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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錄》第92章
  

  第92章 金屋錯(五)

  名帖源源不絕送往安國侯府,又被僕人轉到了竹節巷謝府,謝瑢卻毫無動靜。

  又過了兩日,謝瑢終於有所行動,卻叫陸升的猜測全數落空。他誰的府上也不去,只帶著陸升進宮謝恩去了。

  馬車穿過台城城門時,陸升轉頭看了謝瑢一眼。

  當初他污名在身,仕途斷絕,眾叛親離,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就連蒙先帝召見,也不得不留在台城之外相候。

  時過境遷,他終能踏入這天下間至高之地,一展宏圖。

  陸升猜他多少要有些感慨的。

  扭頭卻只見謝瑢神色波瀾不興,斜靠在深青繡萱草的迎枕上,拿著一卷書看得專注寧和,連睫毛也許久才微微顫動一下。

  安國侯的整套華服配飾套在他身上,也不過比平素裡更隆重幾分罷了。

  倒顯得漂亮安靜,討人喜歡得很。

  謝瑢許是察覺到了,抬眼看了過來。

  馬車正巧轉過路口,恰逢秋日晴好,陽光透過薄紗照進來,彷彿極精巧細緻的小小金色蝴蝶,落在他濃長睫毛尖梢,輕輕扇動兩翼,頓時光影明滅,眼波瀲灩,直透心底。一時酸苦難言,酸苦之後,卻留有點點回甘。

  陸升猝不及防,連呼吸也跟著停滯幾息,見謝瑢笑意揚起,便生出因心思被看透的惱羞成怒來,沉下臉一瞪,便轉過頭去,望著朦朧紗簾外的段段磚牆自眼前趟過。

  二人下了馬車,陸升是陪同的身份,便在宣光殿中等候,謝瑢則隨同黃門內侍前去面聖。

  陸升等了一盞茶功夫,仍不見謝瑢要返回的跡象,隱隱有些不安。謝瑢那廝膽大包天,又素來毒舌慣了,雖說當今的皇帝做彭城王時,同謝瑢相熟,如今成了皇帝,只怕不如先帝那小少年好脾氣,若是一言不合被降罪了豈不冤枉?

  正胡思亂想時,門簾一挑,自外頭走進一個人來,華服璀璨,頭戴嵌著海珠的玉冠,揚聲笑道:「陸功曹,許久不見,看你氣色倒愈發好了。」

  陸升起身,抱拳道:「見過世子。」

  來者正是司馬愈,笑瞇瞇走近了,才低聲道:「如今是太子了。」

  陸升也跟著笑,「說得也是。」隨即回過神來,赧然抱拳:「太子殿下恕罪。」蓋因每次同司馬愈見面時,這世子風流灑脫,全無半點架子,就連陸升也時常忘記了。

  司馬愈倒依然不以為忤,在陸升身旁坐下來,問道:「如昫仍在同父親聊天?這也拖太久了。」

  陸升愈發擔憂,司馬愈見了他那模樣,反倒笑著寬慰道:「陸功曹不必擔心,如昫什麼人物,定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女官親自奉了茶,放在司馬愈手邊的螺鈿黑漆小几上,那女官不過十七八歲,眉目如畫,身段窈窕,倒茶時眼波流轉,含情脈脈看了司馬愈好幾眼。司馬愈卻視若無睹,視線只落在陸升身上,若有所思道:「陸升,你變了。」

  陸升頓時心頭一緊,抬起金箔邊的茶盞擋住臉,笑道:「太子殿下說笑了。」

  司馬愈視線游移不定,卻只笑道:「只怕是我看錯了。」遂同他說起了京中時事來。

  陸升卻是做賊心虛,尋常若是受封侯位,理當是帶家眷進宮謝恩,謝瑢旁若無人,只帶著陸升進宮來,落在旁人眼中,只怕別有深意。

  他不願被人以異樣眼光打量,漸漸便如坐針氈。

  司馬愈卻也有著些許心不在焉,他生性風流灑脫,愛效仿名士之風,平生最愛美人,雖說有為隱藏野心,掩人耳目造勢的目的,然則多少也是因為當真喜愛美人的,且男女不忌。

  故而先對謝瑢動心,追逐無望轉而寵愛洛三娘、碎玉公子、劉白郎各色美人,若聚集起來能綻放滿庭芳艷,然則最終又盡皆棄若敝履,不過是當做平時小消遣罷了。

  他初見陸升時,只當此人是個尋常的寒門小吏,只不過撞了大運,得以搭上謝瑢這條線,也不過是可用可棄的棋子罷了。

  然而衛蘇謀逆時,諸弟子皆受連累,謝瑢生平第一次請他出手相助,將陸升發往西域都護府,調令一下,彭城王便收到了定魂珠現身西域的消息,隨即葛洪真人對弟子下了指令,同樣是前往西域都護府。

  待西域事平,謝瑢要打道回府時,便徑直同彭城王司馬靖請願,又將陸升調回了建鄴。

  如今看來,分明是因為片刻也不捨得與那人分離。

  司馬愈只記得此人是個年輕俊朗的男子,卻未免太過剛直,不解風情,又不知情識趣,若說謝瑢對這青年當真生了什麼念頭,簡直有眼無珠。

  然而時隔大半年重逢,人倒還是這個人,依舊俊朗剛直,不解風情,為何見他一笑,聽他開口,司馬愈頓時喉頭一緊,只覺百爪撓心,竟生出了要將他狠狠壓搾玩弄的荒唐念頭。

  繼而神思一凜,收斂了散亂心神,心中卻隱約有了猜測。

  二人都是心思各異,自然話也少了。

  待謝瑢面過了聖,邁進宣光殿這間廂房時,便只見二人相坐無言,各顧各地喝茶吃點心。

  陸升手邊一盤糖漬薑片也被吃掉了大半,謝瑢不覺莞爾,走近了按住陸升正往口中送的薑片,「什麼東西,吃得這樣津津有味。」

  竟徑直將一旁的太子殿下給視若無睹了。

  陸升回過神來,呆呆看一眼手裡的薑片,方才察覺滿口辛辣,漲紅了一張臉猛灌茶水漱口。謝瑢便下令道:「沏杯烏龍茶來,釅濃些才好去味。」

  內侍慌忙去了,一時間房中忙亂,將司馬愈晾在一旁。

  司馬愈也不在意,只笑歎道:「果然世態炎涼,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如昫,我真傷心。」

  謝瑢撫著陸升後背,待他緩過氣來,又餵他一顆冬瓜蜜餞,這才笑道:「太子殿下這玩笑開得大,臣惶恐得很。倒不知太子殿下特意等候臣,是有什麼要事?」

  司馬愈本就是說笑,如今從鼻孔裡哼了一聲,方才笑道:「行了,不同你說笑,有人想見你,身份所礙,不便召見,只得求我帶你去。」

  謝瑢道:「既然如此,就請太子引路。」

  司馬愈噎了噎,不由喃喃道:「如昫,你不必同我生分,叫什麼太子……」

  謝瑢道:「往常叫世子,如今叫太子,順理成章,談何生分?」

  陸升被晾在一邊,也不做聲,只低頭喝茶,眼觀鼻鼻觀心,仿若木雕。

  司馬愈只得閉上嘴,為這二人引路,順著彎彎繞繞的九曲橋,越過煙波浩渺的湖水,穿過黃葉落盡的竹林,走了足足一炷香時分,亭台樓閣漸漸沒了蹤影,四周愈發荒涼起來。

  在陸升懷疑這太子殿下莫非要將他二人尋個僻靜處殺人滅口時,眼前才顯出了一座白石黑瓦的小院。

  院中宮女聽見動靜,前來開了門,立在門廊下盈盈一福:「見過太子殿下、安國侯、陸大人,太妃娘娘正等著你們哪。」

  司馬愈笑道:「父親喜歡安國侯,拖著他多說了些話,來遲了。」

  那宮女只笑了笑,不敢接口,便低頭行禮,迎接三人入內。

  那庭院幽靜整潔,但進門不見照壁,地上卻有成塊成塊的菜畦排列得整齊,此時深冬,枝葉大多枯萎,倒看不出種了什麼,但這位太妃如此能享民間之樂,倒也是個妙人。

  繞過前院菜畦,就見到了左右各帶耳房的三間大屋,進入正中的房中,就見到了此間的主人。

  一個花白頭髮的貴婦身著銀灰宮裝,坐在鋪著白狐皮的貴妃榻中,容貌只算中上,眸色溫柔,十分雅秀端莊,正含笑望著眾人走進來。

  謝瑢就開口道:「文太妃氣色越發好了。」

  那貴婦眼神更溫柔幾分,笑道:「瑢哥兒的嘴也越發甜了,快坐、快坐。」她嗓音十分有韻味,如低音的琴弦微顫,叫人聽得十分舒服。

  司馬愈也笑道:「太妃,人我給你帶來了,我可走了。」

  文太妃道:「有勞太子殿下,不敢耽誤太子行程。何時有空了,再來看我老婆子。」

  司馬愈略頷首,又對二人道:「陸功曹請。如昫,借一步說話。」

  謝瑢也給他面子,起身隨他去了房外。

  司馬愈行到迴廊中,揮退眾人,才笑道:「如昫,我同你商量件事。」

  謝瑢負手道:「講。」

  司馬愈道:「我剛得了一對美人,生得沉魚落雁,洛神再世也不過如此。另外府中尚有五百舞姬伶童,個個貌美如花,我可花費了許多心思才收集這些,如今任你挑選,要多少給多少,只同你換一個人。」

  謝瑢眉頭微蹙:「換什麼人?」

  司馬愈笑道:「換陸升。」

  謝瑢道:「不成。」

  司馬愈歎道:「五百個美人也不肯換,那與你五百王府侍衛,這可是自我祖父開始便建立的明光衛,個個強悍,刺探暗殺、行軍作戰樣樣都是一流好手。」

  謝瑢道:「不成。」也不耐煩同他言語,轉身就走,司馬愈急急追了兩步,又道:「如昫,如昫,何必這般小氣。我拿兩座銅礦山同你換?」

  謝瑢停步,冷笑道:「太子殿下,陸功曹身為羽林衛,是我大晉的忠良之臣,你拿他同舞姬銅山相提並論,若是傳了出去,未免令群臣心寒。念在初犯,這次我不予追究,太子,好自為之。」

  司馬愈方才回過神來,他只一心想著陸升只怕是被謝瑢調教了出來,眉眼身姿,都分外誘人,他心癢難耐,一時間竟忘了陸升的身份。

  只是他終究初嘗權力滋味,人人恭敬拜服,如今被謝瑢戳了痛處,難免有幾分火氣,反倒冷笑起來,「倒是我心急了,既然如此,我便多同陸功曹親……」

  話音未落,只聽風聲帶著衣袂掠動,司馬愈眼前一花,謝瑢那張能叫人神魂顛倒的俊逸臉龐已近在眼前,咽喉上卻被一隻有力的手牢牢鉗住,緊得他喘不過氣來。空蕩蕩的庭院也剎那間冒出成群的侍衛,或著青衣,或著藍衣,彼此刀劍相向,劍拔弩張。

  司馬愈如今身為太子,在台城中有嚴密護衛倒也罷了,不料謝瑢身為臣子,深入台城,這些侍衛竟也不知不覺跟隨潛入進來,若是他要做些什麼……

  司馬愈不敢深想,早已心頭生寒,後背冷汗涔涔,才生出的幾分意得志滿同色心,頓時被一盆冷水澆得徹底熄滅,連火星也不剩。

  謝瑢手指如鐵鉤般漸漸嵌入太子頸項中,冷冽聲線彷彿冰刀刺入耳中,一字一句道:「司馬愈,若你膽敢動陸升一根頭髮,我能讓你登九霄青雲,自然也能叫你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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