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序曲》

課間休息的時候，薛蠻趴在桌上看陳青桐做數學題。

“你怎麼有這麼多做不完的數學題？”薛蠻問道。

“買參考書啊。”陳青桐說，扶了下眼鏡。

“放學後去吃冰嗎？”薛蠻翹起了椅子，搖搖晃晃地看陳青桐，陳青桐的嘴角翹了下，非常不易察覺，薛蠻坐穩了，直起身問他：“你笑什麼？”

“沒有。”陳青桐垂下眼，“別吵，馬上要做完了。”

薛蠻聳聳肩，哦了聲，可惜的是，陳青桐沒能如願做完他的數學題，有個女的跑到他們班級門口找人喊他出去。這個女的長得漂亮，薛蠻在食堂裡見過，據說是某某班的班花，她笑的熱情洋溢，陳青桐抬頭看她時，她還朝他揮手，班級裡其他的人就起哄，弄得陳青桐有些尷尬。有人在邊上湊熱鬧地喊：“陳青桐你小心我去告訴許梅啊！”

薛蠻哼了聲，冷著臉站起來，一腳踢翻了自己的椅子，雙手插著口袋從後門走了出去，他身後有人毫不避諱地說：“哈哈許梅的哥哥要去告密咯。”

薛蠻才沒這個心思去告什麼密，他覺得許梅比這個班花好看多了，就是不愛搭理人，太搭架子，還好她在陳青桐面前沒這個臭毛病。陳青桐長得帥氣，斯斯文文的，聽許梅說他以前還是學校田徑隊跑短跑的，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退了部，薛蠻轉學進來的時候已經沒法看到陳青桐穿著短到大腿根的運動短褲和露出胳膊的無袖背心在放學後的操場上奔跑的樣子了。

薛蠻稍微想像了下，以他每天每日都看到的陳青桐作為範本想像了下。他想到他的手臂，他的腰，他大腿的肌肉，他站在夕陽下做熱身運動的剪影，他有點後悔沒早些轉學過來了。

陳青桐的身體還沒完全長開，起碼和薛蠻接觸過的那些成年男人比起來，他看上去還是要纖瘦一些，可他的身上卻沒什麼少年人的稚氣，或許有吧，偶爾他翹起嘴角笑的時候還是有點孩子氣，可多數時候，他的眼神和他的表情都像一個克制的成年人。他一點都不成熟，他只是克制。

薛蠻坐在他和陳青桐、許梅常聚的樓道上抽煙，不一會兒上課鈴就響了，他不想回去，就繼續坐著，他坐得有些久，抽完了身上的半包煙，弄得自己滿身煙味，下課鈴響過，上課鈴又響起，接著又是下課的鈴聲，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薛蠻還賴著不走。只要想到一回到教室，旁邊就坐著陳青桐他就渾身難受。

他會忍不住去想陳青桐脫光了的樣子，他會想到他成年後身體會變成什麼樣，他應該會有一副好身材，身材高挑，臉孔帥氣，他應該會有一份薪資豐厚的工作，他看上去就像個精英人物，永遠都有條不紊。他會過健康的生活，偶爾抽煙，從不喝酒，作息規律，熱愛自行車或者其他戶外運動，然後他會找到一個同樣優秀的女友，再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多年後如果他還能有幸在街頭遇到他，他想過去和他說聲“好久不見”，順便窺伺下他是否確實擁有了這樣健康的生活。如果他確實有，他會難受，如果他沒有，他會更難受。

而到了那時候，到了那麼久遠的以後，薛蠻覺得，他還是會和現在一樣，有一個據說愛他的母親，經常抽煙，不酗酒，沒什麼朋友，居無定所，喜歡像陳青桐這樣看上去就很健康的男人。

陳青桐身上有薛蠻喜歡的味道，與他完全不同的氣味，他有薛蠻沒有的所有東西。他認真，嚴謹，堅持，他一定會是一個完美的愛人，肯定會對另一半體貼照顧，無微不至。薛蠻希望陳青桐能和許梅在一起，許梅也很好，一旦她擁有了一個像陳青桐這樣的愛人，她一定會忘記像他這樣不切實際的人。

薛蠻揉爛了紙煙盒，他開始羡慕未來能和陳青桐在一起的那個人，他在想，那個人到底得多完美多優秀多好，才能得到陳青桐的青睞，他的愛。那個人會擁有多少陳青桐給的溫柔？生病時他一定會給她送藥水，難過時他會遞給她手帕，害怕時他會擁抱她，安撫她，吻她，在漆黑的影院看電影時，他們可以雙手交握，他們還可以大大方方地做愛，享受身體交合的溫暖。

薛蠻不安了起來，還有點難過。他永遠得不到這些，他明白。他沒法給別人那麼多的愛，又怎麼能從別人身上得到這麼多的溫存。他害怕得到，害怕失去，寧願得不到，永遠不開口。

聽說暗戀人的永遠沉迷在一種情緒裡，得不到才更心心念念，許梅有點這樣的趨勢，薛蠻明白自己沒有，他喜歡的就是陳青桐，而不是任何一個和他相似的人所能帶給他的相似的觸動。

他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沒轍了。那個陰沉的傍晚，空氣重地壓得人喘不過氣，薛蠻去學校踩點，許梅來接他，他們去了話劇社，陳青桐站在話劇社外的樹下看書，許梅說：“這個人是陳青桐，我常和你說起的那個。”

他穿白色襯衣，灰色褲子，襯衣收在褲子裡，繫一根棕色的皮帶，模範生打扮。他翻書，聽到許梅叫他，就抬起了頭，英俊臉孔，像劑迷魂藥，還像烏雲邊上的銀色鑲邊。

“你好，我是許梅哥哥，薛蠻，野蠻的蠻。”

“你好，我是陳青桐。”

他們握手，陳青桐轉過身和許梅走在一起，他的襯衣單薄，白得耀眼，仿佛一道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