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番外
七月初七,七夕,晝。
夏天熱的要命,這種天裡,誰還會樂意出門呢。
茶寮的小老頭搬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的大槐樹底下,沖一壺大碗茶,扇著蒲扇乘涼。
左右也沒什麼客人,小老兒還不能休息休息了。
他靠著樹,打著扇,昏昏欲睡之際,便聽到一聲響亮的馬嘶聲,驚得他一個哆嗦就清醒起來了。
只見遠遠的煙塵飛揚,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騎馬的人身披一件大紅的披風,顯眼的即便是眼花的老頭也能看出來。
馬跑近茶寮,馬上的人用力一蹬,飛身而起,從他放茶水乾點的地方掠過,拎起茶壺,在桌上一借力,又穩穩的坐回馬背上。
這樣的輕功,當真俊俏極了。像小老頭這種一輩子都沒和什麼江湖人打過交道的人,看著都驚的說不出話來。
那人一邊縱馬前行,一邊把茶壺裡的茶水倒進嘴裡,隨手後扔,空空的茶壺又落回桌上。
「好茶!多謝!」馬上的人朗聲說道,一揮馬鞭,揚長而去。
一切發生的很快,不過短短幾息的時間裡,快馬已然不見蹤影。
小老頭愣了半晌,才急急忙忙的撿起掉在地上的蒲扇,小跑到自己的小茶寮前。
那一大壺茶,可是能賣好幾個大錢的,對他這種艱難的討生活的人而言,也是筆不小的財富了,更不要提那個還不知道有沒有摔壞的茶壺。
放茶的桌子上,那個土陶做得,又笨又重的大茶壺在桌子上安安穩穩的站著。
小老頭把茶壺拿起來,心疼的左右摸索,生怕有個裂縫。
茶壺一動,就聽見裡面有聲音。
小老頭小心的把壺蓋打開,一枚碎銀正躺在茶壺裡。
陸小鳳騎著馬,快馬加鞭,愁眉苦臉的算著時間。
以聞人那種冷冷淡淡的性子,哪怕是和他在一起有不少年頭,也共同經歷過不少事,也不太會關注諸如七夕,上元這一類的節日。
可是陸小鳳在意,他是有過不少紅顏知己的,自然比聞人羲更加清楚這種節日的意義,所以在一起之後每一年他的七夕都是和聞人一起過的。
偏偏今年,來找他的麻煩格外的多,想要通過他來求聞人羲的人更多,忙的他焦頭爛額,等到想起來過節這碼子事情的時候,時間已經很趕了。
雖然知道哪怕他不去,對方也不會多在意,可他還是固執的日夜兼程的趕往小青山。
這大概源於他本能的不安全感,是他先動的心,先下的手,聞人的接受到更是像半推半就的無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應當多一些信任,可愛情這東西,若是能說得清,又怎麼能叫□□情呢。
在這種節日裡,看到那一對對的愛侶,就會思念他,就會可以和他在一起。
這些年聞人羲的名聲滿滿的傳開了,其神醫之名更是天下皆知,因而來次求醫之人絡繹不絕。
通往小青山的路,這些年也因為聞人羲的緣故修的越來越寬,越來越暢通。山下也逐漸建起了成規模的小鎮子。
因此,解了胭脂燙恢復高嶺之花性格的聞人羲也越來越不樂意下山。
每次一出門就被人圍觀,無趣。
同樣的,因為來的人太多,聞人羲忍無可忍的在山上佈下多道關卡陣法,雖不會傷人,但也能保證你從哪裡進來的,山上繞一圈後還得從哪裡出來。
只有少之又少運氣好的可怕的人,才能越過重重迷障到達這些年在江湖裡傳的越發神秘的青竹林,見得到那位醫術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脾氣古怪的神醫。
這些天天在山下轉悠的江湖人當然知道,諸如楚留香陸小鳳之流的人物肯定有方法於此來去自如,但是知道這種事,對這些一輩子可能都見不了對方一面的人而言,毫無意義。
陸小鳳擦擦頭上的汗,把馬栓在山下小鎮的客棧裡,準備上山。
不過在這之前,他要在山裡甩掉跟了他一路的那些探子。
去看聞人帶著小尾巴,那人是會不高興的。
青竹林,小青山上的竹林,竹林裡坐落著幾間竹屋,沒多遠的地方開了一小片菜地,一小片藥田。
屋前種有桃花樹一棵,每到春天,便開的滿樹芳菲。
樹下放有石桌石椅,天氣晴好之時,賞月飲酒,亦是美事。
陸小鳳到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時分,聞人羲正背對著他,挖開桃樹下的土。
天氣熱,他便穿的清爽,長發束起,從陸小鳳的角度,可以看見那人白皙的脖頸。
「來了。」聞人羲說道,他的語氣冷冷淡淡的,倒不像是迎接久別的戀人。
「嗯,來了。」陸小鳳笑道,自己坐在石椅上,到了杯茶。
「你若再不來,這酒只怕你就喝不到了。」聞人羲說道。
他從土裡抱出一個小酒罈,哪怕是不開泥封,只是封口的泥,就已經透出絲絲酒香。
陸小鳳湊上去,聞了聞,眼前一亮,「哪怕是為了這麼好的酒,我也得來不是。」
「油嘴滑舌的功夫有長進。」聞人羲淡定說道,把手裡的酒放在桌上。
陸小鳳蹭啊蹭和他又湊的近了點,問道:「怎麼不見中原一點紅夫婦,還有那隻鷹跑哪去了?」
聞人羲將酒罈外面的泥土擦乾淨,說道:「無容要去山下看燈會,明日方回。你在花滿樓那能找到我的鷹。」
他的語氣很平淡,也沒什麼情緒在裡面,就像是在陳述與己無關的人的事,漠然的很。
或者說,真正的聞人羲就是這個樣子,淡漠又冷靜,世間萬物都映不進那雙深潭般的眼眸裡。
正是因為那雙冷過頭的眼睛,時常的讓陸小鳳無端的感到不安。
「只剩我們兩人,不亦美乎。」陸小鳳挑挑眉,驅散心頭的陰雲。
「不美。」聞人羲把酒罈放進冰桶裡,全部掩埋住,嘴裡回答,「一點也不美。」
「為什麼啊?」陸小鳳撇嘴,想從冰桶裡摸塊冰舒服一下。
聞人羲拍了一下那人伸過來的手,說道:「他們一走,我們誰做飯?」
陸小鳳愣住了。
七月初七,七夕,夜。
聞人羲當然是不會做飯的,最後陸小鳳勉強作出來一桌,賣相當然是不怎麼樣的,味道就更不必提。
畢竟他做的菜,鹽多了放水給弄成了菜湯,鹽少了不敢再放怕放多淡得沒味。魚忘了去苦膽,豆腐被炒的粉碎,雞蛋裡還帶著細碎的蛋殼。
三道菜,青菜豆腐,清蒸魚,雞蛋羹。
就連他自己,也就只吃下幾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聞人羲嘗了一圈,評價道:「難吃。」
陸小鳳尷尬的摸摸鬍子,想說要不然就去鎮上吃吧。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就看見聞人羲吃下了第二口。
然後,聞人羲就皺著眉,把那三道菜吃的一乾二淨。
吃完之後補充上第二個評價:「特別難吃。」
陸小鳳笑,他說道:「我以後一定勤加練習。」
聞人羲看了他一眼,有點嫌棄的說:「算了,本就沒指望你。」
吃完飯,可以在外面走一圈,消消食,當然聞人羲覺得這頓飯的水準他還是明天開一劑藥保險一點。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坐在桃樹下,聞人羲打開酒罈的泥封,馥郁的酒香飄散。
已經冰了一下午的酒口感格外清冽,陸小鳳一杯又一杯喝得過癮。
漫天的繁星很美,夜色下那人顯出難得的溫柔,哪怕和平時一樣的清冷容顏,看著他的眼裡,似是也藏了三分情意。
陸小鳳覺得,自己雖然只喝了兩三杯,就已經醉了。
今天老天好像也有意成全些什麼,剛剛還好好的天,轉眼就下起雨來,淋了他們一身。
兩人只好匆匆忙忙的躲進屋子裡。
聞人羲說道:「我給你拿換的衣服。」
陸小鳳環抱住他,笑道:「何必麻煩呢,我們不若直接就寢,如何?」
聞人羲擁住他,不說話。
陸小鳳呵呵的傻笑了一會,抬起頭吻了上去。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微微的風送來些許涼意,這個夏天,許是快要過去了。
而裡面,熾熱燃燒的情意,把滿屋的空間,熏的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