兵也不知什麼時候沒影了。

  最初有反應的是英格赫德。她靠近站在那裡的馬爾科——雙手抱住他。

  “姐姐……”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

  “怎麼這麼說!不是姐姐的錯……剛才都是因為我太弱……!”

  “不。但是我很開心……因為我好像被人保護了”

  “啊……”

  “謝謝你,馬爾科……”

  馬爾科無話可說,英格赫德哭了起來——伊索爾達和楊佳從兩個人的談話中察覺到了什麼,像是放下一塊石頭一樣微笑起來。

  不過,我能從英格赫德的表情裡,注意到帶著悲傷的決心。

  1982年10月10日午前11時30分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法蘭克福專區赫茲貝格基地

  “——MIG-21裝備的近戰短刀,CIWS-1A是機體排除戰車級的武器——話雖如此,很可惜在我們擔負的BETA戰裡,話必須多說一點”

  在赫茲貝格基地的演習場,華特·克魯格中尉的粗嗓門在迴響。

  這一天第666戰術機甲中隊正在使用實機進行對BETA戰中的近戰訓練。只是考慮到機體的安全,使用的短刀是調整了重量的仿造短刀。

  “如同在實戰中各位知道的,光線級獵殺的目的是消滅光線級,為了完成這個任務,與敵BETA群進行近戰是必不可少的。”

  雖然這些話知道,不過對於楊佳和伊索爾達這樣的新手進行的訓練,有必要從基礎開始。在幼年軍官學校,考慮到教育期,並沒有教授到如何使用短刀進行具體的戰術機動。

  “——近戰時使用的多用途追加裝甲,由於使用頻率很高因此全損的可能性很大。這樣我們最後剩下的近戰武器,就只有2把近戰短刀。”

  克魯格中尉的MIG-21反手握著短刀,作出切斷要擊級手臂的架勢。

  “——但是隻有還有短刀,MIG-21就不是沒有反抗能力。比如說,即便是在和要擊級的戰鬥中,如果能抓住瞬間的空隙,砍斷它的手臂和腳就可以使之遲緩,你就可以脫離”

  “明白”的回答連續響起——

  “——百聞不如一見。首先讓我和艾伯巴赫少尉,給你們展示用短刀進行近戰格鬥。艾伯巴赫少尉,擺好短刀的架勢。雖然有些突然這樣對不起你,不過還是來當我的對手吧。”

  “——明白”

  提奧多爾用帶著殺意的聲音答道——他對克魯格中尉和伯恩哈德上尉說話的時候,經常是這種態度。我想大概是因為他相信那個傳聞吧。雖然說我把上尉一直作為指揮官尊敬,並不介意……

  (插圖:MIG-21正手拿短刀,作出架勢準備攻擊。)

  我嘆了一口氣,在視網膜上確認了英格赫德的表情——和平常一樣,沉著冷靜的表情。在旁人看來,可以認為是沒有動搖。

  ——自從那次約會之後,英格赫德與馬爾科的距離像是一下子就縮短了。

  英格赫德允許馬爾科叫她“英格赫德少尉”,自己也不再對馬爾科加上君的稱呼。只有時間允許,她就會和馬爾科一起度過,傳授自己的戰鬥經驗。剛才還一起吃中飯來著呢。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英格赫德看來十分高興。因此,我們也對那次約會尾隨他們過去的事情就含糊過去不提了。

  但是,依我看,那並不是英格赫德的本意。

  那時候我看見的,帶著悲哀決心的表情。那,到底是——

  近戰開始了——提奧多爾短刀用得很出色,但其他方面卻是克魯格中尉佔優。

  我用眼睛追隨著動作,心裡卻滿是猶豫。

  “少尉同志,能不能佔用你點時間?”

  訓練結束後,我被政委格雷特爾·葉克倫中尉叫住了。

  我儘量讓她看不到動搖回答她——我最討厭這個政工軍官。這傢伙,只因為英格赫德是舊地主貴族這個理由討厭英格赫德。明明沒什麼大能耐,卻還要介入指揮這一點上我也討厭她。

  不清楚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的心裡話,葉克倫中尉臉上浮出嘲弄一般的微笑問道:

  “你們好像之前在街上和別人起了糾紛吧?我收到了憲兵隊的通告”

  我忍住了咂舌不高興——哎,考慮到這傢伙所處的位置,想說話也沒辦法。

  “實在抱歉。可是,那是——”

  “詳細的情況我已經問過布羅尼科夫斯基少尉和艾伯巴赫少尉了。就不用你的說明了。而且第666戰術機甲中隊被徵收有名稅的事情經常發生。現在不值得這麼大驚小怪。”

  那就想想辦法管管嘛,你不是政工軍官嘛!?——我把這樣的話嚥了回去。

  “雖然如此,還有一件事要確認。布羅尼科夫斯基少尉,對於當時和其他中隊的衛士的關係,作出說明說僅僅是小時候的玩伴,真是這樣?”

  “啊……”

  “據說他們有私人上的關係,本人則否定——啊,不管什麼目的,都是為了保持機密。如果構建了私人的關係,就有必要監視。要是有傳聞說和舊地主貴族出身的衛士談戀愛之類的話,那可就不好聽了。”

  我嚇了一跳——不過,從我聽到的來看,必須回答她。

  “……如果布羅尼科夫斯基她這麼回答,屬下以為也就是這麼回事。因為詳細的情況,屬下也沒問過她。”

  “說謊可對自己不好”

  “……是真的”

  “是嗎?知道了”

  “那,那個……!”

  我對背向自己的葉克倫中尉不自覺的搭話。

  “她當時,好像說了什麼吧”

  “倒是沒有什麼別的——不,只是說了一句”

  “只有一句……?”

  “離開的時候,對她作出‘不要忘記繼承貴族血液的意義’忠告的時候,只說一句‘明白’”

  背靠著更衣室裡放置的長椅,英格赫德在看著一封書信。

  她一直看著紙面。感情一點點崩裂,眼淚自然的溢位——然後緊閉雙眼,盡力忍住。

  “可是,只有這一點,我……”

  “明明帶著那副面孔看著情書,卻要和那孩子分手。”

  英格赫德突然把視線向入口觀察——然後發現背靠牆壁,帶著失望表情抱臂的我。

  “安妮特!你什麼時候……”

  “不就是這樣嘛?否則,你不就會在約會後和馬爾科相處得這麼好,葉克倫中尉也不會那麼說——”

  英格赫德表情扭曲,帶著困惑——我保持那個姿勢繼續說:

  “讓人家期待約定的日子,然後殘酷的甩開他。這樣的話,馬爾科就會討厭你。”

  “安妮特,你……”

  像是忍不住了,她站起來,瞪著我這邊——卻沒和我的視線對上。

  “真像是英格赫德你的作風。寧可傷害自己,也要保護他人。可是那樣真的好嗎?”

  後背離開牆壁,我在正面接受英格赫德的目光。

  “為什你總是要逃避?都說了不管發生什麼,我們會來保護你!我們就這麼靠不住?”

  “請不要和我們再攤上關係了”

  “那時候,你已經注意到自己喜歡馬爾科對吧!?那不是好事嘛!我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沒命了!那孩子一定也想在活著的時候接受英格赫德!既然這樣,為什麼——”

  “……不就是因為我不想讓他不幸嘛!”

  悲痛的喊叫傳遍了更衣室——也許這是我頭一次看見英格赫德這樣。

  “我身上流著汙穢的血液。在這個國家,被差別對待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接受了我,馬爾科也會被這種因果囚禁——就像我們是‘死神’中隊的衛士一樣!”

  緊握著胸前的情書,英格赫德表情扭曲氣力啊。

  “的確,那次約會之前,他受了傷害。……不,被討厭才可怕,可是,看到他為保護我而流血的瞬間,我更害怕給他帶來不幸……所以,還是離開為好,這樣我就不用跟他說道家裡的事情——!”

  “那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安妮特你又知道我的什麼!就是越來越愛才必須離開的痛苦,揹負不幸的連鎖這種悲哀!抵抗BETA可以做到,抵抗這血脈卻不能原諒……!”

  像是哭得崩潰了,她坐在那裡。

  “我不指望著幸福。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也不想傷害自己,只想我們一起為了大家戰鬥,並且死去……”

  鼻子一抽,英格赫德忍住眼淚——我看著她這副樣子,沒話可說。

  如同痛苦的罪惡感的徵兆——也許,我把自己的願望投影到英格赫德身上了。比如即便是戰場,我們也想留下幸福的回憶。夥伴之間如果齊心協力,這並非不可能做到。

  可我找不到接下來該怎麼說——我的想法只是一方的理解。從結果來看,讓英格赫德痛苦,想來這也不是好事。我想道歉。可是……

  這讓我想到弗雷德麗卡說的話——不幸不是由命運,而是心來決定的。否則,我們又該相信什麼活下去呢?

  “英格赫德”

  我靠近英格赫德——可她的眼睛裡只有沉淡的光。

  “對不起,不知不覺就把話說重了。我應該明白英格赫德你的心情的……”

  “……不,不是安妮特的錯”

  英格赫德稍微搖頭。

  “因為安妮特在為我擔心,這一點我明白。可我卻只能這麼做……”

  “……那,就像前面說的那樣了?可我還是想讓英格赫德你多為自己活下去。當然,為了大家戰鬥很重要。可是,那太寂寞了。人生只有一次。獲取幸福的權利,人人都應該有!”

  英格赫德放下視線。兩手慢慢的緊握——

  “所以,再向前一點吧。英格赫德不是單獨一人。還有我,還有弗雷德麗卡。還有楊佳和伊索爾達——我們來保護你”

  “……!”

  “所以,馬爾科的事情,也想讓你重新考慮——沒關係的,我們不會讓你們不幸的。馬爾科的心情應該也是一樣的。畢竟不是和你相思相愛嘛。在這種戰場上,能變成這種關係,可以說是奇蹟啊”

  英格赫德沒有回答——不過在我看來她眼中有著和剛才不同的光。

  “不過,英格赫德無論作出怎樣的回答,我們都會站在英格赫德這一邊的……這一點也記住”

  幾十秒後英格赫德帶著像要消失的聲音說“請讓我再考慮一下吧”。

  ——在那天傍晚,察覺到BETA的新攻勢,赫茲貝格基地部署的所有戰術機甲中隊進入臨戰態勢。

  1982年10月12日午前11時30分(1130時刻)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法蘭克福專區“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

  “接招!”

  我從喉嚨裡榨出聲音,同時用長刀砍掉從自己身邊跑過的突擊級——瞬間,獨特的(撞擊)手感傳到機體主手臂上,飛散的體液將視野染成紅黑色。

  當然我沒工夫顧及那些。前方又一隻突擊級在靠近。不,右邊的戰車級叢集也在——

  “英格赫德!拜託你!”

  “明白,安妮特!”

  英格赫德的MIG-21即時反應,用突擊炮消滅了戰車級——我不介意的向突擊級左側跳躍——迴避衝撞的同時,背後武器支架在前面展開,利用突擊炮的射擊粉碎其腳部,讓它跌倒。

  接著我又和英格赫德沒有射中的少數戰車級肉搏——用長刀一掃光。

  之後的5分鐘裡,我消滅了10只突擊級和超過100只戰車級。之所以沒有更多的戰果,是因為BETA群的襲擊暫時停止了。話雖如此看廣域戰況視窗上,顯示新出現的可能是突擊級集團的光點。

  瞬間,伯恩哈德上尉的命令到達耳中:

  “——全體注意!華特,報告情況!”

  “——第666戰術機甲中隊,全機健在!推進劑、彈藥剩餘7成以上”

  (插圖:安妮特的MIG-21一刀砍翻一隻突擊級,突擊級的體液像霧一樣噴出)

  “——很好!接下來中隊在突擊級誘導路前面再佈陣,準備處理新的突擊級集團!走!”

  “明白!”

  11部MIG-21開始掠地飛行,迴避地面散亂的突擊級死屍並前進。

  這一天我們在“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和“澤洛要塞陣地”中間的突擊級誘導路,通稱法蘭克福之門,進行支援。簡單說來,就是把入侵誘導路的突擊級在突破這裡之前消滅掉。之所以沒有實施光線級獵殺任務,好像是因為在襲來BETA群裡沒有確認光線級。看起來即便對於以壓倒性數量著稱的BETA來說,也不會總是投入光線級,這時候用炮轟消滅全部就是理所當然的手段。

  儘管如此,這可不是快樂的工作。不管怎麼說,對手是突擊級,在加速的情況下只要被撞角撞上一下就會中致命傷。

  我再度確認視網膜裡對映的中隊衛士們。和克魯格中尉的報告一樣,全體健在。即便是頭一次在突擊級誘導路上戰鬥的楊佳和伊索爾達,儘管呼吸混亂卻還在奮戰。

  “楊佳,伊索爾達,感覺如何?”

  弗雷德麗卡明快的問道——這傢伙,能自然的用這樣的聲音真是讓人感動。事實上,也就是多虧了弗雷德麗卡,中隊的氣氛比以前明快許多。

  “——撐得住!”

  “——沒事!”

  聽到楊佳和伊索爾達精神十足的回答,我同時把目光轉向英格赫德——和從前一樣,沉著冷靜的表情。但是,眼睛周圍明顯有黑眼圈。機體的動作也不怎麼利落。

  ——更衣室那件事發生後,英格赫德一次也沒有和馬爾科談話。自從臨戰態勢開始以後忙於出擊準備,因此找不出時間。馬爾科的戰術機中隊雖然擔任地面支援,但並不知道具體的所在位置。

  ‘英格赫德,你還好吧?’

  “——是,當然!”

  英格赫德立即答道——但我卻對她的回答一刀兩斷。

  ‘精神不集中了,還說什麼嘛。不冷靜可就會沒命了哦?’

  “——唔……”

  像是被沒法認同的東西頂了一下,英格赫德屏住呼吸。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用啊。為難的時候互相都幫忙。因為我們是搭檔嘛。”

  就是呢——像是自我反省一樣,英格赫德接著說道。

  “——許多事情,都太感謝你了,安妮特”

  我察覺到這句話裡有什麼意思,同時“嗯”的一下點頭。出擊之前,英格赫德就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我只深刻感覺到一個東西——和他再會真是太好了。能和他說出我的經驗太好了……正因為這樣能趕上這場戰鬥太好了。”

  英格赫德邁步向前,接受了和馬爾科的再會——我十分高興。也許,這就是某些東西的開始。

  接下來的瞬間,新的視窗彈出。是伯恩哈德上尉。

  “——全體注意!接下來中隊根據大隊司令部的命令,離開這裡。去支援海爾岑多夫之門!在要塞陣地上空突破!我們的後面會有預備的坦克營來投入。”

  “明白!”

  我們開始向上空跳躍,噴氣引擎的轟鳴音震耳欲聾——海爾岑多夫之門是南方的艾森許滕施塔特要塞陣地和詹斯瓦爾德要塞陣地中間形成的突擊級誘導路。

  “海爾岑多夫之門雖然部署了一個戰術機甲中隊,但因為受到超出預想的攻擊,損失了一半戰鬥力。中隊指揮官也已陣亡。我們與他們會合。戰況比這裡要嚴峻,要注意!”

  既然沒有光線級還在幹什麼——我展開戰況視窗,凝視斯坦因斯多夫之門的情況。那邊有4部MIG-21在持續進行戰鬥,我確認那是第634戰術機甲中隊所屬的。

  “——馬爾科……?”

  我聽見了,是英格赫德失神的自言自語說的。

  “——中隊各機,炮擊開始!趁現在減少它們的數量!給它們的屁股塞滿熱乎的東西!”

  ‘明白!吃炮彈!’

  中隊降落的同時開始射擊。地點是海爾岑多夫之門的後部。第634戰術機甲中隊的殘部正在眼前持續戰鬥。

  11部MIG-21對著誘導路上的突擊級背後,射出無數的穿甲彈【HVAP高速穿甲彈】。

  在猛烈的衝擊中,我看到英格赫德在一瞬間動搖了。因為剩餘的4機中,也包括馬爾科的機體。但是考慮到BETA群向誘導路繼續入侵,狀況相當危險。

  英格赫德的表情還像以往那樣沉著——但我知道那不過是表面上的。不過正因為這樣我才什麼都沒說。

  “都說了,你們真是礙事啊!”

  我將眼前的戰車級叢集變成血流滿地的同時著陸,繼續掃除著陸點周圍的BETA。戰車級和要擊級相繼粉碎——但是,遠方有新的突擊級集團接近。

  同時,視網膜上投影的是第634戰術機甲中隊4名衛士的面孔。

  英格赫德和馬爾科的視線交錯——英格赫德從心底放下心一樣,舒緩下臉頰,而馬爾科則像是無法控制住感情一樣,浮起又哭又笑的表情。

  馬爾科的MIG-21基本無傷。彈藥、推進劑的餘量在4機中也最多。機體的動作,可能是因為心理作用,看起來好像也很流暢。英格赫德給他的建議,有了成果——當然,英格赫德也注意到了吧。

  一瞬,只是一瞬間,兩人帶著思念互相看著對方。啊,果然,這兩個人很相配啊——

  沒有功夫進行悠長的談話。我當時再度開始戰鬥。BETA群立即接近這裡。

  “——接傢伙!”

  是企圖近身肉搏的突擊級叢集。數目超過50只——兩個中隊向腳部用突擊炮射擊。

  之後,我們聽到了第634戰術機甲中隊臨時指揮官的哀號:

  “——上尉!後方還有突擊級10只!戰車級也很多!是剛才我們漏掉的!”

  “——快去迎擊!我們去對付前方的BETA!後面交給你保護!”

  “——明白!蓋爾達,馬爾科,霍亞,跟我來!在這裡不能阻止它們!進入肉搏戰距離後,進行後退射擊逐漸消滅!”

  4部MIG-21進行短距離跳躍飛行——我們只能目送他們。不過看樣子應該沒問題——我與英格赫德視線交匯,共享著她的想法。

  “——各機,我們也向前去!跳躍開始!從頭上射擊!”

  “明白!”

  中隊所有機體一齊跳躍——繞到突擊級先鋒的後背然後反轉,跳躍單元噴射的同時在空中懸停,對眼下的突擊級背後相繼放出120mm炮彈。雖然只能在不過分增加推進劑的消耗且沒有光線級的情況下使用,但對於方向轉換不靈的突擊級來說,這是能單方面擊破的最佳戰術。

  “去死,去死,去死啊!”

  “——呵啊啊啊啊!”

  眼下通過的突擊級下半身五顏六色的內臟塊四濺散出。如果放走它們,馬爾科他們就危險了。我和英格赫德都把意識集中於射擊。

  我們犧牲了2成推進劑清掃掉了突擊級。用36MM炮彈殲滅後續的戰車級的同時,我再度降落到地面。

  “——第634戰術機甲中隊,通告情況!”

  伯恩哈德上尉立即喊道。我們集中精神繼續對付的接近的戰車級。

  “——我們碰上新的——”

  這時,伯恩哈德上尉的聲音戛然而止。我們覺得這有點奇怪,無意間看看戰況視窗。

  表示第634戰術機甲中隊的標記,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與馬爾科他們的通訊被切斷了。

  取而代之我們看到的是,從背後正在接近,兩三隻被逐漸消滅的突擊級和戰車級的叢集——

  最初反應過來的不是我,也不是弗雷德麗卡,更不是伯恩哈德上尉,是英格赫德。

  英格赫德一瞬間嚇了一跳——用和平常一樣的聲音報告說。

  “——黑色01!”

  “……!?”

  “突擊級從背後接近!第634戰術機甲中隊看樣子全滅了!”

  伯恩哈德上尉連給英格赫德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即時答道:

  “——明白!第2小隊到背後阻擋敵人!第1小隊和第3小隊來對付新來的!”

  在連續的應答中,伯恩哈德上尉的MIG-21PF切到前陣突擊而去。我在停止思考的情況下,跟著突然動起來進行跳躍。

  “——英格赫德!”

  在混亂中我喊叫起來。如果我不搭聲——只是我不搭聲的話——!

  (插圖:mig-21被突擊級撞壞,第634中隊也因此全滅。)

  “——安妮特!我用突擊炮支援你!請切入攻擊!”

  英格赫德干脆的回答道——而我則不知道該說什麼。

  “英格赫德,為什麼,為什麼!”

  “——安妮特,請冷靜!敵人在眼前!”

  “我知道,我知道——!”

  我動搖了。英格赫德在規勸我。相比之下不對勁的是我。英格赫德卻壓制住感情,和以往一樣行動。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畜生!

  “你們這群怪物!少在本姑娘面前戳著!”

  我釋放全部的怒氣,抓緊長刀突擊。

  1982年10月11日午後2時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法蘭克福專區赫茲貝格基地

  第666戰術機甲中隊,在這一天的戰鬥幾乎是無傷完成的。沒有損傷的機體。彈藥,推進劑的消耗也小於4成。第634戰術機甲中隊則真真正正的全滅了,考慮到其他中隊也有未歸還機這一點,

  這可以說是值得誇耀的戰果。

  我沒有和以往一樣直接去桑拿室。因為我必須找到一個人。

  “——你果然是在這裡啊!”

  更衣室。我對坐在長椅子上的英格赫德說道。

  沒有其他人影——楊佳和伊索爾達可能是擔心她所以沒敢靠近更衣室,弗雷德麗卡則直接去了桑拿室——這很像她的態度。

  “……你都知道了?”

  英格赫德想以往一樣微笑著。聲音細若遊絲。她的右手握著那封情書。

  “知道。我是英格赫德的搭檔嘛——能讓我看看嗎?”

  我假裝沒事的指著情書。英格赫德點頭,也假裝沒事的遞給我。

  我覺得她的指尖在顫抖——先不管了。

  “——嗯,真的和你想的一樣”

  我像放下一塊石頭一樣嘆息道。自己好像也特意的討厭。我有絕對的自信——那個少年不可能沒有任何含義,就這麼做。

  “這朵黃色的乾花,是Anastasia”

  “Anastasia?”

  “嗯,剛才我去資料室查了一下。是西菊的一種,像是突然散開的煙花一樣,特徵是花瓣直接伸展。看起來很堅固,一受到強烈衝擊,花就會直接壞掉,必須細心注意的運送——書上這麼寫的”

  “是很纖細的花呢。”

  “好像是很有名的菊花。我想大概是從哪個花店裡郵購的。在焦土上這種花一旦盛開,會很漂亮吧”

  我有預感,看來英格赫德像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她用發顫的聲音問道:

  “這朵花的花語,是什麼?”

  我不自覺的想把眼光離開——但還是鼓起勇氣看著她。

  “‘高貴’和‘真實’”

  英格赫德眼中的色彩消失了。我無視這些想笑給她看——可是根本沒法好好的笑出來。

  “真是個傻瓜!比起這樣,早說出來不是更好!就說‘咱就算知道姐姐的血脈有多沉重,還是會承受!’……”

  眼淚零散地從英格赫德的雙眸中落下——

  “說的太晚了……不,要是說了,我也就不會這麼快注意了……”

  英格赫德哭著,撲進我的懷裡。溫和的抱著她——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我,真的沒有志氣啊……!”

  “英格赫德”

  “我害怕……害怕自己血脈的沉重,讓其他人不幸……!明明知道的……明明以為那孩子他就不會出事的……”

  在我的手臂中間,她像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我本該早被安妮特訓斥。本該更早的迴應他的念想……向前看,明白自己的血脈的重量……明明這樣做,就可以給那孩子留下幸福的回憶的……!”

  英格赫德把臉埋進我的心口裡,漏出話不成話的嗚咽。眼淚弄溼了野戰服。

  我該怎麼處理那眼淚呢——我想了一瞬間,下了決心。

  “英格赫德,那個”

  我們是“女孩子”。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笑的時候就笑。所以——

  “我對現在的英格赫德什麼也說不出——馬爾科不會後悔之類的,英格赫德沒有錯之類的,這種話說多少,我想也沒法安慰英格赫德。因為英格赫德很溫柔……想來不會原諒自己……”

  “……”

  “可是,我們能一起哭,能一起笑”

  “……”

  “英格赫德不是孤獨一人。還有我,還有大家。還有馬爾科在一起的記憶。對我來說,也是有英格赫德,有大家,為了和大家的記憶而戰鬥。如果最後那些(記憶)能留存下來,我就相信自己不是孤獨一個人。英格赫德應該也是這樣的,所以——”

  我慢慢的抱住英格赫德的背後。我的視野,也被眼淚模糊起來。

  (插圖:英格赫德在安妮特懷中哭起來,安妮特也不知所措。只因為,年輕的衛士已經消失在白樺林中,再也無法見到心上人。)

  “哭到解氣吧——因為這樣做,我和英格赫德,就絕對不會忘記今天的事情、還有馬爾科的事情。”

  “……!”

  “然後,一起從悲痛裡振作起來,再……”

  “嗚……嗚嗚啊啊啊啊!嗚嗚啊啊啊啊!”

  我們不是為了祖國,為了人類什麼的偉大目的去戰鬥。我們討厭死,害怕被國家權力盯著,這場戰爭能不能勝利也不知道。我們並不認為自己是衛士就有特別的力量。

  但是,只有這些我能說。多少次我都能說。

  我們不是獨自一人,所以能戰鬥。

  因為不管發生怎樣悲慘的事情,大家一起分擔就可以活下去。因為和大家有重要的日常所以能忍住。

  而且,我們會用這些回憶作為精神動力,即便是變成獨自一人也能戰鬥。也要活下去。也要忍耐下去。然後又會和別人一起創造幸福的回憶。

  即便是在這種地獄,我想自己也能幸福起來。

  1983年1月15日午前9時(0900時刻)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科特布斯專區科特布斯基地

  與伯恩哈德上尉號令同時,我踩下腳踏板。跳躍單元的噴氣引擎發出強烈的聲響,加速度把身體押到座位上。

  看著視網膜上投影的衛士們的面孔——7人。想來少了不少人。而且,其中一個是前幾天提奧多爾保護的,名叫凱蒂亞·瓦爾特海姆的原西德軍衛士。我們此後要在要塞陣地崩潰前阻止接近尼斯河的BETA梯隊,捨身進行大規模突入攻擊。

  大約2周前,中隊還有弗雷德麗卡,還有伊索爾達,還有楊佳——還有英格赫德。中隊的氣氛也明快。我的精神和身體也沒有這樣奇怪。

  她們的人生終結都很悲慘。我眼看著卻沒有辦法。明明關係那麼好,決定一起生存到最後。罪惡感和憤怒染滿了全身——英格赫德的人生終結時的光景,不停的在我的腦內回放。

  我微微搖搖頭。還是不行。我沉浸於感情。好容易,強硬的讓伯恩哈德上尉給我出擊許可。要是在這裡不振作起來,我就會被送回到後方,沒法再作為衛士戰鬥了

  昨天,我在整理英格赫德遺物的時候發現了,那是她一直很珍惜的馬爾科寫的情書。我就是因為看到那封信,才想起英格赫德對自己的託付。並且注意到現在自己的愚蠢。

  英格赫德失去馬爾科之後,接著,又失去了弗雷德麗卡她們,卻還是為了我戰鬥到最後。和馬爾科僅有的回憶,大家一起的日常回憶記在心裡。英格赫德像我說的一樣,以幸福的記憶為精神動力,漂亮的戰鬥到最後。我也注意到,馬爾科死後,英格赫德再也沒有反覆提到“我好像”“為了大家”這樣的話。

  可是,我沒法給那樣做的英格赫德以任何回報。而且,自己說的話都沒能實行。只是以悲傷和怒火為精神動力戰鬥,結果是失去了英格赫德。

  英格赫德一定也原諒了我吧。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溫柔善良。可是,我就算是這樣死掉,肯定也不會高興。如果什麼也沒辦成就死了,那對於拼命保護我的英格赫德來說,是最大的背叛。

  所以,我至少要用這條命來保護像英格赫德那樣立場的弱小衛士——為了凱蒂亞而使用。還有,想把沒有交給英格赫德的東西交給她。我想出一份力,出一份力給凱蒂亞在這個中隊帶來幸福。然後,為此我想讓更多的同伴活下來。

  實際上我不想交給提奧多爾。(因為)那傢伙拋棄了英格赫德。但是,我現在能做的就是積極的參加戰鬥,多少減輕那孩子的負擔。

  和那時候不一樣,現在沒有能和我一起哭泣的人。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必須獨自生存下去。

  即便如此,我還是——

  “英格赫德,你看著吧”

  肯定,她在看著暴風雪遠方的白色焦土。

  “因為,我在向前——”

  episodeend(本回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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