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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3魔幻三次方(魔方少女)(第二卷)》第2章
  第一章「有如玻璃珠般脆弱」"Sovereignty-PerfeEtion-Doll""

  ※

  春亮和此葉一同沉重地嘆息。

  「怪了,我們走的明明是平常的通學路,這股疲憊感到底怎麼回事……?」

  「明明提早出門了,結果抵達學校的時間卻和往常一樣……」

  眼前矗立著好不容易抵達的校門。每天都會往返的目的地,今天看起來卻宛如像是在沙漠中發現的綠洲。

  精神疲勞的理由,當然出自於從今天開始和他們一同上學的新成員。儘管告訴過她要安分一點走路,但她那雀躍的模樣實在沒人可比,一下晃過來、一下晃過去,一看見散步中的小狗也一

  定要去摸個兩下,而一間到醬油的香味就被吸引到丸子店門前去——和明星猴子一起走路感覺還比較輕鬆。畢竟也沒辦法在她的脖子上綁項圈。

  但仔細想想,她會這麼興奮也是理所當然。對菲雅來說,今天是她初次正常上街。雖然她曾擅自跑去學校,但當時光是要抵達目的地就夠她費心了,根本沒有閒工夫欣賞周圍的風景。不知

  這是否出自於當時的反作用。

  「嗚亡我愈來愈不安了。」

  「算:算了,慢慢就會習慣了。我想。」

  雖然昨晚也一度起爭執,但此葉似乎對於不習慣社會生活的菲雅要上學一事感到掛心。老實說,春亮的想法也和她一樣。

  然而白天長時間放她一個人看家也很可怕。畢竟她有曾把家裡搞得一團亂的前科,而且也無法肯定鎖定菲雅的「敵人」不會再來。那麼倒不如就近監視她還比較好……最後便以這理由說服

  了此葉,迎接了今天的早晨。只是實在出乎春亮意料,打從剛開始就嚐到如此的疲憊。

  總之,現在就先穿過校門。此時春亮察覺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

  回過頭,只見反射著朝陽的閃亮銀髮。無瑕的雪白肌膚,比早晨的空氣更清透。

  大門外,在只差一步就踏進「學校」空間的地點,菲雅駐足仰望著校舍。在其它學生朝向她銀髮的奇異視線中,很不可思議地,她的表情相當嚴肅。

  隨著漸漸接近學校,菲雅繞道閒晃的次數也逐漸減少,說話次數也愈加收斂。行進減慢,時而變快,又再變得緩慢。春亮並沒有遲鈍到將這情形單單當作是她心情善變。

  「菲雅,怎麼了?」

  「……嗯。」

  她稍微緩和神情,回望春亮。那是和昨晚相同,靦腆又緊張的笑容。

  「今後——從今以後,我就是『學生』了。」

  「是啊。」

  「和你一樣……成為你們的一員。」

  「就跟你說是了嘛。你是學生了,要是遲到可就不好,快走吧!」

  「嗯……好!」

  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菲雅雙腳一躍。

  踏入了名為「學校」的新世界之中。

  而這一次她則對春亮露出無庸置疑——純度百分之百的笑容,說道:

  「耶嘿嘿,我也成為你們的夥伴了。」

  「……!」

  怦通。某樣東西刺進胸口,奪去了話語。有如痛楚,又有如難耐之癢一般,但卻不讓人覺得不快,不可思議的刺痛。但對於那感覺,他沒有時間去多想——

  「好了,就是這樣,快走吧,春亮。遲到是不行的喔,絕對不行!好,快走吧!」

  「嗚哇痛痛……幹嘛啦,此葉?不必拉我也會走啊!」

  「我不聽。真是……這下子……不可大意呢。唉……」

  一面小聲碎念,板著一張臉的此葉揪著春亮的衣袖。

  不瞭解她心情為何突然變差,春亮只能朝愣著歪頭的菲雅招招手說:「快跟上。」

  ※

  時間來到了午休。桌前擺著吃光的空便當盒,春亮正啜飲水瓶裡裝的茶。

  「唔——這樣子好嗎?總覺得時間太過平穩地前進……」

  「這樣有哪一點值得你抱怨?能萬事太平地喝茶就是幸福,你不老是這樣說嗎?」

  「就是說啊亡再說也不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吧?早上可是鬧得雞飛狗跳的耶?」

  一如往常,結束了一起用餐的時間後,泰造和渦奈愣了愣,如此回他。

  經渦奈一提,春亮又想起早上的光景。究竟班上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接納菲雅,春亮簡直比小考或入學考都來得緊張地關注於菲雅。

  「呃——那個,我叫菲雅﹒庫柏立克……請多……請多指教?」

  招呼語怪異地變成了問句。教室一瞬間被「哇噢!」的奇妙嘆息及掌聲籠罩。

  「菲雅,請多指教囉!真高興能再見到你!」

  「直到畢業我們者都能在一起嗎?」

  「你決定好要參加哪個社團了嗎?方便的話,我帶你參觀田徑社……」

  「你別偷跑啦!足球社現在缺經理!意下如何?」

  「才沒缺吧?意思是我被開除了?」

  「網球社……網球短裙輕飄飄……」

  「蠢蛋,來弓道社才對!褲裙〡—她穿著褲裙的那種反差!啊啊!光是想象就……!」

  「等:等一下,我聽不清楚。什麼?我要回答誰?你們別一次一起說話!」

  「……!」「……?」「…………!」

  以上。

  春亮眼神無奈地望向遠處。

  「是啊,真是場大騷動……沒什麼比那更誇張的了……」

  「看吧?所以你究竟有哪裡不滿?」

  「該說是在那之後的情況都太過自然嗎……為什麼不管是你們或其它傢伙,和她都好像從以前就在一起上課一樣處之泰然?虧我之前還那麼操心,這麼一來不就像個笨蛋一樣嗎!」

  「有什麼好操心亡她的日語很完美,又長得這亡麼可愛,完全沒問題嘛!啊啊……沒想到今後能和這樣的女孩子一起上課!阿亮,幹得好!」

  在渦奈說到「這亡麼可愛」時,雙手已抱住在旁邊吃飯的菲雅,往她的臉頰磨蹭。

  「熱死人了,好難受!」

  「啊啊i這麼冷淡的菲雅……我也好喜歡……!」

  儘管菲雅使勁想把她推開,渦奈卻更是故意作勢貼近她。看來她真的很樂在其中。至於為什麼只有菲雅一個人還在吃飯,就是因為渦奈他們像在喂小動物似地夾了一堆菜給她,令她消

  耗了不少時間。

  「唔唔……適應力果然好得太過頭了——轉進班上的,可是這樣的一個怪傢伙耶?一般不是都會慢慢縮短彼此距離才對嗎?」

  「嚼嚼嚼。是個怪傢伙,還真抱歉喔。」

  菲雅瞪了春亮一眼。泰造連忙安撫她:

  「沒那回事,菲雅!奇怪的人絕對是春亮!外國人加上美少女只會構成萌要素,絕對不會被叫做奇怪!真是……春亮,別說奇怪的話!早點融洽相處又不是壞事!」

  「阿泰說的我贊成亡再說也不是第一次見面,這樣子相處很正常啊!只是沒想到還能在學校見面,所以起先有點驚訝罷了。你要是知道,幹嘛不早點告訴我們啊?」

  「……我哪曉得,是突然決定的。」

  實際上,菲雅目前的狀況就像是剛轉校第二天。雖說正因早已設想過會有這樣的情形發生,所以就某種程度上能夠輕易地接受事實——但實在太過順利,所以反而令人訝異。

  (話雖這麼說,但確實也沒什麼不好。雖說總覺得她露餡的危險性變高了也說不定……但反正昨天也那樣子叮嚀過她了。我一直操心也不是辦法,只要多加留意就沒問題了吧?)

  在他像是自我暗示般思考的期間,渦奈和泰造也持續著對話。

  「說到驚訝,總覺得今天老師他們都有種從未見過的感覺耶?」

  「就是啊,是說,他們在緊張吧?吉村冰死人的冷笑話講得比平時更多了,而佐佐木則是一直用眼角偷瞥菲雅……話說,日村他也很難得,一直刻意擺出笑臉對吧?」

  日村是個平時臉都被長髮遮住,總是嘀嘀咕咕地陰沉說話的數學老師,綽號就叫「幽靈」——能讓這樣的人面露笑容,可見菲雅興味盎然地閱讀課本的模樣實在令他會心一笑。

  「菲雅,上過課後,你覺得怎樣?」

  口中嚼著春亮做的三明治,菲雅一邊說:

  「這個嘛……雖然英文對我來說很無聊,不過歷史和生物至少我還聽得懂在講些什麼,讓我滿感興趣的。要是隻要把那個記下來就好的話,實在太輕鬆了,只不過要抄筆記實在太麻煩了。

  閱讀日文倒還好,但我還不習慣寫出來。」

  「噫!不會吧……難不成菲雅是很會念書的型別嗎?對不起,老實說我都聽不懂!我原本還慶幸多了個成績滿江紅的同伴耶,嗚啊—〡!」

  「別哭,渦奈,我也是……我也都聽不懂啊!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課後輔導的!」

  「啊啊……阿泰!」「同志啊!」

  兩人手肘互擊。

  真希望菲雅不會受到這兩個傢伙的壞影響——正當春亮冷眼旁觀這一幕時,突然想起:

  「對了,原本預定午休要去打聲招呼……菲雅,把那吃完之後,我們去理事長室。」

  「嗯,也對。連對方的長相都不知道,就太不合道義了。」

  「……嚴格說起來,我也不知道理事長的長相……」

  「?……算了,我吃完了。走吧!」

  知會了泰造他們一聲,接著一走出教室——「哇!我正打算去叫你們呢。」馬上就在走廊遇見此葉。然後——

  「啊,上野,午安。」

  「嗨,大家怎麼都聚在一起呀?」

  正好走回教室的,是先前才剛將自己的祕密對春亮等人坦白的班長——上野錐霞。在料理對決以一如往常的結果告終後,早一步吃完便當的她就不曉得去廁所還是哪裡了。

  她突然面向春亮,兩人四目相交。春亮沒說什麼,馬上就移開了視線。並非無視她……而是自然而然就這麼做。早上也和往常一樣打過招呼。但是——

  (雖說要我裝作不知情,但是……總感覺渾身不自在啊。)

  老實說,想問的事還有一籮筐。關於她本人的事,以及今後的事,還有交由她處置的「敵人」的事——

  但彼此卻約定好不加以過問。錐霞的期望只有一個,就是「一如以往地過校園生活」。對春亮來說,她是很重要的朋友兼同學,因此「無法實現你的期望」並不存在於選項中。

  只不過心中難免覺得尷尬。明明只有一個部分需要演戲,但彷佛兩人之間的關係性全被統括在演技底下,遍尋不著一絲自然之處——非常不安定且隱癢難耐。

  「又要帶她去參觀學校了嗎?」

  「不,是要去和理事長打招呼。」

  「原來如此。夜知,你可要當好護花使者喔!那個人——雖說我覺得應該是個好人,但他的外表就已經怪到極點。可別讓菲雅把他誤認成變態而發動突襲喔!」

  我才沒那麼粗暴—〡邊聽菲雅發出完全無法信賴的抗議,春亮刻意擠出笑容——但一面留意不被發現是裝出來的,回答:

  「唔哇,若無其事地說出這麼毒辣的話耶,班長。」

  「是嗎?」

  錐霞輕輕地笑了。笑得非常自然,絲毫沒有半點像是預定和諧論(注:出自萊布尼茨的單子論)裡的那種虛假感。

  雖知她沒有惡意,但還是有種被她保持距離的寂寞感。但沒辦法,既然這是她的期望——正當春亮如此心想時——

  「對了,我們幾個湊在一起我才想到,錐霞,昨天那個瘋女人,最後怎麼處置——」

  「嘿呀!」

  他連忙塞住差點毀掉一切努力的菲雅嘴巴,就這麼抓著她轉過身,將自己的背擋在錐霞和菲雅之間形成一道牆。

  「你啊,之前不是說好了,禁止提到關於這類的話題嗎……!」

  「噗哈!我說你啊……怎麼老是隨便塞住別人嘴巴!難道你有那種興趣嗎?一看到女人身上的洞就非塞住不可的性癖好?既然這樣,我也有我的想法!」

  「嗚哇!痛痛痛,別咬人啦!嗚嗚……口水弄得手指黏答答……」

  「哼……真難吃。下次給我先塗好醬油!」

  「你還想再咬啊!」

  「真是的,別在走廊上吵吵鬧鬧……走囉,沒時間了。」

  這時——

  「噗……哈哈哈!」

  身後的錐霞似乎再也按捺不住地冒出聲。

  「哈哈,怎麼說呢……真不愧是你們耶,沒什麼太大改變,虧我還那麼緊繃精神,像個笨蛋一樣——呵呵。啊啊~蠢斃了……」

  「班長?」

  「不……沒事。不是要去理事長室嗎?快去吧,快沒時間囉。」

  時間確實不夠從容。春亮轉頭打算再次邁步時,從頭後方傳來聲音:

  「這只是我在閒話家常——搖搖晃晃的玩具,已經確實交託給保管處了。雖說那已不是我所能干涉的地方,但在那裡至少不會被粗暴地對待吧,別擔心。」

  「咦?」

  春亮連忙轉頭。總覺得似乎看見走回教室的錐霞,一瞬間朝著這裡眨了一隻眼。

  ※

  教職員大樓的最頂層,理事長室。

  走進這裡的人,十之八九都會感到一股暈眩。理由有兩個。寬廣的桌子或是來客用的沙發配套,用品的豪華程度不禁讓人懷疑,是否為了要令人有種不在校內的錯覺,牆上也滿滿掛著諸多

  物品——西洋頭盔、吹箭、帶著性騷擾意味的木製圓筒等等——實在太過雜亂無章。

  菲雅張大嘴巴,啞口無言。理所當然的反應——春亮心想。

  「嗨,好久不見,春亮,還有此葉。而你就是菲雅嗎……原來如此。」

  咚!掛在書桌旁牆上的箭靶中心插著一支飛鏢。在座椅上擲出飛鏢的人物,靜靜地迴轉豪華的椅子面向眾人。

  「我就是這間學校的理事長,世界橋加百列,今後請多指教。我原本有點擔心,不過看來制服的尺寸很合適,送你也算是值回票價了。喔喔對了,讓我拍張照吧,這是必要的。雖說是立可

  拍相機,不保證畫質……嗯,這樣就好。」

  那是個身穿看似昂貴西裝的男性。不但姓名古怪,也似乎人如其名是個混血兒,有著明亮的髮色。年齡不詳。雖說他應該是二十五到三十歲,但不知正確年齡。若要問為什麼——

  「哦……」

  「嗯?怎麼了嗎?」

  「你…你這傢伙是變態吧?在那裡不許動,看我收拾你!」

  「喂,等等,把菸灰缸當成凶器是隻有推理小說才能出現的情節!」

  菲雅作勢要扔出玻璃制的沉重菸灰缸,春亮趕緊伸出雙手從她的背後去制住她。她依然還是掙扎著想將菸灰缸丟向眼前的可疑人士。

  對,說他可疑一點也沒錯。臉上戴著防毒面具的男人,應該出現的場合是投入生化兵器的戰場,再不然就是瓦斯事故現場,就算搞錯了,也不該坐在理事長室裡翹著二郎腿。

  「喔喔,是對我的外觀感到吃驚嗎……這也難怪,因為你是初次看到嘛,呵呵呵。」

  身穿剪裁合身的西裝的男人愉快地搖著肩膀。雖然他表現得很得體且穩重,但悶在面具底下的笑聲聽起來卻是「齁齁齁……」實在非常詭異。

  「喔哇!你看,春亮,那傢伙……那傢伙很恐怖耶!快想想辦法!」

  「唔——差點忘了班長的忠告……好了,不要怕。那傢伙雖然看起來那樣,可是人很好喔。」

  菲雅終於放下手中的菸灰缸,微妙地縮起身子說道:

  「可…可是那張面具……絕對很可疑!」

  「雖然被指稱奇異的是我,但實在不得不同意。我打從出生時呼吸器官就很虛弱,些微的粉塵對我來說也像是要撕裂肺部的荊棘般。要是不戴這個,我就得永遠成為白色病房的居民

  了。」

  「什麼!原來是這樣!抱:抱歉,我太沖動了。」

  我早已習慣了,沒什麼——理事長聳聳肩。但春亮和此葉卻冷冷地看著他——

  「我記得以前聽到的解釋是,臉上有著不能見人的傷疤?」

  「我聽說的是宗教上的理由……」

  「……喂,哪個才是真的?」

  「唉呀,是這樣嗎?算了,別在意這種小事嘛,呵呵。」

  似乎一點也不感到虧心,理事長再次對著牆壁投出飛鏢。這次射中了最外圈的框。

  確實,事到如今若他改口解釋「這才是真相」也沒人會相信。無論何時見到他都戴著防毒面具,對春亮他們來說,這就是理事長的臉。

  話雖如此,他在校園露面的次數也不算頻繁。理事長一職似乎只是他的眾多職業之一,他總是忙碌地於世界各地奔波。雖然不曉得他究竟在做什麼,總之對於這個男人,春亮唯一知道的真

  相就是他是個有錢人。

  「對了,理事長,你知道我老爸現在在做什麼嗎?」

  「不,先前的電話只有拜託我關照菲雅而已。他那邊似乎也很忙,我當時人在叢林裡,訊號也糟到不行,所以沒有講太久。」

  「這樣啊……啥?叢林?」

  還是老樣子,是個不知在做什麼工作的人。

  「嗯,巴布亞紐幾內亞——對了對了,我在那裡又發現了!這次的我很有自信喔!要不要看看呢?」

  他沒來由地突然拿出一個黏著五顏六色垂穗的木製面具。看起來有點髒,還帶有奇怪的汙痕,一概而言就是詭異。他站起身將面具遞給此葉。

  「如何?我一眼見到就直覺,這次的一定有受詛咒吧?」

  不知為何他一副開心似地說著。無可奈何接下面具,此葉將其翻來覆去,時而撫摸。突然,春亮出聲問道:

  「我從以前就很好奇,那類的東西,你一下子就能看得出來嗎?」

  「不……該怎麼說才好……看得出的就看得出,看不出來的就看不出來……若要比喻的話,有時看到初次見面的人的肌肉,就能平然地A52Iln覺到『啊,這個人有在做什麼運動吧?』……

  就像這種感覺……菲雅也一樣吧?」

  「和你意見相投雖然亂不爽的,不過,就是這樣。」

  「就是那樣的感覺……不過,我想這個應該不是,只是有了些歲月的面具而已。」

  「唔唔……又猜錯了嗎……距離崩夏的領域還很遙遠吶……」

  理事長沮喪地垂肩接過面具。這男人似乎很愛「發現受詛咒的道具」,他有個壞習慣,每到國外就會興高一米烈地買下疑似的東西。這似乎是和春亮的父親交情甚好的根本理由。

  「只好更勵求精進了。好了,漸音,麻煩你儘快送茶來。連同大家的份。」

  「——明白了。」

  答話的是至今保持沉默,站在房間一隅的人物。短髮給人深刻的印象,是位冰山美人型的女性。雖然不是穿套裝,不過身上的外套微妙地給人自負的印象,下半身則穿著長裙。不管表情、

  態度或服裝,三者皆給人不易親近的印象。

  她是理事長的祕書,北條漸音。當僱主不在時,依然獨自負責打點這間房間。理事長對她寄予的信賴堪稱深厚,而她似乎也早已得知詛咒道具的事。春亮和此葉和她已有過面識——雖說關

  系並非特別親睦。不如說,她對待理事長也沒有格外親密,總覺得她面對家人的態度八成也是差不多。

  受到坐在書桌前的理事長的催促,一行人在沙發上坐下。不久後從隔壁房間回來的漸音利落地將紅茶遞到春亮等人面前,並且將吸管遞給理事長,之後便退回房間角落。理事長撥弄著面具

  下方,將吸管伸進微微開啟的地方,開始啜飲紅茶。

  菲雅半瞇著眼瞪著這副景象,早就習以為常的春亮則不怎麼在意。

  「啊啊,對了。」一面品味紅茶,理事長將手伸向桌上的相機。他拿起印出來的照片,開始用剪刀剪裁。

  「你在做什麼?」

  「剛才不是說過需要照片嗎?原本在交出入學申請書時也要一併附上保健室用的病歷……健康調查表,而那上頭需要照片。申請書我已經準備好了,但照片就沒辦法了。」

  「保健室……?我想我應該沒什麼機會利用那裡吧?」

  「我想也是,你們身體的結構和人類不同。但就只有你一個人沒有健康調查表,反而才奇怪吧?這是為了要配合情理……好,完成了。姑且還是請你確認一下住址。」

  確認。貼有菲雅傻愣愣張大嘴巴照片的健康調查表上寫著「沒有異狀」,就某種意義來說也很超現實。

  「沒問題的話,請放在那裡,之後我會請漸音拿去交……還有,對了!我想起還有一件事。麻煩你,漸音。」

  然後漸音從隔壁房間取來的,是個看來有點老舊、像是行李箱的東西。大小几乎可以容納得下人類,還特別給人一種堅牢的印象。

  「有件事情我想拜託春亮。雖然我不想當成是賣恩情——因為幫菲雅假造了戶籍,但若你肯答應我這點請求,我會很高興。」

  「那當然,雖說是老爸擅自拜託的,但這次真的非常感謝你。若有我幫得上忙的,什麼請求我都答應……是說,你會拜託我,表示是和詛咒道具有關的事嗎?」

  理事長點頭,並說明他認識隔壁鎮上的骨董店經營者。雖說只有常客與店老闆之間程度的交情,但由於他會收購受詛咒的道具,因此以前曾經和他有過閒話家常。

  「然後那個人似乎拿來了這箱行李。當時我不在,是漸音幫我收下的——漸音,他留了什麼話下來?」

  祕書以冷靜的聲音回答:

  「話不多。『這是受詛咒的人偶。』『我女兒一定是因為這個,才變得無精打采。』『請幫我送到那個地方保管。』就這些。」

  「受詛咒的人偶……」

  「是王道物品呢。不過留言就只有這些,實在不曉得其中有什麼事由。」

  「咦?沒有打電話去問問嗎?至少問一下比較好……」

  對於此葉的質疑,理事長搔了搔頭。

  「我是打去了,可是他好像……拿這個來之後在回去的路上就死了……」

  「……啥?」

  聽說對方原本就年事已高,最近又因為生病而常跑醫院。理事長沉鬱地頹喪著肩,口中囁嚅——雖說不曉得帶來這件行李是否對他造成了身體負擔,但既然已經病成那種情況,請郵差送來

  不也是個辦法嗎?

  上述的事情都是在他打電話時,從恰巧去他家整理遺物的親戚口中聽到的。當然,那個人並不知道人偶的事,而店主的妻子也已早逝,結果關於人偶的事,沒有人得知。

  「咦?那剛才留言裡提到的女兒呢?」

  「她感覺是個很難伺候的孩子,她不肯接電話。原本和她處得就不是很好,再加上父親去世的打擊……說起來,她不上學果真是和這個人偶有關嗎?虧我還特地幫她設了學籍,但她為何不

  來,我一直覺得奇怪。這麼一來就說得通了。」

  他若無其事地暴露「會對人說第三者壞話!」這種沒資格當教育人士的發言。這傢伙真是個不得了的人物——春亮心想。

  話說回來,就實際上來說,就算得知的情報為零,對春亮而言也沒什麼大問題。詛咒無法對春亮起作用,而過去他也好幾次透過理事長,保管被詛咒的道具。

  如此這般,理事長告訴春亮:「只要隨便堆進倉庫就好了。」春亮點頭同意後,彷佛要揮去陰鬱的話題般,理事長以開朗的語氣說道:

  「好,既然事情已定,我想至少看看實際物品一眼。漸音,這個行李箱的鑰匙也是一起由你保管對吧?開啟來看看。」

  理事長從祕書手中接過一把小鑰匙,解開了行李箱的鎖。

  「好啦,會是什麼樣的人偶呢?因為受了詛咒,所以會長得很恐怖嗎?或者恰好相反,美麗絕倫?說到底,究竟是東洋風還是西洋——唔亡要打個賭嗎?我的看法,我猜會是個南美巫醫風

  格的人偶。春亮你呢?」

  「咦?那……由印象還說,感覺是個日本娃娃。」

  只是普通的木偶吧?廢話少說,趕快開啟!

  「那麼,我猜會是……中華風?」

  「不錯不錯,全都猜得不一樣。漸音你呢?」

  祕書瞇細眼睛搖頭。

  「我不參加無法以期待值計算的賭注。再說,並沒有明確表示押中能得到多少酬金,因此賭局不成立。」

  雖然她臉上表情聞風不動,但氣氛感覺得出她很想說「真蠢」。對於她一副愛理不理的老樣子,理事長聳聳肩。

  「無論如何都不賭?」

  「無論如何都不。」

  「要是你猜中的話,這個月的薪水加倍。」

  「我投西洋人偶一票。」

  即刻回答。她眼神的光芒瞬間增強五倍,顯得更加可怕了。

  「好。那麼——開箱!」

  理事長一口氣開啟行李箱讓眾人看清楚內容物。

  春亮等人不禁屏息。裡頭的內容完全超出眾人意料。

  但是行李箱後的理事長卻看不到箱中之物。他似乎是喜歡將樂趣留到最後的型別,仍然帶趣地保持攤開行李箱的姿勢。

  「如何?是誰贏了,能告訴我嗎?」

  呼——漸音嘆了口氣。

  「……勉強來說,應該是數十秒前的我吧。任憑慾望擺佈果真是種失態。」

  「嗯?怎麼回事?」

  「『賭局不成立』——就是這場賭注的答案。簡單來說——」

  接著她坦率地說出行李箱的內容物。

  「裡頭是空的。」

  時間靜止了數秒。

  「為……為什麼?」

  「不清楚。除了我收下及剛才拿出來的時候以外,並沒有碰過行李箱……但依我的拙見,剛才我確實有感覺重量和最初收下時不同。原以為只是我多心……」

  「意思是——他帶來的時候,裡頭是裝有東西的?」

  眼神些許動搖,漸音深深低下頭。

  「在我保管的期間遺失,是我的責任。我已做好心理準備接受懲罰。」

  當她再次擡起頭時,眼中流露的已是更勝於先前的魄力。彷佛事關己命似地,她以帶有緊張感的凝重語氣間道:

  「——會扣薪嗎?」

  「你希望我這麼做嗎?就算把你的薪水扣光,也沒辦法改變事態。嗯……不過什麼處罰也沒給,作為一名僱主或許有點不稱職。那麼……對了,剛好手邊有相機,就讓我拍張你愉快的表情

  吧?擺個若拿去作護照用,機場官員一定會笑到打滾,最後將你收押的那種。」

  「今天請一定要讓我提出辭呈。關於退休金,只要給我揮出這拳頭的權利就夠了。」

  面無表情的漸音將拳頭高舉至臉邊。另一隻手裡已拿著信封袋。

  「開玩笑的。」「……是嗎?」

  而後漸音又面無表情地將那寫有「辭呈」字眼的信封袋收回口袋。

  這兩人的一來一往,春亮早已習慣,並不在意。他再次觀察行李箱。不管看幾次都確實是空的。換句話說,就觀念上而言,有的就是「什麼都沒有」;但事實上來說,那裡只有白布形成的

  凹陷。由漸音說的話推論,內容物似乎是在她收下箱子後的幾天內消失的。這麼一來——

  「唔唔……結果究竟是怎樣?」

  「那還用說,若不是被偷走,就是——裡頭的東西『自己跑掉了』。」

  看來似乎又有麻煩事了。春亮這番話使得菲雅臉色一變,而無法窺知表情的理事長則擦拭著面具。

  「原來如此,也有可能。這我倒是沒考慮到。沒能向他問到詳情,真是件災難。」

  「一般人都不會考慮到吧?能夠化為人形的詛咒道具並不是想找就有的。」

  但就算有也不足為奇,畢竟這間房裡目前就有兩位。

  「的確,若一回神就發現被塞進箱子,要是我也想逃……嗯?但不是有上鎖嗎?」

  「既然是受詛咒的道具,這也非不可能的事。我就認識能讓頭髮變得像鐵絲一樣的人偶……再說,應該沒有其它的損失了吧?這房間裡多的是更昂貴的東西,但卻沒有遭竊——這就表示至

  少不是一般的盜賊所為。」

  對於兩人的發言,理事長同意地點點頭,以手抵著額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啊,不妙的預感。)

  就在春亮全身竄過一陣衝動想飛奔出房間的瞬間——

  「……好,沒辦法,只好改變工作內容了。所以春亮,請你去找出失蹤的人偶。」

  「果然!」

  「你不願意嗎?」

  「該說是不願意還是辛苦……!既然人偶以自己的意志離去,那不就無從找起了嗎!」

  「話雖如此,但若就這樣置之不管,不顧朋友的遺言,不就令人輾轉難眠嗎?再說,要是丟著不管,或許會為其它人造成麻煩,不是嗎?」

  「麻煩……也就是詛咒吧?是什麼樣的詛咒?」

  菲雅表情極為嚴肅地插嘴。

  「我哪可能知道啊……不,剛才留言裡提到『女兒變得無精打采』,會是這個嗎?『奪去精氣』之類的?」

  「還真是王道的詛咒呢。雖然和剛才提到頭髮的不同人,但我倒想起了某人。」

  「就是啊。」

  「我聽不懂。誰怎麼了嗎?」

  「反正現在那不重要,不久後你也會遇到她……是說,話題偏軌囉。不是正在討論,就算要找人偶也沒那麼容易發現嗎?」

  「不,你無需煩惱這點。」

  「為什麼?」

  春亮才剛反問,菲雅便從沙發上起身。她傲慢地交叉雙臂,對著理事長說:

  「——這件事情我想一個人解決。由我去找人偶,可以吧?」

  「那當然,對我而言只要找得出人偶,過程我不加以干涉。」

  「等等,菲雅,你打算怎麼做?」

  得到的響應是她筆直的視線。

  「如果不做『對人有益的事情』,就沒辦法解開詛咒吧?我想盡早解開詛咒……所以我想做這件事。這麼一來就能幫上理事長的忙吧?」

  「你的出發點很好,可是……為什麼要獨自解決?」

  「這男人讓我來上學,我欠他人情。換句話說,當事者只有我,你和乳牛女並沒有欠他什麼。所以這份人情理當要由我來還。」

  「傻瓜,你辦不到的啦!你不但還非常欠缺常識,就連這個鎮上的地理位置都不瞭解

  吧?最後只會迷路而已。」

  「才…才不會迷路,我又不是小孩子!別小看人,不許叫我傻瓜!呆子!」

  「哦哦?這番話還真想讓今天早上的你聽聽看……要是沒有我們,保證你百分之百早就成了走失兒童……!」

  「你、你說什麼?總而言之,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我會一個人去尋找,你待在家裡悠閒喝茶就好!」

  菲雅以不退讓、不撒嬌、不檢討的洶湧魄力回嘴。或許是因為打從一開始就斬釘截鐵地斷言她辦不到,因此她才反倒拚上一口氣逞強。

  此時,一旁面露無奈的此葉前來搭救。

  「我懂你的心情,但就實際層面來討論,只有你一個人的話,原本找得到的東西也會變得找不到了吧?三個人都不知找不找得到了。」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總之我絕不會藉助你的力量!」

  「你要是這樣,最後以『找不到亡』收場的話,不就根本談不上助人了嗎?我們就連人偶去了哪裡都沒有線索喔?只有你一個人,太有勇無謀了。」

  不愧是可靠的此葉。唔呣——菲雅嘟著嘴瞪著此葉。

  「好了好了,各位,別露出那麼嚴肅的表情,再更放鬆一點進行吧。說不定人偶是在我走進房間前五分鐘才逃走的也不一定。我和來迎接的漸音一起回到這裡是約十一點時的事,所以搞不

  好它還在這一帶溜答。再說,上課鈴也響了。」

  實在是很樂觀的思考。這種常人無法模仿的樂觀主義真讓人打從心底羨慕。

  「不管怎樣,我下午又得再出國,下一次回來是約一星期後。只要在那之前想辦法達成就好……我離開的期間,就由漸音負責支援你們,不必客氣,儘管吩咐她。」

  就算叫我們吩咐她—〡春亮一擡頭便和漸音四目相交。她優雅地對自己點頭示意,於是春亮慌忙低頭回禮——雖說並非特別怕她或討厭她,但確實只要和她面對面就感到緊張。對方一貫的

  態度就是缺乏親切感。她是個行儀得禮的人,因此遇見她時雖然會普通地對自己打招呼說聲『早安』,可是臉上的表情卻讓人會覺得她說「執行死刑。去死吧,豬!」比較適合。

  而如今漸音也依舊板著她那張撲克臉開口。而從她嘴裡聽見的是——

  「今天也讓我們大家一同在天國與地獄間喵喵喵吧!」

  「噫?漸…漸音小姐錯亂了?」

  「當答啦答啦當答啦答〡少」

  「還唱著充滿朝氣的旋律?重、重症末期了嗎……咦?」

  「呣……這是『喵喵Paradise地獄』的片頭曲……!」

  「——失禮一下,有電話。」

  原來剛才的聲音和音樂似乎是手機的來電鈴聲。正如豎耳聆聽的菲雅所低喃的,那是在電視上的動物節目的主題曲。漸音將一支掛著格外可愛吊飾的粉紅色手機貼在耳邊開始通話。

  「是。是……不,這我得問問看才行。」

  對著電話小聲說話的漸音看向理事長。

  「嗯?是誰打來的?」

  「保健室——銃音姊姊。說是保健室忙得一蹋胡塗,希望我能過去幫忙。」

  「忙得一蹋胡塗,好久沒聽到這句日語了。不要緊,但發生了什麼事?」

  「是的。說是一口氣送進了五、六名暈倒的學生。性命上是沒有大礙。」

  「那還真不寧靜,原因是瓦斯中毒,或中暑嗎?得處理得當才行」

  「這……」

  難得看她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

  「並不是中暑或瓦斯中毒,當然也沒有外傷。被送到的學生好像也只有『在人煙稀少的地方被發現』這項共同點,而目前昏倒的原因不明。根據姊姊說法,簡直像是——被幽靈或什麼東西

  硬是抽走了精氣。」

  ※

  午休所剩時間不多,三人在走廊上疾行。

  跑在最前頭的菲雅只轉過頭說道:

  「你們不必跟來也沒關係啊!我一個人會抓住它的!」

  「哪可能這麼做!現在不是討論這種事情的時候吧!」

  「一點也沒錯。還有,春亮……從一大堆人被吸走精氣這情況看來,或許對方的詛咒物件不是『持有者』,而是施加在『周邊的人』身上。放著不管會釀成災難。」

  「是啊。帶有這種詛咒,又強烈到足以人化的傢伙,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就各方面來說,看來會挺麻煩的——總之先抓住它要緊!對了,菲雅!」

  「煩死了,幹嘛!」

  「我們現在是往哪個方向在跑啊?」

  嘰嘰——前頭的菲雅緊急煞車。春亮和此葉也趕忙止步,還差點一個不穩向前倒。

  而看見銀色的後腦勺宛如冒出「……?」似地歪著,春亮臉頰不禁抽搐。

  「喂,那邊那個刺眼的小姑娘……我就在想,該不會是這樣……」

  春亮半垂著眼皮瞪著她。菲雅微紅著臉反駁:

  「幹嘛,你有意見嗎!我……我可不是漫無目的地狂衝喔!」

  「哦?那你心裡是有什麼譜嗎?」

  「這個:嘛……」

  菲雅桀驁地交叉雙臂,但眼神不敢正視他而遊向他處。

  「……該怎麼說呢,一言以蔽之就是……第六6,?11n!下意識覺得就是這個方向,感覺犯人的氣息在呼喚著我,體內湧現一股坐立難安的感覺—〡」

  「這就叫作漫無目的!」

  「才…才不是!不只是那樣!那個——剛才祕書不是說,學生是在無人的地方被發現的嗎!所以我預測犯人下一步會行凶的地方,所以正打算去無人的偏僻地方!」

  「你絕對是現在才想到的吧!」

  「不過,她慢一步才補充的這個理由或許很合理喔。就現在來說,還沒釀成騷動,八成是因為還沒有人正面撞見犯案現場。」

  才沒有慢一步補充——邊聽菲雅不滿地嘟噥,春亮一面環顧四周。他們目前的所在之處是校舍一樓的最尾端,前方正好是連線兩棟建築物的走廊入口。越過這條走廊,對面是集合了實驗室

  、工作室等冷門教室的理科大樓。

  「確實,若論無人煙的地方,理科大樓就連午休時間也仍是首選。聽說有人是昏倒在這裡的,所以就算犯人潛伏此地也不奇怪。找找看吧!」

  說著說著,正當春亮打算往前踏出一步時

  「——?]

  菲雅擡起頭瞪視著理科大樓——三樓一帶的地方。春亮視線跟著望去,但未發現有何異常。看上去就只是一條無人的走廊。

  「怎麼啦?」

  「不……剛才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去看看吧!」

  她啪答啪答地跑上前,卻在前進幾步後凍結原地。

  好一會兒,她似乎在猶豫些什麼。

  「……我一個人真的沒關係,你們不必跟來也沒關係喔!不過…那個…我現在很忙,所以你們若要擅自跟來,我也不會阻止你們。就是這樣!絕對不是因為你們不在我就沒辦法自己回到教

  室,要是敢亂誤會,我就詛咒你們喔!」

  菲雅指著春亮及此葉如此宣告,然後飛也似地再次跑向理科大樓。真是個麻煩的傢伙——春亮和此葉彼此聳了聳肩。

  目前,他們尚未獲得任何關於人偶的情報。無論剛才菲雅所言的是否因為她看錯,總之現在也只能追趕線索了。

  尾隨著躍動的銀髮通過走廊、爬上階梯,抵達理科大樓三樓。

  爬上樓梯,一踏入走廊的瞬間,總算理解菲雅方才那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什麼都沒有——並不盡然。

  有東西在那裡。

  (這也難怪,倒在走廊上,從窗外當然看不見嘛……!)

  昏倒在地的男學生。蹲在他身旁的,是一個看起來飄飄然的白色人影——那個影子站起身,走進旁邊的教室裡。

  走廊上看見的就只有這樣。

  「果然有東西……!喂,站住,那個全身飄飄然的傢伙!」

  菲雅大吼著打頭陣追上前。雖然沒想到會這麼輕易就找到,但總比找不到要好太多了。預測它潛伏在無人進出的理科大樓果然是正確的……因為這預測是後來才臨時想出來的,因此就結論

  而言,菲雅的第六感也不可小覷。

  位於這層樓的有廁所、生物實驗室、生物器材室——再過去則是服裝室、服裝器材室。男學生昏倒的地方是在服裝室的門口。也就是說,詭異的影子是逃進了服裝室裡。

  「此葉,這傢伙的情況怎樣……?」

  「不要緊,沒有外傷,感覺只是昏倒了。不曉得是不是和送進保健室的人一樣……」

  此葉量著男學生的脈搏說道。他沒有大礙總算讓人放心。不過——

  「雖然對他過意不去,不過看情況要晚點才能帶他去保健室了。要是讓犯人逃跑就功虧一簣了。」

  「真無情……但確實如此。好,菲雅,把門開啟!」

  一股作氣開門,三人走進服裝室。

  那是一間像二手衣店一樣,有著乾布味道的教室,裡頭整齊並排著可以從中抽出縫紉機的收納桌。黑板旁的門連線到隔壁的服裝器材室。後方牆上排掛著布料樣本,而架子上則有著手藝社

  多到快掉出來的布偶作品。與理事長室就別種意義而言,都是很不像校園的空間。

  然而也因為如此,佇立教室裡、同樣缺乏校園風格的身影,現身於此處就顯得很正當。

  她站的位置在黑板前方,由春亮的角度來看則在講桌另一側。

  佇立的背影微妙地搖晃——緩緩轉過身。

  那是位五官端正得有如人造般的少女。不具感情的眼瞳帶有像玻璃珠般的透明感。臉頰動也不動一下。她的肌膚雪白無瑕,但太過白皙因而顯得不健康,抑或該形容是給人一種無機物的印

  象。而隨著動作搖曳的長髮,也同樣讓人感覺不屬於身體的一部分,一根根都宛若精細紡織而成的工藝品絲線,看上去滑順有光澤。

  「……你是人偶吧?至少看起來不像學生。」

  儘管菲雅上前搭話,她仍無動於衷,僅僅稍微瞇細雙眼。

  如菲雅所說,至少可以確定她並非學生。因為她身上穿的並非制服,而是以白色為基

  調,各處布質給人有如輕飄波浪般印象的服裝。雖然散發著有如電視節目上才會見到的歌德蘿莉式氛圍,但卻沒有過剩的奢華,而是更高貴、高雅、高階……沒錯,若要舉例,就是穿戴在「

  古董娃娃」身上恰到好處的服裝——

  「﹒﹒﹒﹒﹒﹒」

  視線交錯的期間,時間也在消耗著。少女眼眸中寄宿的敵意,使得春亮不禁嚥了咽口

  水。該怎麼做才好?這裡是學校,況且現在是午休時間。要是她抱持敵意,見人就襲擊的話,那麼絕不能放她逃走——即便她是因詛咒使然。

  雖然很不想這麼做,但現下的情況也得考慮到,或許必須得動用到武力。

  問題是,儘管這裡人煙稀少,但無法保證沒有其它學生會經過——沒錯,就連像現在這樣對峙的時候,或許就有人——

  「哇!有…有人昏倒了!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可惡,才正覺得不安,還真的就來了!」

  身後的走廊上傳來高聲呼喊,隨後啪答啪答的腳步聲逐漸接近。是個沒見過的女孩。而理所當然,只要接近暈倒的學生,就會察覺服裝室的門正開著。她戰戰兢兢地往教室裡窺探——「請

  問亡這個人發生了什麼事……?」

  宛如自凍土底下流洩出的聲音,比春亮等人早一步迎接入侵者:

  「唉呀……白穗,好久不見。姑且還是告訴你一下感想,箱子裡實在太擠了。」

  至今不發一語的少女,微微地……真的只是些微地彎起脣形,對著女學生說道。在那扭曲之中,有的並非喜悅,而是宛如俯視投降的仇敵般地桀驁。

  「……!」

  被稱作白穗的女學生驚訝地臉色一變,就這麼僵在原地。

  (怎麼回事?她們認識嗎……?這麼說——)

  在春亮思考的期間,少女有如跛著單腳般,以生硬的動作移動了幾步。她單手倚著講桌支撐著體重,然後又生硬地轉身面向眾人。就位置來看,講桌似乎像是臨時盾牌一樣。

  「得靠自己移動身體,還真是件麻煩事。人類果然很麻煩。」

  「哼,你還不習慣人類的軀體嗎——雖然答案昭然若揭,但還是再間你一次。你就是被保管在理事長那裡的人偶吧?」

  菲雅眼神嚴厲地問道。而無機質的少女也無機質地回答:

  「我被命名為『實踐王權的完全人偶』。名字太長,隨你高興怎麼叫,人類。」

  「你眼睛好像有問題?我和你是同類。還有我身後的乳牛女也是。」

  「……同類?」

  少女端整的眉毛微蹙。

  接下來發話的,是中途闖入的學生——白穗。她無法置信似地愕然注視少女—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因為有這麼做的必要。你明白吧?」

  回答之中只有冷漠無情。

  「附帶一提,你或許希望我回去,但我拒絕。我不想再回到那裡。」

  白穗哀傷地緊咬下脣。她擠出聲音,緩緩呼喚對方的名字。

  「莎弗蘭緹……」

  「就是這樣。已經說得夠多了吧?」

  「一點也不。到底怎麼回事?這傢伙又是誰?」

  菲雅斜眼瞪著白穗,一面問道。此葉無奈地推了推眼鏡:

  「綜合各項情報,答案早就已經出來了吧……你多用點腦筋吧。還有,也要仔細聽人說話。」

  「你說什麼!」

  「喂喂,別在這種場合吵架!理事長不是說過了嗎?古董店的老闆和女兒兩人相依為

  命。而女兒就學於這所學校。」

  「嗯。然後呢?」

  「然後目前在這裡,又認識那人偶的人……你就是古董店的女兒吧?」

  「嗯……」

  白穗點頭。果然不是一般人……那麼至少就不必隱瞞事實了。沒錯,在動用武力之前,有件更該先做的事。

  「好,或許你知道的事情不多,總之先聽我說。我單純只是個人類,是一年二班的夜知春亮。我們受理事長之託前來找你。」

  「我不打算聽你說話,人類。我討厭人類。」

  眼前的人偶——莎弗蘭緹乾脆地打斷春亮的話。

  「沒錯,我討厭人類。我已不打算再聽人類的話,也不受人類指使。要是能拿到人偶劇的報酬,之後就會乖乖地像個人偶,沉眠於夕陽色的布幕深處。」

  似乎是在說已經吸到精氣了,所以此地久留無用嗎?她緩緩地跛著腳後退。目的是窗

  戶,還是一旁服裝器材室的門?

  菲雅往前踏出一步叫道:

  「等等,事到如今,你休想逃!」

  「你倒是為何認為我逃不掉呢?同類。特別是在『這樣的地方』。」

  白穗驚覺地擡頭。她看在眼裡,但還是微瞇著一隻眼看著白穗,一面說著:

  「以王權之名義宣告——凡形態擬似之人偶皆為吾群臣。遵從吾命!遵從吾命!遵從吾命!(Obey)」

  莎弗蘭緹的聲音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旋律。

  這一瞬間,教室後方響起了喀答喀答的怪聲。

  「那是…怎麼回事……?」

  一個玲瓏的影子從教室後方的架上掉了出來。應該是手藝社的作品吧?有著大大小小的布偶。那些布偶彷佛有著自我一般,拿起似乎是同樣收在架上的裁縫剪刀與裁縫針,陸續跳到書桌上。就某種層面來說,真可謂奇幻的光景;然而就數量——以及手中拿著的好歹是刃器這點而言,實在稱不上是治癒系景觀,反倒像是惡質的恐怖電影。

  「我是為了要實踐王者的權責而被製造出的出能人偶。受詛咒後所得到的,便是王權的顯徵。因此所有的人偶在我面前都必須俯商稱H——」

  在她說話的當下,帶頭在書桌上移動而來的人偶跳向春亮。令人戰慄。雖說只是剪刀與針,但若刺中眼球可不是鬧著玩的。

  「退後,春亮!」

  菲雅從制服口袋中取出立方體玩具。她緊握著形態與她本身相似的那個魔術方塊,心中牢記著絕不可忘的某件事,調整呼吸之後——

  「第二十六號機關﹒貫式閉索態『鐵處女』——禍動!」

  她大聲叫道。

  然而——

  「………………唉呀?」

  就只有這樣。菲雅維持拿著魔術方塊伸出手的姿勢,側頭疑惑。

  但春亮可不只一句「唉呀」就沒事。視線中,揮著剪刀的人偶在菲雅感到疑惑的瞬間也仍直逼而來——這時候此葉迅速介入,手刀一閃,砍落了人偶。棉花像內臟般飛了出來。

  「喂,你認真點行不行!那招不是不能用了嗎!」

  「囉…囉嗦!我只是不小心忘了!」

  其實就連春亮也忘了。昨天事件結束後得到的神祕卡片—〡免罪符機關,將其插進菲雅內部後,她的鐵處女就無法使用了。

  「既然這樣——第十一號機關裂式波山態『鯊魚之牙』,禍動!」

  但菲雅手中仍然掌握著力量。

  魔術方塊轉變成黑鐵材質的立方體,進而高速變形,化為凶惡的拷問刑具。

  那是一把長而厚實的鋸子,上頭緊密地長著三角形的利刃,感覺輕易地便能鋸下人類的手指。當然,若要將其以鋸子的正確方式使用—〡別說手指,就連手臂、腳、脖子或頭蓋骨都能一刀

  兩斷。

  菲雅的鋸子擋下緊接著飛撲而來的人偶,輕鬆地揮向一旁,僅是這樣人偶便四碎飛散。不愧是布製品,比起斧頭或其它毆打器具,使用鋸齒更能有效發揮作用。

  「既然對手是人偶,那麼我也不必手下留情。反正也不會流血。」

  「關於這一點,我非常有同感。」

  兩人迎擊著陸續襲來的人偶,布料如面板、棉花如腸子般飛散。

  「……這是…怎麼回事……?」

  「啊,很危險,你退後一點比較好。」

  白穗目瞪口呆地凝望眼前的光景。春亮輕抓著她的手說道:

  「或許你搞不清狀況,但總之就交給她們處理,不必擔心。」

  「……嗯。可是……」

  她的視線,理所當然是朝著莎弗蘭緹。莎弗蘭緹緩緩後退,臉上依舊保持平靜,不過注視菲雅她們的眼神則滲出些許不快。

  「看樣子——你們和我本質上完全不同,和暴虐才是同類吧?同類。不是為了療愈人

  心,而為了加害人而生的東西,真可怕。」

  「唔,囉嗦……別想逃,站住!」

  但對方也不可能因為她這麼說就停下。菲雅在布偶們間不容髮的攻擊下完全抽不開身,只能展開話語攻勢。而這一點此葉也相同。

  「聽你的口氣,好像你就是療愈人心的東西?別讓人笑話了,這樣的東西怎麼可能害得無辜學生昏倒?而且從剛才我腦中便浮現一個疑念,要是你肯回答,我會很高興。」

  此葉一邊揮舞手腳持續掃蕩布偶,同時眼神銳利地看向人偶。

  「我能理解你的詛咒是會吸取人類精氣。但是——為何非得在這所學校吸人精氣呢?既然剛逃出來,一般不是該先直接遠走高飛才對嗎?再怎麼受詛咒的欲求所控,但只要一出到外面,人

  類要多少有多少,應該再沒有其它理由比逃亡更優先的吧?簡單來說……你有非在這所學校吸人精氣不可的理由吧?」

  「——!」

  開啟連線隔壁服裝器材室的莎弗蘭緹,握住門把的手微微一顫。彷佛是在斥責自己不爭氣的手,瞪了數秒之後,她瞇細雙眸回視此葉。

  像是揮開刀刃上的血水的動作一般.此葉將手上纏著的人偶的布屑甩落地。

  「……雖然只是我妄加推測,但由你的反應看來,似乎不全然猜錯。」

  顯露出內心的動搖也只有一瞬間,莎弗蘭緹立刻回覆冰山般的表情。

  「就算我說不是,你也不會相信吧?聰明的同類。」

  「欸!別管那些!乳牛女,還不快抓住她!快想想辦法!」

  「我是很想盡力……但數量實在太多了!」

  凝視著菲雅和此葉,以及她們身後的春亮和白穗,人偶微微點了個頭。

  「——反正你們馬上就會明白了,我就告訴你們吧。今天我就先回去了,但我還會再來這間學校吸取精氣。在鎮上惹事,特地給予你們情報也太蠢了,所以在外面我會安分守己。在校外找

  我也是沒用的——若無論如何都想抓我,那你們就在這努力設定大型捕鼠器吧。」

  「什麼……!你為何要告訴我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有告訴你們理由的必要。」

  「可惡……!呼……沒錯,因為我們會在這抓住你!乳牛女,剩下的交給你了!」

  正好人偶的密度終於減低,菲雅交由此葉迎擊,翻身跳上前。

  莎弗蘭緹身子溜進門後的器材室,臉上毫無焦急的神情。

  「你以為我手上的棋子只有那些棉花人偶嗎?若不想讓至今護著身後之人的事前功盡

  棄,你應該就此停下腳步。」

  「什麼……?」

  菲雅詫異的瞬間,春亮背後——有東西從服裝室的門外飛了進了來。

  兩具和人一樣大的人偶。是原本在同層樓生物實驗室的人體解剖模型及骨骼模型。

  骨骼模型以格外迅速的動作靠近。春亮趕忙挺身上前保護白穗,以身體撞擊模型。但對手聞風不動。重量感與強度都勝過其外觀——或許是經由莎弗蘭緹的操控,因此有什麼特別的力量在

  運作也不一定。同時,肩膀上劇烈的衝擊使得左手一陣劇痛。

  (痛……!對了,傷還沒……!)

  遺憾的是,自己是人類,並沒有超常神力,只靠一個晚上不可能讓昨天的傷痊癒。正當他因痛楚而腳步不穩時,只有骨頭握成的拳重擊他的腹部。春亮無能為力地被向後擊倒,而骨骼模型

  便進一步跳躍,打算對倒地的春亮加以追擊。

  「休想得逞!」

  半途介入的此葉閃過一個飛踢,骸骨的頭顱便被斬飛了出去。這一踢就如同她的手刀,同樣有著刃器的鋒利度。

  但在這期間,另一具解剖模型則關節嘎吱作響地硬生生動作,逼近被擱置一旁的白穗。

  「嘖……那邊的傢伙!快趴下!」

  「咦﹒……哇?」

  「——第五號機關﹒刺式佇立態『穿刺王弗拉德的木樁』!」

  埋進菲雅右手的立方鎖作響。鎖鏈嘰哩嘰哩地延伸,直線形的處刑樁如箭矢般飛射出

  來;尾端有著為了豎立起木樁的底座,如今則只像是尾羽般已無用處。水平投擲出的木樁分毫不差地刺穿解剖模型的腹部,並將其打飛至門邊的牆壁,留下裂痕將其釘牢在牆上。

  至此教室才終於靜下來。菲雅嘖舌:

  「……被她給逃了。」

  放眼環視,已不見莎弗蘭緹的身影,連腳步聲也沒有。

  「地點不利,數量也太多……春亮沒事吧?真是:你的傷還沒好,不能逞強。」

  此葉拉著春亮一起身,他便連忙跑近像只小貓般扭曲著表情的白穗。不過——

  「那個……你的肚子沒事吧?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呀?」

  「咕喔!」

  不知是否踩到人偶飛散留下的碎片,腳底一滑,白穗力道過分地向前一衝,身體失去平衡。承受不住她撞上來的衝擊,春亮也跟著向後倒。白穗就這樣跨坐在他的腰上—〡昨天好像也發生

  過這種事。

  「啊啊!不…不可以春亮有受傷沒受傷這樣對身體會造成負擔黏得這麼近就算是意外事故我也無法視而不見好了快點讓開!」

  抽搐著臉頰微笑,此葉帶著奇異的表情,彷佛義大利代表的守門員似地,以巧妙的技術及強勁的力道介入兩人之間,若無其事地推開白穗的身體。

  「啊……抱、抱歉,我太慌張了。」

  「喔,嗯。總覺得剛才這樣,我就很瞭解了……是說,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一點也沒錯,那傢伙說不定還沒逃出學校,還不快去找她——不過,看來不管對方是誰,鑽進女生底下似乎是無恥小鬼的興趣?隨你高興啦,我是無所謂。」

  菲雅不悅地將木樁收回魔術方塊。又不是故意的——春亮憤憤地回嘴,同一時間鐘聲也響了。上週六也偷懶請假了一天,不曉得之後會被怎麼數落,但第五節課只能翹掉了。

  接著他們迅速決定了分擔的工作。雖說不知在毀壞人體模型的其間莎弗蘭緹走了多遠,但她要是還留在學校,首要之事就是不能讓她逃到外面。此葉負責埋伏在校門前監視出入。這所學校

  的校舍區有著高聳圍牆,操場一帶則圍著堅固的護欄及鐵絲網。憑她身體那樣的行動

  力,想要攀越哪種都是不可能的。

  另一方面,春亮和菲雅則儘速將昏倒的男學生送至保健室,之後進行校內搜尋——就現狀來說,她或許已逃到校外了,因此搜尋可能只是徒勞無功,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好!那麼出發!」

  「等等,還有一個——呃……你叫白穗吧?你打算怎麼辦?」

  這一間,白穗似乎考慮著些什麼,眼神遊移地面好一會兒後——

  「嗯……可以叫我白穗。我也一起去找莎弗蘭緹。」

  她擡頭如此說道。春亮重新正面審視她的臉。她有張可愛的臉蛋,自然而然地令人覺得笑容很適合她。本性應該是個開朗的女孩吧?但如今表情則只剩困惑,仰望著春亮。

  短短的一句話,補足了她一起尋找的理由。

  「因為我們是朋友。」

  啊啊,既然如此,被朋友當面拒絕,難怪她會困惑,大受打擊。現在能知道的就只有這些。雖然還想再深入瞭解兩人之間的關係——

  「……是嗎。行有餘力的話,希望邊找能邊向你請教一些事。要是被老師們發現就不妙了,所以講話小聲點。」

  白穗點頭首肯。此葉也跟著點頭說道:

  「那麼我去校門口監視了。你們萬事小心。」

  「你也要小心點喔。還有,要是那傢伙出現,大庭廣眾之下可別進行誇張的打鬥喔!」

  「……我不像某人一樣沒常識,請不用擔心。」

  「你…你說什麼!」

  無視菲雅,此葉走出了服裝室。既然決定好該做的事,春亮等人也無需在這間教室久

  留。總之要先將昏倒的男學生移送保健室,於是眾人前往走廊。

  這時,春亮穿著室內鞋的腳尖踩到堅硬的觸感。是藍色的彈珠,八成是壞掉的人偶的眼珠,滾著滾著撞上了牆。

  總覺得那是在暗示些什麼不吉利的命運。

  春亮扼殺自己的想象力,將視線移開那顆掉落的眼珠子。

  就算是會加害人類的東西,但那麼美的人偶也和菲雅她們是同樣的存在。

  他絕不希望她那宛如玻璃珠般的眼珠子,也如同這顆彈珠般地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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