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百鬼升天錄》第10章
  

  第10章 千年妖(二)

  陸升將兩隻鴨交給謝府的僕人,隨後穿過花園,由名喚若竹的小廝引領,來到西側書齋前,書屋外候著數名服色精緻的僕從,卻並非謝府的僕人,想來是另有客人。

  陸升正暗自思忖,書齋門突然無聲無息打開,有侍女在內打起繡著松鶴朝陽的簾帳,一名個頭高挑的華服青年自房中邁步走了出來。

  那青年穿著細葛布天青色直綴,外罩銀紗袍,頭束金冠,金冠上綴著拇指大的南珠,溫潤生光,矜貴之氣油然而生。他生得眉目俊美,約莫與陸升同樣年紀,未語而含笑,叫人一見如沐春風,既有天潢貴胄的驕矜高雅,又有溫和如玉的君子氣度。他邁出房門,一旁侍從便將一襲邊緣滾著火紅毛邊的大氅披在他肩頭,更襯得此人丰神俊朗。那青年又回頭朝內笑道:「如昫,我明日再來看你。」

  書房內寂然無聲,那青年也不在意,仍是含著笑意,望向陸升,「這位是……?」

  若竹忙上前行禮道:「世子殿下,這位是羽林衛陸功曹。」

  陸升頓時回想起來,他前幾日同那幾名僕從有過一面之緣,如此說來,面前這一位,便是彭城王世子司馬愈了。

  他便依足了禮節,躬身行禮道:「北十二營清明署司民功曹陸升,參見彭城王世子。」

  說罷就要跪下,世子卻急忙上前托住手臂,阻止道:「陸功曹是如昫的好友,同我更不必客氣,快免禮。」

  禮賢下士、謙和有禮,同傳聞中好色風流的紈褲判若兩人,卻叫陸升深感此人不可貌相,警惕起來。他面上仍是惶恐道謝,站了起來,一面赧然道:「我……末將前幾日在謝瑢府上喝醉了,今日特來道謝的。」

  世子聞言笑得愈發愉悅,「如昫酒量好得很,你同他喝酒,委實是自討苦吃。改日我同如昫飲酒,連功曹也一道邀來,非將他灌醉不可。」

  陸升忙道:「末將不勝榮幸。」

  寒暄幾句後,陸升恭送世子離去,方才邁步進了書房。

  書房外間無人,謝瑢在內間的書案前寫信,若霞、若蝶同一名侍從隨侍在側,見陸升進來,忙為他斟了杯熱茶。

  陸升便坐在一旁喝茶,一面偷偷打量謝瑢。

  仍是散著一頭濃黑長髮,以素白絲絹收束肩後,黛青道袍點綴松竹繡紋,氣定神閒,看不出被糾纏過的蛛絲馬跡。那世子提及謝瑢時,竟以表字相稱,十分親暱,想來二人關係非同一般,陸升又想只怕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他見謝瑢放下筆,方才笑道:「我方才聽見彭城王世子喚你表字,卻不知是哪兩個字?」

  謝瑢微蹙眉,反問道:「你可有表字?」

  陸升便抱拳正色道:「在下姓陸名升,字抱陽。」

  若蝶以袖掩面,在一旁小聲笑起來,「我家主人表字如昫,昫者,陽之光也,抱陽公子可要好生抱著。」

  陸升心道這卻巧了,訕訕笑道:「自、自然……」

  謝瑢垂目品茶,只淡然道:「二十四雙。」

  若蝶便垮下臉,應了聲是,福一福身,垂頭出去了。

  見謝瑢訓僕,陸升便愈發拘束,他有心同謝瑢交好,以求習得他療傷的秘技,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心頭一急,便脫口而出道:「城東八十里外,江邊有個小李莊,傳聞有妖物作祟。」

  謝瑢果然挑起一邊眉毛,陸升見他有興致,忙打起精神,將沈倫所說之事又複述一遍,方才遲疑道:「謝瑢,這究竟是山精野怪作祟,還是莊農庸人自擾?」

  謝瑢道:「將桃木劍拿來我看。」

  陸升本就打著向他請教的主意,將燒得半殘的桃木劍隨身帶著,如今自然忙不迭取了出來。

  謝瑢卻不接,只粗略一眼掃過,便嗤笑道:「粗製濫造的下品。」抬袖一拂,那半截殘木燒了三天三夜不曾損毀,如今觸到袖風,竟在陸升手中化作黑色灰燼,自指縫裡散落下去。

  陸升尚在駭然,侍女卻十分機靈,立時取來溫熱手巾為他淨手,謝瑢已解釋道:「十年桃樹被雷劈中,便形成下品雷擊木,因其木中含有一絲天罡正陽的雷氣,不懼火焰,又能震懾道行淺薄的妖邪,然而效用微薄,還不如你那把佩劍。那道士若只有這點本事,卻是連普通獵戶也不如。」

  陸升擦拭乾淨手指,又道:「謝瑢,你為我重鑄寶劍,在下感激不盡。只是……這劍如今也太鋒利了。」

  謝瑢冷眼橫他,「魚腸太阿,干將莫邪,莫不以其鋒銳傳世,你反倒嫌棄起來了。」

  陸升乾咳一聲,卻仍是硬著頭皮道:「神兵有神兵的用途,我這把劍……卻多是拔出來嚇唬人,以逮捕為目的,卻不需要傷人。謝瑢,你亦曾提過,劍是禮器,並非凶器。如今太過鋒利,卻不好用來嚇人了。」

  謝瑢笑道:「既然如此,你改日尋個空閒過來,我替你重鑄一次。」

  陸升不料謝瑢如此好說話,頓時大喜,起身對他長施一禮,「公子大德,在下無以為報,他日定然任憑驅馳。」

  謝瑢道:「不必等,眼下就任我驅馳一次。」

  他起身行至博古架跟前,取下一個不過巴掌大小的青銅博山爐,又道:「五日之內,去小李莊借宿一夜,將這香爐置於房內窗口點燃,切記整夜不可熄滅。第二日雞啼時滅了香爐,給我帶回來。」

  若松接過博山爐,裝在一個繡工精緻的布袋中,兩手捧給陸升,陸升接了過來,應道:「舉手之勞。」

  謝瑢又吩咐道:「若霞,取我名帖給他。」

  若霞應了諾,自櫃子裡取出一張名帖,也交給陸升,笑道:「給莊頭看了,他自會協助抱陽公子行事。」

  陸升默然接過,終究忍耐不住問道:「……謝瑢,那謝瑨同你是什麼關係?」

  謝瑢道:「舍弟。」

  原來如此,陸升釋然,見謝瑢端了茶杯送客,便起身告辭,臨行時遲疑半晌,方道:「……坊間傳聞,彭城王世子近日裡同流月樓的洛三娘過從甚密,他若同你說什麼,委實不可盡信。」

  那矜貴美貌的公子突然笑了起來,好似溫玉生光,叫人不忍偏移視線,「他能同我說什麼?」

  陸升又一陣踟躕,終究只是乾笑道:「是我多心了,告辭。」

  謝瑢道:「切記五日之內完成。」

  這卻正中陸升下懷,他諾諾應了,這才離了謝府,左思右想,又回清明署中寫了封信函,命百里霄送至殿上曹謝侍郎手中,只道羽林衛追查一名盜賊,那盜賊卻在小李莊附近現身,故而要往莊上一行。謝瑨倒回得快,只道已知會莊農,定會配合羽林衛行事。

  那邊廂,謝瑢目送陸升離了書房,笑容卻愈發深了,然則他笑歸笑,眼神卻仍是冰冷徹骨,看上去有些叫人膽顫。

  若霞得了授意,同眾侍從一道魚貫退出書房。寂靜室內,謝瑢倚靠在軟榻上,單手支頤,好似自言自語般詢問:「可有不妥?」

  除他以外別無旁人的書房內,卻又突兀響起一道低沉渾厚的男子嗓音來,那聲音道:「眼下並無不妥,長此以往卻未可知。公子,那刑天碎刃雖然泰半被我吞吃,剩餘部分卻仍留有滔天怨恨,能輕易動搖人心。為何不將其交給興善寺供養,卻要鑄入佩劍,叫那小子帶在身邊,時時處在危險當中?若受不住蠱惑,他便會落得與耀葉和尚同樣的下場。」

  謝瑢仍是笑道:「我自有打算。何況那陸升也有點本事,捉拿耀葉時,懸壺能震開我的吞冥劍,卻對他無效。如今那碎刃被你吞吃泰半,殘餘部分威力不足原本三成,如今借他生人陽氣徐徐化解,方能為我所用。」

  那嗓音歎道:「想當年,刑天起兵與黃帝相抗,被斬首於九荒山下,卻猛志不熄,以雙乳為眼,肚臍為口,舞干戚戰至氣絕,其心其志何等強韌……莫要小看這點碎刃殘片,若要依賴平常人化解,委實凶險得很,只怕要害得陸升丟了性命。」

  一縷火光在謝瑢眼前緩緩凝成隱約的鶴形,獨腳而長頸,通體赤紅,好似薄霧般若隱若現,卻不過半尺高,小巧得猶若一株珊瑚樹。

  謝瑢自手邊象牙小几擺放的琉璃盒中捏了一點乳香,往那鶴形上輕輕灑下,那紅色靈物的形體便愈發鮮明起來,他依然笑容不變,嗓音冷淡:「丟便丟了罷,到時候再設法取回佩劍,另尋一人化解就是。一人不成便十人,十人不成便百人。」

  那火鶴緩緩仰起頭,一雙深紅得近似黑色的眼眸好似在凝視他,低沉道:「公子,成大事者,固然不拘小節。然而殺孽若深,終究對你心性不利。」

  謝瑢渾不在意,只擺擺手,「既然如此,好生盯著陸升,惟願他命大,不必多連累旁人。」

  那火鶴便只得聽命行事,展開雙翼,化作一隻其貌不揚的灰褐麻雀,撲稜稜飛出了窗戶,轉眼消失在灰暗天際。

  謝瑢這才起身,推開書房內側一道門,邁入淨室。

  淨室之中別無他物,四面青磚牆與地面打磨得猶若鏡面般水滑,磚砌嚴絲合縫,好似天生就是一整塊。地上有圍棋桌,擺著一局殘棋,兩個青色蒲團分列兩側,其中一個上,正有個棗紅道袍的道人盤膝而坐。

  那道人蓄了齊胸長的美髯,鬚髮漆黑如墨,雙目生光,氣神內蘊,卻看不出年紀,一時好似個倚斜橋頭紅袖招的翩翩少年郎,一時又好似歷經滄桑胸有丘壑的老者。

  他兩指間拈著一枚玉石打磨的白棋子,垂目打量棋局,待謝瑢邁步而入時,眼皮也不抬,輕輕落下一子,淡然開口道:「那羽林郎能抵擋刑天碎刃的怨氣?這卻是個難得的材料,為師正缺這味藥煉丹。」

  謝瑢在他對面蒲團盤膝坐下,仍是清淺笑道:「能得恩師青眼,是他的造化,弟子這便著手安排,要他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建鄴城中。」

  那道人道:「這卻不必了,你取他精血鑄劍時,分我些許即可,試了有用,再作計較。」

  謝瑢隨意掃過棋盤,便取一枚黑子落下,立時將白子的優勢化解乾淨,一面應道:「單憑恩師吩咐。」

  那道人又望著棋局,黑子勢如破竹,佔據半壁江山,微微皺起眉思索,歎道:「如昫,見棋如見人,你將對手斬盡殺絕、不留退路,足見心中怒氣過盛,怨恨積深,莫非還在恨著那人?」

  謝瑢斂了笑意,卻仍是道:「弟子不怨。」

  那道人又輕歎一聲,「如昫,須知欲求長生者,必欲積善立功,慈心於物,恕己及人,仁逮昆蟲;手不傷生,口不勸禍……」他嗓音和潤,徐徐道來時猶若珠玉碰撞,令聞者如聆天籟。

  謝瑢卻面不改色,只待他說教告一段落,便長施一禮道:「謝恩師教誨,然則輸便是輸了。」

  那道人一愣,將手中黑子扔回棋盒,佯怒道:「我是你師父,竟這般咄咄逼人、不留情面,孽徒!」

  謝瑢仍是笑得雲淡風輕,「弟子不敢,蒙恩師承讓。」

  那道人大笑,撐著膝蓋豪邁起身,突然又歎道:「如昫,你是天縱奇才,未來成就定然在為師之上。然而善事難為,惡事易作,心魔不除,有朝一日,必受其累。」

  謝瑢亦隨之起身,肅容道:「恩師過慮了,弟子持節守心,斷不會受邪魔侵擾。」

  那道人只充耳不聞,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道:「我瞧著那姓陸的小子卻是不錯。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這陸抱陽性情寧和淳厚,多同他交往,正能中和你剛烈戾氣。如昫,姑且保他性命,於你有百利而無一害。」

  謝瑢略垂頭,行禮道:「弟子領命,恭送恩師。」

  他再抬頭時,那紅袍道人已然不知去向。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