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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鬼升天錄》第7章
  

  第7章 佛殺生(七)

  耀葉勢如奔雷的利劍好似被突然扼住七寸的毒蛇,生生阻在半途。

  謝瑢自然不會放過良機,玄黑短劍劃出詭異角度,刺進耀葉右肋下,頓時那僧人猶如被巨拳擊中,身軀竟斜斜飛起,重重跌落在結霜的枯草地上。

  那男子又張皇喚道:「哥哥!」

  一個年過而立的僧人提著燈籠,匆匆朝耀葉跑了過去,跪在耀葉身旁。

  陸升愕然,連被震得發麻的手臂也顧不上,只因若從外形來看,耀葉分明比那僧人年輕十歲有餘,卻反倒是年長的那位喚年輕的哥哥,當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他尚在驚異,肩頭突然傳來劇痛,他掙脫不開,只得咬牙道:「你又搞什麼陰謀詭計?」

  謝瑢輕聲哼笑,手指卻仍是壓在那青年軍士肩傷處,幾番摁壓後,緊扣那青年腰身的手臂方才鬆開,施施然朝那兩個和尚行去。

  陸升又驚又怒,旋即卻察覺異樣,在自己肩頭一摁,竟然疼痛盡消,傷口非但止了血,如今看著竟漸漸有了癒合的趨勢。

  陸升立時轉怒為喜,暗道:「這公子哥兒倒有些真本事,我若是學會這一招,往後羽林衛捉賊辦案,又多幾分勝算。卻不知他肯不肯教?」

  他既然心中有所圖,對謝瑢不免更包容幾分,此時也顧不上怪罪那公子多事,又擅自干涉他辦案,只是提了長劍,急急追上去。

  耀葉仍然躺在草地上,渙散無神的眼神落在一旁僧人面上,先前的狠戾不剩分毫,卻緩緩笑了出來,一笑起時,萬千光華油然而生,「惠葉,你竟老成這般模樣。」

  那被喚作惠葉的僧人年過而立,此時卻滿臉惶然宛若孩童,跪在草地上彎下腰來,將耀葉小心翼翼摟入懷中,潸然淚下,「……二十四年了,我自然會老。哥哥卻……」

  他卻是道出了在場眾人的疑問。

  耀葉卻只一味笑,略略抬手,放在那僧人肩頭,「惠葉,你過得可好?」

  惠葉滾滾落淚,反手將耀葉手腕牢牢握住,「我……自然好得很,自脫出淨業宗,就被興善寺收留,拜入圓能師父門下,因排行正巧也是個惠字,師父便仍賜名我惠葉,也是叫我年年月月,銘記在心,一刻不敢或忘……當初獨自逃離魔窟,卻將哥哥留下了。」

  耀葉卻笑得愈發柔和喜悅,「你這傻子,是哥哥當初叫你走的,如今見著你了,哥哥心裡……很是快活。然而惠葉,你來做什麼?」

  惠葉尚未開口,謝瑢已施施然行至二人身旁道:「羽林衛追查三樁斷頭慘案,便查到了令兄身上。淨業宗的殺人手段,想來惠葉禪師一清二楚,在下不忍見這年輕功曹枉送性命、亦不願見令兄多造殺孽,故而冒昧請動惠葉禪師法駕,尋個瞭解的妥善法子。」

  陸升聞言一愣,心頭頓時湧起一陣暖流,低聲道:「原來謝公子不辭辛勞趕來是為救我,不是為了懸壺。」

  謝瑢惱他多嘴,臉色微沉,惠葉聞言,卻也是神色遽變,低下頭看去,驚懼道:「哥……哥,你……帶著懸壺多長時間了?」

  耀葉仍是抓牢懸壺的劍柄不放,在十里坡被謝瑢所刺的舊傷連同今日的新傷血流不止,赤紅鮮血在火光下猶若毒蛇遊走,蜿蜒流淌到那僧人曾經淨雅撫琴的手指上,他藉著惠葉支撐,昂然站起身來,淡笑道:「自離開尋陽郡,片刻不離身。」

  自尋陽郡至建鄴,尋常旅客要走十餘日,若以耀葉這般身手,日夜兼程,也需六七日方達,再算上他停留城中的時日……

  惠葉便露出羞痛交加的神色,顫聲道:「哥哥,若非為了救我……何至於落到這等地步。是我害了哥哥,將懸壺給我罷。」

  他上前一步,要自耀葉手中取過劍來,耀葉卻驟然露出狂怒之色,反手將惠葉一掌推開,右手長劍當空劈下。

  卻在堪堪觸及惠葉頭頂之前,硬生生止住劍勢。耀葉好似才回過神一般,急促喘息,神色一時憤怒、一時茫然,待惠葉再喚了一聲哥哥時,他方才頹然後退兩步,怒道:「惠葉,連你也要阻我!當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不成!」

  惠葉兩手合十,任凜冽劍風當頭刺下,卻立在原地不閃不避,連兩眼也合上,額頭正中漸漸滲出些血珠,會和成細長血線,順著鼻樑兩端緩緩流淌下來,「若我身死能換得哥哥放下屠刀,這一命哥哥拿去便是。」

  陸升才待要上前,卻被謝瑢輕描淡寫抬手擋住,那貴公子悠然道:「兄弟吵架,看著便是。若要殺即刻便殺了,何必掛在嘴邊,不過是色厲內荏的威脅罷了。」

  陸升恍然道:「原來如此。」

  他音調拖長,若有所思一般,謝瑢隨之也想了起來,十里坡上,他也曾對著陸升厲聲呵斥,說過一樣的話語。頓時面色冷淡,只道:「我不過嫌棄麻煩,牽扯到淨業宗之人,十死無生,不必我多此一舉。」

  陸升亦是笑道:「正是,若非謝公子相救,在下只怕難逃此劫。」

  謝瑢面色愈發黑沉,「我是為懸壺而來,同你沒有半分干係,你這小功曹不過是運氣上佳罷了。」

  陸升聽得他語調中當真有發怒的徵兆,只得小聲賠笑道:「無論如何,謝公子無意中施予援手,在下銘記於心。」

  謝瑢嗤笑:「你又不是嬌滴滴的姑娘,記著本公子還能以身相許不成?」

  陸升不覺心中一動,反倒又憶起初遇之時,那道匿於淡青簾帳後頭的身影來,暗香浮動,倒影綽約,分外勾人遐想。謝瑢高他半個頭,如今他仰望那人清絕側顏,鬼使神差便開口道:「你比姑娘美。」

  旋即赧然,又忙道:「謝公子勿怪,我……一時口快。」

  他生怕謝瑢勃然大怒,不料謝瑢卻只哼笑一聲,已朝著那兩個和尚望去。

  耀葉好似被惠葉說動,懸停的長劍一寸一分,已緩緩收了回來。

  惠葉釋然,才道:「哥哥……」

  那銀光如秋水瀲灩的長劍上卻驟然亮起赤紅光芒,耀葉渾身一震,踉蹌後退兩步,驟然變了臉色,冷笑道:「惠葉,我拚死救你,卻不是為了送你入興善寺這等邪宗。我佛藥師如來光琉璃發十二大願救濟三千世界,淨化罪業、普度眾生苦惱,你如何卻……忘了?」

  惠葉淒楚一笑,上前一步,耀葉卻倏然提劍,舉止之前卻略有遲滯,仍是咬牙道:「莫要再靠近!」

  惠葉卻置若未聞,仍是緩慢上前,進入懸壺攻擊範圍之內,一面緩聲道:「殺生以護生,斬業非斬人。淨三千苦惱,皆化我一身。哥哥,藥師佛發十二大願,淨業宗跟從侍奉,自然奉若圭臬。然而,哥哥,我等固然願為祓除他人罪孽奉獻一己之身,何人有罪,何人應殺,卻並非我等凡人智慧可以決斷。」

  耀葉愈發鐵青森冷的面容,突然浮現一縷笑容,仿若沉沉無邊的夜色當中亮起一點星辰之光,又轉瞬即逝,「哥哥當年同你說過的話,你倒至今也記得。」

  惠葉面頰上,一行淚水緩緩滑過,「字字句句,銘刻入骨。」

  耀葉卻又是一笑,「如今卻不同了,我得藥師佛親臨,言猶在耳,佛祖有訓:邪宗妖僧,亂我佛心,罪數至深,此時不度,更待何時。惠葉,莫要怕,哥哥這便度你往生。」

  他話音未落,手中懸壺橫過,就要朝惠葉頸側斬下。

  那邊廂雷厲風行,陸升大驚失色,縱使要去救人也來不及了,卻見一點黑光自謝瑢手中一躍而起,見風即漲,化作一團極為暗沉的赤紅火鶴,迅捷無比衝向耀葉。錚然脆響中,尖長鳥喙將懸壺夾為兩段,一邊羽翼好似挾著烈火狂風,往耀葉當胸一撞,便將那僧人撞得再度往後跌落,口鼻一道湧出鮮血來。

  那暗紅烈火再化鶴形,卻只有一隻獨腳,掠過之地,乾草、桑樹、灌木全都嗶嗶啵啵燒了起來,它在半空劃過弧線,越縮越小,最後無聲無息落回謝瑢手中。

  陸升只得將拔了不過一半的長劍收回鞘中,視線落在謝瑢骨節優美的手掌中,方才發現那是一枚墨玉珮,面上雕紋古樸,刻的正是那只獨腳仙鶴,周圍團團環繞火雲之紋。

  他不覺訝然道:「這仙鶴竟如此厲害,只是為何缺了一隻腳?」

  謝瑢一時默然,索性不理他,只朝耀葉走去,陸升不知自己又觸了這公子哥兒哪處逆鱗,不過正事要緊,只得先跟隨過去,一見耀葉,頓時心中生寒。

  那躺在烈火包圍中,原本清淨猶若西天使者的僧人,由大腿至胸腹被燒得焦黑一片,又自焦黑中透出淋漓血肉,焦臭刺鼻。他卻分毫不覺疼痛,一面掙扎要起身,一面嘶聲道:「人間修羅遍地……妖魔……紛擾……我若不起慈心……不入地獄……誰來救受苦蒼生……惠葉、惠葉,你為何偏生要……墮落成魔!」

  仿若半具焦屍在熊熊烈火環繞當中掙扎哀嚎,人間慘象,莫過於此。

  陸升不覺倒抽一口氣,暗道那獨腳仙鶴的靈物好生強悍,不過一擊便將這打得他節節敗退的僧人傷至瀕死,這謝瑢的手段,只怕比城外無塵觀的道士還厲害幾分。

  他急忙幾步踏過燒焦的草葉,跪到耀葉身旁。他通身便只帶了一瓶金瘡藥,對這燒傷只怕起不了作用,他卻別無選擇,取出金瘡藥,將剩餘的藥粉全數灑在耀葉滿身的創面,又大喝道:「快去莊中叫人,尋個能治燒傷的大夫!」

  無人應和,謝瑢自然不肯理,惠葉卻也默然無聲,提著被火星撩黑的僧袍下擺,緩緩跪在耀葉另一側,神色固然寧和,眼中哀痛卻深沉如萬丈深淵,他沉聲道:「哥哥,你可記得三十年前逃難,整整七日,我病得昏沉,你一路背著我跋山涉水。人人勸你將我丟在路邊時,你曾說過什麼?」

  耀葉卻充耳不聞,卻面色淒惶,攥了那僧人衣襟厲聲道:「佛祖在上!你既能應我所求,回我所問,為何不連惠葉一道度化?!我卻只有……這一個親人了。」

  惠葉任他扯拽,沾染了滿身血跡,淒楚笑道:「正是,你說道,我同惠葉雖然同母異父,然而天下之大,我卻只有這一個親人了。」

  耀葉又一掌將他推開,抓起半截長劍,仍是朝惠葉當頭劈下,陸升才抓住他的手腕,卻赫然見到惠葉赤手抓著半截劍尖,指縫裡滲出汩汩鮮血,劍刃卻已刺入耀葉心口當中。

  陸升大驚失色,厲聲道:「惠葉禪師!此人是重案要犯,你竟然!」

  懸壺鋒銳,惠葉又扎得極深,眼看著耀葉神情漸漸安寧,兩眼失去光芒,縱使大羅金仙親臨也救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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