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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置在寬敞庭院一角的是,兩張狹長的桌子與黑色的炭火燒烤用爐灶。
爐灶旁放了一桶水,桌子的一端則是擺上了肉和海味,以及稍大的電飯鍋。另一端則是擺的形形色色的蔬菜和水果。
“正如大家所看——”
站在大夥面前的涼子前輩,把左右手分別拿著的平底鍋與鍋鏟以迅猛的速度來了一記敲打,發出了咚的聲音。
“今天白天是大家喜歡的燒烤喲。”
哦,隨著一陣歡呼,緊接著傳來的是響亮的拍手聲。
“飯菜就讓我們一同來準備吧。”
哦~,啪啪啪。
“切菜以及沙拉的準備,就讓我社的大師【Maestro】,蘭和我來吧。”
哦,啪啪(Maestro?)
“飯糰的準備,就讓三位新人【Fresh】,小未亞,小真彩,小佳奈來吧。”
哦,啪啪啪(+小未亞用精神飽滿的語調道出的我會加油的一番話)。
“還有就是,爐灶和灶火的負責者,美琴和貓。”
哦,啪啪(+我不是貓!)
“只是,大夥要有新體操選手的自覺,卡路里的要好好計算喲。不能讓吃下去的肉變成自己體內的肉喲。”
……哦,啪啪(→興致稍微落下了些)。
“啊,小佳奈不管吃多少都沒事的喲。只不過要是發生了你和體重計之間的較量的話,我可不負責喲,就是這個意思。”
哦~,啪啪(+那個,我,這個……三枝同學匆忙道出的話語)。
“那就讓我們開始準備吧。”
哦~,啪啪。
合宿第三日。
綜上所述,今天是燒烤大會。
“小貓,生火劑加太多了~”
“不過,炭火一點都沒起來喲?”
“真要是燃了的話,肉和蔬菜都會烤焦的。火苗只要稍微碰到網格就可以了~”
“嗯,是那樣啊。”
在明媚的陽光下,燒烤組合就設定在合宿場地前庭那片讓人綠的讓人眼花繚亂草坪上。
在這附近,大夥都開始了各自的準備。所有人都換上了即便弄髒了也無所謂的T恤衫和運動服。
我則是坐在桌前,雖然在做著自己份內的沙拉的準備工序,不過卻一直在傾聽著另一張桌上,正捏著飯糰的一年生們的談話。
“嗚啊,小真彩的飯糰,捏的真好!”
“誒……是,是這樣嗎。”
“嗯!真是的,未亞,怎麼捏都是這個樣子。”
“呵呵,沒關係的喲,小未亞。這個又不是要到店裡出售的。”
“是,是的啊,未亞。正如佳奈所說,比起形狀,果然還是要注重鹽分的新增度啊。”
“誒,不過,我還是想像真彩和佳奈那樣,把外形做好啊!”
“啊,那樣的話,就把飯的量減少一些吧……”
一邊說著這些,小未亞,小真彩,三枝同學一同捏著飯糰。
嗯——
“看來不用擔心了啊,那兩位。”
突然間從我身旁,傳來了這樣一番低語。
是在我身旁,用刀削著燒烤用胡蘿蔔外皮的涼子前輩。她一邊用漂亮的刀功削去胡蘿蔔外皮,一邊輕輕地微笑起來,
“照那樣下去,你也沒必要再操心了啊,蘭。”
“是,是啊。涼子——”
的確,和昨天相比,小未亞她們之間的氣氛發生了一些改變。這大概就是合宿的效果吧。雖然小真彩還是一副態度曖昧的樣子,不過在小未亞的主動出擊加上作為從中調劑的三枝同學的配合之下,漸漸地打開了僵局。仔細一想,平時小未亞就是那種精神旺盛的人。一直消沉也不像是她的風格。而且小真彩也沒有表現出討厭這些的樣子,這樣看來就沒關係了啊。到頭來,只有我一人昨天為此空操心了一天啊。
……嗯。
正因如此,我也安心了。
雖然這事是放心下來了,不過——
我一邊把做沙拉要用的萵苣放到碗中,一邊朝身旁瞥去。
切完了胡蘿蔔的涼子前輩,這次又開始了切茄子絲的準備。手法還是那樣的漂亮。把茄子用很快的速度均等得切開。
此時,涼子前輩的目光朝我這裡望了望。
“嗯,有事嗎?”
“啊,那,沒事——”
我慌忙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上去。
“那個……你使用菜刀的技術好嫻熟啊。”
“不像是大小姐?”
涼子前輩再次微笑起來,
“不過,這可是我的愛好之一喲,蘭。”
“是,是這樣啊。”
“而且,照那麼一說,我認為你可是比我更加熟悉喲?那個拼盤是你做的吧?”
“嗯。和市場上販售的相比,要略顯單調吧。”
“對吧,你也很熟悉不是麼。”
“不是,我——”
料理是我從幼時開始就很喜歡的……
不是這樣啊。
“呵呵,究竟是什麼味道呢,我可是很期待喲。”
“啊……嗯。”
我點了點頭,涼子前輩像是很開心似地,又回到了茄子的切削作業當中。
對於拿著菜刀的前輩,可不能說太多話啊,那樣會打擾她的。
……正因為如此,那個,還是要在其他時候去問把,不過我總感覺那會是件很難過的事。
昨晚聽到的那些。也就是喵子前輩跟我說起的,當然不是指的那個選拔賽。
是涼子前輩沒有出賽……嗯。關於這個,我從來都沒聽過…………
說實話,我在聽到那話時——
“?”
卻沒有其他的反應。因為,我完全不知道原因。不,去年涼子前輩沒有參加大賽的這件事,我還是知道的。那時新體操部還不是正式的社團。不過,涼子前輩和我不同,是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開始練習新體操了……之前她對我這麼說過。從小就和姐姐一同練習。就是在新體操的練習中成長的人,居然一次也沒參加過大賽,這件事,難道正常嗎?
當然,昨天夜裡,我也問了喵子前輩。
只是,喵子前輩並未給出我期待的答案。不,與其這麼說,
“這點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過。”
“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此時,喵子前輩多少加重了些語氣,
“這事容不得我插口。”
“誒…………”
“總之,你還是找涼子本人問問吧。她不會出賽的。你從現在開始記在心裡就好了,蘭。”
到此,喵子前輩打住了這件事,而美琴前輩,則是和平日不同,少有的十分安靜。兩人一定知道一些什麼,雖然這些都只是我一人的推測。不過,喵子前輩那話的意思,就是不想將那件事從自己的口中說出。
不過,即便如此,這件事對於我來說,也不是毫無關係的。因為,涼子前輩不出賽的話,除開我之外成員就只有四人。如果我不參加的話,新體操部就無法出賽團體戰了。雖然對新體操還是有些抵觸情緒,但我卻不想讓團體賽無法出席的事情發生,因此,在不知理由的情況下,代替涼子前輩出席,我是不會這麼簡單就接受的。能否在選拔會取勝什麼的,暫且不論,現在的狀況已經和不久前新生歡迎會那時完全不同了。是的。新生歡迎會那時不論是我,還是涼子前輩都是有原因的。雖然那時我有作為涼子前輩代打的理由,不過現在卻不同。不管怎麼考慮,她都是比我更加適合的人選。為何要我……這裡面一定有著其緣由。
既然喵子前輩、美琴前輩不想說,那麼這事只有直接去問涼子前輩了——
但,到頭來,昨晚等到涼子前輩回到房間後,我卻沒有問及這事。從喵子前輩,美琴前輩的態度看來,那件事果然不一般。平時那麼要好(喵子前輩向涼子前輩發起的挑戰是另外一碼事)前輩們,在說起這事時,喵子前輩一副消沉的樣子,而美琴前輩則是稍顯呆滯的望向窗外。
要向涼子前輩本人問起這事……嗯。一定是讓人很難過,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嗚啊,到頭來,火還是大了啊~~”
“這樣肉會更早的烤熟喲?”
“不是說了不行麼~真是的,剛才都說了不要放多了~~”
美琴前輩和喵子前輩照看的爐灶突然噴出了火苗。
“真是沒辦法啊,那兩人。”
切完茄子的涼子前輩把刀擺在砧板上,望向那邊。現出了苦笑,用毛巾擦了擦手。隨後對著我說:
“我去那邊看看,蘭,接下來的就交給你了。”
“啊,好。”
涼子前輩從我身旁離開,朝著美琴前輩她們看管的爐灶走去。我只得目送著她的背影。
…………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我確信了這點。
當然,喵子前輩也並未要我一定要參加大賽。順帶一提,這點和涼子前輩一樣,她們從未要求我參加過比賽。在這點上,前輩們並不是很自私的人,因為成立了社團,所以必須要在大賽出場——類似這些話從未說出口。實際上,我現在雖然加入了新體操部,經過了許多事情,但從未被強迫過。最終大家都還是尊重我自身做出的決定。反過來說,也正是這個態度,不管是喵子前輩還是美琴前輩,對於涼子前輩的不參賽,也不打算說些勉強她的話來。
不管怎麼樣,首先必須弄清事情。
如果不這樣,我根本無法思考自己該怎麼做。
不過——
就在此時,我再次聽到了一年級生們的對話。是小真彩和三枝同學。
“是這樣嗎,佳奈同學從幼時也練了新體操——”
“嗯,不過,現在只是粉絲而已。”
“按道理應該比我們還要了解新體操啊。那麼,你是初中時才開始當經理人的?”
“啊,不是的。初中那時我並沒參加社團活動。不過大賽還有發表會什麼的稍微看過。”
…………
*
*
“嗯,初中大賽嗎?”
在白天的燒烤結束,傍晚的練習也完成,並且用完晚餐之後。
時間大概是夜裡八點半。
我以“稍微想向你打聽點事”為由把三枝同學叫了出來,一同來到了一樓的大廳處。
大廳緊連著正面的玄關,十分的寬敞。中央設定著一點比我們房內還要大的電視,以及沙發。沙發附近就是通往樓上的電梯。只不過,由於還在改裝施工中,並不能使用。電梯旁有樓梯,我們住的三樓,就是通過這個樓梯上去的。
“嗯,如果是地區大賽的話,我看過許多次。”
應該是剛洗過澡的緣故吧,鬆軟的長髮稍有些溼潤,身著浴衣的三枝同學,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在聽到我的提問後,微笑著做出了回答。順帶一提,我並不是穿的睡衣,而是在合宿中平時所穿著的T恤和短褲。洗澡在睡覺前才去。因為,如果我要入浴的話,就必須卸掉須賀蘭用的臉部妝扮。
“全國大賽呢?”
“那個有些遠,所以——”
並排坐在沙發上的我繼續發問,三枝的笑容稍微變成了苦笑。
“啊,不過,又一次在附近召開,那時我去看過。好像是初一那時吧。”
“這樣啊…………”
三枝同學初一的時候——
也就是說,對於涼子前輩而言,就是初二那時。
“不過,那有什麼嗎?”
“啊,那個……嗯。那個,不是那時候的事情。”
我稍微困惑了一下,
“小佳奈——去看的大賽以及發表賽時,有見過涼子嗎?”
“誒,涼子前輩?”
聽到這話,三枝同學眨了眨眼。看來是問題有些唐突了。
不過,很快三枝同學的迷惑就小時了,而是稍微把頭歪了歪。
“照你這麼一說,還真是沒印象啊。”
“這樣啊…………”
“不過,大賽的數量可是有很多喲,我也沒有看過全部的比賽。”
“這倒也是啊。”
我稍微放下心來,輕輕呼了口氣,只見三枝同學很嚴肅的望向我。
隨後,她再次低了下頭。
“難不成——須賀前輩,想要知道涼子前輩過去的戰績麼?”
“誒……啊,不是。”
……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這不是在懷疑喵子前輩的話,不過我還是不願相信。如果是對新體操瞭如指掌的三枝同學的話,不管是涼子前輩有沒有沒有出賽,甚至是關於涼子前輩的傳言什麼的她也應該有所耳聞吧。因為,之前三枝同學曾明確說過,涼子前輩有著全國選手等級的水準。
這個,說不定我正在用特意繞遠的方式,想要打探那個難以聽到的事情吧……
“嘛啊,如果說想知道這些,那也是真的……”
對於三枝同學的質問,該怎麼說呢,我還是把自己現在的想法,低聲說了出去,聽到這些後,三枝同學噗嗤的笑了。
“什麼啊,如果是這樣的話,與其來問我,還有個更加實際有效的方法喲,須賀前輩。”
“誒?”
“請等我一下。”
說完,三枝同學離開了沙發,拖著腿離開了大廳。
過了一會兒,再次回到這兒的三枝同學,手上抱了個東西。
“——電腦?這個是小佳奈的?”
“嗯,我帶來了,其實手機就行了。”
三枝同學把那臺小型白色手提電腦擺在沙發前的預案桌上。把電腦展開,接通電源。
“這裡像是也能收到訊號。用因特網搜尋的話,很快就會出結果的。”
“是,是這樣麼?”
“嗯。不僅是全國大賽,就連地區大賽的結果,受表彰的選手應該都會有的。”
啊,不過,那樣的話……
但就在我制止前,三枝已經打開了搜尋畫面。“那個……”稍微嘟囔了一聲,並在輸入欄鍵入瞭如下文字。
‘白鳳院涼子,新體操,初中大賽’。
點下確定,檢索開始。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不過,
“阿勒?好像沒有相關結果啊。”
正如三枝同學所說,
雖然出現了許多站點以及部落格結果,不過都是無關的關鍵詞,想要的一個都沒有。
“大概是檢索條件沒設好吧,那麼……”
三枝同學只留下了涼子前輩的名字,與其他關鍵詞組合搜尋了幾次。不過,檢索結果還是和剛才一樣。有關聯的一個都沒有。
果然……
不想讓三枝同學聽到這些,我在內心這麼低語道。
另一方面,三枝同學和剛才不同,擺出了一副略顯嚴肅的表情。
“好奇怪啊……如果是涼子前輩級別的選手的話,先不說全國大賽,沒在地區大賽上得過獎怎麼也說不過去啊。”
“…………”
此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能讓我試試麼,小佳奈?”
“啊,好的。”
從三枝身旁把手伸到電腦上,敲打起鍵盤。
寫下的是,這行關鍵詞。
‘白鳳院,新體操’。
僅留下涼子前輩的姓氏,再度開始搜尋。
大概是條件過於籠統吧,出現了許多網站。還是那樣沒有一條有用的。
這也不行啊……
不過。
這樣一來,我又產生了其他的疑問……
“那個,須賀前輩,這是什麼…………”
在我身旁的三枝同學這麼問道。
不過,就在此時。
“你們在做什麼啊?”
“!”
突然間從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慌忙從沙發上起身,向後望去,在通往一樓大浴場的走廊一角,站著的事喵子前輩。
*
大概是剛洗完澡吧,喵子前輩和三枝同學穿著同樣的浴衣。不過,和睡覺時不同,頭髮還是扎著的。
走到我們身旁的喵子前輩,很快便覺察到了電腦。也像是明白了所有的事。
看了下檢索詞,喵子前輩並未望向三枝同學,而是盯著我,用極為平然的語氣,說:
“你在調查涼子嗎?”
“啊,這個……”
嗚……感覺,好尷尬啊。
看起來就像是在懷疑喵子前輩的話一樣。仔細一想,這也是在當事人不在的情況下,查探那人的一切啊。
這絕對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行為……就算是查詢在官方網站上得大賽記錄。
不過,喵子前輩卻沒有任何要責備我的意思。
嗯,在輕聲道出這話後,喵子前輩輕輕地聳了聳肩。
“嘛啊,你的心情我也明白。”
“那個,喵子。這事————”
“的確很難讓人相信啊。別人不出賽倒還好說,但偏偏是那個涼子啊。”
在我身旁,一臉不知所云的表情的三枝同學,很驚訝的發出了“誒”的聲音。
“這樣啊,蘭。”
喵子前輩顯得很意外。
“你沒對佳奈說起這個啊?”
“誒誒…………”
“如果把這事當做祕密的話,我和美琴也不會對你說的。而且涼子沒有出席大賽的這件事,遲早就會傳開的。”
這個……
雖然是這樣,不過——
“那個,你們在說什麼啊?”
無論如何也無法保持沉默了的三枝同學離開沙發,站了起來,很嚴肅地朝喵子前輩問道。
隨後,喵子前輩淡淡地做出了回答。
“就和你聽到的一樣。涼子沒有出席過大賽。座位經理人,從現在開始你知道這件事比較好,佳奈。”
“不過……”
三枝同學並未望著喵子前輩,而是轉過頭看著我。眼神像是在說“這到底怎麼一回事?”似的。……她的心情我很明白。我的心情也是如此。不過,我卻無法做出回答。
就在我陷入沉默時,三枝轉而朝喵子前輩發問。
“有什麼原因嗎?”
“我不知道。這得要涼子自己說。”
“不,不過,這太奇怪了啊。照剛才的搜尋結果來看,初中好像沒有記錄死的……涼子前輩的話,全國大賽的級別應該可以輕鬆達到吧。”
“全國,嗎?”
聽到這話,喵子前輩不知為何偏了偏頭。
“嗯……你也是這麼看的麼?”
“?喵子前輩和須賀前輩不同,是一直和涼子前輩一同練新體操的吧?既然如此——”
“沒有一直在一起練啊。”
就像調整好了心情似地,喵子前輩把臉擺正。
“我開始練新體操是在小學三年級。涼子在上小學之前就開始了。”
這樣子啊。
不,不過,剛才那些話,和我所知的完全相符。
是的。
與涼子前輩從小開始一同練習新體操的,不是青梅竹馬的喵子前輩——
“總之,就是這樣。”
此時,喵子前輩就像是要打住這個話題似地,轉過身去。
“我不會阻止你們繼續調查涼子的,不過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什麼結果也不會出來的。如果想知道的話,就去問涼子本人好了。”
“啊……”
三枝同學輕聲說出這話。站在前方的喵子前輩則是打算離開大廳。
此刻,我把一直浮現在腦海中的事說了出來。
“她是有個姐姐吧……”
瞬間——
準備離開大廳的喵子前輩,停下了腳步。
“姐姐?”
三枝同學面朝向我。
“涼子前輩,是有個姐姐吧?”
“嗯,你是這麼聽說的。”
只不過,在三年前因病逝去了……
以前,涼子對我這麼說過。
幼時和姐姐一同練新體操。而且,水準和自己差不多。
“啊,那麼,剛才須賀前輩,只查姓氏是……”
“嗯。”
因為不知道名字,所以光用姓氏進行查詢。不過,結果什麼都沒出來。
如果和涼子前輩同樣水準的話,那麼姐姐也是個相當有實力的選手。
“不過,那位也像是沒有查到——”
“……等等。”
說到這裡,突然間喵子前輩發出了低語。
隨後,停下腳步的她,轉而望向我們——
我緊張起來。
因為,喵子前輩的眼鏡,彷彿看到幽靈似地,睜得溜圓。
原本就是個雖小但給人很大壓迫感得前輩,如今卻用彷彿是見到了讓人難以置信的東西似地,望向我。三步用作二步走,來到我面前。
“你剛才說了什麼?”
“啊,那個……”
“涼子前輩對你說了茜的事?”
茜,茜?
“那個——”
“茜是與涼子同齡的姐姐。”
同齡……是雙胞胎?
“回答我,她跟你說了茜的事情嗎?”
“是,是的。之前曾聽過一次……不過名字卻是首次聽說。”
喵子前輩的魄力所致,我吞吞吐吐的做出了回答。我應該沒說出什麼……讓她發怒的話吧?
聽到這話,喵子前輩更加加重了瞪我的程度。三枝則像是很迷惑似地,發出“誒?誒?”的聲音,並在一旁看著我倆。
就這樣過去了一陣子。
大廳被靜默籠罩。
打破這一沉寂的是,放置在沙發旁,牆壁處的自動販賣機,大概是開始冷卻了吧,發出了噗的響聲。
喵子前輩突然開始了大喘氣。
眼睛浮現出驚愕的表情。
“這樣啊……涼子對你——”
“那個…………”
迷惑的我這麼說道,只見喵子前輩並未回答我,而像是在思考什麼似地,把手在浴衣前抄起。
又過了一陣子。
再也無法忍耐了的三枝同學,看了下我和喵子前輩,
“她是想到了什麼了麼……”
喵子前輩碎碎地念出這話。很少有的,是用那種缺乏張力的聲音。
“至少,我在這三年從未親口聽她說起過茜的事情……”
誒——
“……也是啊。”
喵子前輩在我要說出什麼話前,像是自言自語似地道出了這話。
隨後,她再度點了點頭,從下至上看了下我的臉。
“請容我拒絕,蘭。”
徑直望向我的喵子前輩的目光,比起以往要更加的嚴肅。
“這事真的容不得我插嘴。”
“…………”
“不過,不管理由如何,涼子不參加大賽,你都不會接受吧。——接下來有時間麼?我在這裡稍微說一下。佳奈,你也一起聽聽吧。”
“啊,是……”
“嗯……”
三枝同學與我,都用僵硬的嗓音做出了回覆。
*
*
大廳白色的牆壁上,掛著一個巨大的時鐘。
雖然有古董的底蘊,但這卻不是古舊的時鐘。只是用作室內裝飾吧。
咔噠咔噠,時針奏出走動的聲響。
大概是大廳很寬敞的緣故吧,顯得尤為響亮。
喵子前輩已經離開了大廳,在對我們說了句“在這裡等我”後,就離開了。
按照喵子前輩的吩咐,我和三枝就這樣坐在大廳的說法上,等候著喵子前輩的回來。相互間也什麼話都沒說。
“…………”
“…………”
途中,三枝只對著我低聲問出了這話。
“那個……涼子前輩的姐姐——”
“……聽說三年前死了。除此之外,我也不怎麼清楚。”
“這樣啊…………”
我和三枝之間的談話停止了。
就這樣,過了大約十五、十六分鐘,喵子前輩終於回到了大廳。
“久等了。”
說出這話的,不只是喵子前輩一人。
身後站著的是,那個理事長代理,在喵子前輩家工作的身著女僕服的夏梅小姐。……這麼一說,夏梅小姐,像是很久都沒見到了似地。她是一直都和我們待在這個合宿地點麼?果然,她一直貫徹著喵子前輩一開始說的那番話,不要採取必要之上的干涉。
我和三枝連忙站了起來。隨後,喵子前輩讓我們坐下,在此期間夏梅小姐像是將雙手抱著的機器接上了大廳的電視。好像是DVD播放器。
“讓你費神了啊,夏梅。我怎麼也無法操作好這種機械。”
“不,沒什麼的,大小姐。”
就在交談間,夏梅用很快的速度完成了連線。
“那麼,我就此退下——失禮了,大小姐。”
“嗯。”
行了一禮後,夏梅離開了大廳。
就在其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和大浴場正好相對的方向時,坐在沙發上的喵子前輩,正面對著我們說出了“好吧”的話。
我和三枝同學都端正了坐姿。
喵子前輩稍微看了下我倆的樣子。
“在進入話題前——我有一件事想問。”
並不是朝我,而是對著坐在我右邊的三枝同學。
“佳奈,剛才,你說了件讓我很感興趣的事。”
“嗯……什麼?”
突然間被這麼一位,三枝同學驚訝的眨了眨眼。
喵子前輩毫不避諱的繼續說道。
“涼子有全國級別選手的水準。”
“誒……啊是的。我是這麼說的——”
不知是不是對氛圍還有態度都和往日不同的喵子前輩不知所措似地,三枝的回答還是那樣略顯生硬。
隨後,喵子前輩依舊用淡淡的嗓音,說:
“有何根據?”
“根,根據……”
三枝同學在看了我一眼後,再次面向喵子前輩。
“那個……是從平時的訓練——”
“還有呢?”
“還有就是……嗯。之前看到的DVD。就是須賀前輩作為代打出席新生歡迎會,不是,是在涼子前輩手腕受傷前——那個,和喵子前輩,美琴前輩一同錄製的那個歡迎會的演技DVD。看了那個,我就覺得很厲害……”
啊啊。
這麼一說我也有印象。最初暫時入部時,從前輩那裡看到的。是啊。我一開始也覺得很厲害。只有那個人毫無疑問,動作不是一個水平的。
“原來如此。”
聽到三枝的回答,喵子前輩像是認同似地,點了點頭。
“關於這個,你就判斷涼子有全國級別的水準,這就是你的根據吧,佳奈。”
“嗯,是的……”
三枝低聲做出了回覆。
“那麼,我再問你一次。”
此時,坐在沙發上的喵子前輩輕輕向前探出了身子。
“你認為你所見到的,真的是涼子的演技麼?”
“誒————”
三枝驚呆了。
“新體操經驗尚淺的蘭倒還好說,如果有經驗的人應該知道的。你看到的那個,應聲歡迎會的涼子演技——那個,多少有些不同,但這還算是團體演技的一種。還有就是,一般的團體演技都是就高低不就高,來考慮動作構成的。”
聽到這話,“啊”三枝同學發出了這聲,捂住了自己的嘴。不過,我卻完全無法理解喵子前輩所說的含義。
“那個……是什麼意思啊,小佳奈?”
我從旁插進了這個問題。
隨後,三枝調整了下坐姿,把食指抵在下巴。
“團體演出是是雙數人數表演的話……無論如何都會以‘大夥能擅長的技巧’為中心表演的。如果不這樣,成員之間的動作以及呼吸是無法配合的。”?
誒,等等。
也就是說,
“大家無法一同做出那個動作,嗎?”
“嗯,就是這樣。如果是一同演出的話,應該要用大夥都能做到的演技……這樣一來,如果成員中有水準很差的人存在的話,高水平的人就要配合差水準的人。”
不是配合高水準的演技,而是遷就水準稍差的人來做的演出——
三枝同學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新生歡迎會,卻沒有重視這點。”
喵子前輩補充說道。
“原本那就不是大賽使用,而是在歡迎會上使用的有些異類的團體演出。構成幾近個人演出競技。不過,讓別人看出成員間的動作差異也不怎麼好。因為等級稍差的人的演出,與高水準的人相比,會顯得更為難看。”
不知何時,三枝的臉色稍微有了些變化。目光,並未投向,沙發邊上正對著電視坐著的喵子前輩,而是凝視著自己面前的桌子。像是在思考什麼似地。
——不。
這樣一來,我多少也明白了。喵子前輩想說些什麼話。
也就是說——
“你也注意到了吧,蘭。”
喵子前輩望著我,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意思。那不是涼子本來的演技。而是為了考慮到演技的構成,作為團體演技,做了某種程度的降低。也就是就低不就高。那個,在那種場合,等級低的就是我和美琴。而高的當然就是——”
涼子前輩。
“那並不是涼子前輩認真起來的演技。”
喵子前輩再次說出這話。
“不,這麼說比較好吧。對我來說,佳奈所見的,也不是真正的白鳳院涼子。——實際上,就算是平日在社團的練習,與其說那是自主訓練,不如說重點是在指導我們。”
正如喵子前輩所言。平日的練習,當然涼子前輩和我們一同訓練。只是,她總是在注意著我們。把我們的練習都看在眼裡。
此時,我突然想起來昨天白天,看著拍攝下來的大夥練習情景的DVD的涼子前輩的身影。
是啊。
擔任社團所有成員的指導角色正是涼子前輩。
涼子前輩一直都是把大夥放在自己的練習之上——
坐在正前方沙發上的喵子前輩,從浴衣的胸口處掏出一件什麼東西。
那是一枚DVD盒。
其中放著一張碟片。
“要看嗎?”
喵子前輩把碟片從盒子中取出。
“這才是真正的白鳳院涼子。”
*
2
*
——曲目是,編曲過的比才的《卡門》。
使用的器具是緞帶。
帶子的色澤是能體現出卡門熱情奔放性格的大紅色。身著的緊身服也如同綻放的薔薇似地,是優雅的紅色。與緞帶的濃淡度有所不同。
在靜寂中,蹲下,單膝直立的涼子前輩,張開雙手遮住自己的臉。
關鍵的緞帶卻不在手上。右腿在地板上伸展開來。腳背上橫向擺放著緞帶的棍棒部分,而袋子則是在腳旁圈了幾圈,做出一個小小的圓。
隨後,曲子開始了——
瞬間,涼子前輩立即擡起伸長的腿,利用勢頭將緞帶的棍棒用腳拋到上空。
棍棒前段的緞帶描繪出一條弧線,並向後飛去。如果落到地上則會扣許多分,當然,這事是不會發生的。還有就是,如果什麼都不做直接就接住,也不是涼子前輩的風格。
腿部向上擡起,謹記著涼子前輩向後轉了幾圈。升至空中的緞帶也因重力的緣故開始下落。就在此時,蜷縮的涼子前輩突然伸展開來。就像是美麗的蝴蝶破繭而出一樣。跳躍而起的涼子前輩的腿前後擺出一百八十度……不,是兩百度。用華麗,優雅的方式,準確的完成了一次跳躍。而且,還不是簡單的起跳。
放眼看去,那姿勢,就像是接到了鬥牛士朝觀眾席扔去的花朵的故事主人公卡門重合了一樣。
還沒有零點一秒。
世界就像以她為中心似地,躍到最高點的卡門——不,是涼子前輩抓住了緞帶棒。而且,在躍起的腳落到地面時,緞帶已經開始了旋轉。棍棒前段描繪出的螺旋圖樣,如同花兒一樣——就像是卡門手中的花束。
……到此的演技時間,還不到十秒。
不過,也就是這十秒,不,或許是五秒左右的完美動作,就比任何人都要優美了,究竟需要何種程度的技術,素質,還有努力啊。
就連對新體操只知之甚解的我,都很明白。
這絕對超乎想象。
一開始還遮擋著的涼子前輩的表情,突然映現而出。
綻放著笑容。
這不是一般的笑容。這簡直就是能夠抓住龍騎兵下士,唐·何塞的心,熱情奔放的美麗女子——多麼強大的表現力。
隨著那獨特奔放的旋律,涼子的右腿這回向後高高擡起。躍起的腿的曲線與背部畫出一個拱形。這裡看的就是柔韌性。光是做到同樣的動作,興許我能夠辦到吧,不過那穩若泰山的安定程度,緞帶的軌跡絲毫沒有凌亂的手腕上的動作卻是我完全模仿不來的。再加上,一個姿勢到另一個姿勢的轉換速度也不是一個級別的。就在涼子前輩會用緞帶舞出波浪形時,在下一個瞬間,她再度將緞帶拋擲空中。——啊!這回是在空中軀體後仰,用背部接住落下的緞帶棒。身體卻還是朝前。應該是沒法看見的才對。不,在那之前只有一瞬間,也就是頭和頸部仰起那時,便計算出了緞帶棒落下的時刻和位置了吧。為什麼,不,是怎麼樣才能做到這點啊——
*
簡直可以用奪目來形容。
不過,這個詞應該無法表現出當時我的狀態吧。
剛才在眼前放映的不是團體演技,而是個人的。
時間差不多一分十五秒。
不過,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涼子前輩的身體便展示出了讓人無法相信的柔韌程度,以及如同蝴蝶飛舞般的從墊子上躍起。還有那毫無間斷在空中描繪出紅色軌跡的緞帶,與這些動作極為相襯的悅耳樂曲。
奪去的不是目光。
而是內心。
只是一味地感到震撼。
光是演技就帶來了這樣的效果。
我們屏住呼吸,身體一動不動地看著名為白鳳院涼子所演繹的卡門。
而我的腦海中,一直湧現著這樣一段話。
人,居然能夠舞動的如此美麗啊——
*
*
“那個……須賀前輩——”
在我聽到身旁傳來三枝同學斷斷續續的這番話,是在看完了涼子前輩的帶操、棍操、繩操、圈操,以及最後的球操結束之後。
“這個……”
三枝面朝我,拿出小小的手帕。一開始我沒弄懂她的意思。只見三枝把手擡起,指了指我的眼睛。我才恍悟過來。
我的眼瞼一直到臉頰,有一道水滴劃過的痕跡。
“啊,抱,抱歉……”
“沒什麼。”
從三枝那兒接過手帕,我擦了擦眼睛。指尖還稍有些震感。
這份心情,原本就是新體操粉絲的三枝同學也像是很理解似地。
滿臉通紅的我深深嘆了口氣,又沉默了一段時間,傳來了三枝的低語。
“我要訂正一下……”
“誒——”
“這不是全國級別的演技。”
身旁的三枝就像是魂魄被吸走了似地,說出了這話。
“這已經是世界級別的了。”
世界…………
“像剛才那種演技,世界上究竟有幾個人能夠做出呢——”
此時,三枝同學偏了偏頭。
“說起日本,前年得到世界參賽權並獲得了第三名的御前崎選手……不,即便是她也不可能……能做出這般演技的,也只有俄羅斯的卡列尼娜選手那種級別的人。”
這些名字我像是在哪裡聽說過似地。是的。好像是在母親工作的出版社發行的雜誌上。
“是去年獲得了奧運會金牌的人?”
“是的,年紀比涼子前輩要大一歲。”
像是刊登在了特輯那兒。雖然不是母親擔當的採訪記者。
不過,那居然是能比擬奧運會金牌獲得者的演技啊……
對新體操瞭解並不多的我,無法判斷三枝同學的話是否正確。不過,即便她說出這些,我卻還是沒有表示出懷疑。因為剛才涼子前輩的演技就如同行雲流水一樣。而我表演的新體操什麼的,就像是小孩子的鬧劇一樣。
不過,
這樣一來,我越來越搞不懂了。
三枝同學再次提問道,
“涼子前輩……為何不出席大賽呢……明明有這麼好的演技——”
沉默再次造訪。
DVD畫面也停了下來。
不知不覺中,我還有三枝同學的目光,都鎖定到了那個人的身上。是在DVD開始播放後,就一直沒說過話,和我們一同觀看的那個人——涼子前輩的青梅竹馬,獅子堂喵子前輩。
正對著電視的喵子前輩的側臉。和我們不同,在看剛才的影像時完全沒有那麼驚訝。可能覺得那些都是想當然的吧。因為對於喵子前輩來說,那些事早就知道了。她一開始就知道這些。無論是涼子前輩真正的樣子,還是實力。
還有就是,我們仍然不知道的事情,大概此人也很清楚——
終於,喵子前輩的目光離開了畫面黯淡下去的電視螢幕,面朝我們。
還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也用平然的語氣,
“涼子的本家,白鳳院家,討厭拋頭露面的這些事,好像是來合宿前就說了吧。”
對我們說道。
“誒……難道說,這就是理由——”
“那個,等等。”
就像要制止突然搶先道出這話的三枝同學把,喵子前輩把手略微擡起,從沙發上起身。
“不管多麼討厭惹人耳目,但這個時代,一族人要像神仙那樣隱居都是不太可能的。現在的涼子就是如此。”
“但是——”
“我想說的是,那個家和我獅子堂家熱衷於拋頭露面不同,和世間的交流很少,是個被古典思想根深蒂固的少有的家族。”
喵子前輩來到了沙發旁的自動販賣機前。
並沒使用零錢,而是從浴衣的袖口處掏出合宿點館內限定使用的卡片,插進售貨機內。
按下按鈕,傳來咚當的飲料罐落下聲。
喵子前輩從售貨機裡拿出一罐類似紅茶的飲料。
“原本,涼子家和我家要追溯起來的話,我們也曾經是一家人。”
誒,也就是說——
“是親戚嗎?”
“古時有過姻緣,但血緣關係還是很淡啦。”
聽到我的問題,喵子前輩如此說明起來。
“還有就是,那家的姓氏應該是桐生。白鳳院的人在拋頭露面時,倒不如說使用那個古色古韻的姓氏的情況比較多。他們對於自己出生的門第的意識比我獅子堂家要強烈多了。”
“這也是……古典思想根深蒂固的意思?”
“可以這麼說把。我們獅子堂家並不怎麼拘泥於桐生這個姓氏,不過白鳳院家至今還是將其作為自己的老祖宗。”
拿著紅茶罐的喵子前輩回到了沙發上。
和剛才一樣,坐到我們正對面,開啟易拉罐。
喝了一口,再次望向三枝。
“佳奈看來對新體操的領域十分的瞭解啊。那麼,你聽說過麼?桐生茜這個名字?”
“桐生……茜……?”
三枝同學低下頭思索起來。
過了一小會兒,“啊”三枝同學發出了輕微的叫聲。
“啊,有的!之前只在新聞上讀過!好像是前些年的Junior世界選手權大賽上獲得了第二名……誒?不過,茜……?”
“嗯,就是那樣。”
喵子前輩點了點頭。
“本名是白鳳院茜。就和之前說的一樣,是涼子的雙胞胎姐姐。順帶一提,Junior選手權大賽上的第一名,就是剛才我所說的俄羅斯選手卡列尼娜。”
“等,等一下。這麼說……”
我慌忙問道。
“姐姐出席過大賽?”
“是的。不過,不是以白鳳院而是用的桐生的姓氏。所以你什麼都查不到,也是因為這點。只要搜尋桐生,多少都能找到些過去的記錄。”
原來如此。
這麼說——
“難道說,涼子也用了那個名字——”
“沒有。”
不過我的這番話,卻被喵子前輩很快否決了。
“使用這個姓氏的只有茜而已。涼子沒有用過。”
“為,為什麼?”
一起練新體操的姐姐都出賽了啊——
隨後,前輩又陷入了沉默。
傾斜茶罐,把飲料口貼在櫻色的嘴脣上。怎麼說呢,這個樣子在我的眼中,就像是把難以道出話得嘴,藉助水分的力量潤滑似地。
隔了小會兒,喵子前輩將罐體置於桌上,看了看我們。
輕輕的問道,
“關於忌子※,你知道麼,蘭?”
*
牆壁上的時鐘幾近十點。
DVD影像停止之後,大廳真的是寂靜。窗外夜幕落下。大概是被大廳光照照亮的緣故吧,那份暗色顯得更為顯眼。
“忌子是——”
從喵子前輩口中聽到這個詞,我的腦海中立即浮現了另外一組單詞。
“鬼子一樣的麼?”
“差不多。”
喵子前輩沒有否定我的話。
“簡而言之,就是被家族疏遠、避諱的小孩。還有就是——”
此時,喵子前輩的話停了下來。
把目光從我和三枝身上挪開,嘆了口氣,
“涼子就是那個忌子。”
“啊?”
“誒……”
我和三枝同時發出了驚歎。
因為,涼子前輩被家族的人疏遠什麼的——
“為什麼……?”
“像白鳳院那種留有傳統作風的家族,偶爾會出現這種事。”
喵子前輩回答這話時,還是沒有望向我們。
“那個家族,一開始就視雙胞胎為不吉利的東西。特別是率先生下的小孩——換句話說,就是在母親胎內處於略下處位置的小孩,被稱為陰之子,是能給家族帶來沒落的小孩,而遭到家族的嫌棄,白鳳院家依舊留有這樣的習俗。這也是一種古式傳統。”
這是,什麼啊。
因為,就因為是雙胞胎,會遭到如此——不,類似的老話我也有聽說過。但並不限於是雙胞胎(比如逆生兒),總之是以與他人不同方式生下的小孩什麼的,都會遭到以前的人的嫌棄,但也有人會將其視作神聖的象徵。
不過,像這種過去的傳言,不是迷信麼。現在這個時代要是說出這些話,肯定會遭到別人恥笑的。
而且啊,
“先生下來的——也不是涼子,而是姐姐才是啊?”
不過,就在我說出這話時,三枝從旁插進了“啊,那個,你弄錯了,須賀前輩”的話來。
“以前的人家,是把先生下來的人當做妹妹的——”
“是這樣麼?”
“是的。因為在母親懷中時,位置處於下方啊……是這樣吧?”
三枝向喵子前輩確認,喵子前輩“嗯”的表示認同。
“反倒是姐姐,由於在母親胎內上方,被認作陽之子,而不會被那麼嫌棄。”
“不過……”
果然我還是無法接受。無法理解啊。
因為是雙胞胎什麼的,就要遭到這種——
“就要遭到這種待遇,你是想這麼說吧,蘭?”
就像是讀出了我的內心所想似地,看向一旁的喵子前輩轉而望著我。
“不過,這是他家的風習,外人也不能說些什麼。”
“不過,都現在這個時代了,這種事……”
“你是想說那是無聊的迷信吧——對吧。我也同意這點。在我看來,這也十分愚蠢。不過,這可能是因為我們出生在這些觀念薄弱的家庭吧,但這種讓人難以置信的家庭世間依舊存在啊。”
“…………”
這個——雖然是這樣,不過……
不過,也不能因為這個——
“實際上,涼子在小孩時還被家裡人遺棄過。”
“!”
“不會吧……!”
身旁的三枝同學不禁站了起來,我則是大聲道出了這話來。隨後,就像是要我們冷靜些似地,喵子前輩對著我們身處了雙手。
“說是遺棄但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把她送給其他人收養罷了。”
“那,那個,即便如此…………!”
三枝用依舊無法接受的語氣這麼說道。
而喵子前輩則是繼續往下述說。
“到頭來還是沒有遺棄掉。不過那想法如今依然存在於白鳳院家。”
啊——
“只不過……問題就是那時的事……”
喵子前輩再次嘆了口氣,並深呼吸了一下。
“我接下來要說的,是我從別人那兒聽聞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總之,就因為忌子什麼的,白鳳院家做出了將涼子送給他人的決定。正因如此,他們欲在某天,把睡在母親身旁,還處於襁褓期涼子抱走。不過……”
在他們付諸行動的時候,
睡在涼子前輩身旁的姐姐——茜,就像是要阻止他們似地突然大哭起來。
而且還把身旁涼子前輩的手緊緊握住。不想讓涼子前輩遠去似地。大人們準備把茜的手剝離開來,這一行為卻讓她哭得更加厲害了,彷彿抽搐一樣。
由於茜的情緒十分激動,涼子前輩家的人最終只得放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喵子前輩重複了這句話。
“而且,就算因忌子被疏遠,不過在這個時代,光因為這點而把自己的小孩送給他人收養,再怎麼也不可能啊。而想要把涼子送給他人的其他的原因,也只是當時白鳳院家的人才明白。還有就是,如果真要把她送出去,就算姐姐哭泣也不會收手的。應該是有其他原因的。不過讓涼子的母親在自己的孩子被抱走時都無法拒絕——的原因,真的會有麼。”
我和三枝無言地看了看對方的臉。
“不過,幼時涼子的話應該還是能夠相信的。——那話她經常對我說。姐姐,挽留了即將要被遺棄的我。茜守護了我。”
“…………”
“隨後,她還說了這些。——白鳳院真正的孩子是茜。而自己只是白鳳院家疏遠的忌子。所以,自己絕對不能超到茜的前面。茜想要的一切,我都不能妨礙。這是她能夠為保護了自己的姐姐,做的唯一一件事。”
聽到這話,就算是我也驚呆了。
“難不成……涼子不出席大賽也是——”
出於對姐姐的這個顧慮,才沒有去……?
不,當然在聽到這番話時,總覺得涼子前輩的本家白鳳院家的事,和新體操相比像是更加遠離塵世的話題啊。
不過,如果在涼子前輩的心中,並未將家族的理念與新體操當成兩回事的話,那麼…………
同樣在新體操這一競技領域奮鬥的姐姐茜。
團體戰倒還好說,如果出席個人賽的話,就算是姐姐,也會成為對手的吧。也有可能會擊敗姐姐的。
也就是說,涼子前輩根本不想和她一直堅信著守護了自己的姐姐,在大賽上同臺競爭,並奪去姐姐能夠得到的選手榮譽之類的殊榮——
“所以,她才沒有出席大賽啊……?”
只不過,對於我的這個說法,喵子前輩很明確地點了點頭。
拿起擱置在桌上的紅茶,喵子前輩再次潤了下喉嚨。
隨後她將手中輕巧的易拉罐移到一旁,再次張開嘴,
“關於這點我也不明白。”
“但…………”
“當然,不能排除涼子在茜面前有著極強的自卑。不過,這應該是家裡才對,到了新體操這一領域——”
“…………”
“補充一點,茜對於涼子的這個態度反倒是很討厭。茜曾對我這麼說過。——涼子的顧慮太多了。過去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都還不清楚,沒有必要有自卑感啊。現在的涼子和自己一樣都是這個家的小孩,是僅有的姐妹倆。”
“姐姐和涼子前輩,關,關係很好嗎……?”
三枝同學用很低的聲音零零碎碎的問道,“嗯”喵子前輩點頭做出了迴應。
“雙方都在為各自著想,我是這麼認為的。不僅在練新體操時,這兩人無時無刻都在一起。每天都無話不談,在練習上也相互鼓勵。”
不過,這位姐姐卻在三年前死了。
但,不論是在姐姐還活著的時候,還是死了之後,涼子前輩都不打算出席大賽……
“那個——”
三枝同學皺著眉頭,再次向喵子前輩提問,
“涼子前輩和她的姐姐,新體操的實力……”
“在我看來平分秋色。而且,那麼高級別的競技,說實話我無法判斷孰優孰劣。”
靜寂再次造訪。
還是像之前那樣,房間內只有壁掛鐘發出的咔噠咔噠的聲音。
夜越來越深了。
也就在此時,喵子前輩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我說道。
“話說回來——蘭。”
“誒?”
“你最初來新體操部時,我對你說過吧。幼時開始,我和涼子一直在比試什麼的。”
“嗯,是啊。”
“嗯……”
喵子前輩嘟囔了一句,把手伸進浴衣的衣袖中。
一陣尋找後,拿出了一個小本子一樣的東西。開啟之後,從中取出一張紙。
不對,這不是紙片。
而是照片。
“幼時的我們。”
喵子前輩把照片遞到我和三枝同學面前。啊,的確是的。大概,在照片右側看起來很要強的女孩就是喵子前輩吧。頭髮雖然比現在要短,不過表情卻相同。還是那樣既小又可愛。
在一側搭著幼小的喵子前輩的肩膀,並摟住對方,露出惡作劇般笑容的,位於照片正中央的女生,一定是涼子前輩吧,嗯。面容也很相似。而在涼子前輩身邊,站在兩人身後一步的位置上,露出有節制的笑容,看起來很成熟的小孩——
…………
等等。
誒?
總感覺有些奇怪。
的確正中間的小孩,和現在的涼子前輩相似,都很漂亮而且看似喜歡惡作劇,不過——
“意識到了吧,蘭。”
在看著照片的我和三枝同學面前,喵子前輩這麼說道。
“是的。右邊的是我,隨後中間的不是涼子,而是茜。而涼子是……”
喵子前輩的手,指了指站在左側的那位看似成熟的小孩。
“這位。”
“誒…………!”
三枝發出了驚訝的聲音。心情我也明白。不過,不管怎麼看,正中間那位都和現在的涼子前輩很相似。而左側那位,給人的感覺就和現在坐在我身旁的三枝同學一樣。
但,即便是這樣——
我想起了不久前喵子前輩對我們說的,涼子前輩和她姐姐的事。
幼時開始她們就是那樣的關係的話,涼子前輩是誰就不言……
“我和涼子兒時開始並未比試過。”
喵子前輩把手收了回去,這麼斷言道。
“與我比試的倒不如說是茜。那時的涼子還很內向,一直跟在茜的身後轉。剛見面那時,我向她打招呼,可她連回復都難以做到。”
所以,在我提起那番話時,喵子前輩的臉色才發生了改變吧。……啊,不過,仔細回想一下,涼子前輩雖然對我說了那些,但卻沒有說是“自己”找喵子前輩比試似的。只是說了,經常被喵子前輩拉著去那些地方而已。
“那裡是貓尤為中意的地方喲。經常被她強行帶到那兒。進行遠距離游泳比試啦,在岩礁那兒探險什麼的。”
的確,應該是這個意思。
一開始,我把如今的涼子前輩和喵子前輩的形象帶入了進去,還以為發起比試的應該是涼子前輩呢。
其實並不是這樣,
“那番話中也包含著茜的事情啊。”
對我這麼說道,喵子前輩擺出一副很認真的面孔,盯著我。
“真是不可思議啊。最近不僅是茜的事,就連幼時的話都不曾在我面前說過。為何,會這麼簡單的跟你提起呢?”
這點我也想知道啊……
說真的為何在新生歡迎會前,涼子前輩要把這件連青梅竹馬的喵子前輩都不怎麼說起的,有關於其姐姐的事情,對我卻很普通的說出來了呢……?
此時,沙發旁的自動販賣機發出輕微的驅動音。
“嘛啊,不管怎麼說——”
喵子前輩像是調整了心情似地,把話題轉了回去。
“茜和涼子就是剛才所說的那種關係。或者說蘭,就跟你說的一樣,那就是涼子不願出席大賽的原因。——不過……”
突然間喵子前輩的語氣發生了轉變,
“正因如此,對於我們剛才思考的那件事,現如今還是有一點不明朗。”
“是啊——”
我和三枝同時把目光投到了幼小的喵子前輩她們的照片之上。
只見在我倆面前的喵子前輩突然表情嚴肅起來。
“仔細想想。如果對茜有所顧慮而不打算出席大賽的話。為什麼,現在還在持續練習著呢?”
啊,我不禁張大了嘴。
是,是啊——
前輩不出席大賽。那不都是過去的事了麼。現在她還在持續著練習。並且還對著喵子前輩、美琴前輩說過,秋季大賽也不打算出席。
“茜已經不在了。也就是說她顧忌的人不存在樂。現在的她在茜死後,性格和幼時相比變了很多。——那古怪的性格管它是好還是壞,現在都應該放下了。不過,即便是這樣她還是說不想參加大賽。”
“…………”
“到如今還拒絕參賽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對茜的顧慮還在持續著麼?當然,姐妹間的事,就算是兒時的玩伴,我也沒法說些什麼。不過,硬是要說的話,根據對茜生前的認知,我也覺得她不會希望涼子這麼做的。不如說茜會要涼子——”
不過,喵子前輩用略顯激動的語氣,說到這裡時。
“想要我做什麼呢?”
“!?”
突然間大廳傳來了這個聲音。
喵子前輩,我,還有三枝同學慌忙朝聲音的方向望去。
大廳一側,通往三樓我們住宿地的樓梯出入口。
那兒站著的是,大概是準備要去洗澡的,手持洗浴用具的涼子前輩。
*
*
和晚餐時一樣,涼子前輩身著青色短裙,肩頭外露的襯衫。合宿期間,在房間內經常可以看到涼子前輩穿著這身。還有就是,手上拿著洗浴用具。
這種裝扮的涼子前輩朝我們走來,臉上沒有驚訝,也沒有責備我們的表情。依舊十分的平然。即便如此,不論是我,還是坐在我旁的三枝同學,都一動不動,不敢離開沙發。
涼子前輩瞥了我們一眼,隨後目光移到我們面前的照片之上。隨後,不禁苦笑起來。
之後,並未對著我還有三枝同學,
“不管怎麼說你也說的有些多了吧,貓?”
用一副沒辦法似地語氣提醒了一下喵子前輩。
被這麼說的喵子欽北,從一開始就沒露出過驚訝的神情。
過了一會兒,喵子前輩伸了伸胳膊,拿起桌上的紅茶。
“——未經允許就説出這些,我很抱歉。”
喵子前輩用失落的目光,望著沙發一側的涼子前輩。
“不過,最開始我就沒打算向你隱瞞。如果我想隱瞞的話,就會在地點選擇上下點工夫的。”
涼子前輩把目光從喵子前輩身上移開,環視了下整個大廳。
的確——涼子前輩點了點頭。
“你特意選了這個會被人發現的地方啊。”
“嗯。”
“你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是這個意思麼?”
“我還不至於那麼傲慢,不過我認為這都是必要的。”
“為什麼?”
“你不出席大賽,不論是蘭還是佳奈,在不聽到理由之前都不會接受的。特別是蘭,這樣下去的話,還是名初學者的她,就會被你強行推上團體戰正式選手了。”
涼子前輩目光轉會到喵子前輩身上,縮了縮脖子。
“意識到這些後,以後蘭就沒法集中練習了,是吧?”
“嘛啊,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不過卻不僅僅是如此。”
“…………”
“雖說是這樣,但不經過允許就把別人的事情說出,這是我的不是。所以我才要向你道歉。當然,接不接受,就要看你了。”
不是用剛才的那種激動的語氣,喵子前輩平淡地到處這話……不,話語中像是帶著些冷嘲般的語調,隨後涼子前輩稍微思考了一下。
對於我和三枝同學來說,卻是讓人無法呼吸的時間。
沉默了一會兒後,涼子前輩微微搖了搖頭。
“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你的道歉,只不過,有一個條件。”
“什麼?”
“下一次請你們更加隱祕一些。”
喵子前輩首次露出了很意外的神情。
“你是說你不在乎,要我們到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去說?”
“是的。”
“嗯……”
喵子前輩略微偏了偏頭。
“如果你這麼說的話,那今後就這麼辦吧,涼子。”
“拜託你了。”
說完,涼子前輩轉過身去。沒有和我與三枝說任何話。就這樣離開了。
“啊…………”
三枝同學低嘆起來,並看了下離去的涼子前輩以及坐在沙發上的喵子前輩。
“…………”
喵子前輩深深地將身體沒入到沙發中,緊緊閉著嘴。眼睛並未看著涼子前輩。但也沒有望向我們。而是恍惚地盯著那DVD影像播放完畢,畫面早已暗淡下來的螢幕。
三枝同學的視線,在喵子前輩,還有順著走廊朝大浴場走去的涼子前輩的身影間不斷往復著,不知多少次。最後,她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
……的確,這樣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我這麼想到。
因為,剛才涼子前輩與喵子前輩的態度、對話。雖然看上去,就和字面的意思一樣,是喵子前輩道歉,涼子前輩接受了。不過,這件事原本就是喵子前輩的錯。
我對著三枝輕輕點了下頭,離開沙發,看了眼一動不動的喵子前輩後,
“涼子!”
我朝著涼子前輩的方向追去。
*
“等一下!”
在呼叫時,涼子前輩早已來到了大浴場前。她瞥了一眼這邊後,就這樣進入到了換衣間。我慌忙提高速度,追上了涼子前輩,抓住了她沒有拿洗浴用具的左手。如果讓她進去的話,我就什麼都做不到了。
涼子前輩沒有甩開我的手。
“什麼事,蘭?”
還是用與平日一樣的語氣朝我問道,並轉過身對著我。表情依舊很平靜。
“那個……”
我依舊抓著涼子前輩,頓時想要使用敬語,不過想到這裡是房間外,於是便忍住了。
“喵子沒有惡意。喵子只是沒辦法……因為我在調查涼子的事,所以——”
涼子前輩美麗的眼睛,投映著我的臉。
“那個……我很在意涼子沒有參加大賽——是我的不對。我連小佳奈都捲進來了,擅自做了這些。所以……”
此時,我就想找不著該說什麼似地,中斷了話音。不過,我想說的已經傳達給對方了。
涼子前輩一直在看著我。
隨後,突然間笑了。
“難道,你以為我和貓吵架了?”
“因為……”
看到那個樣子……
不,雖然和吵架有所不同,不過,那並不是平日的涼子前輩和喵子前輩。這和往日的“比試”什麼的有所不同。後者只會留下不好的影響。……換句話說,是我不願意看到的。涼子前輩和喵子前輩,雖然這樣那樣說了很多,但其實關係是相當融洽的——
“涼子……你生氣了吧?”
“我沒生氣喲。”
說謊。絕對生氣了。喵子前輩道出了自己姐姐的事情——那些話,如果是自己來說倒還好,卻被除自己之外的喵子前輩說出來了,就算她是自己的青梅竹馬,心情也應該不會很好的。
“我明白你生氣的心情,不過……”
“我說啊。我可沒說生氣了喲,蘭。”
“不過,即便如此——雖然可能會讓涼子你生氣,但我還是認為自己知道了這些事真是太好了。”
我猶豫著補充了這一句話,被我抓住的前輩的手腕觸動了一下。
“那是什麼意思?”
“我的心情和喵子是一樣的……”
最後的最後喵子前輩說的那話——
毫無疑問是對的,我是這麼認為的。
在姐姐死後還是不肯出賽的涼子前輩。
和喵子前輩一樣,關於這點我也想不明白。不,過去的事倒是理解。不過,仍然有一些讓人不能接受的部分。在姐姐還活著的時候,十分顧忌對方的涼子前輩。卻因為不想和姐姐大人競爭,從而放棄了出席大賽,這個我怎麼也不認為是正確的。這樣就會讓姐姐高興麼?喵子前輩也說了,茜對於涼子前輩的這種態度也很厭惡。
只不過,對於這點,我卻無法說些什麼。忌子——對於涼子前輩來說究竟是何意義,大概只有本人才清楚。不管被周圍的人怎麼去想,姐姐又是如何認為的,對於涼子前輩來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退步的。不論正確與否,像這種堅持,任誰都會有的。不過,那些終究是過去啊。現在再去糾結過去的不是,也是無濟於事的。
只是,
“為什麼涼子前輩不肯出席大賽呢……?”
“…………”
“我只有這點不明白。第一,如果那樣的話,你的姐姐也一定會悲傷的……”
涼子前輩的姐姐、茜說過,不想讓對方顧慮自己。
難不成,姐姐在活著的時候,也想讓涼子前輩一同參加大賽吧。與自己擁有同等實力的妹妹——假如能有讓自己認真起來的人存在的話,想要立即就和她比試一下,這樣才是正常的吧。
“涼子完全不明白姐姐的這份心情,我認為喵子想說的就是這個。……不,如果要說的話,應該是想讓涼子你去理解吧——”
“……”
“對於這點我也持相同意見。想讓你能夠明白。如果不這麼的話……”
涼子前輩太在乎自己死去的姐姐。
周圍再次陷入靜寂。
站在換衣間前得涼子前輩。以及握著她的手腕的我。
三枝同學沒有跟過來似地。當然喵子前輩也是。沒有其他人。
涼子前輩依舊望著我。
突然,肩膀卸去了氣力,涼子前輩美麗的面龐這次浮現出了苦笑。
“哎呀,真是讓我困擾啊。”
“…………”
“我重申一次,蘭。我沒有對貓生氣喲。”
“……真的?”
“嗯。”
聽到我的提問,涼子前輩微笑著點了點頭。
“倒不如說,是沒有好好向你們說明不出席大賽的原因的我不好。貓只是替我把理由說給你們聽,不是嗎?”
這個……也可以這麼說,只是——
“補充一點,我和貓可是在一起有十多年了喲?貓的那種性格我很瞭解,她是怎麼看我和我姐姐的我也很明白。”
“那…………”
“只不過,貓的推論還是有些錯誤。”
誒——
涼子前輩依然保持著笑臉,
“就是說,即便她說出那些話來,我覺得也沒什麼,更何況是生氣什麼的。”
“那,那個,不過——”
“還有啊,蘭。”
就像是要打斷我的話似地,涼子前輩繼續說道。
果然還是一副笑臉。
……誒。
不過……前輩的笑臉,有些奇怪。雖然還是和平時一樣優雅、溫柔。
但——
“貓啊,雖然她的推論有些錯誤,不過我也不想對自己的姐姐說三道四。”
“誒……”
“剛才我也說了不是麼?那些話是要對你和小佳奈說的。只是告訴你們這件事的並不是我。而怎麼說明這些都是個人的自由,但至少來說是幫了我個大忙。”
啊——
“貓也沒有強制讓我‘考慮姐姐的想法參加大賽’。因為說到底這都是我個人的問題,她也深知哪些是不能說的。雖對我有所期望,卻不會逼我。所以,我是不會生氣的。因為那條不能越過的底線,貓還是很好的守住了。”
瞬間,我顫動了一下。
涼子前輩想要說的,我已經很明白了。
“那,那個……我,這個……”
就在我前言不搭後語時,涼子前輩的目光突然向下望去。
其視線前方,正是被我抓住的涼子前輩的左手。
“這隻手啊……”
前輩的臉依舊微笑著。不過,我卻不認為那是前輩發自內心表露在外的笑容。
“聽說在嬰兒的時候,就因為姐姐抓著我,才沒讓我離開這裡。把我留在這個家,正是因為那時姐姐握住了我的手。”
用靜謐地語氣說完這話,涼子前輩擡起頭。果然還是一副笑臉。
接下來,涼子前輩的視線就像要貫穿我一樣,道出了這僅有的一句命令式的話語。
“放手。”
……發火了。
是真的。雖然涼子前輩之前是另外一種怒火的表現。不過,此時的怒氣卻是很顯然的。和剛才的不同。
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涼子前輩真的生氣了!
我鬆開手。涼子前輩自行把手抽了出去。
涼子前輩在看了下自己的手後,撥了撥自己的頭髮,很快便轉過身去,背朝向我。開啟更衣室的門,走了進去。
啪嗒,只聽見房門關閉的聲音。
“啊……”
我發出了低微的聲音。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過了一會兒後。
我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所做的事的嚴重性。不,是終於有所實感了。
打自心底發出了顫抖。
是啊——
是這樣啊。
即便是喵子前輩,那個和涼子前輩從兒時開始便呆在一起的喵子前輩,都沒有說出這些話。姐妹之間的事,容不得他人插話。
喵子前輩對此都很猶豫——也就是說,這是絕對不能涉及的,涼子前輩的聖域。
剛才我就踏上了這片領域。而且我還和喵子前輩不同,並不是直接得知前輩姐姐的事,而是就在不久前從別人那兒聽說的……
自己是多麼的傲慢,擅自,輕率啊。
止不住的顫抖。
不過,問題並不是身體。而內心。
被真的燃起了怒火的人所斥責,不光是身體,就連內心也像是被打得千瘡百孔一樣……
無法站立。就這樣坐了下去。
眼前是一扇關閉著的門,是讓涼子前輩身影消失的門。
開啟這扇門,我無法做到。
我——為什麼要做那些蠢事呢……
*
——這一天,在進行了很長時間的洗浴回到房間後,涼子前輩也沒有看過我一眼。
*
3
*
“好,休息之後就轉為個人練習吧。——小佳奈,今天也拜託你攝影了。”
“啊,好的,涼子前輩。”
合宿第四天。
傍晚的練習時間。
這是在研修設施留宿的最後一晚了。在完成明天上午的練習後,下午就要乘飛機回去了。飛機依然是由喵子前輩本家準備似的。
“涼子,前天晚上做的那個構成方案。”
“啊啊,是那個啊——”
喵子前輩和涼子前輩的樣子,與昨晚不同,和平日無異。練習的時候雙方都很認真,在休息時間,涼子前輩則是不斷地在戲弄著喵子前輩,而喵子前輩只是有些憤憤不平而已。
真的是什麼變化都沒有。
早上的時候,三枝同學大概是介意著昨天的那件事吧,看起來十分的不安,不過在看到涼子前輩和喵子前輩一如既往的對話後,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當然,昨晚涼子前輩說的話她應該是記住了吧,為此她也應該想了很多吧。只不過,那不是自己能夠隨便說三道四的地方,三枝同學應該很明白這點吧。至少她並沒有打算在涼子前輩,喵子前輩面前提及那件事。表面上還是和平日一樣,做著經理人該做的活。
然而,我則是——
“蘭!”
在墊子上練習著棍操的我,突然間聽到了身後有人叫起了這個名字,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涼子前輩。
“我之前不是說了麼?棍子要扔得再高一些。”
“啊……是。”
“像這樣一直畏懼下去,可是不行的喲。”
微笑著說完這注意要點後,涼子前輩離開了我的身旁。
…………
那種事,也能從容地應對啊……
和昨天不同,涼子前輩對我的態度恢復到了往日。總之在練習時候,進一步說,在三枝同學還有小未亞她們面前要表現的自然一些……
不過——
“蘭大人,今天身體有所不適麼?”
“總感覺沒有精神啊,蘭姐姐大人。”
走到我身旁的身著緊身衣的小未亞和小真彩略顯擔心的這麼說道。
“啊,不,沒那回事啦。”
我總算是擠出了笑臉,對著小未亞以及小真彩搖了搖頭。
“不過——”
“只是有些睡眠不足罷了。那個,昨晚不是很熱麼?所以讓我有些失眠了。好了,練習練習吧。”
說完這話,我重新回到了棍操的練習當中。
握於雙手的體操棍,異常地讓人感覺很沉重。
*
*
昏暗的夜色中,只有陣陣海浪聲傳來。
潮汐的味道與白天一樣。只是,夜晚的海不像白天那麼地藍,讓人有種孤寂的感覺。遠處依稀可見到浮現出的燈塔的光芒。
已經是八點過後了。
天色早已完全暗下,不過周圍的沙灘卻沒有那麼的昏暗。因為附近合宿地點的燈光可以照亮這兒。收攏的沙灘遮陽傘也立在通往合宿地點的樓梯旁。
晚餐後,與大夥分別,一個人來到海灘上的我,面朝大海坐了下來。
抱著自己的腿,蜷縮起身子。
“…………”
話說回來最開始來到這裡的那天,和大家在這片海灘上游玩……那時多麼的快樂啊。那個時候。而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很久遠的事情一樣。
把下顎抵在膝蓋上,我在心中這麼唸叨起來。
不想回房間去啊——
原本,和女生前輩們住在同一個房間我就感覺有些尷尬,不過現在卻有個比這個更加強烈的理由,讓我無法在那兒待下去。
只是——
涼子前輩雖然在練習那時對我還是一樣,不過除此之外的時間,從昨晚開始就沒和我說過一次話……
進一步的說,練習時的笑臉,也和平日有所不同。涼子前輩對我展現出笑臉之時,那美麗的眼瞳總是很仔細的看著我。徑直對著我。不過,現在卻不是這樣了。我把視線投過去,涼子前輩便立即把目光移開。只有那淺層次的言語,對話。雖然表面看來沒什麼不同,但內在卻完全不一樣。沒有契合點。……還有就是,一直觸控我的鼻尖的涼子前輩,現在一次也沒碰過了。對於喵子前輩還有三枝同學,就算練習過後也還是相同,這點我深有體會。
果然還在生氣啊——
當然是的,這種昏暗的想法讓我重新開始了思索。
事情發生還不到一天。大致上,我還沒有就昨天的事向涼子前輩道歉。雖然多次想表達歉意,不過卻很害怕向她搭話。
我還真是不像話啊……
不斷傳來地,靜謐的波濤聲。
遠眺暗色的大海,心情逐漸低落,這些事還是以後再去想吧。
明天快點來吧……
這樣一來,合宿也會終結,也不用在同一間屋子和涼子前輩見面了——
不過,就在我恍惚的想著這些時。
“哦~~~,發現一位蹲在這兒的美少女。”
突然從身後傳來這樣的話音。
我下了一跳,朝身後看去,站在那兒是我很熟悉的人。
美琴前輩順著合宿地點直通這裡的樓梯,走了過來。
*
“我們在這樣個好地方見面了啊,小蘭。”
就在我還未作出迴應前,身著短褲,T恤的美琴前輩一邊說著這些,一邊走到我跟前。手上拿著個小桶,以及速寫本般大小的紙袋。
一會兒後,美琴前輩來到了我的面前。
“煙花喲,煙花。”
煙,煙花?
這突入其來的美琴前輩的話語,讓我無法做出回答。
只見前輩把桶子擺在沙灘上,從紙袋中抽出這樣一些東西。
“看啊~”
手中握著的的確是煙花組合。沒有什麼大傢伙,都是些觀賞的小煙火【也就是小型觀賞煙花】。都是些拿在手上的線香菸火什麼的小型貨色。
“在合宿時放煙火,果然就是要這些啊,對吧?今天可是最後一個晚上了喲。”
“不,那個,怎麼說……”
“嘛啊,其實啊~”
沒管猶豫著的我,美琴前輩開始了放煙花的準備。撕開了煙花組合的塑料袋。
“雖然我想讓大夥一起來玩,不過啊,現在的氣氛有些那個啊~~~”
啊————
我剎那間,沉默了。
周圍除了我和美琴前輩,沒有其他人。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一年級的小孩應該是不會來的吧。
想到這裡,我並不是作為同年級,而是用諏訪蘭丸的語氣,對著準備放煙花的美琴前輩輕聲地說,
“……你覺察到了麼?”
“可以說吧”美琴前輩念著這些,手上的活依舊沒有停下,像往日一樣露出悠閒的笑臉。
“小涼和平日不同,完全不理睬小蘭~。還有就是,小貓從剛才開始就很恍惚。”
“…………”
“好了好了,小蘭。把蠟燭立起來~”
“啊……好。”
聽到這話,我立即把帶有防風裝置的蠟燭插在了沙灘上。
美琴前輩把火柴打燃,將蠟燭芯點著。燭火就在昏暗中緩慢擺動。
美琴前輩很高興地看著這個,隨後把開啟的煙花袋遞給我。
“那麼,小蘭,我們從哪個開始玩呢~?”
“啊……那,那就先這個吧。”
“好的。那麼,我就選這個~”
我拿出黑色的線香菸花,而美琴前輩則是取出一支被銀紙包裝捲起來的纖細煙花。
將煙花尖端靠近燭火。
很快就點著了,啪擦啪擦的放出火花。在暗色中閃耀而出的多種色澤的火光。雖然算不上華麗,但也有著一種風味。
“好可愛啊,這個。”
“…………”
周圍傳來的只有波浪聲還有煙花發出的細微聲響。
被火花照亮的美琴前輩的笑臉。那大大的眼瞳中,映襯出了煙花的光芒。
我把目光從自己的線香菸花上移開,瞥了眼那邊,
“哪個……美琴前輩對於涼子前輩——”
“嗯~~~?”
前輩沒有看著我做出了迴應。
“沒……沒什麼。”
我很快便收回了話題。應該不知道的。從前天夜裡,美琴前輩從喵子前輩那兒聽說涼子前輩不會出席大賽時的態度來看,應該是不知道的。
煙花依舊在燃燒。
當然,不會永遠燃燒下去。
美琴前輩的煙花釋放而出的五色光芒,很快便消失了。
“啊~就完了啊。”
美琴前輩把火光消失的煙花扔到水桶中,很快便選出了第二個。
“好的,下一個就這個。”
前輩像是很高興似地,從袋中取出一支比剛才那個還要粗大的煙花。……那個,看起來真的是很開心啊,美琴前輩。我還是不要說些煞風景的話吧。煙花,很漂亮。還有就是,大概是意識到了我的心情,美琴前輩才會邀請我玩這些的吧。
一段時間,我們沒有說任何話,就這樣看著發出啪擦啪擦的聲音,釋放出火花的煙火。
*
“話說回來啊~”
美琴前輩說出這樣的話,是在放第五支菸花時。
“小蘭也沒有父親嗎?”
“誒……啊,是的。”
我看著自己的煙火,答。
“小時候就死了……那個,不過,我——”
“嗯。”
美琴前輩的煙花此時熄滅了。
“我啊,不管是母親還是父親,都沒有喲~現在和我住在親戚阿姨家。”
“是這樣嗎……”
“是在上幼兒園前時~”
說完,美琴前輩拿出了第六根菸花。這回和我一樣,拿著的同為線香菸花。
“小蘭,經常想起死去的父親麼?”
“不,沒有……原本就記得不清楚。”
“這樣啊。嘛啊,也是啊。”
“美琴前輩呢?”
“嗯,我也是不怎麼想起。”
點燃了線香菸花。
“不過,可不是完全忘記了喲,在某些時候還是能夠想起的~”
“是啊。”
我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沒有清晰的輪廓,都是些破碎的記憶。在某個不認識的地方,朝自己張開的,大大的雙手。拼命朝我走來,將自己抱起——那是讓自己很溫暖,很安心的手腕。可以聞到洗髮水的細微味道。不過,朝向自己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只有嘴角露出了安詳的笑容——
線香菸花發出啪擦啪擦的聲音。
“不過,不能清晰的回想出來,說不定也是件好事啊。”
突然間美琴前輩這麼說道。
“誒——”
“因為啊,如果記憶很清晰的話,反倒是很痛苦,不是麼?因為那是和自己很親近的人啊。”
我驚呆了。
美琴前輩並未望著我,目光映出的是線香菸花的火光。
我盯著這樣的美琴前輩,舒了口氣,
“……那個,你說的是涼子前輩麼?”
聽到我的提問,美琴前輩很直接的做出了回答。
只不過,那就像是自言自語似地。
“就像是要是承認那理應承認的事情一樣啊。不過啊,如果無法做到的話,就會去鑽牛角尖吧。”
剛才的話的意思,我很明白。
隨後美琴前輩像是察覺到了我的心情似地,補充道。
“就像是很重要的人逝去,記憶卻很清晰的殘留下來,要這樣的人接受那人死去的事實吧。對於現在的小涼來說,小貓所想的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啊——!
我不禁縮了縮身子。
美琴前輩在說什麼,我彷彿意識到了。
姐姐活著的時候,沒有出息大賽的涼子前輩。
那是出於對姐姐的顧慮還是什麼的,我現在也沒自信做出判斷。因為昨天夜裡涼子前輩說了喵子前輩的推論微妙的有些錯誤。難不成,涼子前輩不出席大賽,還有其他的緣由麼。
只是,不管有什麼理由,在姐姐還活著的時候,涼子前輩都沒有出席過大賽。而在姐姐逝去後後,也沒有出席——
這樣看來,難不成對於涼子前輩來說,還沒有完全接受姐姐大人的死麼?
照這麼一說,我又想起來了一件事。
在新生歡迎會前,涼子前輩說出姐姐的事情那時。
那個時候,前輩沒有說過類似於“死”還有“逝去”這些詞。由於我也沒有記清全部的話,所以也無法做出斷言。只是,用了一句“她去了一個我無法再見的地方”。
這樣一說,難道涼子前輩——
“對於姐姐死去的這件事,還是沒有接受麼……?”
我說出這話,美琴前輩第一次用“該怎麼說呢?”明確做出了回覆。
“那些事只有涼子才清楚。”
“不過……已經經過了三年了啊。”
“所以,我也不明白啊,小蘭。只是——”
美琴前輩的目光沒有離開線香菸花。
“時間越長會讓羈絆更加深厚,就是這個意思吧~”
“…………”
我陷入了沉默。
果然,我無法窺探涼子前輩的內心。喵子前輩也沒有理解涼子前輩的心情。
只是。
難道說涼子前輩和姐姐那緊密的關係,比我們想的還要深厚複雜,並且沉重麼。比較起昨天喵子前輩對我說的話。
所以,涼子前輩現在還是依然無法出席大賽——
“啊~掉下來了。”
突然,美琴前輩很遺憾的這麼說道。我朝她看去,只見線香菸花的紅色部分落到了沙灘上。火紅的光芒立刻失去了色彩,化作無味乾燥的黑塊兒。
美琴前輩正要把手伸進袋中,
但,不知為何她聽了下來,望向位於其斜前方的我。
“那個——有什麼事麼?”
有些不明所以的我這麼問道,美琴前輩還是和之前一樣,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
隨後,她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小蘭啊,如果很討厭的話那就沒辦法了,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不要離開新體操部啊。”
“嗯?”
“有蘭在,可是很歡樂的。”
隨後——美琴前輩加上了這樣一句話。
“小涼也是,在教授小蘭新體操的時候看起來也像是很高興喲~”
“誒…………”
我驚愕了。美琴前輩的話實在是太突然了,讓我一時間沒有很快領悟過來。
在那之後,美琴前輩嘿咻地移動了位置,來到我的身旁。彎下膝蓋,壓低身子,像是在看我手中的煙火一樣。
“還有就是,小貓也感覺很不可思議喲。”
“指的什麼?”
“小涼對你說出她姐姐的事情~”
啊……
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只有那份心情我很明白喲。”
我的煙花熄滅了。
美琴前輩從袋裡拿出一個新的,並點燃了。
還是線香菸花。
“大概啊,小涼,看到小蘭,就把小時候的自己和姐姐給代入了吧。因為,小蘭是塊原石喲~”
原石?
意思我沒能明白,於是偏了偏頭,美琴前輩繼續往下說道。
“說不定小蘭能成為和小涼還有姐姐相同級別的選手喲~”
“啊?”
我大聲叫道。
我成為像涼子前輩等級的選手。
腦中回想起了昨天看到的DVD影片。
涼子前輩優美的演技。豐富的表現力,出群的身體能力。應該是積累了很長時間的修煉——
結論只有一個。
“不,不行的啦。那種……”
“這麼想的只有蘭……”
美琴前輩呵呵的笑道。
“不過,我認為小蘭不是像你這麼想的喲~”
“不,不過,那個——”
“嘛啊,信不信都取決小蘭你喲~”
美琴前輩很高興似地微笑起來。
“不過,正因為如此,小涼才會對小蘭你提起姐姐的事吧~。和小蘭一同練習,就會讓她的心情回到兒時和姐姐一同訓練的那個時候吧。當然,這並不是把小蘭當做姐姐的替代品。”
…………
真的嗎?
“不,不夠,再怎麼說這也……”
“嗯,那個,要讓小蘭真的成為像小涼那種級別的選手,應該是件很難的事情。”
被這麼幹脆的一說,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到頭來,究竟是怎樣啊?”
“撒啊,我也不知道啊。”
美琴前輩還是用以前那種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語氣,悠閒地說道。
“不過啊~,蘭。”
線香菸花的火光弱了下來。
“我是這麼認為的喲~。就算是不認同,不接受——也會隨著時間每天都有所變化的喲~”
“誒……”
煙花的火光照亮美琴前輩的臉。
依舊在微笑著。
不過,她的眼睛卻浮現出一種真摯的目光。
“想要因此扭轉人心是很難的~。不過,契機一定就藏在某處,不是麼?”
“…………”
“那個,根據那小小的契機,找到某種重要的事情的話,那也是很不錯的喲~”
美琴前輩的話果然是很曖昧,而且很難懂。
不過,那番話卻刻在了我的心底。
怎麼說呢,這話聽起來就像在對著我,說出些加油鼓勁的話一樣——
*
*
翌日,早上。
“那麼,合宿日程就到此為止——離乘坐飛機還有一個半小時,十二點半前在大廳集合。”
“好的。”
“解散。”
“辛苦了!”
完成最後的練習,並且收拾完用具後,大夥都離開了體育館。
午餐稍微推遲了一些,變成在飛機上用餐。接下來就是收拾行李,做好回家的準備。
三枝同學、小真彩,還有小未亞一起其他前輩們都拿著各自的道具回到了房間。
“阿勒?蘭姐姐大人,你在做什麼?”
“啊……那個。稍微忘了點東西。”
“我去幫你取吧,蘭大人。”
“沒關係沒關係,我自己去拿。”
拒絕了小真彩的好意,我回到了剛才走過的走廊,來到了體育館。
*
到剛才為止的練習喧鬧聲消失了,體育館變得很安靜。
一個人也沒有的,寬闊空間。
可以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其實沒有什麼忘記的東西。
“…………”
環視安靜的提月關,我把毛巾和水壺放在一邊。隨後只拿著一樣東西,站到了墊子已經被清理完畢的體育館中央處。
手中拿著的是最近一直在使用的自用緞帶。
當然,因為練習剛結束,所以我還穿著緊身衣。
把緞帶擺好。
閉上眼睛——
在這安靜的環境中,我的腦中浮現出了那個旋律。
旋律為西洋風格。是TheSupremes的名為《YOUCAN-THURRYLOVE》的樂曲。
是的。
這就是在新生歡迎會上我在演技時使用的曲子。
我在腦內描繪出這首曲子。
瞬間,我睜開眼睛,將握好緞帶的右手上擡。在空中劃出一個圓。配合著,左腿向後擡起,身體向後仰去。
完成這個動作後,順著腦中響起的旋律,這次開始了輕快的側移。晃動著緞帶,朝右斜方前進。並完成了一次單腳旋轉。保持平衡的同時,擡起右臂,用緞帶做出波浪狀。上半身慢慢前傾,再次單腳從身後擡起,以另一隻腿作為支柱,用自己的身體畫出Y字,轉為這種平衡的姿勢——
這種動作重複了許多次。
直到完成樂曲結束,完成差不多整套的動作後,我又再次從頭開始。隨著旋律起舞。
——為什麼會如此有幹勁呢,一開始我也不太明白。
這演技的練習自從新生歡迎會以來就再也沒弄過。順帶一說,和前天所見的涼子前輩的DVD相比,就像是孩子般的演技。不過,到頭來,以現在的我的新體操,就算進行強化訓練也無法模仿出涼子的動作。只能練習這個等級差距很大的劣化品。
不過——
也不知是重複了多少次這套演技,我漸漸地明白了。
啊啊,是這樣啊……
我回想起來了。
練習這套演技那時的自己。
看到這個演技的小未亞和小真彩,做出了要加入新體操部的決定。
我用這套演技想要表達的東西,究竟能夠傳多遠呢,我自己也不清楚,不過三枝同學卻在這之後,一直在新體操部內很有幹勁兒地忙著經理人的工作。
還有就是——
涼子前輩看到這個演技,並且稱讚了我。
今天的你真有男子氣概。
……頓時,我想到了這些。
嚮往的自己與現在的自己。
想要變得更為男子氣概的自己,與如今在練習著女子新體操的自己。
仔細想一下。
男子氣概,究竟是何物。
在我的告白被拒絕之時,三枝同學說過這話。我的男子氣概還不如葵。不過,這究竟是指的哪個部分呢?是外表?還是因為我學習的一些東西,讓我淨擅長一些女生做的事呢?
大概這些都是錯的。葵的外表看上去就是個女生,而且化妝和女生做的事她也能很好的做到。
我想起了自己頂下的目標,那就是進入高中,加入空手道部,鍛鍊男子氣概。
不過,如果只是加入了空手道部,那樣真的會鍛煉出男兒氣概麼?我也不是特別喜歡空手道,只是,模仿著練習空手道的人們的動作,這樣就能達到自己的目標麼?
不是的。
一定不是的。
三枝同學那時說的我所缺少的男子氣概。涼子前輩那時說的蘊含在我體內的男子氣概。
都不是這些。我真正想要的東西。就是嚮往的自己。這些都無法從外表,還有裝扮上看出來——
想要一次就將人心扭轉,這是很困難的。
這話很對。不過——
我卻認為此番演技至少能撼動一些人的內心。小未亞,小真彩,三枝同學……還有,涼子前輩。
在其中到底包含著什麼呢。
為什麼那份演技能夠震撼別人的心房呢。
大概,我大概是希望取回那時的我自己的狀態吧。
為了什麼?
嗯。
當然是為了再次面對涼子前輩的內心。
還有就是,為了這回不再弄錯重要的事情——
*
重複著這一演出到了第五次時,就算是我也扛不住了,呼吸變得急促,動作也紊亂起來。
雖然只有兩分鐘的演出,但新體操卻是全身的運動。消耗可不是蓋的。
我暫時中止了演出,在調整好呼吸後,回到了體育館中央。
隨後,再次將緞帶擺好時……
“你在做什麼?”
突然間這樣的聲音從體育館門口傳來。
“啊……”
我應聲望去,那裡站的不是別人,而是最為牽動我內心的——涼子前輩。
*
*
“大家都已經開始回家的準備了喲。”
說出這話的前輩已經換下了緊身衣,穿上了來這兒時的制服。映入我眼簾的她,擁有成熟的面孔,白皙美麗的肌膚,雖然接受南國的日光浴這麼多天,不過卻沒有一絲的變化。
在巡視了一下體育館沒有其他人後,涼子前輩並未朝著站在中央的我,而是向著體育館前方的牆壁處走去。那裡也和學校的體育館一樣,設有樓梯,上面連線著幕布落下的舞臺。
前輩來到樓梯旁,並未向上走去,而是從陰影處拿出某樣東西。是毛巾。看來和我不同,是真的遺忘了東西。
拿到毛巾後,涼子前輩很快又轉過身來,朝著入口方向處的牆壁步去。
隨後,她再次對著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現在再練習這個演技也沒意義了。”
看來是見到了我的演出了啊。
“趕緊回房,收拾自己的東西,蘭。”
你……不能和一年級的那些女生靠太近。
涼子前輩正準備走出體育館,
就在這個瞬間——
我拋開了一切迷茫,
“……請等一下!”
大概是聲音很大的緣故吧,涼子前輩像是嚇了一跳似的,停下來腳步。
我拿著緞帶,跑到她面前。
前輩比我要高一些。站在一起後,我要稍微仰起臉才能看到她。
涼子前輩那泛著青色光澤的美麗眼瞳中映出著我的樣子。
又沉默了一段時間。
隨後,我猛地低下了頭。
“那個……前天真是對不起。”
擡起頭後,只見涼子前輩臉上的驚訝已經消失了。
她默默的用靜謐的目光看著我。……嗚。雖然我很討厭她不用正眼看我,但被她這麼看著,我總感覺自己的決心像是有些變弱了。
但,現在正是機會。先不說是偶然,涼子前輩現在就在我的面前。還有——最為重要的是,現在的我並不是以須賀蘭的身份,而是作為諏訪蘭丸與她交談。說實話,前天我用須賀蘭的身份與她交談,總感覺沒有起到多大的效果。在三枝同學,小未亞她們面前倒還好說。不過,涼子前輩果然還是沒有把我認作是須賀蘭,而是諏訪蘭丸。如果你問為什麼,雖然我也無法做出解釋,不過總感覺就是這樣。
昨晚,在和美琴前輩放完煙花後。
我思考了一個晚上,我能以自己的方式做的事情——
我想以諏訪蘭丸的身份將這些傳達給涼子前輩。在合宿還沒結束的時候。或是合宿結束,我的膽小毛病還沒顯現的這段期間。
“那,那個……這個,怎麼說……”
我很辛苦的張開那僵硬的嘴巴,總算是讓其動了起來,涼子前輩依舊是望著我,表情不變用安靜的嗓音做出了回覆。和喵子前輩那時不同,她沒有說出接受我的道歉的話來。一定是,還沒有原諒我吧。因為那時我對前輩做出了無法饒恕的事情。
即便是這樣,
“我想為前天的事道歉……不過我還是無法接受前輩不參加大賽的這件事。”
前輩纖細的眉毛顫抖了一下。
我沒有管這些,繼續向下說去,
“因為,只有大賽是和我有關係的。”
……我沒法說出姐姐的事。就和涼子前輩本人說的那樣,關於那些我無法強迫她做些什麼。也不能強迫她。那些都是她個人的問題。想要介入這一領域,只有在前輩接受之後。
但,前輩不出席大賽,卻是和我有關的事情。如果前輩不出賽,而我也沒有加入的話,現在的新體操部時無法出席團體賽的。
沉默了一會兒後,涼子前輩靜靜地說道。
“你必須出席大賽什麼的,我可一次都沒說喲。”
“這我明白。”
是的,前輩沒有這麼說。應該是沒法說出口吧。因為她自己都做出了不參賽的決定。
“不過,我想說的,並不是團體戰的這件事。”
涼子前輩輕輕搖了搖頭。
“看來,從剛才開始我就沒有聽明白你所說的意思啊。”
“大概吧。”
我自己也是,有很多無法弄明白的事。因為無法參透涼子前輩的內心。姐姐還活著時,前輩不出席大賽是因為對姐姐的顧慮?姐姐死後,依舊不出席,是因為無法接受對方的死?也有可能這些都不對。前輩有著更加重要的理由存在。……話說回來,就在幾天前,涼子前輩本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那時在我找她商談小未亞和小真彩的事情時。僅僅四五天呆在同一個屋檐下,是無法摸清對方的。真的是這樣啊。我還完全不瞭解涼子前輩。
但,
這些僅限於涼子前輩。
如果是自己的內心,我已經參透了——
我整理了下腦中的話,再次說道。
“出不出席大賽……是自己決定的事,不是他人能夠強迫的。換句話說,我參加不參加社團活動,也是同樣的道理。”
“是啊。”
在我面前的涼子前輩點了點頭。
“然後呢?”
“我不能強制前輩您參加大賽。不過,我也是,不能被誰強制參賽的。”
“所以,你不想做了吧。”
“嗯,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又是為了什麼站在這裡的呢?”
涼子前輩眨了眨眼睛。
“我認為並不是只有參賽,才是社團活動的目的。”
“是的。”
喵子前輩也說過同樣的話。
“只是,總之,如今沒有一個明確地理由讓我繼續練習新體操,這些都是真的。”
“…………”
新生歡迎會結束之後的我。只是在社團中順其自然的我。當然,這並不是說我討厭新體操。和涼子前輩,喵子前輩,三枝同學,還有小未亞,小真彩一起參加社團活動,我不敢說這不會讓我感到不安還有困惑。但,也不能說這其中沒有任何的歡樂。這次的合宿,最開始也是如此。
只是,對於現如今的我來說,沒有理由讓我接下來繼續練習新體操了。讓小真彩和小未亞感到失望所以沒辦法什麼的,葵拜託我照顧三枝同學什麼的,應該和這些理由有所不同。至少也要像新生歡迎會那時,讓我在內心中描繪出想要繼續練下去的原因才行啊。
簡而言之,現在的我正處在不上不下的窘境當中。
順其自然,帶著那種吊兒郎當的想法留在新體操部,吊兒郎當地持續著新體操的練習麼。
之後,我想到的是,
如果是這樣的我向涼子前輩說什麼新體操的事,那些話也不會傳至她的內心深處吧——
“涼子前輩……能聽我一句話嗎?”
“是什麼呢?”
“在涼子前輩看來——作為新體操選手的我,是個什麼樣子呢?”
這個提問像是很出乎涼子前輩的意料似的。
長有修長睫毛的眼睛,眨了眨。
“又是一個很突然的問題啊。”
“請告訴我。”
我追問道,涼子前輩略微偏了下頭。
“我認為很不錯喲。”
“究竟是怎樣?”
“怎麼樣——”
“有一天能夠成為涼子前輩那樣的選手麼?”
涼子前輩的眼睛突然眯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
“請告訴我。”
我緊盯著前輩的眼睛。
涼子前輩陷入了沉默。
體育館籠罩著一股沉寂的氛圍。
在稍微考慮了一會兒後,涼子前輩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就要看你了——我只能這麼回答。”
“也就是說有可能性?”
“不能否定。當然也無法斷言啊。”
“這樣啊。”
說實話,我也鬆了口氣。因為,如果被否定的話,我接下來的話也就毫無意義了。
“那麼……能給我機會嗎?”
“機會?”
“是的。”
點點頭,我又進行了一次深呼吸。接下來要說的話,必須要有勇氣才能做到。因為,可以說是極為無謀的。是自己擅自作出的判斷。也是毫無章法的。
但我已經決定好了。這是我考慮出的結果。我想這麼做。
我把手隔著放置了Pad的緊身衣胸前,隨後,
“今後我練習新體操想以涼子前輩為目標。”
涼子前輩吃驚的第一次睜大了眼睛。
“啊?”
“我只是想找到一個練新體操的理由……想要個目標而已。為了今後能夠繼續練習下去。”
“那目標就是……我咯?”
“是的。只不過,真正的目標還更加久遠。”
“更遠?”
“是的。”
我想起來了,合宿期間涼子前輩對小未亞和小真彩的事情的看法——
身邊有對手是件很好的事。
那可以成為讓自己發憤努力的材料。
“從今以後,我會比現在更加努力、更加刻苦。地練習新體操。不管是選拔賽,還是大賽都要出賽。總有一天我會真的追上涼子前輩……讓涼子前輩把自己視作對手,成如果我成為能讓你體會到比試樂趣的選手的話——”
“…………”
“能在大賽上和我認真比試一場嗎,涼子前輩?”
啞口無言的涼子前輩一直望著我。美麗的眼瞳瞪得溜圓。簡直是太少見了。在我面前一直是成熟,不慌不忙的涼子前輩,居然會被我的話弄得手足無措。……真是可愛啊,我在內心這麼想到,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口。
保持著這種表情的前輩張開了嘴,
“怎麼說呢……這還真是十分突然啊,你那些話都是隻顧自己方便的說辭啊。”
“是的。”
我不否定。
“不過,我還是想要前輩在大賽上出場。”
“等等,難道你想在下次大賽上實現這個目標?”
這怎麼可能呢。我還沒有做夢到那個地步。……我只是說了想要以成為涼子前輩那種級別的選手為目標。不過,
“大賽不僅只有這一次吧?還有下一次,下一次,在下一次。”
“…………”
“我明白了。那些都是極為無謀,極為任性的話,涼子前輩也沒有應諾的義務。”
“…………”
“所以我不奢求您能答應我。我只是這麼想的,而且想這麼做而已。涼子前輩也是,從今以後,從現在開始請您每天都在社團練習中審視我。”
即便您無法接受那不願意承認的事。
但每天都會漸漸地有所改變。
而且小小的契機就藏在某處——
“拜託了,涼子前輩,請給我這個機會。”
說完最後這句話,我再次深深低下了頭。
前輩的臉從我的視野中消失,我看到的只有體育館茶色的地板。
過了一會兒後,我擡起頭。
涼子前輩驚愕的神情依舊沒有消失。
她正用嚴肅的目光盯著我。
我絕對不能挪開視線。
就在這期間,前輩驚愕的表情慢慢發生了改變。
睜大的雙眼慢慢恢復原狀,涼子前輩在胸前輕輕抄起手。
沒有給出任何的回答。
——嗯?
那,該怎麼說呢,這個——
總感覺,涼子前輩的臉上浮現出了讓人弄不懂的神情。
我說的話……應該傳達到了吧?
說出的話雖然是極為無謀,極為任性,不過應該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
涼子前輩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兒,還像是無法理解似地,輕輕搖了搖頭。
隨後,還是掛著這種表情的她,說:
“嘛啊,你想說的大致上我明白了,不過——”
涼子前輩每句話都像是經過仔細考慮過的,金幣的嘴脣緩慢張開。
“只是……在我還未完全理解之前,能問你一件事麼?”
“嗯,好的,是什麼事呢?”
“你為什麼這麼想讓我出席大賽呢?”
“誒——”
剎那間,我吃了一驚。
為什麼…………
啊,阿勒?這麼一說,究竟是為什麼呢?
那個,昨晚煩惱了許多,才總結出剛才那番話。仔細一想,這方面我還真是漏掉了。總之,想讓前輩出席大賽的這個念頭佔據我的腦海。那個,誒……這究竟是為了什麼?因為涼子前輩姐姐的事?不,總覺得有些不對。雖然有這層含義,不過前輩姐姐的事我都是聽說而來的。對於我個人來說,應該有著某種更為重要的理由吧……
就在此刻。
突然間,我腦海中回想起了那個旋律。
曲目為比才的《卡門》。
啊啊……
是這樣啊——
這就是我的理由。是把在不久前,我的這番想著離開新體操部的念頭完全逆轉的理由。並且讓我做出了結論。——嗯。這也是讓我迷上了這項競技的真正的原因。
喵子前輩在那時,給我和三枝同學觀看的涼子前輩的DVD。
那就是涼子前輩的演技。
我看到那個十分的感動。是震撼心底的感動。涼子前輩的新體操是多麼的美麗啊。說不定我想再次看到那番演技啊。不是練習時,而是前輩認真的演技。而且不想通過DVD,而是想當面看見。用我的這雙眼睛親自見證。涼子前輩的技術、創意、才能。
是啊。
簡而言之,就是涼子前輩的新體操——
“我很喜歡(我喜歡你)!※”
【※這裡可以譯作我很喜歡,也可以被別人誤解為我喜歡你。】
——我大聲叫道。
使足了力氣。
就像是要讓聲音響徹這個體育館似地。
*
*
……怎麼說呢。
什麼事情都必須在事前做好準備啊。在喊出這話後,我很坦率地做出了此番感言。
*
*
我的叫聲響徹於整間體育館。話音碰到牆壁,產生了迴音。
過後……又陷入了沉寂。
鴉雀無聲——
涼子前輩依舊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光是參透其目光的含義,就用了十秒左右的時間。
總有一天前輩會認同的……
“誒……啊!!”
等,等等。
剛才……我,說了什麼?
那個,涼子前輩問我為何堅持要她出席大賽的理由,而我則是回答了“我很喜歡(我喜歡你)”——
糟……
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省略了中間的話,直接道出了最後那句!
這個,完全不像是回答問題,聽起來就像是我對涼子前輩告白麼!!【譯者注:海紙你終於發現了。】
“那,那個……怎麼說呢!”
嗚啊啊啊啊啊啊!
這回明明是想很準確的,將自己的想法冷靜地傳達給對方的!
“那,那個……不是這個意思啊!”
“…………”
“怎,怎麼說呢……該怎麼說才好呢,我的意思是我被涼子前輩的新體操打動了!從喵子前輩那裡看到的DVD讓我很感動……那番演技可是十分了得的。”
“…………”
“那般演技,我想親自看一次……啊啊,那個,不過這並不是說不出席大賽也行啊……只是,那,那個,我只是想讓涼子前輩為了我認真的表演一次,等等——這聽起來不像是戀人的對話了啊……誒!?”
“…………”
“不,不是的!那個,我的意思的,我說的並不是要成為前輩的戀人……當然,我也沒這麼大的膽子!啊……不,不是的,我不是說討厭涼子前輩成為我的戀人……只是我配不上涼子前輩而已……!”
——簡直是一團糟啊。
自己在說些什麼,完全搞不懂……!
“所,所以,怎麼說呢,我很喜歡涼子前輩的新體操!想要再次用自己的眼睛看一次——”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停了下來。
隨後,沉默再次造訪……
結束了嗎……我——
寂靜持續著,無止境的,好沉重。……我只有一種就此終結的預感。
不過,就在此時——
“——噗。”
涼子前輩突然笑了。
“咕……呵呵呵……啊哈哈哈。”
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涼子前輩按著肚子,笑了起來。像是無法在憋著了似地。
……自那時後。
自前天的那時——我讓涼子前輩真的生氣了的那個時刻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發自心底的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是啊。這就是涼子前輩真正的笑容。不是表面上的笑容,而是對著我發自內心的笑——
涼子前輩依舊在笑著。給人一種爆笑的感覺。
隨後,可能是笑的過頭了吧,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很高興似地正面望著我。
“呵呵呵呵……可真是太棒了。你的這方面。”
“那,那個——”
“我還以為你會突然說出些無厘頭的話呢,沒想到卻是這種破綻百出……話說回來,新生歡迎會那時也是這樣啊。”
嗚……
是,是啊。好像那個時候,我以為涼子前輩要出席新生歡迎會,所以才說出了要作為她的代打的話來。
“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你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擺出‘男生’的面孔來啊。雖然看上去是個完美的女生。”
“不,那,那個……”
“而且,你說的話真的是很亂來啊。從現在開始追我?由我自己來說可能有些那個,不過你知道以你現在的實力想要追上我,需要多少時間麼,蘭?”
果,果然還是…………
“啊,很久都沒這種直擊的感覺了啊。”
“直,直擊……?”
“呵呵,就是蘭把我當做對手啊。想要和我在新體操上認真的對決,就是這個——至今為止還真沒人敢在我面前厚臉皮的說出這話啊……”
涼子前輩的笑聲終於停了下來。
不過笑臉卻沒消失。
涼子前輩用平日裡那般優雅笑容凝視著我,點了點頭。
“嗯,我明白了,蘭。”
“誒——”
“如果你真打算這麼做,我也會稍微考慮一下你的要求。”
“誒……啊!”
太……太好了!
“只是,那不是個明確地約定。這樣也可以?”
“可以,可以!”
此時,笑臉收了回去——
“還有一件事。”
“是什麼呢?”
涼子前輩詢問的同時,朝著我這邁出了一步。我倆的腳尖差不多碰到了一起。
“你,真的喜歡我的新體操?”
“啊,是,當然。”
“有多喜歡呢?”
“多喜歡——”
“請回答我。”
“誒,那個,這個……”
涼子前輩釋放出誠摯目光的青色眼瞳在很近的距離凝視著我。
我有些遲疑地輕輕張開了雙臂。
“這,這麼大……”
“就這點?”
“誒……那就這麼大。”
“再來一次。”
“這,這麼大!”
我原地躍起,將雙手從上到下畫了個大大的圈。
看見我這個動作,涼子前輩再次笑了。這次真是很高興似的。
隨後,她就這樣來到我身旁,把沒有拿毛巾的左手放在我的臉上。
“謝謝你,蘭。”
“……!”
我的鼻尖微微有種柔軟的感觸。
CHU,也沒聽清是否發出這樣的音符。因為動作實在是太快了。
不過,毫無疑問的事,
涼子前輩剛才在我的鼻尖上,親,親吻了……!
在沒有發出聲,只能呆在原地的我的面前,前輩再次望向我的眼睛,開心的笑了。
“我得感謝小佳奈才行啊。”
“誒…………”
留下這讓人很意外的話,涼子前輩轉過身,走出了體育館。我還因為剛才的緣故完全無法動彈。
涼子前輩在走到體育館出入口時,停了下來。
“因為,如果小佳奈要是最初沒有拒絕蘭的話,蘭也不會想這樣來練新體操吧,不是嗎?”
“啊——”
“而且啊……”
涼子前輩轉過頭隔著肩望向我。凝視著呆呆地杵在那兒的我,再次發出了“呵呵”的笑聲。
“什麼都沒有喲。”
涼子前輩帶著那開心的笑容,邁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體育館。
*
——我的咒縛解除,大概是在一分鐘後。
總,總覺得,發生了許多事啊……
腦袋依舊是一片漿糊。
不過,心情卻很愉快。因為,我想要傳達的東西,已經告訴了涼子前輩。而且對方像是接受了。
“…………”
我不禁稍微嘆了口氣。
還有就是,心情略微放鬆了些。
啊……不過,對了。
飛機的時間。
合宿已經結束了。差不多改回去準備了。
將手中的緞帶卷好,朝著剛才涼子前輩離開的體育館入口步去。
也就在這時。
“誒——”
“……嗯。”
突然感覺到了入口外有人的氣息。隨後,從敞開的大門旁出現了一個——大大的白色緞帶。
是喵子前輩。
“那個……我本不打算偷聽你們的對話的。”
掛著一幅有些尷尬的表情,喵子前輩從大門陰影中走了出來。和涼子前輩一樣她也換上了制服。
“那個——”
“我看到你還沒回屋,而且涼子也突然從房間裡跑了出去。有些在意……那個,因為前天的那件事——”
喵子前輩說著那不像是她會說出的解釋般的話語——在我想到這些的瞬間,她突然挺直了背,朝我投來責備的目光。
“先不說這個,我倒是算了,你和涼子也太不小心了吧。幸好聽到的事我,如果是佳奈或者未亞她們的話,那該怎麼辦啊?別放鬆警惕啊。”
……喵子前輩一改態度,朝我生氣的說道。
照她那麼一說,還真是很危險啊。
“對,對不起啊。”
“哼。”
覺得很不爽的喵子前輩發出了鼻音,側身對著我。
“嘛啊,那都是你的問題,我倒是覺得沒什麼。”
“哈啊……”
“不過,嘛啊——”
“嗯?”
“你說的不賴。涼子像是很中意那些話啊。”
這次是……在稱讚我?
喵子前輩用餘光掃了我一眼。
“不管如何,又產生了一件樂事。——看來我有必要和你比試了啊。”
“誒?”
我愣住了。喵子前輩的話太過於突然了,完全不明所以。
比試?什麼樣的?
“那個……你指的什麼?”
“你忘記了麼?”
喵子前輩看了下涼子前輩離去的體育館外的走廊。
“我和涼子平日比試的條件。”
喵子前輩和涼子前輩平日比試?
不是指的撲克牌以及遠距離游泳比試,而是平日裡的綜合格鬥技?
那個,喵子前輩好像在輸了之後……
“喵子前輩被涼子前輩咬耳朵——”
“怎麼可能。”
朝我道出這些的喵子前輩,臉頰稍微有些變紅,再次生氣起來。
“那只是涼子的想做的事罷了。”
“是,是這樣嗎?誒,那就是……”
我想起來了美琴前輩之前和我說的。
嗯……好像,喵子前輩向涼子前輩挑起那個比賽,是在去年夏天左右?而涼子前輩朝喵子前輩開出的條件就是,比試每天只容許一次?時間限制為三分鐘,只要喵子前輩從涼子前輩那裡拿下一分就算勝利。而涼子前輩只要守住就算取勝。
還有就是,敗者要聽從勝者一個要求……
“啊!”
我不禁望向站在面前的喵子前輩。
“難不成,喵子前輩……”
“嗯。”
喵子前輩再次發出鼻音,轉向一側。
“我可對涼子的耳朵沒啥興趣。”
也就是說,如果喵子前輩取勝,她想讓涼子前輩做的是——
發自內心的笑在我內心呈現。這也是打涼子前輩前天生氣以來的第一次啊。順應著這一動作,我放鬆臉頰,坦率地向喵子前輩說出了自己的感想。
“喵子前輩……真的是很喜歡涼子前輩啊。”
“什……!”
我突然說出這話,讓喵子前輩的臉越發的紅潤起來。而且,這次全紅了。
“別,別說傻話了!我只是不爽她那種不向前看的性格罷了。”
“…………”
“而且,她掛著部長的名號,居然還不肯出賽,這種任性的事我怎麼能允許——”
“…………”
“作為獅,獅子堂家的人,是不能輸給白鳳院家的人的——”
“…………”
“…………”
我依然沉默著,微笑著看著喵子前輩的臉,直到她嗚的閉上了嘴。
再次,轉至一旁。
“總,總之——就是這樣。這已成為你我之間的競爭了。”
“是啊。”
“我這裡的條件可是要簡單喲。”
“嗯,的確如此,不過…………”
只是,在我看來,就算過去幾年,喵子前輩也不會勝過涼子前輩。涼子前輩也明白這點,才接受了這個條件的吧。
嘛啊,可能性很低的這一方面,我也是差不多啊。
“加油吧,喵子前輩。”
“還沒輪到你為我打起呢,我一直都很認真的。——那個,該走了,蘭。趕緊去收拾你的行李。”
“是!”
喵子前輩朝著走廊步去,我則是緊跟在後。
“話說回來,剛才,涼子是說了吧,你在之前被佳奈——”
“出於禮儀,我覺得不應該打聽這些事啊……”
“那我要告訴美琴了喲?”
“所以說,不是這個問題啊——”
擡頭望去,只見南國的朵朵白雲漂浮在走廊上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