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洋洋啊，不是二舅我不幫你，人家是帶資進組的，我在這劇組只是個副導，實在沒什麼話語權，男二是肯定拿不回來了……男三號倒還有點可能，只是，哎，你也知道的，男三實在不討喜啊。」

　　電話裡男人的聲音裡流露著濃濃的無奈，十分觸動。

　　喬高洋想到男三的人設，忍不住皺起眉頭，扁了扁嘴，終究還是忍下情緒好聲好氣道：「好吧，二舅，我知道了，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哎，我也是真的沒有辦法，你挺適合那角色的啊，不知道導演他們怎麼想的……」他的語氣帶著十足的可惜，「我再看看吧，一些老朋友可能有什麼門路，要是有好的角色，我就幫你說說。」

　　「好，謝謝，麻煩二舅了。」喬高洋應和了聲，沒有心思再嘮嗑，直接掛斷了電話。

　　少了耳邊的人聲，房內顯得分外清寂，隱約可聽見風吹著窗外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他心不在焉地轉過頭，盯著藏在那鬱鬱蔥蔥青葉間的鳥窩發起了呆。

　　正值暑假期間，同班不少同學都尋到了在圈內立下腳跟的契機，有的早已登上了好幾檔綜藝節目的舞台狂刷存在感，有的非常幸運地參與了電視劇或電影的拍攝，稍有遠見一點的正四處跟組學習積累經驗，而他好不容易通過二舅的關係通過了一部電視劇男二的試鏡，哪曉得半路還會殺出了個帶資進組的程咬金來。

　　再憤憤不平也只能忍著，誰讓他是個無資歷、無人脈、無錢亦無權的四無青年呢？既沒有在海浪中躍起的力氣，也沒有在人頭之上漂浮的力量，歸根到底，社會不公，平平無奇的青年，混跡在這樣的圈子裡，固然要比他人困難得多。

　　喬高洋嘆了口氣，視線落到了牆上貼著的購買MOON男裝後店家贈送的海報上，光滑紙面裡，男人烏黑的眸子彷彿正看著自己的方向，如同幾個月前在《暗夜》劇組見到的那樣，目光中蘊蓄著奇異的吸引人的魔力，令人心神難平。

　　想起去年也遭遇過相似的心理困境，由於在學校的元旦表演上失利，從而陷入了深深的對自我演技的懷疑，看著同寢室的兩個同學被大導演選中參與電影拍攝，他卻每天在宿舍裡顧影自憐，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可非常玄妙的，他這樣有事沒事就愛泡在圖書館的人，偏在那段時間及其消沉，而那時候，《回夢》正值熱映，就如同書中所說的那樣，兩個人萍水相逢是常有的，可一旦擦肩而過，一生中都不會有第二次相似的相見了。

　　後來他回想，能知道葉長時這人，也當是這種奇妙的緣分湊成的。

　　在朋友推薦下，無所事事的他去看了場電影，爾後順其自然被裡邊的王朝太子折服了。

　　毫不誇張地說，每每看著韶賦的時候，喬高洋都覺得自己彷彿進入了一個超出此空間的世界，忘卻周圍環境，心無旁騖沉浸在那個時代裡，他將葉長時的演技類比於上世紀電影演員的那種真切無雜念的演繹方式，它們很是相近，而葉長時甚至比他們更多了些靈氣，能夠具有靈魂地將人物呈現在觀眾眼前。

　　那一個月裡，只要有閒時，他便會去影院刷這部片子，幾乎把半個月的生活費都投了進去，一場電影下來，普通觀眾看的是劇情，他看的卻是對於自己專業的某種感悟，越琢磨越是敬佩這個年輕演員，他從沒有這麼崇拜過一個人，即使是面對帶表演班的影帝級教授都沒有類似情緒——他常常在鏡子前，學著去模仿那人的表演，把自己代入其中，穿韶賦的同款戲服，同步他的台詞與動作，但仍感覺缺少些什麼，於是他又趁著寒假不遠萬里千里迢迢背包跑去了X省的古堡影視城，在裡面做了一個群演，希望能運氣好遇見葉長時，當然，如果他能克服自己的害羞心理，或許還能同對方搭上幾句話。

　　他就這樣在那呆了半個月，吃了半個月的塵土，期間跟著群頭到處跑組，因他長得不錯，也有點演技，被選上演了不少有個一兩句台詞的龍套，他本只為一人而來，各式各樣的角色卻給他實實在在積累了一筆意外的經驗，偶爾覺得即便是見不到葉長時，這一趟也算來的不悔了，不過他的幸運值顯然比他想像的更高一些。

　　《暗夜》一開拍，打聽到消息後，他十分順利地混入了劇組，沒幾條便與偶像搭上演戲，那一整天，只要工作人員不清場，他就死賴在旁邊看對方演戲，沉迷其中，如痴如醉，他不知其他人是否會有這種感覺，他只知道自己很羨慕能與那人演對手戲的演員，於是在當天夜晚劇組即將離開時才會主動去打招呼說出將來要一起演戲的承諾，並且以鼓勵名義強求來一個偶像的擁抱，後來怕對方生氣還很沒出息地逃跑了。

　　那是一段足以回味許久的經歷，可事到如今，他才知道當初的承諾有多不切實際，他連圈子外圍都進不去，有何資格能與偶像演同一部電影？

　　空調的風吹得桌前盆栽的綠葉微微搖晃，呈現一種安詳的姿態，他卻感覺被這冷氣浸透得渾身緊縛，身體是酸乏和精疲力竭的，四肢皆不想動彈，唯有視線能轉移，他的視線四處尋找著慰藉，窗外粗大挺拔的榆樹就跳入了視野。

　　強盛的日光從繁殖茂業中透出幾縷照射在窗檯的瓷磚上，光斑明亮得刺眼，他幻想自己的手指正放在那光亮處，觸及的溫度該是暖到灼熱的，直燙入心間，畢竟那塊瓷磚已被照射許久，畢竟夏日的太陽如此毒辣不盡人意。

　　窩在手心的手機忽的響起了鈴聲，驚擾了他的想像，他慌亂地將打破安靜時段的鬧鈴關掉，才發覺是昨日為自己設下的忘備錄——一個小時後，期待已久的電影就要開場了。

　　城市連續幾日的晴朗天氣使得外邊的氣溫高得離譜，喬高洋走在去影城的路上有一種自己即將被蒸暈的錯覺，好在這段路並不長，五六分鐘後，他看見了擺在大樓外的海報牌，大約十架左右，整齊地排列在門口，迎接觀眾入內。

　　在海報畫面裡，白霧繚繞的島嶼沿邊漂浮有一眾顏容出眾的仙人，中央印著龍飛鳳舞的大字——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