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合或者再生尚存價值的肉體,是一種化整為零的朦朧美。)
一
犀川和鈴木升正準備開始打檯球,這對湯川從南面的出入口溜達進來,四面的出入口現在只有南門是開著的。
“聽西之園小姐說你們這裡在打檯球,我過來看看。”湯川說,“我可以加入嗎?”
犀川和鈴木表示歡迎。
重新調整好規制之後三個人便開始了。就實力而言,二個人的水平都是業餘的,不過湯川是個老玩家。原本以為檯球是自己強項的犀川,此時成了三個人當中成績最差的一個。
大廳裡有兩張檯球桌,他們選擇,綠色球,已經有一顆落進中袋了,另一桌上是顏色鮮豔的橘色球。目前已經進入了第三回合,鈴木對湯川,犀川則在一旁觀戰。值得慶幸的是,檯球室沒有禁姻,而且備有菸灰缸,犀川索性點了一根。
“天王寺博士的功課做了沒?就是那個五顆球排列順序的問題。”湯川壓低身體,想要讓球入袋。
“嗯,如果有是夠的時間讓我一邊抽菸一邊思考的話,我想我能解答出來。”犀川說,“升,你呢?”
“我沒花太多時間去思考,思考這件事很浪費時間。”
“其實剛才在紅色會客廳早,每個人都在認真的思考,可就是不得要領,最終也沒人能解答出來。”
湯川的這一球失了手,乾脆放下球杆,跟鈴木認真解釋起來。“我想了很多種方法都不對,完全沒有頭緒。看來,只有升、西之園小姐還有……犀川老師能解答了。怎麼說呢,自從來了三星館之後,總感覺有一種烏雲壓頂的沉悶呢!可能是因為天王寺博士出的難題吧!”
“不如,我們用現成的道具做個實驗吧。”犀川摸著另一張球桌上印有數字的檯球陷入沉思。湯川和鈴目,不約而同地看了他一眼之後,又把精力轉回到比賽上。
1到21啊……
犀川長長地撥出一口氣,集中精神。他一隻手夾著已經點燃的第二根菸,另一隻手不停地轉動手邊的球,但視線並沒有放在球上。眼前這些看起來可以派上用場的道具並無助於思考,只是構成了一種思考的節奏。思考跟運動一樣,也是需要節奏的。就這樣,兩根菸的時間內,犀川便想出了答案。
“您想到答案了?”湯川看到犀州一臉微笑的表情,鈴木升此時也注視著犀川。
“嗯,差不多吧!不用理會我,你們繼續玩吧。”犀川笑著說。
“答案只有一種嗎?”鈴木升自言自語似地喃喃著,好像也在暗自思索。
“或許是吧。”
“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不管是犀川老師,還是西之園小姐,你們都很讓人驚訝!難道你們的腦袋裡裝的都是數字嗎?”湯川覺得不可思議。
“我可不是。”犀川說,“倒是西之園同學的計算能力幾乎等同於電腦。”
“那您又屬於哪一種呢?”湯川很好奇。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一種呢……”犀川不禁自問。
鈴木的反攻失敗,換湯川擊球。
“我的思考方式就不同於西之園,可以說吧我的算術能力很差吧。”鈴木升抽空做了一個簡短的白我分析。
“沒錯沒錯,她的計算速度太讓人吃驚了。”湯川連忙附和道。
“訓算能力的高低與是否聰明沒自直接的關係,比如善於短跑的運動員並不精通所有的田徑專案。多數人都是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有時是繞圈子,有時是左顧右盼。而西之園就是知道捷徑,並且能全速前行。”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誰只要後天加以訓練,都可以提高計算能力嗎?”湯川問。
“也可以這麼說吧,不過至少要先記住奔跑的感覺。”犀川回答。
“可是人與人之間還是有差異的,再怎麼努力跟世界第一也會有超過兩倍的差距吧!”鈴木升邊說邊瞄準了一顆球。“我覺得這跟天生的資質有關係。”
“我也這麼認為,本來就會有答得出來的人與答不出來的人。”
鈴木和成功擦肩而過,又輪到湯川上場。
“到時間了,我得回紅色會客廳整理一下。犀川老師,您可以替我打完這一局嗎,”鈴木升看了看手錶。
“嗯,好的。”犀川接過鈴木手中的球杆。
“走的時候,請幫我把門鎖好。”鈴木將萬能鑰匙交給犀川之後匆忙離開了。
“需不需要重新開局,”湯川看著犀川。
“球全部入袋了嗎?”犀川指指隔壁檯球桌。
“還沒,其實我有點累了,口也有些渴,要不然我們也結束吧。”湯川從口袋中掏出表看了看,指標指向了十一點。
“好吧,反正也贏不了你。”犀川一邊說笑一邊收拾起球杆。
兩個人從南面的出口走出去,犀川把門鎖好。
“這個出入口平時都鎖著嗎?”犀川問。
“好像是,估計是天王寺博士的吩咐吧,走廊裡的燈也是從早開到晚的。”
二
萌繪與片山兩姐弟早已在紅色會客廳等候,犀川和湯川也隨之而來,鈴木升正在吧檯內側洗盤子。
“各位,犀川老師已經想出答案了。”湯川對大家說。
“我聽升說了。”志保回答道,“可是老師,您千萬別告訴我答案哦,我要自己想。”志保此時穿著一件白色毛衣配藍色長裙,比之前的裝扮輕鬆了許多。
“檯球比賽的結果怎樣啊?”萌繪問。她也恢復了學生的裝扮,灰色開襟毛衣配黑色牛仔褲。
“湯川先生太厲害了。”犀川坐下,又掏出香菸。心裡想著,今天是不是抽的有點多了呢,不過等一下要去的房間裡禁菸,先抽一根再說吧!
之後大家又聊了些輕鬆的話題,比如志保到國外的哪些地方玩兒,大家都喜歡哪些名牌之類的。犀川一直保持著沉默。“犀川老師,您平時喜歡什麼休閒活動呢?”志保突然把話題轉到犀川身上,或許是因為他在大家之中顯得過於安靜了。
“完全沒有。”
“那運動呢?”志保又追問。
“我看起來像是運動健將嗎?”
“不像,您看起來像是整日埋首書堆的人。”志保笑著說。
“我嗎?我很少看書的啊。平常不是吃就是睡,偶爾還會洗洗碗。這個問題你應該問西之園,她的興趣廣泛,又是推理,又是弓箭社的,好像對車子也頗有研究。”
“是嗎?我也很喜歡玩車。西之園小姐都開什麼車呢?”志保轉向萌繪。
“我喜歡的是車子的引擎,不是車子本身。”萌繪微笑著說。
“引擎?那……從弗洛伊德學說的角度來看,這代表什麼意思呢?”志保笑著調侃她。
這句話,使得萌繪發怒似的撅起了嘴。
“你開的是保時捷吧?保時捷的車型的確很特別……我等地鐵時在月臺上看過它的海報,外型類似青蛙還是河童來著……”犀川對萌繪說。
“我的車子是阿爾法羅密歐,不是保時捷。”萌繪一臉認真的說,“還有,老師該不會以為,所有的跑車都是保時捷吧?”
“不是啊,我還知道福斯……”犀川不禁自問。還有迷你奧斯丁……”對跑車並不瞭解的犀川說的有些心虛。
“金龜車中推薦保時捷的,高爾夫嘛就是喬治亞羅了……迷你奧斯汀我也蠻喜歡的,上一款的引擎真是珍品……只是現在已經找不到零件了。”
萌繪關於引擎的話題並沒有持續很久,就轉向了另外一個。
“抱歉,我要先離開了。”片山和樹站起身,他身上還是那件晚禮服。
“時間不甲了。各位,我也要回去了。”志保掐滅手中的煙。
“犀川老師,明天以前一定要解出爺爺的問題喲!我很期待呢!”
他們回到各自的房間。和樹是三號房,志保則是隔壁的四號房。
犀川抽著煙擡起頭看向天花板,懸吊在上面的螺旋扇一直不停地旋轉。
“志保還是單身嗎?”犀川問湯川。
“嗯,到了適婚年齡沒有物件可不行啊,她也是一樣。不過俗話不是說美女晚婚嗎!哈哈哈。”
犀川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看到萌繪正盯著他,於是把話嚥了回去。
湯川便開始說最近建築學會裡越來越多隻是掛名的委員啊,學會的資金排程很複雜啊等等,盡是些無聊的事情。
很快,湯川喝完杯子裡的酒,也起身回到他住的五號房。他和片山亮子同住一個房間。犀川發現,房間的格局不盡相同。一號房到四號房都是單間。片山亮子和湯川住的五號房,以及犀川與萌繪住的六號房則是裡面隔成兩個房間的套間。犀川的腦中浮現出建築物的平面圖,這或許就是學建築的宿命吧。他還想起學生時代,跟製圖課的老師吵架的場景。
“湯川先生是個怎麼樣的人啊?”看湯川走進五號房後,萌繪才問。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現在任教於東京某國立研究所,之前在一家很有名的建築師事務所工作,至於個人私事我就不清楚了。”
“單身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想是吧!看他一副悠閒自得的樣子。總之,跟我們沒有關係。”說完,犀川心想,為什麼自己會用“我們”這個詞語呢?不過幸好萌繪並沒有察覺。
三
犀川和萌繪也各自回房。犀川沒打算洗澡,也不想喝酒,他只是覺得自己沒有理由待在這裡。深夜十一點三十分,還不到犀川就寢的時間。
鈴木升洗完最後一隻灑杯,又收拾了一下桌面之後,便離開了紅色會客廳。由於房門沒有關,犀川從自己的房間看著沒人的會客廳。萌繪關閉自己的房門,將衣服疊好放進衣櫥後,走進左手邊的臥室。
犀川決定先洗個澡。當他走進浴室將上衣脫掉時,聽到好幾次微弱的敲門聲,不過不是在敲犀川所住的六號房,還隱約聽到有男人的說話聲。但犀川沒有在意,他把水龍頭開啟,水流的聲音完全淹沒了外面的聲響。
平常都是淋浴的他今天選擇了泡澡。浴缸放了大約五分滿的熱水,犀川便關上水龍頭,將身體泡進缸裡。
奧利安銅像到底去哪兒了?
他將整個頭部都浸入水裡,想借此好好整理一下思緒,結果是越理越亂。可以隱藏這座巨型銅像的地方……犀川腦中浮現出三星館的平面圖,他還是覺得銅像不可能藏在建築物裡面。
那麼,是如何做到的呢?想要移動十幾噸重的物體……
此時,浴室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老師,我可以開門嗎?”萌繪小聲地說。
犀川嚇了一跳,但萌繪的口氣聽起來很認真。
“什麼事啊’”
“哦……沒關係的,等你洗完再說吧,只是覺得有件事情很奇怪。”
犀川迅速走出浴缸,放掉裡面的水之後,穿上浴袍,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一邊走出浴室,正要去找萌繪。
“剮剛走廊的敲門聲你聽到了嗎?”萌繪就站在犀川的房間門口。
敲門聲?犀川想起在放水之前好像聽到過。
“啊……嗯,我聽到了,怎麼了?”
“敲了好多次,而且聲音聽起來很急促。我覺得怪怪的,就透過貓眼看了一下……”
“這樣啊,然後呢?”犀川坐回床上,拿起香菸正要點火時,突然想起房間禁菸。“對了,這裡禁菸……”犀川喃喃自語。
“我看見是天王寺俊一在敲門。”萌繪一副認真表情。
“天王寺俊一?”
“嗯,我看見他在敲一號房門。”
“一號房……那是他母親天王寺律子住的房間,然後呢?”
“我聽到天王寺一邊敲門,一邊問‘媽,你怎麼了?’這樣持續了一陣子後,門突然開了,天王寺就走了進去。”
“後來呢?”
“就這樣了。”
“哪裡奇怪了?不就是天王寺俊敲了一會兒門,之後他母親開門讓他進去了。”犀川覺得他沒有抽菸的必要了。
“可是開門的人是俊一啊!不奇怪嗎?”萌繪走進臥室,坐在犀川旁邊的椅子七。
“他用鑰匙開啟的嗎?”
“不是,他直接扭開把手就進去了。”
“就是房門沒有鎖啦?”
“不是,他剛開始敲門的時候,扭了很多次把手,可是沒有開啟。你想啊,如果是天王寺夫人開的門也就沒什麼了,但天王寺夫人並沒有過來開門,可俊一突然又可以扭開把手了……”
“說的也是。俊一進了房間之後,你還看到什麼嗎?”
“他進去以後,我又觀察了一會兒,不過沒看到什麼。只是他現在還沒有出來。”萌繪說完,突然意識到犀川身上只穿了件浴袍。
“啊!老師,對不起。我……還是出去好了。”
萌繪有些慌張地站起身,走出房間。
犀川對萌繪的舉動渾然不覺,頂著溼漉漉的頭髮,穿著浴袍去敲萌繪的房門。
“西之園同學,你可以陪我去外面的會客廳嗎?”他對開啟門的萌繪說。
萌繪說完稍等之後,很快地走山房門。他們將門輕輕帶上,悄悄地走到無人的會客廳。
“對不起啊,剛洗完澡突然想抽根菸。”犀川立刻點起煙。
萌繪留意了一下一號房裡面的動靜,不過除了淋浴的聲音之外,沒有其他特別的聲響了。
“為什麼你會在意這件事呢?”犀川輕聲地問萌繪。
“俊一突然將門開啟的動作嚇了我一跳。而且,我還看到他走進房間的時候,室內一片漆黑。”
“裡面有誰?”
“我沒有看到。”
“你覺得很奇怪嗎-”
“嗯,我也說不清楚。”
“那要怎麼辦呢,是去敲俊一的房門,還是去敲天王寺律子的房門?”犀川吐了一口煙,“又或者是什麼都不做乾脆回房睡覺,反正我覺得無所謂……”
萌繪立刻做出決定,她走到天王寺律子的房門口然後敲門。在這種場合,萌繪總會展現驚人的速度和決斷力。如果是律子來開門,要以什麼理由應付呢?犀川一時之間有些擔心,他不像萌繪那麼莽撞。
房間裡沒有人迴應。
萌繪又試著扭動把手,紋絲未動。犀川仍舊坐存會客廳的沙發上,觀察著萌繪的一舉一動。這時,萌繪回頭對著犀川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接著,萌繪又去敲隔壁天王寺俊一住的二號房門,還是沒有迴應。她同樣扭了扭把手。
門竟然開了!
房間裡還亮著燈,犀川也看見了。萌繪小心翼翼地開啟房門,輕聲地喊天王寺俊一,沒有人迴應,於是她環視了一下房間之後,又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沒有人嗎?”犀川掐滅香菸。
“嗯,太奇怪了。”萌繪點點頭。
“可能還在一號房吧,說不定有外人不瞭解的理由,總之跟我們沒關係。”犀川說,“我們回去吧。”
四
犀川與萌繪躡手躡腳地走回六號房,萌繪來到犀川的房間。
“我也覺得不太對勁兒。不過應該沒事,或許有什麼內情呢。”犀川坐在床沿上說。
“可能是我多心了。”萌繪微笑著回答。
“那,要睡了嗎,”已經將近十一點十五分了。
“不,我還不困。老師,你想出銅像消失的原因了嗎?”萌繪坐在靠窗的椅子上。
“想出來的話我就告訴你了。”
“到底是怎麼把銅像變不見的呢?”
“應該是藏起來了吧。”
“什麼方法能夠讓地面不留下搬運的痕跡呢?”
“我也想不出來。不過正是因為有這種方法,才會特別表演給我們看的吧!我們看到的銅像是可以移動的,至於真正的銅像嘛……”
“我摸過,那個應該是真品哦!”
“可你只摸了腳的部分吧?”犀川問。
“為什麼博士特別囑咐我們明甲前不能走出建築物一步呢?是需要時間把銅像搬出去嗎?”萌繪歪著頭思考。
“有這個可能。”犀川表示同意。“不過,把銅像搬回去似乎比變不見要困難一些,而且放回去的必須是真品才行。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去仔細檢查了。”
“最後看到銅像是八點鐘,如果博士要使銅像消失,大概需要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不過,不管工程多麼浩大,博士也有充裕的時間。”
“如果博士本來就打算要讓銅像消失,這樣推測是有可能的。”
“可是不管怎樣都需要有人幫忙吧……”萌繪說,“一個人應該是辦不到的。天王寺博士到底在哪兒呢?”
“我聽君枝說,博士好像住在天文館的地下室。”
“總之,我就是猜不透為什麼水泥地上沒有留下搬移的痕跡。難道那座銅像沒有固定在地面上嗎?”
“那會倒的……”
“天王寺博士提出的問題,會不會是給我們的提示呢?”
“嗯嗯,這個觀點不錯。”犀川表示贊同。銅像消失的謎或許跟排列檯球的問題一樣,要靠數學來解答。不過要弄清楚銅像是如何消失的,真是難上加難。
“你跟鈴木君枝女士都說了些什麼?”萌繪突然問。
“峨……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隨便聊聊而已。”犀川閃爍其詞。
“可是我看她的臉色不太好啊?”
“嗯,是說了一會兒。”
“祕密嗎?”
“也不算是祕密。這個……就是……我不太明白她要說什麼。總之,現在沒辦法跟你說清楚。”
“是這樣嗎……”萌繪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有點兒不開心。
“我們換個話題吧。”
“我有兩個疑問。”萌繪起身踱步。
“疑問?”
“為什麼老師那時沒有舉手回答博士提出的數學問題呢?”當時只有萌繪跟鈴木升舉起了手。
“不是我故意不回答。而是當時我還沒有想到答案……”犀川坦白地說。
“怎麼可能……你不可能不知道的。”萌繪停住腳步,瞪了犀川一眼。“那時候你跟志保說什麼了?是志保讓你分心了吧?”
“你誤會了,只不過我……”
我不抽菸就想不出答案,他本來想這樣說,但又覺得太沒說服力了。
“好,第二個疑問。”萌繪不讓犀川有思考的機會。“你剛才為什麼要問志保是不是還單身?”
“這個……沒有特別的意思。”犀川有不好的預感。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問的咯-”
“嗯……沒錯,無意識。很奇怪嗎?”
“很奇怪!”萌繪堅定地說。
“西之園同學,你……沒喝醉吧?”
“我是醉了沒錯,因為我喝了酒啊!不過我現在很清醒,再清醒不過……”
“好,好,我知道了。”犀川笑著說。
“你知道就好。”萌繪還是不開心。
“時間雖然還早,不過我想先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萌繪掀起嘴瞪,犀川一眼之後默默地止出房間。
犀川躺在床上,雖然說要睡,但剛才的一番對話就像薄荷一樣醒腦,讓他睡意全消。他明白萌繪為什麼不開心,這種理解不會有誤差。對他來說,萌繪的情感就像瀕臨分解的結晶一般不穩定。他也能夠體會,萌繪因為喜歡他,才會在意他的一舉一動。他在萌繪眼裡,就像數學理論裡無限存在的唯一數字。現在的萌繪是一匹被蒙上眼罩的馬,眼睛可以看到的範圍極度有限,或許只有周圍的三百六十度,不,三百六十度還有兩條軸線的自由度呢。這是犀川冷靜思考後得出的結論,也是會對她採取那種態度的理由。
萌繪在犀川心裡的確佔據了一些位置。不過萌繪還年輕,價值觀也尚未成熟。如果就這樣貿然交往,就等於是在欺騙她,而且不符合犀川骨子裡傳統的個性。他覺得最重要的是能不能彼此很好的相處,簡單來說,就是個人的自我定位。
在犀川三十幾歲的人生中,無論是感情還是人際關係都只是點綴而已。如果愛情佔據的比率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他會選擇逃避。他自覺是個冷酷的人,而且也希望自己是。小時候經歷了太多的失去,讓他的心裡早已築起一道難以攻破的防線。養過的文鳥、天竺鼠、小狗、小貓,最後都比他早一步死去,他無法承受這樣的悲傷。從此以後,他認為沒有感情就無所謂失去,即使有人說這樣的想法像是電話卡一樣脆弱,或是像甜甜圈一樣幼稚,甚至是愚蠢,他也深信不疑.
五
有人把犀川搖醒,他感覺自己像是真空管裡的增幅電波一樣緩緩醒來。
“老師,快醒醒。”萌繪穿著睡衣站在床邊,對著犀川的耳朵說。
“嗯,怎麼了?”犀川仍然緊閉著雙眼。
“你快看窗戶外面。”
犀川睜開眼睛看了看手錶,凌晨三點,他起身往窗外看。
因為霧已經散去,他清楚地看到廣闊的空地、紐磚砌成的圍牆、佇立兩側的夜燈,還有天空中的繁星,而奧利安銅像就立在空地的正中央。
“銅像?”犀川逐漸清醒。
“沒錯,銅像被放回原處了。”萌繪認真地說,“我也是剮剛才發現。不過,老師你看得清銅像腳底下的部分嗎?”
犀川仔細觀測著窗外的銅像。
“不……”犀川帶上放在床頭櫃上的眼鏡,依然看不清楚。只看到銅像的腳下好像有道微弱的光。
“銅像腳下的確有東西……”犀川繼續說。
“你是不是看到一個黃色的東西,我們把窗戶開啟來看看吧?”
犀川又認真觀測了一遍,銅像與房間之間的距離大概有五十米,他看不清楚光線是從什麼地方透出來的。萌繪開啟窗鎖,將窗戶往上擡,一陣冷空氣襲來。
“自人躺在銅像旁邊!老師,我們挾過去看看!”說完,萌繪立刻跑回房間取出衣櫥裡的外套。犀川也拿著外套,穿上鞋子。
“玄關應該是鎖著的…我們直接從窗戶爬出去吧,”萌繪提議說。
“玄關的鑰匙……在我的衣服口袋裡。”犀川想起,昨天在大廳打完檯球後,忘記把萬能鑰匙還給君枝了。
“西之園同學,你一直沒睡嗎?”
“是啊,我睡不著。”
一邊說著,兩人快步走到玄關,犀川用萬能鑰匙開啟門,透過玻璃門可以清楚地看到奧利安銅像。
“這樣做,就破壞了我們和博士之間的約定。”犀川開門時說。
“已經是早上了。”萌繪回答,“就當成已經是早上了吧!”
他們走出玄關,慄到中庭。雖然室外沒有風,但還是感受得到陣陣寒意。匆忙之中,兩人出門前都忘記了考慮外面的溫度,犀川雙手插進外衣的口袋裡。
大霧散盡,只留下透明的寒冷空氣。周圍的樹林,在星空的襯托下呈現一道黑影。佇立紅磚牆轉角的夜燈,閃耀著刺眼的白光。
中庭的空地異常平坦,也沒有多餘的物體,是無秩序的自然無法達到的境界,卻滿是了設計者想要與外界空間隔離的心願。
銅像擺放的位置跟昨晚見到的一樣,但此刻兩個人的視線都被銅像腳邊黃色的發光物體所吸引。走近一看,那不是黃色,而是金色的禮服。他們的呼吸化成了白色的霧氣。
一個女人仰臥在地上。犀川單膝跪在她身邊,用手觸控女人露出的手腕,已經失去了正常人的體溫,冷的像冰,像此時的水泥地。鐵青的臉上,雙眼緊閉,表情已然凍結。女人的嘴巴微張,看得見前排的牙齒。
是天王寺律子。
由於天色未明,隱約可見律子頭部下面有一片莫名的黑色液體,身上的金色禮服就是昨天晚宴時的那件,服裝不見凌亂,腳上依舊穿著那雙和禮服相同色系的高跟鞋。犀川又發現律子的右手裡緊握著掛有紅色鑰匙的鑰匙圈。
“她已經死了……西之園同學,你回去叫個人過來。”犀川擡起頭,壓低聲音說。
“叫誰?”萌繪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反應,呆呆地站在原地。
“誰比較合適呢……”
“君枝小姐?”
“好的。另外不要忘記報警,還有……最好把大家一起叫醒呢,特別是俊一。”
萌繪點點頭,默默地走回屋內。
六
“二號房沒鎖,俊一也不在裡面。”鈴木升說著,和萌繪一起回到現場。
大家部披著外套來到銅像旁,沒有人出聲,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大部分的人站在距離屍體五米之外的地方,不敢靠近。
“警方大約一個小時之後才能趕到。”鈴木君枝的聲音有些顫抖。
“大家都站在這裡好嗎?”湯川的聲音也嘶啞了。
“也只有這樣了。”犀川回答。
之後,現場沉默,五分鐘。君枝拿來一塊布罩住律子的身體,除了屍體所處的位置有些奇怪之外,到目前為止還未發現其他異狀。
“好像是被東西絆倒之後撞到了頭……太可憐了……”站在湯川身旁的片山亮子一臉不安的表情。被絆倒的話會向後仰嗎?犀川心想,他後悔出來的時候忘了帶煙。
志保跟和樹站在一起,她的表情也和亮子一樣,鈴木升則是站在君枝的旁邊。
“屍體為什麼會在這裡?”萌繪突然發出疑問。
大夥兒看著她,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像是從窒息中解脫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希望有人能夠先開頭說話,才能逃出恐懼的籠罩。因為萌繪的話,有幾個人挪動了一下位置。
“怎麼了?”鈴木升問,“西之園小姐,為什麼這麼問?”
“天王寺夫人的屍體,是從哪裡搬過來的?”萌繪又問了一次。
“也許是從一號房逃到這裡來的吧?”亮子雙手抱肩,低聲對湯川說。
“從一號房……‘逃’出來……”萌繪來回踱步。
對話沒有繼續,萌繪走近犀川。
“老師,我們出來的時候,玄關的門是鐨著的……如果天王寺夫人是從玄關出來的話,那一定有人在那之後又把門鎖上了。”萌繪靠近犀川輕聲地說。
“她也有可能是從後門出去的。”犀川擡頭看著星空。
“剛才升先生已經檢查過後門,也是鎖著的。”萌繪回答,“所以她不是從玄關出去的……不管天王寺夫人從哪面的玄關走出去,都需要有人幫她把門鎖起來吧。可是鑰匙是在你這裡的。重點是,為什麼她沒有回來,而且,為什麼出去的時候沒有穿外套?”
片山亮子好像聽到,犀川與萌繪的對話。
“是君枝去鎖玄關門的吧?”亮子問君枝。
“我……沒……沒有……”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得君枝後退了兩三步。
“鑰匙現在在犀川老師手上。我們剛才就是用這把鑰匙打開了玄關的門,然後走出來。還有其他備份的鑰匙嗎?”萌繪放大聲量問在場所有的人。
“沒有,鑰匙只有一把。”君枝一臉驚恐地說。
其他人沒有說話,各自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裡好冷啊……”片山亮子說。
“我們還是進屋去吧,一直站在這裡也沒有用。”犀川建議,他和萌繪的外套也抵擋不住此時的寒冷。
大家陸陸續續回到屋內,犀川與萌繪仍留在屍體旁邊。
“還有一點很奇怪。剛才我們打不開一號房,可是開門的鑰匙卻在天王寺夫人的手裡。”萌繪指著屍體說。
屍體被布罩起來,看不到律子拿著鑰匙的手。
“嗯……你的頭腦轉得確實很快。”犀川歪著頭打量萌繪。
“好冷啊!”萌繪嘴角掛上一絲微笑。
“是啊,好像會感冒。”
七
有幾個人站在玄關附近,其他人則站在玄關裡看著外面,也許是放著天王寺律子的屍體不顧心裡會有些內疚。
犀川和萌繪也回到玄關前,大家開始議論。
“到底是誰把一號房鎖起來的呢,”仍舊是萌繪先開口。
“只有律子會鎖一號房鎖吧?”湯川猜測。
“那鎖上房門之後又是怎麼出去呢?當時玄關應該是鎖住的,只能從別的地方出去。”萌繪說。
“會是從廚房的窗戶或是其他房間的窗戶爬出去的嗎?”站在志保旁邊的和樹終於開口說話。“可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呢,西之同,你是怎麼認為的?”
“我剛才和升檢查了所有的房間。”萌繪對一臉疑慮的和樹說,“雖然有沒鎖房門的房間,可是所有的窗戶都上了鎖,所以天王寺夫人不可能是從其他房間的窗戶爬出去的。而且就算真的要爬,那也會是自己房間的窗戶吧?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房間的鑰匙,而且會有人跑去爬其他房間的窗戶嗎?那太奇怪了。”
“或許西之園小姐說得對。律子把房門鎖上,然後從自己房間的窗戶爬出去。西之園小姐,這樣說對嗎?”湯川說。
“不。”萌繪搖頭。“如果是這樣,那天王寺夫人為什麼要拿著鑰匙呢?她沒有必要拿著鑰匙出去啊?況且還是穿著長禮服……”
這個問題沒有人答得出來。之後,大家都進到了屋內。君枝用剛才犀川還給她的主鑰匙將玄關的門鎖上。沒有人再往裡面走,只是一直注視著外面。
犀川邊思考邊觀察每個人的表情,升站在母親鈴木君枝身邊,志保、和樹、亮子和湯川站在一起,犀川與萌繪大約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八個人誰都沒有出聲,他們透過玻璃門看著躺在銅像旁,用布蓋住屍體。
“話說回來,俊一去哪兒了?”犀川打破沉默。
“我曾用鑰匙試著開啟一號房,但是沒有成功。”萌繪說。
“應該是醉倒在房間裡了吧?”湯川說。
“我覺得把一號房開啟看一下比較保險。”萌繪說。
“嗯,西之園小姐說得對,俊一必須要起來了。”湯川附和道。
大家陸續走進紅色的走廊,來到一號房門前,先敲敲門,鈴木君枝再用主鑰匙開啟房門。犀川推開房門說:“天王寺先生……”
房裡的燈沒有開,室內一片漆黑,而開關在房間最裡面的牆上。犀川與湯川摸進房內,其他人則站在走廊裡等,和樹撐著門保持半開的狀態。等他們將室內燈光開啟,犀川立刻發現腳邊躺著一個男人。
“哇!”湯川大叫起來。
站在走廊看著房間的片山亮子也驚呼了一聲,身體一個趔趄,和樹與志保趕忙扶住她。萌繪走到他們前面,站在房門口看。
犀川鬆懈了一下剛剛屏住的呼吸,深吸了一口氣。萌繪也一邊大口吸氣,一邊走到犀川身旁。
一眼就可以認出躺在地上的就是天王寺俊一。犀川撥開前額的頭髮,單膝跪在俊一身旁仔細觀察。俊一的臉扭向一邊,臉上爆出幾道青筋,頭部下面則是幾近黑色的黏稠液體,看得出來那些是血跡。犀川慎重地伸出手觸摸了一下俊一的手,正如他所料,冰冷且沉重。
“他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很久……”犀川站起身。
天王寺俊一穿著晚餐時那件西裝,一手筆直地垂放在身旁,另一隻手則不太自然地墊在背後,雙腿有一隻彎著,另外一隻則是伸直的。屍體旁邊有一隻看起來沉甸甸的金屬小花瓶。
房間裡瀰漫著血的味道,犀川嘆,口氣,此時他做想抽根菸。
“你看,窗戶是上鎖的。”萌繪拉拉犀川的手。
“西之園同學,你很冷靜啊。”
“老師你也是啊。”
湯川張開嘴想問,卻又不好打斷犀川跟萌繪的對話。“俊一是被殺的嗎?”他終於找到時機開口。
“應該是謀殺,總不會是跌倒致死吧。”犀川冷靜地回答。
“不過,到底是……”湯川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凶器大概是俊一身邊這個花瓶。”犀川接著說。
犀川往門口望去,鈴木君枝牟身發抖地看著房內。片山一家三口好像到會客廳去了。“我們也出去吧!”湯川、犀川和萌繪走出房間,並關上門。
八
八個人聚集在紅色會客廳裡,只確犀川一人坐在吧檯的高腳椅上。有好一陣子,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剛才在屋外發現了屍體,接著又在只有一門之隔的一號房發現另一具屍體,而且可以確定的是,俊一是被殺的。
不尋常的空間和時間。
“西之園同學,能幫我泡杯咖啡嗎?”
萌繪起身走到吧檯裡面,一旁的君枝似乎沒有聽到犀川說話。犀川覺得君枝是八個人裡面膽子最小的。不管什麼時候看到她,總是一副怯懦的樣子。吧檯內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響,萌繪好像在拭什麼東西。鈴木升聽到後,也走到吧檯裡。
五分鐘後,五人份的黑咖啡便煮好了,不過只有犀川、萌繪和湯川三個人喝。犀川點上一根他剛才回房間拿的香菸,坐在高腳椅上,萌繪則也在他身旁。
“我就知道……知道會發生這種事……”君枝因驚嚇過度而抽泣。心中積壓已久的顧慮變成,現實,使得她不禁痛苦地喘息起來。
“君枝阿姨,別激動,您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志保拍拍君枝的背,想撫平她的情緒。君枝望著地面,沒有回答。
“十二年前銅像消失時,也剛好是宗太郎過世的時候吧?”犀川喝了一口咖啡後說道。身為局外人,犀川也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說,不過最終他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麼?是真的嗎?”身邊的萌繪有點兒驚訝。
“那次只是意外。”亮子突然站起來大聲反駁,“請你不要說些不吉利的話,我哥哥是死幹交通事故。”才剛說完,又像洩氣的皮球似的癱坐在沙發上,掩面啜泣。
湯川本想走到亮了身邊安慰她,但是看到亮子身邊的和樹正用手輕拍著她的肩膀,湯川只好作罷。
“天啊!這實在太可怕了……到底怎麼了……”亮子低聲呻吟著。
“媽,你別這樣!”志保歇斯底里地叫道。
“怎麼會這樣……”亮子還是無法冷靜。
“我們現在就回家吧!馬上走!”志保說。
“大家請冷靜一下。”犀川高舉起一隻手說道。“在警察過來之前,請各位委屈一下留在三星館。”
“為什麼?”志保斜眼看著犀川。
“因為殺人凶手還在這裡。”犀川聳聳肩說,“殺了俊一的人還存這裡。”
“怎麼可能!”志保用手捂住嘴說。“那只是……”
“那是謀殺。”犀川不緊不慢地說,“請各位放心,再忍耐一下警察就過來了。”
志保只是看著犀川,一言不發。
“您是說屋外可能有人嗎?”湯川小聲地問犀川,“剛才玄關的門鎖上了吧?”
“鎖好了。”犀川回答。
“其實……我……半夜聽到了引擎發動的聲音。”鈐木升站存主廳中間突然說,大家將視線轉向他。
“嗯?那是幾點鐘?”犀川也頗為驚訝,回頭看著鈴木升。
“大概是我回到房間,又過了一個小時之後的事吧……好像是十一點半左右……”
“是什麼樣的聲音?是柴油引擎還是汽油引擎?四驅嗎?”萌繪問一般女性不會問的問題。
“……這個不太清楚,不過我覺得是摩托車的聲音。”鈴木回想了一下,接著說,“那時我正準備要睡覺,就把窗戶開啟讓空氣流通一下,接著就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而且越來越近。我就在想,會不會是有人迷路了……”
“你開啟窗戶時看到銅像了嗎?你的房間在南側,剛好正對銅像吧?”萌繪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那時的霧還太濃,我什麼也沒看到。”鈴木回答。
“如果是闖入者,的確需要有交通工具吧。說不定升聽到引肇聲的時候,就是凶手要逃走的時候。”湯川提出見解。
“有人能夠爬得進來嗎?”犀川說。
“那種高度,沒有人爬得進來吧?”湯川回答。
“說到這兒,還是不知道天王寺夫人怎麼到屋外去的……真的太不可思議了。”萌繪邊喝咖啡邊說,“玄關明明已經上鎖,鑰匙還在犀川老師身上,而且我跟升也檢查過廚房和餐廳的窗戶了。”
“還有一點就是,為什麼律子小姐會走到銅像那裡。”犀川補充說。
“一號房的窗戶是鎖住的。老師,你不覺得奇怪嗎?天王寺夫人不可能是一個人走過去的。”萌繪說。
“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湯川說。
“當時有人和天王寺夫人在一起,然後那個人回到屋內將玄關上鎖。”萌繪說。
“請等一等……”湯川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三星館只有主建築物的前後兩側有出入口而已,而且兩扇門都上了鎖,只剩下窗戶了。”
“可是我們已經一一檢查過了。”萌繪又重申了一遍。
“但是並沒有檢查到每一個房間,說不定是從某個熟睡的人那間窗戶爬出去的。”犀川又點了一根菸。
“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志保靠近犀川問,“犀川老師,您真的這麼認為嗎?”
“不,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測而已。”犀川看著志保說,“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就不說了,那畢竟不是我的本意。”
“可以給我一根菸嗎-”志保聽了犀川的話,情緒稍稍有些緩和。
“好啊,請。”犀川將香菸遞給志保,她直接用嘴吧接下。犀川幫她點燃。
“老師,我也想要一根。”萌繪說。
“你不行。”
“為什麼?”萌繪撅起嘴。
“討論了這麼久,還是有很多疑點啊!”湯川滔稻不絕地說,“總之,就等警方過來調查吧。不過這兩個人的死絕對是有理由的,為什麼俊一會被殺?我認為不是一般的搶劫殺人。還有,俊一是死在律子的房間,俊一被殺的時候,律子是不是人已經在外面了呢?”
“別再說了!”亮子大叫。
志保跟和樹挾著亮子走到五號房,會客廳裡又恢復了寂靜。
九
萌繪獨自思考天王寺律子的死因,她越想越覺得天王寺律子不可能是一個人出去,然後因為絆倒而意外身亡,而且她的兒子天王寺俊一很顯然是遭人殺害,所以很容易讓人聯想兩個人都是他殺。
萌繪偷看犀川的表情,仍舊一張撲克臉。她喝完已經涼了的咖啡,心跳有些加快。她發覺自己跟屍體特別有緣,早在父母因意外身亡的時候就已經經歷過一次,之後她的人生也起了變化。而且每次都是和犀川一起,這表示什麼呢……思來想去,也沒有科學的方法可以解釋,她在心中苦笑。
老師真的變了許多……
萌繪看著犀川不禁嘆了口氣,通常在這種沒有超過常理範圍的情況下,老師是不會有什麼反應的,他總能看到事情積極的一面。那現在的他是為了自我保護,還是說這才是真正的他?萌繪回想初次覓到的犀川,那時他還是個沉穩的青年。
犀川總是把她當做孩子,這點令萌繪很不開心。看到犀川又是遞煙又是點菸,萌繪就一肚子的火。不過她並沒有直接發脾氣,這一點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發現自己對犀川的感情越來越複雜了。
為什麼我不發火呢……
是我想太多了吧,萌繪心想。
不久,和樹從五號房回到會客廳。
“真是抱歉。”和樹問,“你們的話題說到哪裡了?”
“不,我們沒有繼續談論。”犀川回答。
“有件事我覺得挺奇怪的……”和樹坐在沙發上問,“俊一不是住二號房嗎?為什麼他的屍體會在一號房呢?”
“沒錯,我剛才就想問這個。”湯川說.
“西之園同學曾經看到俊一走進一號房。”犀川邊抽菸邊說。
“真的嗎?”湯川問。
“嗯,那時候我是透過房間的貓眼看到的。”萌繪簡單地進行了一下說明。
“那是……十一點三十分到四十分左右吧,我聽見敲門聲了。”湯川跟萌繪確認時間。
“我也聽見了。”和樹接著說,“大概是我回到房間,正要準備洗澡的時候吧,聽到好幾次敲門聲呢。”
“那時,俊一走進一號房,之後就被殺了。”萌繪冷靜地分析著,“所以……在更早之前,天王寺夫人已經死在屋外,凶手留在一號房,並將房門鎖了起來。”
“西之園同學,你的推論很不合理。”犀川解釋說,“首先,凶手沒辦法將房門上鎖,因為鑰匙在天王寺夫人手上,而另外一把鑰匙在我身上。”
“啊,對哦……”萌繪低頭認錯。
不愧是老師。
萌繪心想,原來犀川還考慮到了這些。為了不耽誤討論的時間,萌繪閉起眼睛集中精神思考。
“啊!我知道了。”萌繪腦筋快速思考著,提高音量說,“凶手先把天王寺夫人殺了,拿著鑰匙回到一號房伺機殺害了俊一。之後凶手帶著鑰匙逃出來,又把鑰匙放到天王寺夫人手上。”
“等等,你等一下……”犀川打斷萌繪的話,把煙在菸灰缸單掐滅。“當時會客廳裡應該空無一人,也沒確人目睹律子夫人出去吧?你說凶手是在犀外殺了天王寺律子……有必要在屋外殺了她嗎?”
“之前大家不是曾經扶大王寺夫人叫一號房嗎?之後我們又回到了天文館。凶手最有可能在那個時候作案。”萌繪望著天花板說。
“可是天王寺夫人當時喝得醉醺醺的,連路都走不穩。這種狀況下我認為她不可能單獨出去,而且當時玄關是上鎖的。”說完,所有的人都看向犀川,等他繼續說下去,不過犀川沒再說什麼。有人失望地嘆了口氣。
遠處傳來警車的聲音,時間大約是四點半,犀川與湯川起身去和警方的人碰面,其他人則待在原處。
此時萌繪終於有了睡意,她仲伸懶腰,靠在沙發上,頭上的螺旋扇還是轉個不停。就這樣,度過了一個極不平安的平安夜,也分析了各種可能卻沒有結論。
天漸漸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