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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膳房的小娘子》第21章
第021章 求救

  雪梨點點頭:「是奴婢的東西。」

  鄒尚食也一點頭,又問:「哪兒來的?」

  雪梨剛要作答,卻驀地一噎。

  頭一回見到指揮使時他說的話她可沒忘——他說,如果那邊的事情她敢透出去半個字,他就讓宮正司把所有的能動的刑都在她身上試一遍,然後弄死她。

  雖然時至今日她已不覺得指揮使那麼殘暴了吧,但是……

  不敢賭啊!

  於是雪梨咬咬嘴唇,不知道怎麼答了。

  幾人的目光注視下,她沒聲了。

  「快說清楚。」鄒尚食微顯慍色地催促著,一沉,又道,「我查過了,不是你從家中帶進宮的東西,也不是哪一宮的賞賜。」

  雪梨還是不吱聲。

  鄒尚食的神色更陰兩分:「有人說你與外臣私相授受,你承認嗎?」

  一句話,一下就把雪梨嚇懵了!

  「私相授受」?!

  這四個字安到宮女頭上,就跟說與外臣「私通」是差不多的——只不過聽起來委婉一點。

  去年就有個年長的宮女因為與宦官不乾不淨被打發了,對外也是「私相授受」這個罪名。去了什麼地方,她到現在都不知道。

  所以這四個字真的很嚴重啊!

  縱是對男女之事尚還懵懂,雪梨也還是嚇得後脊發涼:「不是!不是什麼『私相授受』……奴婢沒做不該做的事!」

  尚食一旁,其中一個她沒見過的年長宮娥冷肅道:「與你同屋的宮女說,你曾熬夜縫製一個荷包,是男人才會用的樣式,有沒有這回事?」

  雪梨雙肩一顫,愕然看向在座的三個同屋,滿是驚詫。

  她薄唇翕動良久,腦中卻發懵到連個謊都扯不出來,倒是蘇子嫻驀地哭了出來:「不是的女官……」

  屋中幾個年長的一同看向她。

  蘇子嫻慌張搖頭:「那個荷包……那個荷包是與奴婢相熟的一個宦官要的,奴婢覺得雪梨繡工好所以央她來做……」

  「那個宦官叫什麼、在哪裡做事?」方才問話的宮女目光平淡地在蘇子嫻面上劃著,「若他拿不住來,你和她同罪。」

  剛想附和子嫻一句的雪梨驀地噤聲了。

  下一瞬,那宮女側首看向蔣玉瑤,顏色稍霽:「你再說說。」

  蔣玉瑤頷首,始終未看雪梨,輕輕說:「奴婢看到雪梨一連數日熬夜繡那荷包,是個雄鷹的圖案;還有好幾次……她拎著食盒出去,可又沒聽說她在哪宮有交好的宮人。最近一回更是回來得特別晚,後來更常在夜裡偷偷看什麼,奴婢好奇,翻開她枕頭一看,就看見了這簪子。」

  雪梨靜聽她說著,一顆心跳得亂極了。好幾次,「言承淮」這名字都湧到了嘴邊,又每回都使勁咽回去。

  誰知道這麼說出來是能救她一命,還是讓她死得更慘?

  鄒尚食沒好臉色地一睇她,淡聲道:「雪梨出去等著,你們三個先回房。我與宮正司的女官有話說。」

  那二人是宮正司的女官?!

  雪梨心裡「咯噔」一下,懸得更緊了。

  這日中午又開始徐徐飄雪了。

  越落越大的雪花讓這冬至日又添了點不一樣的節日吉意。尚食局在呈往各宮的膳點中都添了一道羊肉湯。

  取的都是鮮嫩去骨的羊腿肉,一碗碗盛出來,大小恰可入口羊肉塊旁邊配著白皙的山藥、微透的蘿蔔,上面飄著青白蔥花,熱氣暖融融的,看著就驅寒。

  往紫宸殿呈晚膳的宮娥們也出門了,這一趟去的人顯得格外多。因為雪下得突然,好幾位正議事的朝臣暫被堵在了宮裡,皇帝就吩咐尚食局多備一些送去,不讓幾位大人餓著。

  一個八九歲的小宦官在紫宸殿後頭探頭探腦的,時不時踮起腳尖兒四處看看,又什麼都看不見。

  不知他有什麼急事,尋不到人便急得在牆根底下團團轉。

  冷不丁地被人一拍肩頭。

  小宦官回過頭,眼見身後兩人都比自己高一頭還多,很是靈巧識相地欠身:「兩位哥哥……」

  「誰是你哥哥!」對方卻不給他面子,徐世水伸手一拎他耳朵,「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賊頭賊腦的幹什麼呢?」

  天冷,耳朵本來就被凍得夠嗆,這麼一拎直痛得他要湧眼淚,強忍回去,倒抽冷氣告饒:「哥哥饒命、哥哥饒命!小的也是受人之托來……來找位大人!」

  「找位大人?」徐世水一聽,鬆開了他。上下打量一番,也拿不準他是不是替哪位貴人辦事,轉過身去,詢問背後之人的意思。

  那小宦官順著看過去,剛一定睛就嚇跪了:「陳大人!」

  陳冀江雙手攏在袖中,站在五步外的地方睇著他,沒挪腳也沒開口。

  晾了他一會兒,陳冀江一開口就是:「我看這小子不老實,給他鬆鬆口。」

  他話音落時恰好寒風一刮,刮得那小宦官渾身都僵住了:「大、大人!小的說得是實話……」

  徐世水又哪裡容他多廢話?還是打完了直接問出實情來得輕省。

  他給師弟遞了個眼色,二人不由分說地架著他就走了。一路架到偏僻無人的地方,幾板子打下去,這小子就什麼都招了。

  「尚食局」三個字一吐出來,徐世水就心弦一繃——師父那日特意要他近來多當心尚食局來著,眼前這小宦官……

  得了,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於是二人又把他架回紫宸殿後,扔進茶間見陳冀江。

  那幾板子打得不輕不重,沒讓他走路不穩或者看著太慘,只是十足的吃痛,面色也白了些。

  一見陳冀江,他面色更白了:「大大大……大人!小的是尚食局的張福貴,御令衛的衛大人先前給小的塞過錢,讓小的注意點兒事,今日小的聽說……」

  「停。」陳冀江連忙喝住他,有點心驚。

  御令衛?牽扯上御令衛的事他還是不知道為好,何況同時牽扯上尚食局和御令衛?

  他嘴裡說是給衛忱辦事,萬一實際上是給陛下辦事的呢?

  眼睛一轉,陳冀江把裡面的利弊想了個透,知道這人必須讓衛忱見——若是好事,他就當賣個人情;若是壞事,呵呵,那可不關他的事,他只是放人過去而已。

  茶碗一放,陳冀江發了話:「去,瞧瞧衛大人幹什麼呢。若在側殿候著就直接帶他去見,若正稟事,一會兒出來時記得把人攔下。」

  徐世水應了聲「諾」就去了,片刻後,折回來帶張福貴走。

  衛忱原在側殿吃著年糕喝羊肉湯呢,甜鹹頻繁交替讓他感覺不太好,正琢磨要不要叫份鹹的年糕來。

  忽聽宮人來稟說有個尚食局的小宦官鬼鬼祟祟地在後頭繞,被陳冀江按了下來,說要見他,他頓時就沒了吃年糕的心思了。

  他本沒什麼大事讓張福貴做,頭一回是因為要找人送貢梨才尋到了他。後來,覺得那小姑娘挺可愛的,卻沒人脈還傻了點,估計日後吃虧的地方不少,所以就索性花了點錢把這人鋪下了,幫他送送東西傳傳話,能有個人照應著點總是好的。

  原是舉手之勞的好心,權當做個善事,但今天……

  這人趕著大雪過來,是出了什麼大事了?

  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胡想尚食局到底能出什麼事,御前的人辦事麻利,不一會兒就把人帶到了。

  張福貴本就挨了打,一進這天子居所氣勢更虛,雖只是側殿還是嚇得他站不穩,徐世水一鬆手,他就又跪下了:「衛大人……」

  衛忱無聲地遞了張銀票給徐世水,示意他出去,而後一扶張福貴,問他:「出什麼事了?」

  「衛大人……」張福貴過了年關才算到十歲,其實也還是個小孩。方才被那麼一嚇,現在又聽衛忱溫言溫語,忽地就哭出來了。

  話也說得磕磕巴巴:「衛大人讓小的看著的阮姑娘……上午的時候讓宮正司的人帶走問話了,說是什麼『私相授受』……」

  「『私相授受』?!」這四個字弄得衛忱都是一驚。

  福貴點點頭:「是……小的打聽了,好像、好像說是她同屋一個姓蔣的宮女揭出來的,說她熬夜給男人做荷包,還有、還有有位大人讓小的轉交的簪子也被翻出來了。」

  「『有位大人』?」

  荷包的事,衛忱是清楚的,這話卻讓他再度怔住。

  怎麼還有別的外臣通過張福貴給雪梨送東西?真是和誰「有私情」?

  想想那小姑娘的年紀,衛忱覺得太荒謬了。

  可既然被查到這麼個簪子,這事就不好辦了。宮裡對這種事尤其忌諱,就算是「捕風捉影」,結果也常是「寧可錯殺」。

  衛忱眉頭深蹙,看得張福貴愈發慌了。他和雪梨雖算不得有什麼交情,但到底吃過雪梨幾塊糖不是?這讓他覺得雪梨不是那樣的人。

  「衛大人……」張福貴大著膽子催了一聲。

  衛忱稍定神:「那人叫什麼你知不知道?若不知姓名,長什麼樣子你記不記得?」

  「那人……」張福貴滿是為難。名字確是不知道的,即便他看到那人寫了字條放進盒裡,卻守著規矩沒偷看。就連裡面放的是支金釵,他也是今日才知的。

  只好描述起長相:「看著比衛大人您稍年長一點、略高一點,還……更有威儀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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