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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博嗣S&M系列不會笑的數學家》第8章
  (源於迴歸造型指向的運動根本不可靠,無法只憑借新鮮感成立。)

  一

  十二月二十七日星期三,犀川一大早就開始工作了。

  大學的老師們是在二十九號開始放假的。對犀川來說,如果按照地球自轉規律來定義年終年末,整個自然界並沒有特殊之處。這幾次過年,他也沒有特地回過老家。

  學生大部分都過年放假了,學校裡很是清淨,基本上都沒有什麼電話,對於這樣倒是可以集中精神工作,這是件好事對於犀川而言。他平常上班的時候,他可是忙得廢寢忘食。此時,他卻有種百無聊賴的心情,回想起在三星館那些事。

  已經中午了,為了調整下心情他想去外面走走。剛下樓梯,他轉身朝建築系的圖書館走去,他來找一本片山基生的作品集。

  這本書是五年前發行的,書的版型很大,書裡除有介紹作者的出生年月以及畢業於K大學之外,就沒有其他更詳細的敘述了。如果他還活著的話,現在應該是五十七歲。犀川還找到了一張很舊的照片。

  照片顯示的是片山基生穿著做陶藝的工作服制陶,留著很長的頭髮,消瘦的臉龐戴著一副黑色的眼鏡,感覺有些像天王寺的博士,看來片山亮子選擇了跟父親一種典型的男人。

  片山基生的作品,主要是在二十年前中扣掉五年的十五年間建造的,大部分以木結構住宅為主,像三星館這樣的水泥建築簡直鳳毛麟角,建築特色是大範圍的空間設計。

  片山的作品獲得過很多的獎項,有些獲得獎項連犀川都沒有聽說過,其名稱有:“太陽之家”、“骨之家”、“海潮之家”等等。

  書裡還大篇幅地介紹名為“太古之家”的三星館,裡面有竣工後的照片、平面圖、立面圖和斷面圖。這棟建築物是他最典型代表作,展示了他對於室內設計的重視,而很少介紹建築物的外觀。不過片山也很注重於室內的空間感,不會侷限於家飾或擺件等表面的東西。也許他認為室內設計可以彰顯出外在的本質吧。另外還有幾張黑白的照片:高挑的天花板、臺階、有落差的地板等等,都是片山獨有的特點。這裡面唯一的一張全景照是從三星館北面上空拍下來的,但沒有夜景。

  這張三星館全景的俯拍和平面的配置圖都沒有銅像的蹤影,也許當初設計時並沒有考慮進去,完工之後才另加刊哪裡的吧,犀川心想。不僅如此,書裡的圖片沒有任何的描述天王寺博士所在的地下室。它不可能是完工後再建的,可能是基於某種原因不便於公詰於世。

  內容以“內宇宙”和“外宇宙”來形容三星館,這跟犀川幾次見到三星館感覺如出一轍。片山作品的共同點是“精神上的室內空間膨脹感”,這就是三星館所表現的極致。

  犀川拿著這本借來的書走出圖書館,他已經沒有了散步的興致。回到研究室,打算把累積在桌上的期刊看一遍。不過,他卻心不在焉。

  傍晚,犀川本想出去走一走,但他還是不甘心丟下手裡的工作,心情卻像鋪開的紙團一樣縱橫交錯。

  山的對面是N大的校門,腹地廣大,盤踞在山丘上教室的小路,是犀川平時的散步路線。他在冷風中獨自漫步。

  二

  中午前萌繪去書店買了《醒後的思慕》這本書,然後在書店旁邊的義大利麵館吃了午飯。她是一邊吃著飯,還一邊看著這本書,也就是看了十頁,就感到無聊而哈欠連天。這種小說跟她八字不合。

  天王寺宗太郎是位人氣很高的作家,他的作品無論長短篇小說,還是幽默小品文都很擅長。但他的大部分被化為了科幻類小說,有少一部分是推理,同時也積極地嘗試不同型別的寫作方式。萌繪以前讀過兩本他寫的懸疑小說,感覺中還是不錯的。

  但是,這本《醒後的思慕》和宗太郎以前的作品完全不同,至少萌繪知道這不是天王寺宗太郎的風格。又重又厚的一本書,對哲學深意的描述很多。只看了十頁寫的什麼意思理解不清,萌繪知道這是本純文學的書(雖然她對文學而言學術膚淺)。總之,對她這種純學理科的女生而言,這本數一數二的暢銷小說實在無法讓她再往下繼續,真不敢相信這是本讓大家很受歡迎的書!

  其實萌繪基本上不看日本作家的作品,去看電影也是挑外國的看。這到底是為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也許是她接受不了那拖長得情節和很深的哲學吧。

  從麵館出來的萌繪上了她那流線型的紅色跑車,汽車發出了沉悶的引擎聲,緩緩地駛出了停車場。

  萌繪把車停到了N大學社團辦公室的停車場上。N大學的社團辦公室在校園的最西側,辦公室的門是紅色的,上面用白色油漆寫著“推理研究社”幾個字。好像裡面有人!這扇門很是笨重,每次萌繪都要使勁才能推開。

  “哇,真難得啊!怎麼這個時候來了?”社辦室裡唯一的一位男生側著身看著萌繪,他悠閒地把腳放在桌上,旁邊還開著電暖爐。他在看漫畫。這裡面的桌椅和電暖爐都是從學校的廢品回收站裡撿來的。

  萌繪是一年級的時候參加的推理研究社。到現在她還是覺得一走進這裡,就彷彿來到了異樣的世界。她剛來社辦的時候還被這裡髒亂異常的環境搞得很是驚恐不安,好像這屋子從來就沒有被收拾過。後來也就習慣了,她甚至可以置身其中,自然的坐在椅子上。

  “你看過這本書嗎?”萌繪把《醒後的思慕》拿起來給了岡部。

  “嗯是呀,這本書很久了!如果你還沒看過的話我就不說了。對這本書不用太期待,很無聊的……它根本就不是一部推理小說。”岡部瞄了一眼封面。

  “你這麼說,不就等於告訴我了。”

  “你還沒看過?”

  “是呀,那你給找描述一下寫的內容吧?”萌繪拽了小圓椅在岡部旁邊坐下。

  “你自己看看呢,怎麼還要我說給你聽呢?啊,你肯定是看過了,然後想問問看我對這本書的看法。猜對了沒?”岡部的姿勢保持不變。

  “不是啦!”萌繪搖頭說。

  “暫停!”岡部突然說。

  “什麼暫停?你在說什麼?”萌繪笑了。

  “西之園,我看到你收到某人的情書咯!”

  “你、你說什麼?說不定你看錯了吧。”

  “少騙人。‘你收到那封情書中的內容話中有話、欲言又止……’這是《醒後的思慕》裡的一句話,你居然當真了。啊哈哈!到底是誰寫情書給你的呢?此刻的你正想揮去心裡的不安吧?”

  “算你聰明,不過你用‘哈哈’,很老套吧!”萌繪假裝拍手叫好。

  “謝謝,我是不是可以去演戲了。”

  “這句話更老套。”

  “如果對我的推理有任何疑問的話,請儘管說。”岡部將雙臂交叉在胸前。

  “沒有署名的情書不是很沒意義嗎,”

  “這就是男子氣概啊!至少在大正時代是這樣……”岡部一副自我滿是的樣子。

  “趕緊給我說說內容吧!我只要知道大概就好,拜託了。”萌繪用請求的口氣說。

  “怎麼,跟功課有關嗎?這個理由最無聊了。”

  “嗯,有點兒事。反正比起你的推理要重要很多。”

  “會有這種事?算了。故事講的是一場飛機事故,倖存的少年在山中遇見了一位老人,他好像神仙一樣,後來少年就和老人一起生活,然後……總之還發生了許多事……最後少年好像也成仙了。故事大概就是這樣吧。”

  岡部不知道萌繪的雙親在飛機事故中遇難的,萌繪在大學也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

  “有殺人的場面嗎?”萌繪問。

  “也沒有太意想不到的橋段,只有結局是長大成人的少年把老人給殺了。”

  “那老人死了嗎?”

  “這個……書給我再看一下。”岡部說著翻開了書。

  “嗯嗯,後來老人不知去向。真的好無聊啊!”

  “這本書還有其他人物嗎?”

  “沒,就少年跟老人之間複雜的糾葛而已啦,這本小說真的很無聊的。西之園,你是不是真的要交作業用啊?誰要你們拿這本書寫感想啊?這是哪堂課需要的?西之園你不會又去念文學院了吧?”

  “這本書真的這麼無聊?”

  “應該是吧。可能研究它的人不會這麼覺得,有些內容還是很精彩的,對於天王寺宗太郎的忠實書迷來說,對於他們也許有些吃不消吧。話說回來,這本書評價的確很高。可能因為這是本遺作的關係,評論家們也不好說什麼壞話。不然根本擠不上暢銷書的行列吧!當初發現原稿時,還造成媒體不小的騷動呢!所以書的銷售成績也很搶眼。不過,全部看完的人估計連半都不到。”

  “謝了!”萌繪拿回書站起來。

  “對了,新年聚會你去嗎?”岡部指著黑板上寫的訊息問。

  “我現在說不好。”

  “你來或不來都會影響到參加的人數哦!確定之後記得早點告訴我。”說完,他又把腳翹在了桌上。

  萌繪在關上門前,回頭說:“岡部,我說了好幾遍了……我是工學院的。”

  三

  犀川回到研究室,衝了一杯咖啡,再次開始了他的工作。短暫的散步使犀川全心集中在工作上。不知不覺三個小時過去,天色也黑了。犀川喝著有點煮過頭的咖啡。因為室內有點兒悶,他開啟窗戶讓空氣流通,擡頭看看今晚的星空,但天上烏雲密佈。犀川的研究室在四樓,往下看,便是摩托車來同穿梭的街景。

  為什麼凶手需要那輛摩托車呢?

  他稍微想了一下,竟理出了一點點頭緒。發生殺人事件的那天晚上,鈴木升的摩托車也不見了。第二天,警方在津市車站前發現了這輛車。據警方說,凶手正是騎著它逃走的,但是為什麼凶手只有逃跑的時候才騎摩托呢?那凶手是怎麼來到三星館的呢?警方又說,凶手也許是步行上來的。其實還有許多疑點,但是無法聯絡在一起。

  天王寺律子是如何被搬出房間以外的,或者她又是何時被誰帶到屋外的?凶手又是如何回到一號房的呢?

  為什麼天王寺俊一會在一號房被殺?

  凶手又是基於何種理由藏匿在一號房裡的,

  為何凶手的凶器是花瓶?

  凶手為什麼把躺在床上的俊一搬到了地上?

  為什麼被害者是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

  鈴木升為什麼遭人襲擊?

  這些疑點現在還搞不清楚,或許有點兒詳細過頭了,但不像是銅像消失這種完全理不出頭緒的謎題。

  沒錯,這些都是細枝末節。可以說是凶手行為的反覆無常嗎?那也未免太誇張了。將許多細微的角度拼湊在一起,就變成一個多角形,或許有其單純美麗之處。不過,如果拼湊不起來,剩下的也就只有分歧而已。

  因為這次的事件……或許要說因為銅像消失的事,一些關於天王寺家與片山家的事情也浮出了水面。

  天王寺宗太郎是否死於十二年前的那場車禍?如果確實是他殺,那策劃者又是誰?

  鈴木彰為什麼消失?

  為什麼鈴木彰帶著小說原稿一起消失?

  在森林中發現的那具白骨,是鈴木彰嗎?

  為什麼森林裡會有白骨?

  片山基生是否還活著?如果他還括著的話,又會在哪裡呢?

  犀川的大腦中出現了一塊黑板,黑板上寫滿了這些疑問。

  晚上七點半電話響了,犀川接起電話看了下手錶。

  “我是犀川。”

  “您好,我是三重縣警局的荻原。打擾了。”

  “晚上好,你在東京嗎?”

  “我剛回來,現在古野車站呢,正想過找您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

  “現在嗎?”

  “啊,是不是太晚了?”

  “哦無所謂的。我本來今天就打算在研究室的。”

  “嗯好的,我大概半小時後到您這,您看行嗎’”

  “嗯,8點鐘吧,您坐地鐵會快一些。”

  “非常感謝,那我們一會見。”荻原掛上電話。

  犀川將工作停了下來,開始收拾桌上的東西。由於太熱衷於工作,桌面上很是雜亂不堪的。

  “打擾了。”萌繪這時來了。“老師,你還沒吃飯吧?我們一起去吃比薩吧!”

  “嗯,想法不錯,我也餓了……不過等一下荻原警官要來。”

  “是嗎,來這裡嗎?那就沒辦法嘍。”萌繪說著,將揹包放下脫下外套。她穿著一件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褲。

  萌繪在犀川的研究室裡,放了自己的杯子。在櫃子裡拿出杯子也去衝咖啡。

  “今天做了什麼?”犀川問。

  “這個……我呼吸了整天。老師呢?工作了一整天嗎?”萌繪微笑的表情看起來心情不錯。

  “我一直在工作。”

  “然後現在是在整理書桌?”萌繪看到桌上四處散落的書。

  “是呀。對了,今天我借來了片山基生的作品集。嗯,在這裡。”犀川在桌上抽出來。那本書已被桌上雜亂不堪的書本淹沒了。

  “我這裡也有一本書。”萌繪從包裡拿出《醒後的思慕》。

  “啊,這本書你看過了嗎?”犀川接過書。

  “漢字太多了,有些接受不了。”

  “那你給我看看吧?”

  “當然。”

  他們看著彼此的書。犀川看了一會,向萌繪那邊看去。萌繪這時正翻到了三星館介紹那裡,

  “書上沒有銅像的照片,圖片上也沒有,地下室也是。”萌繪說。

  “看到片山基生的照片了嗎?”

  “有啊,可是沒有比較能看的照片嗎?”萌繪找出有片山基生照片的那一頁。

  “片山基生沒死。”犀川說著點上了一支菸。

  萌繪擡起頭看著犀川。

  “荻原臀官在電話裡這麼說的。”

  “嗯,所以和樹他們說了謊?”

  “這就不清楚了。荻原只說片山基生沒有死亡證明。”

  四

  “老師,現在的情況可能有點兒複雜,我自己也不敢相信。首先,片山基生是天王寺翔藏妹妹的兒子,就是宗太郎與亮子的表兄弟。片山基生和亮子屬於近親結婚,而且片山基生與大王寺宗太郎同年,生日也只差兩天。天王寺宗太郎生於東京,片山基生則是山梨縣。他們年輕時的照片我這裡也有。”荻原從包墾拿出了兩張照片影印本。“一張是高中時期的宗太郎,另外一張是在京都念藝大的片山基生。“您看,他們兩個是不是很相像?”

  雖然影本不如原照片清晰,但還是能看到兩個人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在這以後的照片,天王寺宗太郎留了鬍子,片山基生則是蓄了長髮,單從外型上看就不一樣了。”

  “難道是雙胞胎?”曲繪小聲地說。

  “這很有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宗太郎其實是天王寺家的養子,也難怪不知情的亮子會選擇和基生結婚。”荻原回答。

  “也就是說,天王寺宗太郎不是天王寺的親生兒子。”萌繪說。

  “這也不一定,這只是我們的推測,他們也可能只是表兄弟,也就是多少長得有點兒像。到且前為止還沒有什麼可以證實他們真正的關係。”

  犀川默默地抽著煙。他拿起照片再一次仔細比對,發現天王寺宗太郎和片山基生,都跟天王寺博士長得有點兒像。

  “片山基生還活著嗎?”犀川將照片放回桌上。萌繪一邊伸手去拿,一邊偷看著荻原的表情。

  “我們去片山基生曾經住的醫院調查過,確定他是五年前因為癌症住院,住了半年。住了幾個星期就動了手術,我們確定這半年來他都待在醫院裡。”

  “那他到底死了嗎?”犀川又問了一次。

  “不這時他還沒有死,手術很成功,但在他出院後的一個星期,片山家居然舉行了他的葬禮,這個訊息曾經在報紙上刊登過。”

  “跟片山夫人確認過嗎?”

  “是的所以我特地去了一趟東京,不過他們很是含糊。”荻原眉頭緊皺。

  “但是……”萌繪欲言又止。

  “這是一出真正的騙局,片山家的人都在說謊,片山基生根木沒有死,卻又幫他舉行葬禮。沒有死亡,就不會有死亡證明,因為片山基生沒有在一般的公司上班,所以沒有退休金和保險金。幫他辦葬禮只是一種儀式,很難適用於詐欺罪的條件。他接手的工作,也在住院前都取消了。雖然他從社會上消失,但片山基生肯定在某個地方。”犀川說。

  “我們從他夫人口中根本問不到什麼真實情況。這位女士裝出一臉什麼也不知道的表情,真是厲害。我們還向鄰居調查.他們也沒看見片山基生再出入過片山家,但是他也本來就很少回家,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工作室裡。我們還想調查他的銀行賬戶……”

  萌繪又拿起片山基生的作品集,看著那張不清楚的單人照。

  “這是一張很模糊的照片。片山基生好像很少照相,就連建築學會也沒有他的照片。”荻原在一旁看著。

  “確實很複雜。當大家都在猜測鈴木彰的行蹤時,結果卻發現了一具白骨。而這次雖然證實片山基生還活著,但行蹤不明。”犀川說。

  荻原一邊喝著咖啡一邊點頭。

  “老帥,您認為這次的事件是片山基生精心設計的嗎?包括五年前的葬禮,也是他本人的主意。為了將自己完美的偽裝起來,他說服了家人,為自己舉辦了葬禮。潛伏在暗處的片山基生為了片山家著想,殺了天王寺律子和天王寺俊一。等到天王寺博士過世之後,他的妻子片山亮子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繼承大筆的遺產。”荻原信心十是的直抒了己見。

  “不過你說的這些情況,只要深入調查就可以找出真相。就像是你們蒐集一下資料,就可以發現片山基生原來沒死一樣。說是殺人計劃,卻感覺手段粗糙,像是沒經過深思熟慮一樣。”犀川說。

  “而且還有鈴木升。如果天王寺宗太郎和片山基生是孿生兄弟,他們都是天王寺博士的外甥。而鈴木升就成為博士的獨生子了。”萌繪說。

  “鈴木升在戶籍上跟天王寺家沒有任何關係,天王寺博士也還沒立遺囑,所以無法證明。看來博士好像並沒有立遺囑的打算啊。”荻原提出不同的見解。

  “如果你的推測全部成立,那為什么片山基生還要追殺鈴木升呢?”萌繪問。

  “或許是怕博士哪天改變心意想要立遺囑吧。片山也許會擔心哪天鈴木升漸漸變成有為青年,博士就很有可能立下遺囑將財產全部由他來繼承。所以片山跟天王寺家一樣,想要除掉鈴木升這顆眼中釘。”荻原回答道。

  “嗯,這個說法雖然有些天真,不過倒還可以說得通。”犀川認同荻原的看法。

  “這只是我剛開始的想法……”荻原得到了犀川的認可,一臉愉悅的表情。

  “我只能說,片山基生是為了完成這次殺人計劃,潛入了三星館。片山是三星館的設計者,對室內的構造瞭如指掌。說不定他手中還有一把三星館的萬能鑰匙,才能如此輕易出入,不受限制。對了,還包括銅像消失之謎,可能片山也知道其中的奧祕呢!”

  “這或許又言之過早了。荻原先生,設計者畢竟和實際施工人員不同,是無法全盤瞭解實際情況的。而且我聽片山志保說,片山基生好像從來沒到過三星館。”犀川說。

  “對了,老師,我還有一件事情沒說。片山基生很熱衷於摩托車!還參加過越野車賽,我們查到他曾參加過車隊。”

  “越野車賽……是摩托車在山路上競速嗎?”犀川非常缺乏對於類似這種活動的認知。

  “沒錯。這麼說您能明白吧?穿過三星館的後門就是條山路,只容得下摩托車通過。鈴木升遭襲的那晚,片山就是從那條山路騎上來的,然後他將摩托車停在後門外,從森林繞到正面,下臺階的時候正好撞見萌繪與鈴木升,後來他再從後門的山路離開,躲開警方的追捕。”荻原說完,得意地等待犀川給他的評論。

  “這樣無法說正門是如何開啟的。”犀川面表情地說。

  “這些我們還會繼續調查。”荻原好像一點兒都不在意。

  “為什麼片山在第一天的時候沒有騎摩托車上來呢?”萌繪問。

  “我們推測片山是在午後步行上山的。天氣預報說山區會有濃霧對吧!到了晚上,片山溜進三星館,藏在一號房的窗邊,窺探室內的一舉一動。之後,天王寺律於因為喝醉被送回了一號房。等你們離開房間後,片山敲窗戶引起天王寺律子注意,然後天王寺律子開窗時嚇了一跳,說不定以為自己看到了天王寺宗太郎的鬼魂。因為之前有開窗的這個動作,所以事後發現窗戶並沒有上鎖。接著,片山將失去意識或是已經昏睡過去的天王寺律子帶到銅像旁並殺害……”

  “等等,那個時間銅像根本不在那兒啊!”萌繪打斷了荻原的話。

  “西之園小姐,不管銅像住不在,凶手的手法都是一樣的。總之殺人之後,片山從窗戶爬回一號房,再將窗戶鎖上,然後靜候劇為擔心母親身體狀況的天王寺俊一前來。俊一曾敲過門,但因為片山知道外面還有很多人在,所以他沒有采取行動。等到過了一點半,俊一再次敲門,這時正是好機會。片山便開門讓俊一進去,並殺了他。”

  “用那個花瓶嗎?”犀川再次確認。

  “當然了。”

  “片山又是怎麼離開的?”萌繪問。

  “首先,片山走出一號房,並使用天王寺律子的鑰匙將房門上鎖,接著他去敲片山志保的房門。

  “這不可能!”犀川說。

  “片山志保讓父親從自己房間的窗戶爬出去,片山基生再把鑰匙放回已經死去的律子手上,爬出正門,走到停車場騎走鈴木升的摩托車。西之園小姐你也說過在十二點半的時候聽到了摩扎車的引擎聲,跟凶手犯罪的時間不符對吧?那是因為片山太久沒看到女兒了,攢了一肚子的話要說。怎麼樣?這樣是不是就能夠把事件理清了?”荻原說。

  “沒有過於矛盾的疑點。”犀川只說了一句話。

  “可是仍然沒有說明花瓶和床的問題啊!如果是計劃行凶,凶器至少也是扳手之類的工具吧,用花瓶當凶器太奇怪了,而且床也是,怎麼可能在帶走天王寺夫人之後又回到號房,可以把床恢復成原來整齊的樣子啊……”萌繪對荻原的推測極為不滿。

  “抱歉,的確還有很多細節,不過我認為那些接下來都可以一一解決。我現在說的只是大體輪廓,但也有可能我所說的一切,在獲得相關物證後,會被完全推翻。”

  “如果只是大概,我沒有什麼意見,只是荻原先生的推論有點兒過於實際……”犀川重新點了一根菸。

  “還有哪裡不對嗎?”萌原擔心地問。

  “嗯,一些細節問題……片山為了殺人,請家人幫自己辦葬禮,還讓兒女變成共犯。還有和女兒在房間裡說一小時的話,實在是……”犀川說。

  “您說的也有道理。”荻原點點頭。

  “然後……為什麼要將天王寺夫人帶到屋外,放在一號房裡不是最安全的嗎?”

  “會不會因為接下來還要殺死天王寺俊一,如果房間裡已經有了屍體會不好行凶?”

  “搬到浴室、櫃子,甚至是窗外都可以吧?拖到窗戶下面應該就是夠安全了。特地把屍體搬到銅像旁,不是要花很大的力氣嗎?”

  “嗯……片山該不會想借此傳達某種訊息吧?例如銅像跟殺入事件有關……”荻原喃喃自語。

  “的確也只能這樣想了。可是片山想傳遞的訊息又是什麼呢?對於銅像旁邊躺了屍體,有什麼感想嗎?”犀川說。

  “我覺得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殺人本身就已經脫離了常軌,但是片山就是片山,藝術家的性格總是讓人捉摸不定。”荻原皺著眉頭說。

  “我認為凶手應該還有更單純的動機。”犀川說。

  荻原趕緊將犀川說的話記在了本子上。

  “單純的目的……說得對。不愧是老師啊!我會再朝這個方向仔細想想的。”荻原頻頻點頭稱是。

  “搬運到銅像旁的原因,是跟天王寺夫人有關,而與天王寺俊一無關。”萌繪說。

  “是的。”犀川點點頭。

  “你們吃過飯了嗎?”荻原好像餓了。

  犀川與萌繪同時歪頭看著荻原。

  “如果不嫌棄,我們在這附近找地方一起吃飯吧!雖然請不起太貴的,但這次我做東,算是謝禮,畢竟我今天是兩手空空而來的。”荻原說。

  “你不用這麼客氣。不過這附近有間家庭餐館,走幾步就到了。”犀川隨即起身。

  五

  沒多久,他們走到學校附近的家庭餐廳,犀川挑了張圓桌。

  “荻原先生,你說你是第一次負責案件,這不是真的吧?”犀川問。

  “這、這也被您發現啦?”荻原看著選單,講話有些結巴。

  “還告訴我們主任出差了,其實你就是主任吧?”

  “是啊……才剛上任不久。”

  女服務生走了過來,三個人分別點了不同的料理。

  “愛知縣警局西之園部長打電話來,直接任命我為負責人。”荻原不打自招。“我以前在愛知縣待過一段時間,西之園部長非常照顧我。是我自己提出想請老師您協助調查的,沒想到被您識破了,呵呵,實在抱歉。”

  “我們其實也不習慣去懷疑對方的。”犀川說了些場面話。

  “所以你是故意不注意我咯?”萌繪睜大眼睛問。

  “真是對不起。是西之園部長建議我這麼做的。”荻原急忙向萌繪道歉。

  “我叔叔叫你這樣做的,為什麼?”萌繪不敢相信。

  “這樣就可以聽到你更多的意見……”荻原回答。

  “可惡!”萌繪撅起嘴巴。

  “看來我們完全落入了你們的掌控之中啊!為了獲得鈴木與片山的訊息而利用我們?”犀川微笑說。

  “沒有沒有。而且事件才剛開始有些眉目,之前我聽愛知的同事說您曾協助破獲了N大的事件。”荻原慌忙解釋說。

  “這一點你跟我說過了,那不過是個偶然,我只是個外行人而已。”犀川說。

  “請西之園小姐多多包涵。”

  “我已經學到很多了。”萌繪斜眼看著荻原。

  年底的餐廳沒什麼人。因為三個人都餓了,料理一送上來,就暫時停止了交談。

  “好像還是不夠。”荻原說。

  “晚餐嗎?”犀川回答。

  “我已經吃飽了。我說的是事件,線索還是不是。”

  “對啊,不夠。”犀川用叉子捲起義大利麵。

  “老師應該想到什麼了吧?”萌繪看著犀川。

  “為什麼這麼說?”犀川問。

  “因為昨天回家的時候,我發現你在電車上想事情。”

  “是嗎。啊,沒錯,是關於銅像的事……”犀川想起來。

  “你想通了,”萌繪放下手中的叉子。

  “也不完全是……大概發現了一些線索……”

  “我知道了,又是‘那個’!”

  “‘那個’是哪個?”荻原問。

  “犀川老師很奇怪。每次都說找到線索,可是問他是什麼線索又不說出來。”萌繪說明。

  “原來如此。”

  “總之,銅像面對的方向有問題。”犀川此時竟有些興奮。

  “銅像……面對的方向?”荻原有點摸不著頭腦。

  “銅像背對正門,也就是面對北方吧。當初就覺得很奇怪……”犀川解釋。

  “原來是這個呀……我倒認為沒多大關係。”

  “有時候就算了解現況也不見得可以解開問題。”犀川說。

  萌繪和荻原聽完都愣住了。

  “天王寺博士曾經說過,‘數學解答有時候是很荒誕的’。”犀川自言自語。

  “任何事情都不確定,對吧?我們去地下室找他的時候,他說凶手不確定是誰。博士抽著煙,還繞著房間走了一圈兒,最後卻說不確定,真是太奇怪了。”萌繪說。

  “博士的意思是?”荻原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意思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例如零除以零的答案就是不確定,因為任何數字都有可能。博士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可能殺人。”犀川解釋說。

  “這我知道,可是一般人不會說出這種答案的吧。”荻原苦笑著。

  “是啊。不過,‘不確定’也是答案的一種啊!數學就是如此。哎,現實果然很可笑。”

  “我們還是結束這個話題吧!我從小數學就不好。您這麼一提我的頭都疼了。為什麼要思考這麼困難的問題呢?我覺得沒有什麼意義吧。”荻原說。

  “為了把困難的問題簡化成簡單的問題,數學因此就產生了。可是人類無法滿足現狀,常常想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這次的事件的確很複雜,但不是數學……”荻原說。

  “無論哪種問題,只要有對的思維方式就好,這就是線索。”犀川吐了口煙。

  晚餐結束後,荻原拿著賬單先向犀川和萌繪告別,他說要搭出租車回那佔野車站。犀川和萌繪繼續留在餐廳裡,萌繪又點了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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