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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風華錄》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抽絲剝繭

 馮四將李遐玉引至謝琰的院子裡,又命部曲給她奉上些鮮果杏酪,便自行忙碌去了。李遐玉飲了溫熱的杏酪,略用了些鮮果,便隨意打量起周圍來。這並非她頭一回來這個院子,然而,無論來多少回,瞧著也似乎與先前無甚區別。

 正房是謝琰就寢之處,以屏風相隔成左中右三間。左邊便是寢房,只有一張再簡單不過的木床,一張矮榻並書案等物;中間是待客的廳堂,除了長榻、矮榻以及憑幾、長案之外,也別無他物;右間是書房,書架上幾乎都是兵書與輿圖。

 左右廂房分別是謝琰閒來製作弓弩等武器的工坊以及揮毫灑墨的另一間書房,都算得上是他平素消磨閒暇之處。他每日亦有練習法帖的習慣,最愛臨摹的是行書與草書,然而卻寫得一手漂亮的楷書,據說是自幼習字所致。偶爾,他亦會繪製水墨丹青,賀蘭山景、黃河之水、大漠戈壁、草原奔馬皆是他筆下舒然展開的畫卷。雖則畫技算不得上乘,但李遐玉總覺得別有一番大氣在內,也稱得上佳作了。

 至於顯得較為逼仄的院子內,則放置著兩個石墩,用以隨時舉動練習增加臂力。長年累月下來,原本圓石凳大小的石墩,也漸漸變成了圓石桌狀。李遐玉上前試了試,她的氣力已然不算小,單手卻依舊提不起來,雙手倒是可勉強提動。

 如此走動一番,李遐玉也彷彿依稀能猜得謝琰平日生活的情形。院落中處處皆是他留下的氣息,清朗如風,令她滿心的焦躁不由得平順許多。又等了片刻,正當她欲出院落四下走一走時,回首卻正好見謝琰步入院門,朝她淺淺一笑。

 不過十三四歲的俊俏少年郎,身著白青色窄袖圓領袍,腳踏皂色長靴,手執暗紅色馬鞭,翩翩行來。縱使沾染過無數鮮血,他周身卻依舊溫暖安寧,瞧不出任何叱咤沙場的煞氣,令身邊人無不如沐春風。

 在李遐玉心中,他就像是水,時而溫如春雨潤物細無聲,時而如奔騰洪流毫不容情,時而如疾風驟雪似冰似霜,時而如地下暗河隱藏激湧。任何時候待任何人,他都自有不同的應對之法,看似不變實則多變,看似多變實則不變。然而,不論變與不變,他都是她苦惱時最先想到的人,是她滿心依賴的兄長,是她放在心頭最重要的家人。

 「阿玉。」思緒湧動之間,謝琰已經來到她身邊,「為何立在院子裡?走,進房中歇息罷。昨夜玉郎遣人來報,說你似是有些心緒不穩。究竟發生了何事?不論何事,你只管與我說便是。一則悶在心中總是不好,二則或許我能給你出一出主意。」

 兩人來到廳堂裡,在短榻茵褥上坐了。李遐玉抬手欲給謝琰倒一杯杏酪,不料他卻也伸手過來取漿水壺。手不經意間交疊在一處,溫熱的觸感令他們都不由得抬首望去,卻也只是相視一笑而已。

 「阿兄且坐著罷。」李遐玉道,臉上並無任何忸怩之色,仍舊坦然大方地執壺倒杏酪。

 謝琰遂放開她的手,無意識之間,卻輕輕地摩挲著手指,而後神色如常道:「多謝阿玉。」

 對坐飲了杏酪解渴之後,李遐玉方將昨日自李丹薇處聽得的消息一一道來:「十娘姊姊聽她家祖母與阿娘提起此事,想來應當有九分真。阿兄,若是聖人當真應薛延陀所求,將新興公主下降,阿爺阿娘的仇何時才能報?我習武從軍本便是為了報仇雪恨,若是生出了這般變故,又該如何寬慰阿爺阿娘在天之靈?」

 謝琰微微擰起了眉頭,將旁邊的鮮果推過去:「且吃些櫻桃,稍微平復心境罷。阿玉,你不過是關心則亂而已。」

 這些櫻桃是莊園中出產的,個個瑩紅圓潤,口感酸甜合宜,很是不錯。李遐玉吃了幾顆,心緒彷彿當真好轉了不少:「阿兄莫非覺得,此事未必為真?但……祖父眼下忙忙碌碌,應該為的就是此事罷?若是長安來使,想必會從周邊折衝府帶些兵士當作扈從護衛,一同前往漠北薛延陀牙帳中。祖父想來大約正在挑揀合適之人。」

 「阿玉,你仔細想想,聖人之前猶豫不應,如今卻又為何突然答應了?中間發生了何事,促使聖人改變了主意?」謝琰道,「倘若只看結果,不問過程,所見所聞也不過是一角而已,並非真相。」

 李遐玉怔了怔,她確實因太過激動而忽略了如此重要的細節:「莫非是薛延陀人從中做了什麼?聖人只能以新興公主下降,作為交換?如此逼迫而得來的和親,中途想必會出現許多變數。」

 「不錯。」謝琰頷首,「弘化公主、文成公主皆為宗室女,新興公主卻是聖人親出的帝姬,其中差別自然並非一星半點。薛延陀自兩年餘前大敗之後,其在漠北的勢力與影響已經漸漸衰微。他們何德何能,居然能尚得一位正經的金枝玉葉?論威脅,論和睦與誠意,比之吐蕃與吐谷渾都多有不如。」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李遐玉咬了咬嘴唇,「咱們都絲毫未能得到半點消息,想必並非靈州,而是其他地方出了事。足以動搖聖人待薛延陀求親的態度,定然與北方諸胡族有關,不是突厥降部便是高昌……或者鐵勒降部。」除非危及大唐北疆的安寧,否則聖人又何必忍痛送出親生之女?新興公主再不得寵,也是實打實的帝姬。但凡有任何可轉圜之處,應該都能用宗室女替代才是。

 謝琰道:「此事且放下不提。以聖人的脾性,走一步觀十步,待薛延陀又素來警覺,定不會輕易教他們藉著尚公主之名,狐假虎威,在草原上更得威勢。你忘了之前的大戰麼?薛延陀人奇襲,突厥降部敗逃——但阿史那思摩(李思摩)何時學會了堅壁清野?」

 李遐玉心中大定:不錯,當年看似薛延陀趁機奇襲,但聖人心中應該早有防備才是。不然,突厥降部又如何會在連敗連逃的時候,還不忘將糧草以及草場全部燒燬?致使薛延陀人面對接下來大唐諸路攻勢無以為繼?這定然是聖人早便吩咐過的緣故。如今看似是大唐被逼著捨出新興公主和親,說不得便有什麼奇謀等在後頭呢?若真教薛延陀人娶了公主,頭一個嚥不下這口氣的必定是聖人。

 想到此,她神情已是全然舒緩下來:「阿兄說得是。此事是我太過心急了,不曾細想……」

 「阿玉,我知道,報仇之事於你而言極為重要。不過,也別因太過急切而失了冷靜。」謝琰接著道,「換作往常,你定然會察覺其中的奧妙,哪裡會心焦至此?他日在戰場上,一時的慌亂,便可能帶來無窮後患。」

 聞言,李遐玉認真地點頭道:「我明白,阿兄。往後定會以此為戒,不會再犯。」

 謝琰這才神色略鬆,微微笑道:「說起最近發生何事,咱們不知曉,祖父未必不知道。再者,說不得康五郎君那頭也能探得些許消息。即使不夠準確,也足可清楚到底是何處有異動了。」

 「我這便回去修書一封,問問石娘子。」李遐玉道,「阿兄便辛苦些,闖一闖河間府軍營罷。」李和治軍嚴謹,她雖是嫡親的孫女,卻也同樣不能擅入軍營。再如何與他講理也不頂用,她嘗試數回之後只得放棄了。

 謝琰道:「交給我罷。若有什麼消息,隨時聯繫就是。」

 李遐玉嫣然一笑,輕鬆地站起身來:「玉郎與秋娘還等著我呢,我這便回去了。」

 「將近午時,不留下來用些吃食再走麼?」謝琰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你策馬奔回去,至少須得一個時辰。」

 「那便準備些許乾糧就是了。」李遐玉道,「前些時日天天狩獵,每日都食炙肉,太過油膩。如今正好用些清淡的吃食。此外,阿兄若能讓我帶些櫻桃回去,那便再好不過了。」櫻桃正是剛成熟的時候,想來所產並不多。但思及李遐齡、孫秋娘在,李遐玉便少不得討一些了。

 謝琰上午其實已經攜了一袋櫻桃過去,卻並不提起,只笑道:「儘管去廚下拿就是了。」多取些櫻桃,她這當阿姊的才能多吃幾顆。不然,恐怕全都留給兩個小傢伙嘗鮮了。

 送了李遐玉出莊園後,謝琰便獨自用了午食。聽馮四說了些莊園部曲訓練之事,一一處理妥當,他便帶著剩下一小袋櫻桃,徑直去了河間府軍營。軍營位於黃河之畔的矮坡上,遠遠看去,軍帳層層、錯落有致。守衛不停地穿梭在軍營內外,軍紀十分森嚴。

 雖說謝琰已多次來過軍營,但守衛依然鐵面無私地將他攔在外頭。直到他說明來意之後,他們才派人進去通報。不多時,就有李和身邊的部曲頭領李卯前來相迎,笑道:「三郎君怎地突然過來了?」

 謝琰晃了晃手中的櫻桃:「莊園中新結了櫻桃,送了些回府給祖母嘗鮮。想想祖父也喜愛得緊,便特地送過來了。」他噙著笑,瞧起來格外親和誠懇。當然,此話也確實不假。他本便打算這兩日來一趟軍營送櫻桃,而今不過是又多了一項「打聽」的任務在身而已。

 「三郎君可真是來得太巧了。阿郎這兩日有些著急上火,每天都沒用多少吃食。正好可做些櫻桃饆饠,健益脾胃,開一開胃口。」李卯道,「先前小娘子派人送來的灘羊與鹿,阿郎都吃不下,很是覺得可惜哩。」

 謝琰挑了挑眉:「不知祖父因何事著急?若有我能幫得上忙之處,便再好不過。」

 李卯素來口風甚緊,只笑道:「此事某做不得主。三郎君儘管去問阿郎就是了。」他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說不得阿郎正有些事,非三郎君不能成呢。」

 謝琰似是想到了什麼,彎起嘴角淺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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