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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香貴女》第7章
第七章 三叔

接下來便是考察功課,由於年齡不等,課程的進度也不一樣。作為一個能在大戶人家女眷中輾轉做館,還一直獲得不錯評價的夫子,江夫子顯然很會審時度勢。

三房林若靜今年十歲,她的課程是單獨拔在最前的。已經開始學著做詩詞。三房令兩位姑娘,林若貞八歲,林若容七歲,年歲相差不大,便算是第二撥,目前在講《詩經》。二房的三個姑娘年紀都小,算作第三撥,還在《聲韻啟蒙》上死磕。林若拙雖然有著成年人的思維和自製力,學習進度比那兩個要快,但是她心黑,學的東西多,習簫和每日的鍛煉身體就占去了不少時間。她不像男子要參加科考,樂的每天課程一點點推進,積少成多。沒有表現出什麽‘天才’,保持著和林若菡差不多的程度,唯在一筆字上下的功夫多些。

二房林若蕪年紀最小,跟著兩個姐姐有些吃力,不過林若菡向來很友愛,幫著她講解不少。她本人又要強,課業倒是跟得上,人卻是最辛苦的一個。

江夫子給三個年級挨個兒講課,沒輪到的就自己伏案用功。二房三姐妹不約而同的抽出紙張,磨了墨,抄寫《女訓》。

林若拙不緊不慢的抄著。二十遍的量很多,對她卻不成問題。因著想練好字,她本就會每天多加幾張紙的練習量。練習的內容麽,某人未雨綢繆的清一色選擇了《女訓》《女戒》《孝經》,兩張紙的數量不多,一天天積累下來就可觀了。她算過,扣除早期筆跡太過糟糕的一部分,再補足個兩遍的數就夠二十了。

所以說,平時的積累是很重要的,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看,這不就用上了!

到午飯時,黃氏已經知曉了兩房女孩子在芭蕉堂的針鋒相對。對於二房姐妹能放下矛盾、同仇敵愾的行為給予了表揚。當然,她表揚的方式很隱晦。桌上加了幾個女孩子們愛吃的菜,時新的文具給她們分別多添置三套,還弄了個光鮮的名頭,美其名曰:因著孩子們抄《女訓》,才多添的。林若拙要不是在這裏原生態生長了六年,也八成就把這表麵的理由當真了。

所以啊,別看古人科技發展落後,那心眼比之現代人,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要學習的地方,多呢!

林若謹的午飯繼續吃的食不知味。不知愁滋味養大的九歲公子哥兒,哪怕他再竭力掩飾,魂不守舍的樣子還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黃氏看在眼裏,午飯過後,不動聲色的對盧媽媽吩咐幾句。不多時,院裏一個二等丫鬟就捧著幾樣點心去前院,送給坐館的劉秀才。

劉秀才年紀不小,約五十來歲。五十歲那年尚未考中舉人,也就歇了科考的心思。他的學問如何,用林老太爺的話來說,功底紮實,教蒙學是極好的。渣爹就請了教導長子。

用林若拙的話來說,親爹啊,您聽不出祖父的言外之意嗎?教蒙學極好,再加上‘功底紮實’那句前綴,分明就是點明了這位老學究屢次鄉試不中的原因,他讀的是死書。也就是說這人隻能教低年級,教不得高年級啊!二哥今年都九歲了,再這麽教下去真的不要緊嗎?

林若拙對渣爹的智商已經徹底不抱希望。不過劉秀才迂歸迂,教學倒是真的很認真。祖父大人看人很準,性子一板一眼的劉秀才,愣是讓一個個跳脫調皮的男孩子們,把幾本基礎書籍,《四書》連同集注什麽的,背的滾瓜爛熟。基本功的確打的很紮實。

性子嚴謹到迂的劉秀才,自然也發現了林若謹的魂不守舍。見黃氏院裏的丫鬟來問,也就一五一十說了。人一來就這樣,並不是上學時的緣故。隨後,黃氏又叫了林若謹的大丫鬟冷香過來,冷香道:“二爺下半夜做了噩夢,後來就一直沒睡,看了大半個時辰的書方起的身。”

黃氏聽見明麵上沒什麽大事,也就丟開手。親爹都不管,她就更沒那閑工夫去操心繼子的脆弱心靈了。大麵上不出錯就可以。末了又問了林若拙房裏過來回話的小丫鬟,知道六姑娘繼續平日的古怪,關著房門在屋裏用功,不肯讓丫鬟進去伺候。她也不當回事,隻吩咐丫鬟不要讓姑娘受傷,或是忘了抄寫《女訓》就成。

正是黃氏的這種半放養政策,給林若拙帶來了極大的便利。真正讀書寫字時,一定要保證光線亮堂。關上門窗一個人,大多是鋪張毯子在屋裏練瑜伽,做仰臥起坐、舉重物等鍛煉身體的運動。好身體是一切的本錢,她將大量的時間花在了這上麵,除了見不得人的室內運動,還有公開的室外活動,如跳繩,奔跑、踢毽子。

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是有個親媽,保準從頭管到腳。隻看林若菡比她小一天,個子卻矮半個頭就知道裏麵的區別了。

林若謹很佩服林若拙的安之若素。他憋了好幾天,才表麵上恢複了正常。這天,他瞅了個空,來到三叔林海嶼的書房。

林海嶼見侄子來了,很驚訝。熱情的招待了他:“若謹今兒怎麽有空來?先生布置的課業都做完了?”

林若謹不自在的坐到下首,和三叔這樣麵對麵得單獨說話,還是生平第一次。但是妹妹說了,想弄明白真相,隻有三叔這裏是突破口。

“三叔,我有些功課不太明白,想向您請教。”

林海嶼先是一愣,不明白侄子為什麽放著現成的夫子不問,反倒繞遠路來他這兒。不過古代男人宗族觀念非常強,侄子也就和兒子差不多了,林若謹特特過來請教,他自沒有推脫的道理。當下細細講解起來。

林海嶼作為很有希望考上進士的舉子,才學是很不錯的。《大學》中小小的一段,被他引申出幾個典故,出自哪裏,信手拈來。

林若謹聽的入了迷。直到三叔講完,還意猶未盡。耳邊不期然響起林若拙意味深長的話:聽一聽三叔講的書,你就明白同樣一本書,由不同的人來講,差距在哪裏。

他深深的垂下了頭。想起大伯給若愚大哥請先生,蒙學結束後,寫了好些帖子給名家大儒,托他們介紹有為之師,千挑萬選了一位先生。那位先生後來高中二甲,進士及第……大伯又托了好多人情,將大哥塞進一位大儒門下……

“若謹?”林海嶼納悶於侄子的沉默,溫和的喚他:“怎麽了?垂頭喪氣的。”

“三叔。”林若謹抬頭,定定的看著他,眼中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憂鬱:“三叔,侄兒說不懂是騙您的。這段書,劉夫子講過。”

林海嶼挑了挑眉,沒生氣,興味十足的反問:“哦?那若謹又是為什麽來問我?”

林若謹猶豫了一會兒,道:“三叔,我想聽您講一遍。劉夫子講的,和您講的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林海嶼端起茶盞。

“您講的,我聽著很有意思,記得也牢。劉夫子講的,我聽了想打瞌睡。”林若謹認真的回答。

林海嶼板了臉:“胡鬧!你這是在挑剔夫子?”

林若謹不被他的臉色所懼,一字一句的問道:“三叔,難道學生不可以挑夫子嗎?如果是這樣,為什麽當年大哥上學,大伯要寫那麽多帖子,備那麽多禮物,見那麽多人?”

林海嶼冷聲道:“若謹,這話你說錯地方了,你該去找你的父親。”

林若謹失落的低下頭,道:“父親,有父親的難處……”頓了頓,他祈求道:“三叔,我不敢麻煩您,隻希望三叔能指點我一些書籍目錄,也好讓我知曉,除了《四書》,我還該再讀哪些書?”

林海嶼不置可否:“口氣不小,難道《四書》你都吃透了?”

“沒吃透。”他心一橫,將林若拙教的話說了出來:“但我知道,若我隻讀這四本,別的什麽也不看,不知曉。我一輩子也吃不透這四本書,一輩子止步於秀才。”

林海嶼冷冷的看著他,目光如炬。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林若謹第一次發現,平日和藹的三叔也能有這麽氣勢迫人的時刻。是不是每一個人其實都有兩張麵孔。平日看見的是一張,特殊時候,又是另一張。就像他的父親一樣。看著威嚴正直,卻是無情無義,害了母親的凶手。

就在他幾乎撐不住,要低頭認錯的時候,林海嶼突然哈哈一笑,一掃嚴厲,眉眼重新變的溫和:“不錯!若謹,你很不錯!”

他柔聲道:“劉夫子的事,我不好多說。你有上進心是好了。但需知為人子弟,謙和為上。不可仗著自己有幾分小聰明,怠慢輕視先生。我這裏有兩本張瑞澤先生的《中庸之說》和《論秦》,你先拿回去看看。但切記,不可誤了正經功課。”

林若謹呆呆的接過書,半分剛剛的機靈也無。林海嶼隻當他歡喜傻了,心下到多了一絲憐憫。二哥是什麽樣的人,他這做兄弟的哪能不知。若謹這孩子也不容易。

素不知林若謹此刻滿腦子就一句話:三叔沒生氣。三叔居然真的沒生氣?和若拙說的一模一樣,神了?她怎麽知道三叔不會真正生氣,還會指點我一二的?

“很簡單。”林若拙在收到林若謹親自送來的禮物:一套時新花箋,並聽完了這次初探的詳細過程後,對他道:“不要聽他們說的,隻看他們做的。”

儒家人士最愛標榜的一項便是:我們都要學習聖人,我們的品德中隻有善良高尚,沒有卑鄙惡劣。他們天真的粉飾太平,糊弄民眾,告訴大家,皇帝是高尚的,大臣是高尚的,你爹是高尚的。所以,社會也是高尚的。

狗屁!全是狗屁!真要有這麽多高尚的統治者,那些賣兒賣女,從年頭辛苦到年尾還吃不飽飯的百姓,又是怎麽回事?

儒家學說回避人性中的‘惡’,但人性中的‘惡’從來真是存在。包括他們的先賢孔子,都幹過說謊的事,還找了個堂而皇之的理由記在了學說上——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

連孔聖賢都避免不了幹些不光彩的事,就更別說千年後的子弟們了。誰家沒點齷齪事啊!那麽,儒家子弟又怎麽自圓其說,堅持他們‘世界大同,人人高尚’學說呢?

很簡單,他們選擇了不說。那些不怎麽高尚的事啊,我做了,但我不說。我不說,能理解是通透。不理解的,當一輩子傻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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