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玉天寶想過無數次自己死後的結局,但是可他從未想過,再醒過來,又重回少年時代這種選項。
大抵是奈何橋頭,連孟婆都嫌他可憐,忘了他的那一份孟婆湯。
也許很多人會渴望再來一次,人總有後悔遺憾的事希望彌補。
可惜玉天寶不是。
他累了,只想好好的躺下,永遠永遠的睡下去,不想再折騰自己一次,所以他就直接去找玉羅剎攤牌了。
若是再死一次,應該就不會再醒了吧。
出乎他意料的是,對著他半點情面都不留的揭底,還有最後近乎歇斯底里的怒罵,迎接他的不是冰冷劍刃,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個屬於父親的懷抱。
他聽見玉羅剎說,他從來沒有想過犧牲他。
他還說在他的心裡,他就是親生的孩子。
這個劇本完全不對。玉天寶這麼想著,整個人都有點懵了。
他在心裡嘲諷著玉羅剎說謊說的毫無技術,實際上卻在那個懷抱裡哭成傻逼。
但是說實話,習慣了和玉羅剎命令式的交流,一朝面對充滿慈愛的眼神,他頗為不適應。
哪怕是上一世的十六歲以前,玉羅剎也從沒對他這麼慈愛過。
更可怕的是,因為他作死的自己揭了老底,玉羅剎開始熱衷於和他聊一聊西門吹雪的二三事。
我並不想知道西門吹雪每天要練多久的劍。
也並不想知道他每天吃了點啥。
更不想知道他今天褻褲到底是什麼料子做的。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頂著一張慈父憂鬱臉在我面前嘮嘮叨叨,知不知道人設都崩掉了啊。
不過他也多少知道了前世今生變化這麼大的原因。
崑崙一系在其中扮演了一個不可取代的重要角色。
上一世他根本就沒聽說過崑崙這個門派,以至於他聽到玉羅剎談起時驚訝的差點漏了餡。
自己前世今生,輪迴轉世的秘密,他這輩子都不會說出去的。
精於卜易之術,門人稀少而皆為不出世之大才。
這樣的門派他不可能不知道。
更枉論崑崙還和西域魔教有過利益糾葛,到現在還在互相看不慣,不遺餘力地給對方添點小麻煩。
那麼,為什麼自己對它毫無印象呢?
這個問題糾纏了他很久。
一直到有一天,讀《公孫龍子》,讀到白馬非馬之說時,他突然意識到,白馬非馬,此世非彼世,他並非重來一次,而僅僅是成了又一個玉天寶,一個不同世界的玉天寶。
那一剎那,他是高興的,不知多少個的世界裡,終究有一個玉天寶是幸福的,被愛著的,這就足夠了。
所以,他也該放下前世的種種,學著讓自己過的快活一點。
最讓他頭疼的事情就是在自己前世那麼折騰了八九年之後,對著玉羅剎死都叫不出父親來,因此被玉羅剎各種糾纏,還說什麼不叫父親叫爹爹也可以,不強求。
我真是謝謝您啊!
他現在覺得玉羅剎還是冷酷無情一點的好。
最起碼不會那麼煩。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在探聽好玉羅剎出門的路線和時間之後,他看準時機偷偷的溜了出去
天天對著慈父版的玉羅剎,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又有變差的趨勢了——胃疼的,所以還是出去走走吧。
他的目的地很明確,要去萬梅山莊。
名滿天下的西門吹雪,玉羅剎的親生子,昔年他因為自己的自欺欺人而拒絕知曉對方哪怕一星半點的消息。
現在他卻想要親眼看一看那人的風采。
只但願西門吹雪不會和玉羅剎一樣,換了個世界就換了個性子。
作為父子,這種事情真的很難講啊。
因為是偷偷從魔教總壇裡溜走的,他也不敢聯繫自己的下屬。
你當他不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多少人是玉羅剎安插進來的嗎?
孤身一人,身上攜帶著對一般人堪稱巨款的錢財上路,玉天寶理所當然的遇到了劫道的。
幸好雖然他的功夫很差,對邊的更不能看,一對十,先動動嘴皮子挑撥一下關係,在嘴炮兩個倒戈相向,成功的讓山賊們混戰在一起,他也就不聲不響的跑了。
這可不叫逃跑,這叫戰術性撤退。
幸好荒廢了這麼多年忽悠人的技術沒有下降。
來年等我點齊手下精兵良將,定要踏平你這座山。
玉天寶這一路走的拖沓悠閒的很。
吃吃當地的小吃,和百姓們一起過過節,東家長西家短的和阿婆們嘮嗑。
那段在他十六歲就匆匆結束的少年時光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燕北的夏季,雖然比不上南方的炎熱,但也絕不是什麼好受的溫度。
一路走到萬梅山莊,玉天寶不可避免的出了一身汗,思考一下之後,他在山下的客棧裡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了身嶄新的才上山去。
嗯,這都是出於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言明的,奇怪的攀比心理。
想想看,到時候如果自己一身汗,衣衫破舊,風塵僕僕,而西門吹雪衣冠整齊,乾乾淨淨,這種對比多丟人啊。
玉天寶想像過很多他和西門吹雪初見的情況,可是他從來不曾想過他們倆的第一次見面,是那麼一種奇怪的狀況。
西門吹雪被綁成了個粽子,昏迷著被兩個黑衣人抬著往山下走。
兩個武功並不是很高,和玉天寶只在伯仲之間的黑衣人。
這一幕正好被從後山進山,倒霉的轉了半個時辰還沒轉出去的玉天寶看了個正著。
默默地在心裡嘲笑一番西門吹雪之後,他偷偷摸摸的跟在後面。
雖然他一點也不喜歡西門吹雪,不過人還是要救的。
不然萬一西門吹雪有個三長兩短,玉羅剎還不得氣的把整個中原折騰的永無寧日。
有種自己是救世主的愉悅感覺呢。
正午,一輛馬車停在官道上靜靜的等著。
玉天寶摸出來一個小瓶子攥在手裡,撿起一塊小石子,打在馬腿上。
一匹影響另一匹,駕車的馬全都受驚鬧騰起來。
只靠駕車的一個黑衣人是制服不了驚馬的,他們不得不留了一個人看著西門吹雪,另一個去幫忙。
天很熱,黑衣人貪涼就把人放在了一棵樹底下看著。
樹上開著一樹的花,清香撲鼻。
一陣又一陣的清風吹過,他覺得身上有點癢癢的,後來這種癢越來越厲害。
他移開盯著西門吹雪的視線,忍不住伸手撓了撓癢處。
他沒有注意的是,這麼短短的一剎那,一滴液體從樹上準確無誤的滴在西門吹雪的嘴唇上。
西門吹雪掙紮著睜了睜眼,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個少年正對著他狂打手勢,眉目糾結在一起,看上去可笑的很。
渾身無力,倒在地上起都起不來,被綁的死死的,即便是西門吹雪也沒什麼辦法擺脫困境。
眼看著黑衣人的注意力要轉回來,少年趕忙指指西門吹雪的手。
西門吹雪努力動動手指,沒什麼東西,再動一動,還是什麼都沒碰到。
少年焦急的指手畫腳,又不能說話,累的滿頭是汗。
西門吹雪有點想笑,他這個真正的受害者還沒急呢,路過的先急上了。
手指換個方向摸索一下,觸到了一個布包,一個很小的布包。裡面似乎是放著沙粒一類的東西,摸上去手感有些奇怪。
手指把布包扒拉了一下,不著痕跡的扣在手裡,在黑衣人要把他送上馬車的時候輕輕晃一下身體,黑衣人果然猝不及防的讓他摔在地上。
藉著身體蹭過馬車的機會,西門吹雪把手裡的布包塞進了馬車車廂和車架的縫隙裡。
車廂被關上,馬車駛遠了。
一股細細的紅色粉末,從那個小布包裡緩緩的漏出來,落在地上。
玉天寶把綁在樹上裝著癢癢粉的小包拆下來,非常笨拙的抱著樹幹從樹上滑下來。
別懷疑,他剛剛就是這麼爬上去的。
首先他比黑衣人早一些來到這裡,因為萬梅山莊的緣故這座山附近人都很多,只有這裡一處官道人少一些。
正午時分更是幾乎沒人。
爬到最靠近官道的一棵樹上,這棵樹靠得不是最近,但是相對而言比較大,樹蔭正好對著官道,而且開了一樹的花,可以有效的遮掩住他的身形。
用石子驚馬,看黑衣人的身形和走姿都絕非常年和馬打交道的人,所以就必然會有至少一個會去幫忙。
時值正午,最熱的時候。
滿樹的花香可以提醒另一個黑衣人樹陰的存在,而他潛意識裡就會選擇一棵開花的樹。在樹枝上綁上癢癢粉,等到人來之後捅破掉,癢癢粉就會灑他們一身。
玉羅剎牌特製癢癢粉,不怕你不會癢的想伸手撓。
趁此時機把醒神露滴下去,雖然不知道西門吹雪中了什麼毒,不過醒神露可以解大部分的迷藥。
小布包是在他們來之前就放好的,那一塊樹蔭相對較稀薄,但是利於監視,黑衣人是有八九會把西門吹雪放在那裡。
小包裡放了追蹤的紅色路標粉。
雖然西門吹雪蠢到被那群黑衣人給放倒了,不過現在看看還是挺機靈的嘛。
什麼,你說他的計畫偶然性太強,沒關係,這只是最佳情況,他還準備了補丁一二三四和備用計畫甲乙丙丁。
總會能達成目的。
另一邊馬車裡的西門吹雪無疑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麼熱的天,封的死死的車廂裡,分分鐘衣服就濕透了好不好。
尤其是那兩個黑衣人以上馬車就開始抱怨,表示剛剛那一摔絕對是對方故意的。
西門吹雪淡定的裝昏迷。
就是有點可惜剛剛視力沒怎麼回覆,那個少年長啥樣都沒看清楚。
玉天寶一路跟著馬車追到碼頭,巧舌如簧的哄著船老大把他也加到船員裡,混上去往孤島的船。
裝作不經意的吸引船上負責人的視線,充分顯示才華,順理成章的被帶進地下。
住進西門吹雪附近的房子裡,玉天寶開始守株待兔。
又過了兩天,第二個人被帶進來。
白髮青衣,十有八九是那位崑崙子弟。
他記得好像是叫聞人羲......
大概.......
記不清了......
嘻嘻哈哈的和他們打招呼,坐在一起喝茶,他笑著對他們說:「我叫賈寶玉。」
賈寶玉,假寶玉,他從來都沒有這麼坦然的承認過自己的身份。
看著聞人羲沉思的眼神,玉天寶挑起嘴角。
計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