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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這邊!」
半藏招手,後頭跟著一名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他們前進的方向是地下街的入口。
不良少年和洋娃娃般的少女。這兩個人的組合,格格不入的程度差不多就像是點壽司配咖啡。
芙蕾梅亞·塞維倫。
她的特徵就是那身特別的打扮。以白色和粉紅為基調,上頭綴滿蓬蓬的荷葉邊和蕾絲,相對地下半身倒是簡潔利落。下半身只穿著迷你裙,以及酒紅色的厚褲襪。就像偶像……不是現實中的演藝人員,而是好像會出現在遊戲中的偶像造型。
這套服裝給人的印象,像是周圍那些見過她容貌的人,自作主張挑選並強迫她穿上,而非以她自己的喜好所選擇。
也就是說,她具備如此迷人的容貌。
纖細的四肢、柔軟飄逸的金髮、白皙的肌膚、加上澄澈透亮的碧眼,非常適合「好像洋娃娃」這種比喻的外貌,是她給人的整體印象。說得更明白點,只要是她身上穿的衣服,不管什麼樣式都會蔚為流行的感覺。
如果在平時,她的容貌毫無疑問會為她帶來不少益處。
但是現在卻正好相反。
遭人追殺的人,不論好壞,只要是「醒目」的相貌都只會帶來壞處。
半藏也很清楚。
即使在不良集團Skillout之中,他也是擁有能混進人群中,而不會被發覺的這等天生絕技。
他帶著極為醒目的芙蕾梅亞前往地下街,理由非常單純。
因為「追兵」已經知道芙蕾梅亞的所在位置。
……半藏原本有很多藏身處。不,甚至可以說是他的興趣。只要他有時間,就會準備新的藏身處。從紙箱屋到高階公寓,他在這座城市中,到處準備了可供他住宿過夜的地方;他也四處尋找收集情報時可用的「隨時有空位網咖」;甚至偷偷擁有許多便宜的機車或汽車,也準備了很多假身分,數量越多越好。有些東西會因為太少而感到困擾,但不會有人因為太多而傷神。他一直是這麼想的,然而……
(失敗了……)
半藏誠實地歸納出結論。
(他們盯上我定期去維護各個藏身處,然後跟蹤我?可惡!這樣一來為了隱蔽行蹤而準備那麼多藏身處,不就沒意義了?)
無論高階公寓或紙箱屋,凡長期閒置,建築會損傷老朽。他為了避免這種情況,會定期出入維護各藏身處,然而就在某次被「追兵」盯上了。
半藏不知道對方調查到多少關於他的事,但還是先認定那些藏身處已完全無法運用為宜。
因此,半藏並不是為了去其他藏身處,才在地下街奔跑。
更何況芙蕾梅亞自己,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地。
半藏手中拿著一支手機,但手機內部動了很多手腳,因此也可以接收到電話之外的電波。
例如,
在街上四處巡邏、受過維持治安訓練的那群教師……「警衛」的無線電。
(他們現在正為了以防萬一,在移送重罪犯之前先檢查「地下」。如果他們衝進地下街,後面那群「黑暗」的追兵,也就必須暫時撤退了!)
如此設想的半藏,或許有點太過天真。
如果只是街上的不良少年這種程度,目前的處理方式,就足以使「追兵」感到害怕。
然後,如果能切斷對方的移動路線,甩開他們跟蹤的勝算應該就會變得相當高。
然而——
轟!
地下街的天花板突然崩塌,「追兵」迅速躍下。
對方根本沒將警衛放在眼裡。
大量粉塵漫天飛舞。在離半藏約三百公尺外的地方落地的「追兵」,並不是人類的形狀。
(那…那是…什麼東西……?)
出現在粉塵另一端的身影,形狀就像將人類的上半身裝在巨蟲上方,而且相當龐大。光是高度就幾乎快碰到地下街的天花板。
它流暢的動作,讓半藏不禁產生一種生物般的印象,但他隨即改變了想法。
驅動鎧甲。
而且有八隻腳。頭的部分不存在,晶片和感測器就直接安裝的軀體上。腰部看起來可以360度旋轉。不知道它到底是透過什麼樣的操縱系統,讓它能像人類的四肢一樣行動,但考慮到它全長超過五公尺,就能想象出軀體部分,應該有足夠空間供駕駛員使用。
但是,最大的特徵是它的手臂。
它的左右手的尺寸比例並不協調。左臂相當於大概人類手臂的兩倍大,而右臂則超過四倍以上。而且雙臂手肘以下的部分呈圓筒狀。頂端附近還裝上像槍劍一樣的其他手臂。
左臂是機槍。
右臂是……
「滑膛炮?」
用於戰車主炮等處之用的大炮。
在半藏大喊同時,炮口中迸出閃光。
他連撞開芙蕾梅亞的時間都沒有。
不遠處的牆壁遭到炮彈直接轟擊,衝擊波炸傳來。「轟!」的發射聲響隨後跟到,撼動半藏的聽覺。因為衝擊波使聽覺受到強烈震撼,更糟的是又有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穿過沖擊波向半藏襲擊。
但他現在根本沒有餘力抱怨這種痛苦。
因為半藏的身體被直接震出數公尺後,重重摔落地面。
其實他在一瞬間昏了過去。
三秒之後,他恢復了意識。
理由很簡單。
(……會配合腦波自動向胸部放出電流的防護AED(注:自動體外心臟除顫器),沒想到在這時發揮作用……)
(咳……咳呼……咳!芙…芙蕾…芙蕾梅亞……!)
半藏因為腦震盪,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以模糊的雙眼環顧四周。周圍有大量學生髮出慘叫,並且開始奔向各出口。尖銳的喊叫聲和腳步聲,帶給半藏陣陣頭痛。
警衛雖然被嚇呆了幾秒,但隨即展開行動。他們用**朝著八腳驅動鎧甲開了兩三槍,但發現子彈會被裝甲彈開後,立刻改變作戰方針。他們似乎決定迅速帶領學生們避難,以減少傷亡人員。
雖然他們沒有被平白乾掉這點值得稱讚,但在那種狀態下,實在無法期待他們能保護半藏和芙蕾梅亞。萬一八腳怪認真發動攻擊,只能做到「加快引導避難」工作的警衛,勢必會被打得落花流水。
(芙蕾梅亞在哪裡?可惡!)
半藏趴在地上匍匐前進,尋找他熟悉的那名少女。
牆壁遭到大肆破壞,衝擊波震碎周圍的柱子及玻璃,半藏在瓦礫中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倒臥在地上。
是她。
他們距離將近十公尺。
從這裡無法判斷她是否平安無事,不過,至少四肢還健在。被滑膛炮瞄準擊中還能有這種結果,這狀況幾乎可以說是奇蹟了。
轟隆!轟隆!接二連三的炮擊聲震撼半藏的耳朵。
八腳怪像是要牽制警衛似地不停射擊炮彈。
半藏發現驅動鎧甲每擊發出一發炮彈,就會從手肘附近排出無用的炮彈底部圓盤,再使用較短的左臂裝填新炮彈。看來它是從背後的像揹包之處取出炮彈的。
不直接瞄準警衛,而將炮彈發射至他們前方的地板上,應該是出於「追兵」小小的良心使然?
或者只是因為用反裝甲武器一一瞄準人類射擊很麻煩,所以想用瓦礫之雨來攻擊他們?
防彈背心和盾牌可以保護他們免於瓦礫之雨傷害,但是卻無法抵抗爆炸的衝擊。就像被人潑了一桶鹽水之後又被電擊槍擊中,身強力壯的警衛陸續被撂倒暈厥。
金屬圓盤和燃燒瓦斯,一起從八腳怪的右臂手肘附近排放出來。那是炮擊後失去功用的炮彈底部。
「嗚……」
因為受到炮聲產生的衝擊波震撼,芙蕾梅亞發出呻吟。她醒過來了……但其實該說有一半是被搖醒的。
半藏的手腳也終於恢復了力量。
(在命中目標之前,有好幾塊碎片先擊中了牆壁和天花板……它所用的炮彈是APFS……是什麼來著?反正就是由這幾個英文字母排列組成名字的炮彈。不是透過火藥炸碎目標,而是利用強大壓力打穿裝甲的型別,並且還是多層構造式。構造上在擊穿裝甲後,會在裝甲內部釋放出大量碎片和衝擊波。)
這種炮彈原本並不是設計來直接攻擊人類的武器,而是用來射擊戰車和裝甲車之類的車輛,藉以殺傷內部人員的炮彈。碎片之雨和衝擊波只有在「密閉的堅固箱子」中才能發揮最大破壞力,或許這正是半藏他們沒有因此喪命的緣故。
「……芙蕾…梅亞!你站得起來嗎?芙蕾梅亞?」
「……」
半藏壓低身體,跑向可以移動身體,但還無法出聲回答的少女身邊。
驅動鎧甲產生反應。
它以八隻腳移動接近兩人,並無情地以右臂主炮瞄準他們。
半藏劃過滿地的建材瓦礫來到芙蕾梅亞身旁,將她抱起,接著消失在走廊的轉角。
炮擊來襲。
比聲音還要迅速飛奔而來的死亡鐵塊,撞上半藏和驅動鎧甲之間的牆壁。
但事情還沒結束。
擊中牆壁另一面的炮彈,巨大的衝擊波穿透牆壁,以放射狀撒向牆壁另一面。衝擊力強烈震撼了建材本身,彷彿巨大的喇叭般震動。
轟!爆炸聲震撼著半藏和芙蕾梅亞的耳朵。
「唔——嘔……咳?」
半藏被橫掃在地。牆壁耐不住振動,幾公釐長的細小隨片從牆土剝落,刺進半藏的面板。半藏心想:能在千鈞一髮之際抱住芙蕾梅亞,用身體護住她,可以算是自己人生中精彩表現的前五名了。
(粘著式的……非殺傷性空氣炮……?)
與自己還活著這件事相比,半藏率先思考起眼前的疑問。
(炮彈種類改變了?那東西可以交替使用好幾種不同的炮彈?)
最近的滑膛炮,似乎以同一座炮身即可同時處理普通炮彈和對空飛彈,說不定那具驅動鎧甲也能使用誘導武器。
(不對,說到最近的……)
半藏緩緩站起身來確認懷中的芙蕾梅亞是否安全,並思考著。
(如果是學園都市制造的滑膛炮,即使是距離五千公尺遠的目標,也能以超過百分之九十五的準確率命中目標。就算對方是個再怎麼「微小的目標」,這麼近的距離也不可能打不死……)
想當然爾,「追兵」沒有理由手下留情。
那具驅動鎧甲的規格並不遜於一般戰車。
既然如此,一定有某種內情。
在這種環境中,在這地下街之內,短短三百公尺的距離卻失手兩次,而沒有殺死眼前血肉之軀的某種內情。
(……地下街……)
「原來如此!」
半藏擡起頭。
(它是用電波來瞄準目標!如果是開放性戰場就另當別論,但如果是動線複雜,會導致電波胡亂反射的環境,就無法照操縱者的心意瞄準目標。)
從這點來看,此種類型看來對街頭巷戰並不拿手。
恐怕是將第三次世界大戰中,考慮到要在遮蔽物稀少的俄羅斯原野上使用,而經過調整的機型直接挪用到這次作戰上,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缺點。
如此一來——
(如果有什麼可以故意造成電波胡亂反射的東西,或者用強力電磁波照射用來精密瞄準的接收部位,或許就能讓它的炮擊失去作用……)
這是逆轉的機會?或者說人在起貪念的時刻,正是最大的危機?
半藏聽著八腳怪行動時的鏗鏘聲響,他決定無論如何,都得先離開這地方再說。雖然不知道一般汽車能否甩開軍用機種,但只要善加利用對方龐大的身軀,說不定能反敗為勝。
(不過重要的是,有可能被左臂那座能旋轉的機槍掃到。那座機槍應該已經調整為「對人」模式了。)
不管怎樣,一旦它靠近,絕對沒有好事。
穿越狹窄的路徑逃跑是逃生準則,但既然那座滑膛炮有可能強行炸出一條通道來,還是不能說出「絕對安全」這句話。
(解決之道……)
半藏抱著芙蕾梅亞,慢慢起身。
(如果有什麼不尋常的解決之道,可以將計就計,讓那東西困住自己就好了……)
就算知道這點,也不可能馬上想出解決方法。結果半藏腦中,只想到了地下街原本就有的好幾個出口。他選擇了「總之必須採取行動」這個最容易被敵人解讀出來的選項。
更糟的是——
半藏的膝蓋突然一軟,氣力散盡。
他甚至無法支撐芙蕾梅亞年僅十歲的小小身軀,而跪在地上。雖然沒有倒下,但是這樣子別說要逃離驅動鎧甲的攻擊,就連筆直前進也辦不到。
原因很簡單。
雖然兩度炮擊還不至於殺死半藏他們,但是卻也並非毫髮無傷。衝擊波從內部奪走半藏的體力,同時也徹底擾亂他的平衡感。
(糟……了!)
半藏倒抽一口氣,此時才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下巴僵硬到無法動彈。
(連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受了多少傷害。身體的黃燈閃到多嚴重的程度啦?)
僅僅幾十公尺外的出口樓梯,卻顯得遙不可及。
再這樣下去,是逃不了的。
光憑如蛆蟲蠕動般緩慢的速度,不可能甩掉驅動鎧甲的追殺。從它毫不在乎地攻擊警衛來看,就算逃到人群之中,也不可能讓它放棄。
「追兵」的確想殺掉芙蕾梅亞。
那八腳怪走動時發出的聲響傳入半藏耳裡。
某個巨大的身影踏過遭到破壞的建材瓦礫,出現在轉角另一邊。很適合「探出頭來」這個形容詞的動作,莫名地類似人類的行為,反而讓半藏感受到一股寒意。
理所當然地,它並沒有說話。
驅動鎧甲只是精準地將左臂對準半藏他們。
不是右臂的滑膛炮,而是左臂那挺經過改造的對人用機槍。
(可惡……!)
老實說,實在沒必要陪她走到這個地步。
駒場利德生前,亟欲保護的這名少女。
但那隻不過是出於感傷,並不具有強制力。如果照他平常的邏輯,為了讓自己能活下來,他一定會捨棄所有不利條件。
然而,
就算知道面對超過十八釐米口徑的機關槍,這麼做毫無意義,但半藏卻還是用身子護住芙蕾梅亞。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會有什麼結果?他連思考這些問題的時間都沒有。
緊接著,驅動鎧甲的機關槍噴出了火焰。
準確。
且冷酷無情。
但是,
它的目標並不是半藏和芙蕾梅亞。
轟!
目標是滑下地下街出口樓梯而來的四門轎車。
十八毫米的口徑,是超過反裝甲車輛用大型步槍子彈的尺寸。加上能在十秒內發射五十發彈藥,因此家用的四門轎車會有什麼下場,連想都不用想。
在轎車滑下樓梯,前輪碰上地下街地板的瞬間,轎車前面的引擎蓋就被轟得稀巴爛了。引擎粉碎,汽油開始燃燒。
車身一口氣產生爆炸。
別說是驅動鎧甲,轎車連半藏那裡都到不了。
爆炸的熱氣、煙霧以及強風,全都吹向他的肌膚。
(可惡,哪來的笨蛋?居然多管閒事跑來自殺……!)
但即使如此,只剩金屬骨架的轎車還在向前行進。靠著原有的加速度,驅動著只剩鋼圈的車輪旋轉前進。
八腳怪默不作聲地舉起右臂的滑膛炮。
即使轎車以那種速度撞上驅動鎧甲,也不可能傷害到裡面的操縱者。驅動鎧甲之所以警戒,是因為車內可能會有爆裂物。
它毫不猶豫地開炮。
與閃光一同釋放出來的炮彈,飛越半藏和芙蕾梅亞頭頂,擊中兩人後面的轎車殘骸,引起更大的爆炸。這次絕不容許它再前進一步,因此捲起了一陣幾乎要讓殘存的金屬殘骸四散的爆炸。
爆炸產生一道爆風,幾乎捲起俯身在地的半藏身體。
慘不忍睹的破壞。
光是想象駕駛轎車的人會有什麼下場,都讓他感到害怕。
然而——
(……怎麼…回事……)
噴出熊熊烈焰的轎車殘骸,駕駛座上卻看不到人影。原以為是被炮擊炸得粉身碎骨,但並非如此。那是——
(難道…是…無人駕駛……?)
燃燒的烈焰發出更耀眼的光芒,熱風吹拂著半藏的臉頰。他倒臥在地,忍不住轉過身去。
正因為如此,他或許發現了。
半藏碰巧將頭轉向驅動鎧甲的方向,而不是出口。
接著,
他看見另一個身影,直逼驅動鎧甲後方而來。
濱面仕上。
身上帶著警衛裝備的少年,悄悄地接近驅動鎧甲。
在一般狀況下——
無論怎麼壓低聲音,八腳怪能取得四面八方的所有情報,應該早已正確掌握接近者的人數和位置,無論是車輛還是人類。更何況現在甚至已經實際使用,在長度僅有數十公分的遙控車上裝載火箭炮,從草叢陰影中開火的武器了。被設計為能正確感應「尺寸像稍大的便當盒、可以自由移動的地雷」的八腳怪,不可能沒看到這個正在接近的外行高中生。
就在那些完美感測器失靈的瞬間。
那是——
(藉著轟炸…之後的……反作用力…和衝擊波……?)
無人轎車正是為了讓感應器失效而準備的。
是為了讓驅動鎧甲分心設下的機關。
另一方面,濱面雙手抱著一把恐怕是從地下街裡,陷入無法戰鬥狀態的警衛那裡拿來的裝備,裝備名稱是——
HsLH-02。
用來破壞鋼鐵之門的電磁力式榔頭。
外觀乍看之下像是火箭筒,但其實是兩端平坦的巨大木樁。濱面像鐘擺一樣向後揮動榔頭,以炮口前端砸向驅動鎧甲。
根本不需要扣下扳機。
因為炮口附近受到衝擊,重達二十公斤的巨大木樁,以亞音速的速度擊中目標。
轟隆!
金屬碰撞的巨響迸出。
濱面的目標是八隻腳其中一隻……那隻腳現在正為了移動,承受著全身重量往地面踏下腳步。橫向而來的一擊掃動了驅動鎧甲的腳,明顯失衡。
八腳怪的右半身瞬間下沉,但卻沒有跌倒。
接著是第二波攻擊。
濱面的電磁力榔頭,在滑膛炮的手肘旁邊……毫不猶豫地擊中了通常會因為高度關係而無法觸及之處。機械內側響起某種東西扭曲的討厭聲響,導致巨大的滑膛炮像釣竿似地不停晃動。
但也僅止於此。
炮管並沒有折斷,也沒有彎曲。
(行不通?)
半藏咬緊牙關。電磁力榔頭並不是用來「貫穿」,而是用來「破壞」的裝備。兩端平坦的設計,是用來給予整扇門衝擊,以撞開門扉。
如果是用來破門而入,光靠它就足夠了,但它不適合用來擊穿裝甲。
驅動鎧甲用超過震撼右臂的力量,猛然將滑膛炮轉向濱面的方向。
但是此時八腳怪卻像是發覺到什麼似地,停下了動作。
右手肘。
是濱面以電磁力榔頭攻擊的地方。
那裡原本應該有裝填炮彈用的補給口。平常是以滑動式的防護門來保護,但是那個防護門現在卻被打得稍有歪斜。
而僅有一點點也好,只要能讓歪斜的防護門無法滑動,就會打不開。如果無法裝填炮彈,就無法發射滑膛炮。假設炮身之中還有炮彈,一旦氣密性發生問題,炮身就會遭到破壞。
驅動鎧甲的肩膀不規則地上下移動。
它的動作裡明顯帶著憤怒。
但是,濱面並沒有因此選擇沉默。
八腳怪以左臂的機關槍瞄準濱面,和濱面單手抓住電磁力榔頭,擊中拋向空中的盒型菸灰缸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
為了防止被竊,而故意做得很重的菸灰缸被打得變形,並以極快速度發射出去。且直接命中驅動鎧甲的左手手腕,導致機槍射偏了。
轟隆!短暫的連續射擊,打碎了與濱面無關的一面牆。
在這段期間,濱面操作電磁力榔頭,將重達二十公斤的木樁打進炮身。這次他以由下往上舉起的圓形軌道,強行以電磁力榔頭前端向上突刺。
電磁力榔頭的上勾拳,不偏不倚地擊中八腳怪軀體下方的感測器。特別是對精密瞄準相當重要的雷達接收部,整個都被打爛。
那樣差不多就是極限了。
八隻腳的其中一隻,由下往上擊中濱面的電磁力榔頭,使得電磁力榔頭從濱面手裡彈開,刺入天花板。透過電子操控以準確控制姿勢的驅動鎧甲,動起已經派不上用場的右臂。雖然它已經無法發射滑膛炮,但畢竟仍是以機械力量揮動的複合裝甲鐵塊。
濱面的身體折成く字形。
遭到與其說是拳頭,更接近扭曲的鎖喉般攻擊,濱面身體被打落地面,彈起了好幾次。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濱面!」
「唔,噗……快…跑!半藏,趁現在一定可以成功脫逃……!」
滾到半藏身旁的濱面,還是奮力起身,抓起無法動彈的半藏手臂開始移動。半藏發現懷裡的芙蕾梅亞,身體快要滑落了,於是說道:
「濱…面。芙蕾梅亞…這孩子拜託你了。」
「混蛋!你也要一起逃!」
濱面等人無懼熱風,穿過被破壞殆盡的轎車旁邊,跑向出口的樓梯。
八腳怪移動左臂。
十八釐米的機槍隨即噴出烈焰。
但是,利用電波的精密瞄準無法使用,而輔助用的紅外裝置也因為熊熊燃燒的廢車熱風,而完全無法發揮作用。依賴操縱者肉眼的光學瞄準,也礙於黑煙而無法發揮修正的功能。
最後幾乎是被運氣救了一命。
濱面、半藏和芙蕾梅亞三人,爬上樓梯衝出地面。
2
八腳怪驅動鎧甲確認了右臂情況後,邁開腳步朝出口的樓梯而去,以追捕逃亡者。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通訊。
「行動結束,銀色十字。」
「這樣就夠了?」
「作戰目的已經達成。」
「喂喂,我記得需要的只有那兩個人吧?」
八腳怪聽到通訊對手所說的話後,驚訝地說道:
「也就是說,目標只有芙蕾梅亞·塞維倫和濱面仕上,不需要第三個人。如果讓那名多餘的護衛留下活口,說不定會誤入歧途喔?」
「做到那種地步應該就夠了吧?我不認為接下來會再出現岔路。」
通訊物件用嗤之以鼻的語氣說道:
「負責當捱打的角色還真辛苦啊。」
「是啊。要是用榴霰彈,一發就能了結他們啦。」
「話說回來,那款機型的驅動鎧甲不是不適合?設定用於俄羅斯平原野戰的廣域電波瞄準,在巷弄交錯的城市中精準度會下降,更何況就算擁有那麼強大的火力,卻要想辦法不能殺死對方,也很辛苦吧?」
「最重要的是那武器帶給他們的衝擊。關於這點,這款機型……『破敵式』是最適合的。別看我這樣,我也是知道該如何根據TPO(注:指時間(Time)、場所(Place)、場合(Occasion)。)搭配服裝的人哦。」
驅動鎧甲放棄修復右臂。
「我等會兒就回去,但另外那架怎麼辦?它不能動,事情不就沒搞頭了?」
「不用擔心。」
驅動鎧甲聽著通訊內容,並與在地面待命的後援人員聯絡。再怎樣也不能用如此醒目的樣子招搖地走在大街上。所以他們利用偽裝成遊覽車的特殊車輛移動,試圖和城鎮街道的風景融為一體。
然而,
「回答我,變色龍,你怎麼了,快回答……可惡,出事了。」
「所以我不是說過了?你不用擔心。那邊也開始行動了啦。」
對方像是在嘲笑般補充道:
「負責當捱打的角色還真辛苦啊。」
「你覺得呢?」
低聲發問的是番外個體。
距離約兩百公尺外的地下街入口,像煙囪般冒出黑煙。但是她眼光的前端並非那個顯然是事件現場的地方,而是眼前的大型巴士。
更準確地說,是「暗部」的工作車輛。
瞬間壓制。
一方通行和番外個體兩人,觀察著已經無法使用的工作車輛。
乍看之下像是窗戶上貼著黑色隔熱紙的觀光巴士。但實際上裡面幾乎是空的,具有連戰車都能容納的空間,以及足以支撐戰車重量的引擎和吊具等。
幾名穿著工作服的男人倒地,內部保管的東西除了特殊工具,還有好幾種炮彈、裝甲板、巨大電池組等。這輛工作車輛,怎麼看都像是用來容納「某種龐然大物」的車輛,為了避免在行動「內容物」倒塌,地板、牆壁和天花板上都準備了好幾個固定用釦環。
從那些工具和固定釦環來看——
「大概是驅動鎧甲吧。」
一方通行說道。
當然不可能是警衛的東西。如果是他們,就沒必要特地隱藏。
他互動看著被自己打倒的這群男人,和遠處噴出的黑煙,最後咂舌說道:
「……事情又變麻煩啦。」
「嗚……」
他聽見呻吟聲。
聲音來自工作車輛中,其中一名倒臥在地的男人口中。並非男子的體力較好,而只是因為一方通行在動手時手下留情。
「我記得『黑暗』應該已經解體了吧?」
一方通行提問。
「綁架人員當作人質或談判籌碼,這些事應該已經隨著之前的世界大戰終結而解放了。是我促使事態變成那樣的,你們是什麼東西?」
「……『新生』。」
「啊?」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說完這句話,男人的手腳便失去力氣。雖然還睜著眼睛,但明顯已經昏了過去。
番外個體咯咯笑道:
「他頭上有傷痕。似乎是以晶片阻斷了意識。看起來像是專門對付拷問用的。如果硬把他『搖醒』似乎可以讓他醒來,你說呢?」
「不用管他。」
「現在該輪到油性奇異筆出場囉?」
番外個體似乎打算將昏迷的男人,變成電檢禁語中的「無耳芳一」(注:日本的怪談故事。講述一名和尚為了不讓自己被鬼怪抓走,而在身上寫滿了經文,但惟獨漏掉了耳朵,於是耳朵被鬼怪扯下)一樣,但一方通行並沒理會她。
他看著工作車輛的車壁。
上面貼著幾張地圖,地圖上用熒光筆塗上顏色區分建築物和街道。看來似乎正在調查某人的行蹤。
一方通行撕下和地圖貼在一起的照片。
特地以價格昂貴的相片列印紙打印出來的,是一名金髮碧眼,年約十歲的少女。
在少女照片上的臉邊,也用麥克筆寫著名字。
芙蕾梅亞·塞維倫。
3
濱面等人在狹窄的巷子裡繞來繞去,轉了好幾個彎。
這是用來應付驅動鎧甲的對策,但是他們中途停下腳步,並沒什麼特別的根據,純粹只是因為他們體力不支。
三個人都喘著氣。
「濱面……」
半藏低聲叫著友人的名字。
濱面雖然一臉疲憊,但依然強顏歡笑,半藏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壓在牆上。
「開什麼玩笑!濱面,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為什麼偏偏是你自己跳進來淌這灘渾水!」
半藏咬牙切齒。
他並不是對濱面感到憤怒。
而是因為將濱面牽扯進來,因此對自己感到憤怒。
半藏的語氣聽起來,彷彿連今天在街上向他搭話,以及一起去快餐店吃飯的事都算失敗。
「……你不是正在努力,想爭取我們之中沒人能得到的東西?」
原本努力壓低情緒和聲音的半藏,中途卻爆發了。
「你不是交了女朋友,正在考慮『未來的事』?你不是想走上正路?學習道路服務救援的事怎麼辦!為什麼事到如今你還要再次接觸『黑暗』啊?你……你這樣說不定會親手毀滅掉你所描繪的夢想!你知不知道啊,濱面!」
「……不知道啦……」
濱面的雙眼中,並沒有明確的意思。
他只是輕輕地搖頭。
「我自己也不想跟這些事情扯上關係啊。」
他並沒有故作姿態耍帥。
斷斷續續的言詞,反而顯示出那正是濱面的真心話。
「但是,我不能丟下你們不管。」
「……」
「半藏,你扯上了危險的事情,而且還跟芙蕾梅亞·塞維倫有關,我想起了駒場老大的臉,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塞維倫這個姓氏也有很多……」
大概是他自己的思緒也沒整理好,濱面說話斷斷續續的。
他最後終於放棄整理自己的意見,只重複了這句話一次。
那件最重要的事。
「……我不能丟下你們不管……」
「可惡!」半藏咒罵道,接著放開濱面的衣領。
濱面背靠著牆,滑坐到地上。他擡頭看著半藏問道:
「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想我所有的藏身處應該都不能用了。跟小郭聯絡,應該還能想想辦法,但還是需要一個安全地點等她來……濱面,只要短時間就好,你知道什麼可以藏身的地方嗎?」
「……藏身處這種事,怎麼能問一個不良少年……?」
話說到一半,濱面似乎突然想起什麼。
「不,我想到了。」
「哪裡?」
半藏詢問。
濱面仕上除了不良少年之外,還跟另一個組織有關係。
「道具」。
雖然現在已經不是學園都市的手下,但依然留下了一些當時的門路。
那個「道具」當時拿來當作藏身之處,所使用的地方正是……
「位於第三學區的沙龍包廂。雖然得花點錢,但是那裡應該可以用。」
4
一方通行和番外個體,將工作車輛從頭到尾搜尋了一遍,但是卻沒得到更多情報。包括驅動鎧甲的擁有人,以及這些裝備隸屬於哪裡的組織都不知道。
兩人離開已經失去作用的工作車輛,開始討論。
番外個體甩了甩從巴士中取得的照片說道:
「再怎麼看,他們都像是打算襲擊這小鬼。不過這些事情和御阪們無關。」
「……」
(……這傢伙是……)
一方通行看過照片上的少女。
說得更準確一點,是過去被認定為「威脅學園都市安全之敵」,而遭到肅清的駒場利德這名男子手機裡的照片。
為了保護許多等級0的無能力者遠離暴力,而不惜和學園都市對抗的那名男子。這是他直到最後一刻,都還想保護的其中一個人。
「但是,有人會為了殺一個小鬼,特地派出軍用的驅動鎧甲?這座城市的人由於在搞能力開發,的確無法從外表判斷那個人的危險程度,既然如此,工作車輛裡面就算有能力對應方法的報告也不奇怪。但這看來還是比較像在小心謹慎對付等級0無能力者……的感覺……嗯?第一名,你怎麼了?」
「你先回去。」
一方通行將購物袋交給番外個體後,眼光轉向被熒光筆以顏色標記出的地圖。這也是工作車輛裡的東西。
「我要去追這傢伙。」
「喂喂。」
番外個體目瞪口呆地嘆了口氣,接著搖了搖頭。
她將芙蕾梅亞·塞維倫的照片放在第一名面前,說道:
「這名推定等級0無能力者,並不是最終訊號喔?」
「那又怎樣?」
一方通行有如咒罵般說道:
「雖然我的確沒有什麼需要保護她的理由。但這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你的眼神突然變得好奇怪,你這變態!因為她年紀小,所以你才想保護她吧!你之前明明曾面不改色地折斷御阪的手耶!」
「……這座城市的『黑暗』構造,在我所不知道的情況下改變了,我也看不見它的全貌。而且剛剛那混賬口中提到的『新生』也很令人在意。那些人視我們為敵的可能性也不是零,所以有必要調查;難道你是那種必須從頭到尾一五一十說明,否則就弄不懂的笨蛋?」
「就算是這樣好了,出動了驅動鎧甲,也就表示這『黑暗』具有相當的程度喔。這個叫芙蕾梅亞的小鬼,到底是為什麼會被盯上?」
「我哪知道?調查一下自然就會明白了。」
一方通行拄著現代化設計的柺杖,準備轉身離開。
番外個體整理了一下幾個購物袋裡的東西,騰出一個空袋子,像是要阻止一方通行似地從背後接近他,並用袋子蓋住他的頭。
「叫你等一下啦。」
「唔唔!」
「不好意思,害你變成像昭和時代頭上套絲襪的強盜。」
「——」
一方通行打開了脖子上那個頸鍊型的電極開關。
平時的他,在日常生活中只有拄著柺杖的力量,但是一旦開啟電極開關,他就能使用學園都市最強的超能力。
使用了可以「操控一切能量方向」這種極其邪惡的能力,一方通行從內側撕開了覆蓋在自己臉上的塑料袋。
「……你也想落得跟這袋子一樣的下場……?」
「沒想到一旦超越善惡,你的笑話也變得好笑多了?」
「有話快說。」
「你有理由做到那種地步嗎?」
番外個體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
「正如我剛才所說的,芙蕾梅亞·塞維倫並不是最終訊號。」
「你是白痴嗎?」
一方通行如咒罵般說道:
「我的目的是要去確認威脅的程度和方向性,那小鬼會怎樣不關我的事。不過,如果排除威脅時需要她,我會利用一下。」
「哈哈,你人真好。」
「你想怎麼辦?」
「咦?御阪喜歡惡意增加十倍的情況。如果御阪說自己要故意去幫助敵人,你會怎麼辦?」
「大概會打你屁股一百下。」
語畢,不知為何她用手捂住嘴,忸怩作態地擡起臀部說道:
「……如果御阪說在大庭廣眾之下也OK,你怎麼辦?」
一方通行對她視而不見,轉身離開。
一方通行尋找可以寄放食物、有保冷機能的投幣式寄物櫃,番外個體連忙追上他。
5
所謂的沙龍包廂,是學園都市特有的服務行業之一。真要說起來,很接近豪華的KTV包廂。客人可以分別依照自已的時間租用包廂,在裡面自由玩耍開趴。
學園都市的居民中有八成都是學生,大半都住在受到管理的學生宿舍。因此不管是上課或放學後,都受到「大人的視線」監視,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壓力。因此沙龍包廂可說是「用錢買得到的祕密基地」。
但由於沙龍包廂也有走錯一步,就會成為性犯罪溫床的危險性,因此並不值得一味稱讚。但「自由空間」可以成為一種買賣,這件事情本身可說是象徵了學園都市的社會心理也不為過。
這座建築物是幢高樓,編上號碼的房間則成為買賣道具。
濱面他們逃進高樓的其中一間房間裡。
「……」
濱面的目光落在手機螢幕上。
通訊簿裡面儲存了瀧壺、絹旗、麥野她們的電話號碼。
如果是她們,至少能比等級0無能力者濱面更確實地成為戰力,以對付「不明的敵人」。
想當然爾,她們完全不知這裡的情況,但「道具」的成員還在玩著遊戲,要從這座城市裡找出濱面。雖然打電話給她們,遊戲就玩不下去了,但是如果告訴她們「答案」,她們應該會全部聚集到這裡。
不過。
(……還是不能把她們牽扯進來。)
仔細思量一陣之後,濱面切斷手機的電源。
假設芙蕾梅亞·賽維倫真是過世的芙蘭達她妹妹,那麼對「道具」而言,這就不再是他人的事。雖說如此,如果會扯上「黑暗」那就另當別論了。濱面不想為了自保而將她們捲入。
此時,不知事情緣由的半藏向他搭話:
「濱面,如果你想打電話給誰,用這張改造過的SIM卡吧。我有很多,分你一張吧?」
「不用,沒關係。」
濱面搖頭。
他凝視拿著遙控器操作巨大電視的芙蕾梅亞背影,低聲與半藏交談:
「先別管那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芙蕾梅亞被『暗部』盯上,但是,為什麼那孩子會被那群危險的傢伙襲擊?」
「其實我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半藏以僵硬的聲音回答:
「並不是因為那孩子身上有什麼東西。因為在學校的身體檢查中,被分類為等級0無能力者,所以她的DNA圖譜有重大的相關價值……似乎也不是這樣。她應該也沒有機會跟真正的『黑暗』接觸過。充其量也就是跟我和駒場老大有交集。」
「……」
「這麼說來,能想到的就只有和Skillout,或是和前任領導人駒場利德有關。」
「雖然由我來說很奇怪,不過那是不良集團啊。」
坐在稍遠處的芙蕾梅亞不停轉檯,但似乎找不到自己有興趣的節目。新聞性節目上正在播放著嚴肅的新聞,內容述說積極應戰的學園都市,雖然是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原因之一,但是在戰後的混亂中提供龐大資金以復興戰爭造成的災害,因此世界各國都表現出接受學園都市的態度。
「學園都市的『高層』……掌握政府機能的那群人,有不惜奪走他人性命也想得到的東西?」
「我想你也知道,駒場老大曾經計劃過要率領Skillout,推翻學園都市的大規模『計劃』。這個計劃的立案,我也有很深的關聯。當然最後還是失敗了。」
是否想透過調整復興後重新建立的平衡,以更新「勢力圖」?說著這種陰謀論的名嘴,似乎無法激起芙蕾梅亞的興趣。她不斷地換臺,陰謀論也隨之消失。
「當時,駒場老大或許準備了備用的『計劃』。和當時我們想利用的弱點不同,而是這個城市的脆弱性。」
「那麼,那是……」
「對『高層』那些人來說,他們一定很想除掉我們。加上芙蕾梅亞是駒場保護的物件,或許他們認為,他怕自己有什麼萬一,已經先將提示託付給她了。」
「但是就連主要『計劃』都輕易遭到毀滅。如果備用計劃真那麼優秀,你們不就會用?」
「他們想毀滅的不是我們的計劃,而是消滅這座城市的脆弱性。」
那就是與駒場利德相關之處吧。
但是濱面還知道芙蕾梅亞·塞維倫和這件事的另一個交集。
芙蘭達。
說得更清楚一點,是她所屬的單位「道具」。
實戰型的等級4大能力者、僅有七名的等級5超能力者,以及有潛力成為「第八人」的少女。
聚集了這些稀有人才,為了抹殺學園都市內部的不穩分子,而成立的「暗部」少數精銳組織。
芙蕾梅亞既然是芙蘭達的妹妹,就有可能透過芙蘭達得到什麼與「道具」有關的東西。
或者——
(過世的芙蘭達是「道具」的一員……但是,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掌握住她的行動。搞不好,她以前曾經「兼差」參加過其他計劃……?)
現有的情報實在太少了。
為何被盯上?被多大規模的組織追殺?他們對於這次的事情又有多認真?如果能知道對方的目的,多少會對組織行動步驟藉以求生有所幫助,但是……
「……芙蕾梅亞自己也想不到什麼線索。但是,『黑暗』的確出動了驅動鎧甲來追殺她。看來在逃亡時,也得調查一下那方面的事。」
「等確保安全之後再反擊吧。」
半藏說完之後,走向房間出口的門。
「你要去哪裡?」
「我去跟小郭聯絡一下。這裡也很難說是安全之處,只是箇中繼站。還是利用小郭的人脈,移動到安全的藏身處比較好。」
「沒問題嗎?」
「我不是說過了?我的手機已經換上改造過的SIM卡了。就算他們設下陷阱想竊聽我的號碼,也聽不到我的對話或逆向找出基地臺。」
半藏說著抓住門把。
開啟門之後,他轉過頭來。
「濱面。」
「什麼事?」
「你出現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雖然讓人很不開心,但我得承認這點。」
在濱面回答之前,半藏就走出了房間。
濱面突然覺得在包廂裡無所適從,尷尬地移動視線,但卻和芙蕾梅亞·塞維倫四目相對。
駒場利德賭上性命也想保護的少女。
也是過去「道具」正式成員芙蘭達的妹妹。
「好久不見。」
駒場還在世時,濱面和半藏都跟她交談過。雖說如此,但當時處於不知對方姓名的狀態。
「你還記得我的臉嗎?」
「嗯。大概記得,你是和駒場哥哥在一起的人。」
那樣的記憶方法,讓濱面會心一笑。
但是,伴隨著時間流逝而來的痛苦,絕不能讓她知道。
「沒錯沒錯,我叫濱面仕上。請多指教。」
「我叫芙蕾梅亞。芙蕾梅亞·塞維倫。」
「說不定我該早點知道這個姓氏的。」濱面如此心想,但並沒說出口。
「事情好像變得有點嚴重,不過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受傷?」
「不要緊。雖然剛才耳朵還很痛,但是現在已經不要緊了。大概沒事,喵。」
(……她到底是在日本的哪裡記住這個「喵」的?)
以前跟她說話時,她應該沒有這種口頭禪。
雖然產生了疑問,但是就算再追究也沒用。
原本對方會說日文就已經很僥倖了。
「接下來大概要怎麼辦?」
「現在半藏去找朋友了,所以你不用擔心,不要緊。」
「駒場哥哥呢?」
芙蕾梅亞用藍色的眼睛仰望著濱面。
「我好久沒和駒場哥哥見面。他都不接電話,走平常的路也看不到他。你知道他大概會去哪裡?」
濱面試著讓自己不要停止呼吸。
不知道是否成功了。
「他呢…你知道的嘛。」
他硬擠出笑容。
但是,她的藍色眼眸比一般測謊器,更能完全看透他的心思。
「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樣,那傢伙很笨的。雖然我也沒立場說他就是了。但實際上他真的很笨,所以現在一直在學校補課。不這麼做,那傢伙可能會被留級。所以,你可以先別去管他嗎?」
「……嗯。」
芙蕾梅亞點了點頭說道。
她聲音裡聽起來有點沮喪,但大概就像無法遵守約定,在假日出遊那樣的程度。
「我大概知道了。」
芙蕾梅亞在那張對她而言太大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唔?」
「?」
「肚子好像在叫了。」
她將背靠著沙發,不知為何將小小的掌心放在肚子上。
濱面微皺起眉頭。
「……你想吃點什麼嗎?」
他問道。芙蕾梅亞點了點頭。
沙龍包廂和KTV一樣,可以透過內線電話點餐。除此之外,寬廣的房間裡面也準備了冰箱。
因為不知道芙蕾梅亞喜歡吃什麼,所以濱面用內線電話隨便點了幾道菜。他對著掛在牆上的電話說話時,半藏回到了房間。
「小郭馬上就會過來……你在幹什麼,濱面?」
「在點餐。」
「剛剛不是才吃過?」
「芙蕾梅亞想吃。」
「這樣啊。那順便幫我點一份甜不辣吧。」
過了十分鐘左右,他們點的菜送來了。
排在桌上的基本上都不是主食,而是像薯條和蔬菜棒之類的輕食類。
「……甜不辣果然有點格格不入啊。」
「真囉唆,我全部都吃掉就好了。」
濱面和半藏將放在大盤子裡的食物夾到自己的小盤子上,但芙蕾梅亞的樣子似乎有點奇怪。
她將芙蓉蟹裝到小盤中,但是發現其中有綠色的豆子,於是將小盤子推到濱面那邊。
芙蕾梅亞說道:
「青豌豆。」
「怎…怎樣啦!為什麼大量投下這些豆子給我啊?」
唰唰唰唰唰!芙蕾梅亞迅速確實地排除所有青豌豆。
濱面對她說道:
「我知道了。你討厭青豌豆?」
「喵嗚——」
「但是小小年紀就靠裝可愛來達成目的,實在令人介意。這世界上可沒這麼簡單,你還是趁現在記住比較好,青豌豆還你。」
「嗚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見盤子裡對著比她夾給濱面那些還多出一倍的青豌豆,弗蕾莉亞不禁慘叫。
之後,半藏直接往裝薯條的大盤子裡撒鹽卻被濱面阻止,兩人拉扯不下,以及為了蔬菜棒到底要沾美乃滋還是色拉醬而起爭論等等,發生了不少事情,但整體上陰暗的氣氛都消散了。雖然不久前才剛遭到八腳驅動鎧甲襲擊,但芙蕾梅亞看起來精神上並沒有受到打擊。
或許是因為事情雖然已經發生,但感覺還跟不上事情發展的節奏。
6
另一方面,還有其他人發覺了濱面他們的動向有異。
是麥野沉利她們幾名「道具」的成員。
為了找出位於城市某個角落的濱面,她們分散開來各自行動,但是她們在很多地方都聞到了硝煙的味道……某種讓人懷念的「黑暗」氣息。
好比說麥野。
她為了收集情報,靠在大樓的牆壁上。
更準確一點的說法是,和眼罩一體成型的義眼部分,伸出了細長的纜線,接上大樓的監視器。
當然她對大樓一點興趣都沒有,監視器不過是個入口。她入侵了保全公司的網路,正在瀏覽壓縮的影片檔案,看看是否有濱面的身影。
她的大腦和機械眼睛直接通連,這樣還有其他的意義。
也就是說,她可以直接從機械裡取得情報。
當然,那需要翻譯成「人類能察覺的情報」,加上因為利用了「義眼」系統,所以很依賴視覺影像,雖然不是萬能,但是能做到透過十根手指操作介面所做不到的事情。
麥野在額頭內側兩邊繼續檢視影像,並以空著的手按著手機。
那並不是一般手機,而是具有可以同時跟好幾支電話通話的「聊天模式」手機。
「在第七學區的地下街,有驅動鎧甲失控。再過幾小時之後,『高層』可能就會對影像或傳聞做修正,將這件事情『當作沒發生過』。」
「關於那個,直接監聽警衛的無線電可以更超快弄到情報。一開始超被追殺的是一對男女,之後又超追加一個男的。他們三人超甩掉驅動鎧甲逃到地面,監視器有拍到他們的『臉』嗎?」
「一開始那兩個人不是。追加的那個……看不出來耶。因為黑煙都聚集到天花板上,所以只看見像人影一樣的東西。」
「但是,」麥野補了一句:
「……一開始的那兩人組,男的不是老跟濱面混在一起的那個人?而且那個小丫頭好像在哪裡看過……?」
「哎呀。說了那麼多,結果你好像超調查過濱面的交友關係嘛?有病的女人超可怕的。」
「……絹旗,我知道你其實就在附近。小心我拿根粗玩意塞進你那裡囉。」
「我對太粗的東西超沒興趣,所以不用了,沒關係。不管怎樣,就超繼續搜尋濱面吧。嘻嘻嘻,監視器和無線情報,來看看哪邊會超先得到正確答案吧。」
「啊?要是那樣,不就決定由瀧壺來當懲罰遊戲的兔女郎了?」
麥野誠實地提出疑問,直到現在未發一語的兔子系少女瀧壺理後,以慌張顫抖的聲音說道:
「……北北東方向傳來訊號……這是,濱面和其他女生正打得火熱的預感……!」
「麥野,這種超曖昧的鄉民是最恐怖的。為了不要在笨蛋面前穿上那種丟臉的兔女郎裝,我們一起全力出擊吧。」
7
「小郭那傢伙,動作真慢啊。」
半藏靠在沙龍包廂的沙發上說道。
濱面和芙蕾梅亞正在檢視寬闊包廂內的物品。架上有很多卡片遊戲和桌上游戲,大型電視的旁邊也有備有一整套的桌上型遊戲機。電視也可以當成計算機螢幕瀏覽網頁。
而且似乎還有衛星臺可看,準備了超過三百個可以選擇的頻道。這麼一來,光是想檢視是否有自己想看的節目,反而得費盡千辛萬苦。他們中途就放棄搜尋節目,固定不動的電視畫面,正在播放和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相關的新聞。比如:戰爭結束了,派不上用場的武器被送往第二學區和第二十三學區之類的內容。
濱面早早就放棄看電視,坐在沙發上看著公路救援服務的參考書,但突然有人抓住他的衣服一角。他轉頭看去,是看來無所事事的芙蕾梅亞。
濱面響應她的要求,開始尋找可供很多人一起玩的遊戲。
這裡有很多供很多人一起玩的派對商品,大概是沿襲了這種設施的特色。
這種時候將注意力轉向這種趣味性或打發時間用的商品,可能有欠謹慎,但這說不定是內心的防禦機制。如果只想著安靜待在原地,導致頭腦胡思亂想而陷入混亂,反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他們的勝利條件,是平安無事回到原本的日常生活,而不是跟那種來歷不明的八腳怪共同承擔命運。
「濱面,我大概想玩這個。」
芙蕾梅亞伸出雙手,但由於目標物放在比她高的架子上,她構不到。
那裡是排放這電玩遊戲軟體的架子。
「這個?」
「不是。大概不是這種不痛不癢的遊戲。」
「那是這個嗎?」
「右邊右邊。再右邊一點的那個,啊,不是,左邊。大概是那邊。」
站在架子前聽著芙蕾梅亞的指示,移動手指的濱面,突然感到背上有個很重的東西。嬌小的芙蕾梅亞,用濱面代替梯子爬了上去。
「這個!」
她從架子上拿出來的遊戲軟體是——
「……不行,這個是那種……」
「人家想玩『鮮血與毀滅』。」
「這什麼東西啊,看標題只讓人聯想到危險啊!你看,包裝背後的畫面照片,有超過半數幾乎都是血紅色的!」
這似乎是一群面色凝重,臉上彷佛寫著「THE海外專用!」的人,和殭屍之間進行槍戰的射擊遊戲。接著看過說明書後,才發現主角似乎是大口吞噬人類的殭屍。廣告文案則是「將正義的一方逼到盡頭!」
濱面慎重地選擇想說的話。
「你……你看,這邊的軟綿綿寵物遊戲,不是更好玩嗎?」
「鮮血與毀滅。」
「還有可以和人魚公主散步的耶?」
「鮮血與毀滅。」
「草原的……」
「人家想玩嘛!」
芙蕾梅亞雙手抓住了血紅色的遊戲包裝,用軟體蓋住嘴巴,擡起頭來直盯著濱面。
濱面暫時停頓下來,但是他接著說道:
「……不能讓你玩,不過很有趣,所以讓你用手機拍照吧?」
「呀喔!」
兩人就這樣吵鬧了一陣子,此時半藏從沙發上站起。
「……小郭那傢伙實在太慢啦。我再跟她聯絡一次。」
芙蕾梅亞正努力看著手機螢幕時,濱面用指尖對半藏做了個手勢。
意思是:我這裡大概也撐不久了。
「我知道。」
半藏用微微嘆氣般的語氣低聲答道:
「我早就知道了。」
8
在駕駛座離地面將近兩層樓的巨大卸貨卡車之中。
大小相當於一個小泳池的貨物箱中,堆滿了如小山般的黑色石頭,但實際上這是偽裝,只是在圓頂型的空間外側,貼滿了看似黑色石頭的東西。
內部其實是座維修廠。
驅動鎧甲的維修廠。
內部不斷傳來化學性彈簧磨擦的聲響。
因為驅動鎧甲就在其中,所以無論如何一定會被這種聲音所包圍。雖然近似於衣服摩擦聲,但甚至曾有讓聽不慣的人持續聽下去,可能會導致精神失常的傳聞。
「銀色十字。」
「已經準備好了。不過這樣會不會太費事?」
「目前,還有很多路線。再稍微切掉一些多餘的枝葉比較好。」
「這樣的話,黑夜……」
「我也一起去。」
「如果要限定路線,你先去擊潰所有『道具』的相關方面不就行了?」
「從我們有辦法擊潰的東西開始,一一按照順序各個擊破,能更快解決他們。更何況你之前不是才剛失敗過?如果枝葉延伸的方向改變,我會很困擾的。」
「那是因為你叫我撤退啊。」
「就算我沒叫你撤退,你原本的表現也算不上滿分。」
「你可別忘了修剪枝葉的意義啊。」
「我知道。修剪枝葉的基本,就是選擇最粗壯的樹枝。就這層意義來說,那根樹枝最粗,也最容易處理。」
「流血和危機感,將會成為培養樹枝茁壯的水源?」
「確認預定行程。我去處理濱面仕上。你就用『蜂』支援我。一方通行那邊還可以不用管,風險越少越好。對方也開始採取行動了,只要去除障礙,接著所有事情就會像磁鐵一樣自然地聯絡起來。」
「可是沒問題嗎?先偷襲『道具』擊潰她們不是更安全?為了襲擊芙蕾梅亞·塞維倫而和濱面扯上邊,對方會出面的可能性也不低哦。」
「如果她們出面那也好,沒關係,省得我們麻煩。」
「黑夜。」
「銀色十字,你是在擔心麥野沉利?還是絹旗最愛?」
「是『黑暗的五月計劃』。」
「哦,是絹旗?既然如此就不用擔心了,你的不安不過是杞人憂天。」
這大概是通訊物件的習慣。
和平常一樣,答案中混雜著輕蔑的語氣。
「因為如果單純從攻擊性來看,那項計劃從一開始就是我比較強。」
少女以輕快乾脆的聲音說道:
「更何況,我現在已經超出普通能力者的範疇了。」
「是嗎?」
「你才是,跟之前比起來,你是不是變得更不起眼啦?雖然你只是後援,但以兩隻腳出動,還真罕見。」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我是很會配合TPO來打扮的人。」
驅動鎧甲讓化學性彈簧吱嘎作響,並回答道:
「我不是拿出成果了?這次也一樣,重點不在於哪種機型最好。破敵式與射蜂式,分別有各自不同的用處。」
「那就照計劃進行。」
「就這麼辦。」
「芙蕾梅亞·塞維倫?」
通訊物件以嘲弄般的語句讚賞道:
「那小鬼,還真是個了不起的人才啊。」
行間三
等級0無能力者被襲擊的原因,就是出於Skillout。
因為一開始向能力者出手的是他們。
雖說如此,但實際上並沒有動手互毆。而是像輕微的口頭爭執。碰巧Skillout有好幾個人,所以不良少年也很難得地出現極端反應。
但那場爭執的報復,並不只限於Skillout身上。凡是走在街上的等級0無能力者,只要看不順眼,矛頭就會轉向那個人。實際上受害的並不是武裝的Skillout成員,因此那群等級0無能力者,真的可說是相當無辜。
下至小學生,上至大學生。一視同仁毫無區別,受害的實際情況也很悽慘。隨後,暴力範圍在轉眼間擴散。
這世上沒有比不須承擔風險的暴力更快樂的事了。
在網路上號召「正當報復」的聲音,得到了越來越多半開玩笑的響應。逐漸惡化的過程中,有許多強大的能力者表明他們將會「參加」,已經和他們是否為當事人無關。他們只想大鬧一場、痛毆別人、不用承擔風險和罪惡感地消除壓力。就為了這些理由,許多人開始暗地裡偷襲別人。
就在此時,留言板上有人寫了這樣的留言。
「發現白痴學校。學生全都是等級0無能力者。就是因為有這種學校,所以治安才會敗壞。用鐵錘懲罰邪惡的化身,徵求參加者來清除垃圾。」
留言上所寫的學校,是隨處可見的一般小學。
那裡的學生都是和Skillout無關的孩子。
但是對襲擊者而言,這個邏輯完全不管用。他們本來就是群「不容許被等級0無能力者給耍了」的人。他們當時的狀態,是連矛頭具體上指向何方,或對方是否為拿著矛頭攻擊他們的始作俑者都不知道。
駒場利德的天性不喜爭鬥。
但是。
正因如此。
他決定應該由自己這些人來承擔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