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後續
司徒九帶著大批人馬進宮,消息自然瞞不住。“七皇妃上香途中遇刺”飛一般在上層人士間傳播開來。林家當天中午就接到了消息,老太爺用了幾天時間好不容易平複的悶氣瞬間回升。
“誰幹的,究竟是誰幹的?”他怒氣衝衝的在書房走來走去,身邊是二兒子林海峰,以及第三代的林若愚、林若謹。
之前老妻帶回的話氣的他半死,然而林若拙再不聽話也還是林家的女兒,雙方並無決裂,正確說她依然在履行林家姑奶奶的職責,隻不過個人想法占主導地位,想要自己做主。雖然很不爽,但這些都是家族內部矛盾,是可以協商解決的。
想要林若拙的命,這卻是外部敵人,嚴重觸犯了所有林家人的利益。
渣爹的精神很有些萎靡,上回老娘從廟裏回來,立時就將他叫去嚴訓了一通。沒過一天,老爹又叫了他去大罵一頓。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問妻子,妻子道是七皇妃不肯聽老太太的話回皇子府。他真心覺得,長期住皇覺寺求子算個什麽大事啊!七皇子又不在京,住哪兒不都一樣。不回就不回唄,至於為這點兒小事一個兩個都來教訓他不會養女兒嗎?
情緒不好之下,渣爹決定今日少開口。反正他就是開口,意見也不會被采納。
林若謹一直很焦慮,見父親裝聾作啞,便搶先問:“會不會是七皇子的仇家?”
林若愚也展開思維:“亦或是亂匪?”
林老太爺看看一言不發的二兒子,兩個努力揣測的孫子,深深歎氣。還是經事少了,要是大兒子和小兒子在,必定不會想的這麽簡單。
“看問題有時可換個方向。”他啟發,“七皇子的仇家、劫匪,都有可能。然天子腳下敢公然加害皇子妃,內裏必然不會那麽簡單。所以,不妨換個角度,看看此次事件中,誰得利最多。”
林若愚道:“自是司徒家獲利最多。可這也說不通呀。”
林老太爺麵容沉肅:“若是刺殺成功,又是誰獲利最多?或者六……七皇妃重傷,又對誰最為有利?”
林若謹臉色一變,道:“難道是我們家的仇敵?”
林老太爺歎氣:“恨我的人雖多,卻不過是文官弱臣,焉有這等勢力?我怕的是,七皇妃攔住了誰的路,才招來這場禍事。”
攔了誰的路呢?這個可能性就廣了。因為如今的赫連熙已不再是普通皇子,而是入了楚帝眼的皇子,受到重用的皇子。在二、四皇子日趨緊張的對立中新發展出的第三股潛力團體。七皇妃的位置若能空出來,不知有多少人眼紅。
林若愚不由慶幸:“幸好顯國公世子去農莊巡視,路過碰上,否則不堪設想。”
“敵在暗,我在明。”林老太爺總結,“大家行事要千萬小心。切不可持身不正,留下把柄。”
家庭會議結束,二房兩位男丁回歸,少不得將會議精神轉述。林若謹借用事例順便講解了一番給林若信、林若慎兩個人聽。他們也不小了,該知道的都得知道,免得養成溫室花朵、紙上談兵。
黃氏聽到誰獲利最多時,心中一動。
這些男人因為不知道某個秘密,漏掉了一點,那便是:林若拙本身也是這次事件的受益人。
宮中至今未傳出七皇妃傷勢如何的消息。然而有一點很值得關注,林若拙一進宮就被送去了皇後的坤寧宮。由太醫院院判領頭,集體會診。
隻要有一個腹部傷勢過重,日後子嗣艱難的診斷,因不孕而後麵臨的困境,便會減少一大半。因為遇刺傷了子嗣後路,怎麽都不能怪罪到女方頭上。林若拙、林家都不會因此被人詬病。
雖然一個皇子妃無法影響太醫院的集體診斷,但黃氏就是相信,林若拙有辦法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在這個家裏,再沒有誰比她更了解那位了,大巧若拙,丁點兒不假。
被黃氏評價為大巧的某人,此刻正被傷口的疼痛折騰的死去活來。
全身上下大小傷口共十二處,便是直挺挺的躺著,也處處皆疼,更別說稍動一動,鑽心之痛跗骨而來。
該死的,挨刀那會兒也沒這麽疼啊!
林若拙咬牙默忍。她清醒的時間並不多,身體的虛弱需要大量的睡眠和營養來恢複。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至少睡著了疼痛的感覺會稍稍降低些。
司徒皇後走進內室,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會兒:“太醫診斷,你受傷過重,日後子嗣恐有艱難。”
林若拙勉強露出一個微笑:“多謝母後。”不是她不想笑的真誠些,實在是太疼了。那什麽刮骨療傷還淡然看《春秋》的關羽大人,您是強人!
司徒皇後搖搖頭:“不必謝我,我隻是順口問了一句日後有無妨礙,太醫作此診斷也是自保。”最妙的就是這‘艱難’二字。話沒說死,怎麽都可以。林若拙日後能生,皆大歡喜。可以說是調養的好。不能生,太醫們也沒有過失,人家早早就打了招呼。
林若拙仍舊很感激:“沒您一句話,太醫不會這麽識趣。”
司徒皇後淡淡一笑:“你都能對自己這麽狠,我多問一句話。又有何妨。”
這丫頭比她當年強多了,她若年輕時有這份狠心和冷靜,何至於到現在的地步。林若拙最強過她的地方,就是從來沒指望過男人。她卻是付出了唯一親子的性命,才懂得了這個真理。
接著,她又道:“那幾個黑衣人拒不吐露幕後主人。青珺說這些是死士,嚴刑拷打恐會胡亂牽扯。意思是全交給陛下審理。”
這麽做很光明磊落,楚帝必不會疑他。林若拙不意外司徒九做此選擇,隻是,以他的眼光和做派,應該不會滿足隻撈這點兒好處才對。
沉吟片刻,她問:“世子是否還有計劃。”
這是肯定的陳述語氣,司徒皇後讚許的看她一眼:“還記得之前射箭的那人嗎?後來在山中放哨示警,並未出現。他自然是逃回去了。”
林若拙恍然大悟:“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
圍攻自己妻子,這個理由本就很奇怪。死士再亂咬一通,就是查出幕後人物是赫連熙,楚帝也不會太過相信,當然疑慮是有的,處置也是有的,但不能對赫連熙造成致命傷。還不如明麵不動,暗地派奸細混進那股暗勢力,掌握住確鑿罪證,一些皇帝無法容忍、無法允許的罪證。再給予一擊。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必令對方致死。這才符合司徒九的風格。
司徒皇後很滿意:“你知道就好。”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痛快,不過林若拙的眼力也很出乎她的意外。
這樣一個容貌、眼界、手段皆有的女子,卻一心想要自家夫君的命。司徒皇後無法不懷疑:莫非她心裏另有人?
也罷,左右林若拙要在宮中養傷,趁這機會好好觀察一下。
瑤光輕手輕腳的進來傳話:“娘娘,段淑妃想見見七皇妃。”
司徒皇後秀眉一皺,其它宮妃可以避開,這位卻是避不開的,問:“你見不見?”
林若拙才不會委屈自己,忙合上眼:“我睡一下。她愛看就來看吧。”
司徒皇後意會,領著瑤光去正殿,對段淑妃道:“老七媳婦傷勢重,難得有清醒的時候。現還睡著。你想見見就去吧。”
段淑妃當然要做出姿態,忙表示自己不介意。跟著瑤光去內室,隻見滿屋子藥味,林若拙麵無血色,蓋了被子睡的正沉。看了幾眼,又退出來。
“皇後娘娘,真是麻煩您了。”她摸著眼淚歎氣,“誰能料到有這樣禍事。總勞累您也不好,不若等她醒了,移到臣妾那裏去吧。”
司徒皇後淡淡拒絕:“太醫說不易移動。就這麽養著吧。本宮這裏難道連一間屋子都騰不出?新川出嫁後,坤寧宮空的很。”
段淑妃依舊努力:“可這樣太勞累您了。您前不久才病的,若再累的有什麽不適,臣妾是萬死難辭其咎。”
司徒皇後冷聲道:“無妨,她也是本宮的兒媳,照顧些是應該的。”
段淑妃隻能怏怏而回。
瑤光有些擔憂:“怕是要去陛下麵前說道呢。”
司徒皇後冷笑:“不過是借著話題去見陛下邀寵,順帶表彰一下自己有多賢惠罷了。隨她去!到了我這個年紀還跟她計較這些小手段,太丟人!”
瑤光一怔:“娘娘,您……”
司徒皇後凝望遠方高高的宮闕飛簷,聲音清晰淡然:“不急,慢慢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我都記著帳呢,一個也少不了。”
瑤光不禁駭然,欠債最多的,可是金鑾殿上坐著的那位。
司徒皇後目光悠遠:“我等的起。活著,活著比對手長久,就是最大的勝利籌碼。”
當晚,楚帝來坤寧宮,詢問了一下七兒媳的傷勢。當然,身為公公,他沒去親看,隻由皇後闡述。聽到日後子嗣艱難,怔了一下,歎:“苦了老七了。”
苦個屁!司徒皇後腹誹,臉上還要表示賢惠:“這消息是瞞不住的。林家那邊得有些表示,才壓得住流言。”
楚帝深以為然,皇家在這些事上尤其要做出表率,想了想:“你先賞賜些物件給內宅女眷。其它的,我記得老七媳婦的親哥哥今秋要考舉人,明年春闈,長兄考進士。等他們考完再說。”
司徒皇後接著又歎氣:“也是老七媳婦命苦。本來還說去求子,沒料到求得這樣一個結果,真是造化弄人。”
說到求子,楚帝自然想起這一係列鬧劇最初的由來:七皇子府通房懷孕。斷然道:“等那女人將老七的孩子生下來,就給處置了。孩子抱給老七媳婦養。”
司徒皇後冷笑:“陛下倒是好主意,隻是這也太戳人心窩了。抱養誰的不成,非弄這麽個人的。再說,等孩子長大,被人挑唆了知曉生母死因,未必不恨嫡母。”
楚帝一滯,知道引了這位的心病。他並不看重婢生子,不過想著萬一是兒子,那是老七的長子而已。見妻子這樣說,遂罷:“那就算了。隻是那女人不能留著。”
司徒皇後頷首:“這個自然。”又憂慮,“不過我到底不是老七的生母,害了他庶長子的親娘。他日後不會記恨我吧?”
楚帝失笑:“就你心眼多。行了!我讓淑妃去辦。孩子是她要保的,後續自該讓她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