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鷹飛了很久,甚至陸小鳳都實在扛不住睡了一覺,醒過來發現自己還在天上。
一直這麼被吊著的,都快習慣了,有風吹著,有人帶著,低頭就是美景,想想也挺舒服的。
反正也沒事幹,就再睡一覺吧。
陸小鳳迷迷糊糊的閉上眼,意識逐漸遠去......
遠去.......
之後就被簡單粗暴的高空投遞到地上。
陸小鳳齜牙咧嘴的揉揉重災區的屁股,別忘了,他的褲子已經壞了,有小半個屁股正在迎風招展。
用從不離身的紅色披風圍著下半身纏上一圈,陸小鳳鬆了口氣。
風吹蛋蛋好涼爽比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還要沒有安全感。
紅披風的重要性就在於此啊。
鷹極其不耐煩的站在一邊看著他,小黑豆眼努力表現出嚴肅這一高難度情緒。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這個小鬍子總是這麼磨蹭?
簡直神煩。
見陸小鳳理好披風,讓其牢牢的遮住他的下半身,又開始理領子,鷹啾啾兩聲。
還有完沒完啊,再折騰連披風也給你撕了真讓你裸奔信不信。
陸小鳳摸摸自己的小鬍子,笑道:「你有什麼事?這麼急的找我。」
他的眼睛看向道路的一邊。
剛剛趁著理衣服的空隙裡他已經觀察完了四周的情況。
他現在身在一條官道上,根據一路的方位考慮應該是在從蘇杭通往金陵的官道上。
正是傍晚時分,官道上的人不是很多,三三兩兩的走過。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地上那一大群的麻雀,圍著官道的一處建了一整圈的巢。
唯有中間留出了一塊空地。
鷹撲騰著翅膀,昂首挺胸的走進麻雀的巢穴圈裡。
那群麻雀就像是平民見到君王一樣,紛紛快速的讓出一條道,嘰嘰喳喳,誠惶誠恐。
然後轉頭再次圍攏在一起,對著陸小鳳一臉凶狠,一副敢靠近就啄死你的架勢。
陸小鳳一時愣住。
看上去有點嚇人啊這個。
鷹走了兩步,回頭看看,見沒人跟上來,陸小鳳一臉呆滯的站在那裡,禁不住的怒從心起。
於是它拍打著翅膀撲上去兜頭就扇。
能不能走點心!
能不能給力一點!
知不知道我家主人走丟了我有多擔心!
一個兩個的都不靠譜!
能不能讓鷹少操點心!
我不是干保姆的!
鷹拍擊的力道並不大,陸小鳳裝模作樣的抱著腦袋哀哀叫了幾聲。
鷹打得爽了,才慢吞吞的落在地上,抬著小腦袋驕矜的對著麻雀群叫了一聲。
這是本大王找來幹事的,都好好招待著。
麻雀群裡啾啾的鬧騰一會,才給陸小鳳讓開一條足夠寬的路。
陸小鳳走的有點心驚膽顫。
一群,注意,是一大群麻雀密密麻麻的擠在你身邊,幾十雙小眼睛盯著你,換你你不打怵?
中間的空地什麼都沒有,鷹在空地邊緣刨了刨,挖出一個小土坑,對陸小鳳叫了兩聲。
陸小鳳走上去一看,小土坑裡放著三枚銅錢。
拿起一枚銅錢仔細端詳,他的臉色變了。
銅錢之上,刻的並非常見的大慶通寶四個字,而是四個形如圖畫的文字。
這是聞人羲隨身攜帶的銅錢。
他曾聽聞人羲提到過,崑崙子弟的銅錢都是特製的,上面刻的是古文字的本人名字,鑄造的時候也混進了本人的血。
這種銅錢,崑崙子弟是絕不會隨意丟失遺落的。
哪怕是壞了爛了,也有特定的方法處理。
現在這三枚卻被隨意的埋在土裡,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聞人羲出事了。
鷹叼著一枚銅錢,蹦跳到空地中央,仔細校對一下之後,把銅錢插在地上。
陸小鳳看到它的動作,試探著問道:「這個銅錢,本來是插在這裡的?」
鷹點了點小腦袋。
聞人羲在倒下之前將袖口之中的三枚銅錢打入地上,做以提示。
陸小鳳的表情一整,說道:「那這枚銅錢呢?」
鷹叼過他手裡的銅錢,插在前一枚銅錢的前方。
陸小鳳趕忙取出第三枚銅錢,鷹接過插好,又在土坑裡刨了半天,翻翻撿撿叼出一根細細的絲線,小爪子踩啊踩踩了半天把線踩直。
鷹咬著線,艱難的串進銅錢裡,滿懷期待的看著陸小鳳。
給力一點,快點猜出來主人要表達啥啊小鬍子。
陸小鳳看著地上的奇怪標記,有些摸不著頭腦。
三枚銅錢嵌在地上,一根白線穿過錢眼。
銅錢是聞人曦隨身攜帶的,而絲線則應該是他從衣服上抽出來的。
他根本想不出什麼頭緒。
似乎是看出他沒什麼線索,鷹顯得頗為失望。
嘆了口氣,陸小鳳抬手揉揉鷹的小腦袋,說道:「別急,聞人那麼有本事,不會出事的。」
鷹不安的拍拍翅膀。
「好了,讓它們散了吧。」陸小鳳說道,「我們去找七童。」
鷹抬起腦袋無精打采的啾啾叫了兩聲。
都散了散了,煩得很。
滿地的麻雀撲棱著翅膀轉眼就飛的一隻不剩,只留下滿地的鳥巢。
陸小鳳蹲下,把地上的銅錢和絲線收進懷裡。
他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捲進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麻煩裡。
即便是他知道,只怕也是明知山有虎,卻又要偏向虎山行。
不過在行動之前,他要先去找他的場外援助小天使花家七童。
但願此時花家的幾位哥哥不在百花樓裡做客。
要是她們知道他又有麻煩牽扯到七童的話......
妥妥的會被打死的節奏啊!
另一邊,聞人羲迎來一位客人。
他很欣賞那個人,甚至親手為他泡了壺茶。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聞人羲輕輕的敲著桌面哼唱了兩句。
「謬讚了。」客人,也就是葉孤城冷淡的說道。
他可著實是個美男子,蓄了短鬚,看上去比西門吹雪要成熟一些。
但聞人羲更欣賞的是葉孤城的劍,是他身上澄澈的劍勢。
葉孤城並不是來找他的,他是來拜訪西門吹雪的。
聞人羲聽到隔壁西門吹雪的宅院那邊,敲門的聲音響了好久,一開始並不打算管,但是響得太久很打擾他休息的。
知不知道病人要多休息啊。
推開門一看,就看到葉孤城站在西門吹雪的門口。
「別敲了。」他倚在門上說道,「西門不在。」
西門吹雪被玉天寶硬拉去地下湖那裡釣魚去了,還美其名曰勘探地形。
葉孤城沉默片刻,作為把西門吹雪綁來的罪魁禍首之一,他當然知道西門吹雪趕走了宅院裡所有的下人。
所以他敲了那麼久沒人回是正常的。
他向聞人羲點點頭,說道:「多謝。」
之後轉身就走。
聞人羲也不攔他,只是在他身後淡淡的說道:「從一開始,你就不該攙和進來。」
葉孤城的腳步頓住,回頭看著他,問道:「你知道了?」
聞人羲說道:「你覺得我知道什麼?」
「我覺得你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你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那麼我就什麼都不知道。」
「你用劍。」葉孤城說道。
「既然你說我用劍,那我便用劍。」
葉孤城不再言語,抽劍出鞘。
他的劍很快,快的只看的到一道極耀眼的銀光閃爍而過。
劍交雜劍勢,形成一種你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壯闊之美。
除了天外飛仙,再難有劍招能達到這種境界。
他一出手,便是殺招。
聞人羲側側身,將靠在門上的身體換了個重心。那致命的一劍就從他的脖頸劃過,卻沒留下半點痕跡。
「只此一劍,我已敗。」葉孤城收劍。
「不過勝敗而已。」聞人羲勾起一個微笑,「若是不嫌棄,進來喝杯茶罷。」
他的膚色本就白,這些天來的痛苦折磨更是顯得他白的幾乎透明。
此時笑起來,散著些許倦倦的味道,燈火昏沉之下竟似不然染半分凡塵。
就連葉孤城,也呆楞了一瞬,才說道:「那便厚顏叨擾了。」
房間裡點著昏黃的燭火,滾水沏進茶裡,裊裊升騰而起的霧氣帶出讓人沉醉的茶香。
葉孤城讚道:「好茶。」
「本就是好茶。」聞人羲說道,「可好茶也要合適的人泡。」
「什麼人是合適的人?」葉孤城說道,「又是什麼人,才能碰到合適的人?」
「不知道。」聞人羲說道,「合不合適,只有你知道。」
「合適如何,不合適又如何。」葉孤城說道,「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何必強求。」
「若我要強求呢?」聞人羲說道。
「再好的茶,也選不了被什麼水沖泡,被什麼人喝。」葉孤城回答道。
「好茶自有佳人品。」聞人羲說道。
「可沒泡開,誰又知道是好是劣。」葉孤城說道。
「不知好劣,也總好過眼看著牛嚼牡丹。」聞人羲說道。
「若是頭好牛,也是能耕兩畝地的。「
「能把牡丹牡丹看作雜草,又怎麼會是好牛?」
「縱然是牡丹,也終有花開花謝。」
「可牡丹的花,寧是化作春泥,也不要做瓶中玩物。」
「牡丹有根有葉,便能再開出花來,又何必在乎那一兩朵的身不由己。」
「可若沒了花,根葉和雜草又有何分別?」
葉孤城沉默片刻,說道:「先生高見。」
聞人羲淡笑:「你命中此劫,可坎坷而過,切記,心誠,誠心。」
葉孤城起身,向他深深一拜,推門離去。
聞人羲掩住嘴咳嗽兩聲,蠱蟲侵蝕心脈也影響了肺部,弄得他最近總是想咳嗽。
不過,聞人羲在心裡將葉孤城的名字划去。
又成功策反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