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坦白（下）

　　「能量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不用擔心。」

　　沒料到對方會這樣說，暮星抬起頭，而對方看起來似乎有點失望。他不相信嗎？

　　「那……陪我去一個地方，好嗎？」或許他該找回那片放在機甲裡的晶石，這樣才更有說服力。現在說出來也不過是神話。

　　洛南只是默默地開動了船隻。他們找到暮星的地方在城外的大型垃圾場。那天洛南只是想去碰運氣，看能不能找點有用的零件。卻幸運地救起了暮星，大概是命運之神的眷顧吧。

　　暮星當時有識別方向，他們只要從找到他的地點往反方向走，應該能找到機甲的著陸點。上岸後行不多時，便看到用各種材料壘成的一個個洞窩。裡面還鋪了破舊的被子和布料，之前應該是有人住在這裡。

　　暮星看著這個地方，不禁停下腳步。

　　「拾荒者的聚居地。」洛南見暮星停下，便解釋道。

　　「人呢？」

　　「移城裡去了。」現在城裡的人基本上都逃難了，剩下很多空房子。很多窮人都跑到有錢人的家雀占鳩巢。

　　他想起那個夢，雖然已經很模糊了，但這個像蜂窩一樣的地方他見過。從這個地方轉右，一直往東走……

　　暮星就像中邪一般，朝著東邊跑起來。

　　「不是那邊。」洛南見喊他也沒有反應，知道不對勁，趕緊追上去。

　　他人長得高，腿也長，Alpha的爆發力和迅速都非常強。但是少年身形靈巧，在垃圾堆之間左穿右、插，洛南花了一些時間捉住他。

　　「暮星，你要去哪裡？」

　　「不見了……」少年只是呆滯地喃喃著。

　　「你說什麼？」洛南雙手捧住少年的臉頰，「暮星，看著我。」

　　暮星卻只是喃喃著，下一秒又開始在垃圾場中跑動，似乎在尋找什麼。洛南跟著他在這區域轉了不知多少個圈，可是什麼也沒有找到。

　　由於又開始下起雨來，洛南只得強行將暮星拉到剛才看到的洞窩中避雨。內部的空間很小，而且飄著一股腐臭味，但總比在外面淋雨要好。

　　暮星看著雨幕發呆，突然肩膀上一暖。洛南將軍外套脫下披在了他身上。

　　「別著涼了。」

　　感到有一股暖意在心裡化開，剛才的惶惶不安似乎被撫平了。暮星覺得自己剛才太失態，來到這個地方之後，他就一直感到很煩躁不安。

　　「謝謝你。」

　　「要吃嗎？」洛南從口袋裡拿出一塊壓縮餅乾遞給暮星。後者接過之後將餅乾掰開兩半，一半遞回給洛南。

　　「你也吃吧。」

　　洛南接過後，看到少年雙手拿著半塊壓縮餅乾開始啃，用舌頭舔嘴角粘的碎末，又舔著手指。他突然俯下身去，舔去少年嘴角的碎末。

　　對方突然做出這如此親密的動作，暮星有點無措，臉上像燒著了一般。心裡一激動，又開始乾嘔起來。

　　洛南給他順著背，待其停止乾嘔後，又遞了軍用水壺給他。

　　「我有這麼噁心嗎？」洛南摸著下鄂，似乎真在認真在思考。

　　「不……不是。」一想到醫生的診斷，暮星又有點窘迫。

　　「可是你每次看到我都會吐。」

　　「那是……」暮星突然想起洛南這段時間極少來看他，應該是誤會了。

　　「對Omega來說，臭男人真的這麼噁心？」洛南說著還聞聞自己衣袖的味道，立即就皺起了眉。

　　他果然聽到了。暮星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忙解釋道：「不是的。那是孕吐啦！正常反應！」

　　聽到這話，洛南皺起的眉舒展開來，嘴角翹起一個微不可察地弧度，「原來你是喜歡這樣的，琉珈果然沒有騙我。」

　　暮星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說了什麼？」

　　「當Omega吃東西粘在嘴角的時候，Alpha要體貼地幫他舔掉。Omega都喜歡這樣子，而且會覺得很開心。」

　　說完，洛南伸手托起暮星的下鄂，還想舔他嘴角的水跡。後者想了一下，伸手給了洛南一記『鍋貼』。

　　「流氓。」語氣中並沒有惱怒，暮星很平淡地說出來，卻讓人覺得帶上撒嬌的味道。

　　看到洛南愕然，暮星反而有點困惑，「這種時候，Omega不是應該表現出這個反應嗎？」他明明記得菲莉西婭就是這樣子做的。

　　「哦……原來如此。」洛南摸著被打的臉，其實也不怎麼疼，反而傻笑起來。

　　洛南本來就是個面癱，平時的表情嚴峻凌厲，實在讓人想像不出他的笑容。沒想到他笑起來就是傻兮兮的，高大凜然的形象盡毀。暮星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

　　被標記過的Omega對Alpha的信息素吸引會減弱，而Omega信息素中也會帶上標記他的Alpha的信息素。有些強大的Alpha，信息素甚至蓋住了Omega自身的，並且逼退覷視這個Omega的其他Alpha。

　　現在暮星身上就散發著一股強勢的Alpha信息素，向洛南宣佈著他的主權所屬。但是洛南卻一點也不退縮。他有種要蓋住那股Alpha信息素的欲、望，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能告訴我，你在找什麼嗎？」

　　聽到這個問題，暮星頓了頓，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讓你陪我亂跑。我在找我以前的家。」

　　李家是不可能在這種地方，但洛南卻並沒有追問，只是靜靜地聽暮星解釋。後者將自己的大致經歷說了一遍，包括「法則」的事。

　　「你會相信嗎？」

　　其實洛南相信與否並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使用『法則』離開這個行星。但是，暮星卻希望他能相信。自己單獨行動，要將「法則」推廣出去其實很難辦到。

　　「你說這裡是你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洛南似乎若有所思。

　　「應該是這裡。我記得經過這些窩洞回住處。可是……」少年的眸子暗淡下來，「那個地方卻找不到。過了這麼久，或許已經被拆掉了。」

　　六十多年了，被拆除也並不奇怪。只是有點遺憾，如果找到的話，或許還能回想起更多的東西，自己原本的名字、妹妹的名字，甚至是身世……

　　一隻大手按在了他的頭上，抬頭對上洛南的眼睛，墨色的眸子中泛起柔和的光。

　　「我認識在一個住在這裡的老人。他住在這個地方差不多百年，對這個地方的事都知道。回去我帶你找他吧。」

　　洛南的話在暮星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他拉住洛南的手，「我們快去找他吧！」

　　少年的眸子再次燃起光亮，讓人想起天上的繁星，洛南漸漸俯下身，將臉湊過去。暮星微微一愣，卻並未退開。

　　Alpha的信息素如此地強烈，撲面而來。暮星雖然被標記過，對Alpha的信息素不如以前敏感，但身體卻依然湧起一股興奮感。這個男人還是如此地強大，健碩的肢體下充滿了篷發的生命力。暮星有點控制不住想摸對方脖子上的動脈，趕緊握緊了拳頭。

　　就在兩人的臉越靠越近，快要碰到之時，洛南突然用額頭撞了少年一下。後者慌忙摀住額，「你幹什麼？」

　　「清醒了。」

　　「咦？」

　　「你不是說要去找那部機甲嗎？」

　　剛才的事讓暮星差點忘記了來這裡的目的。雨停了之後，他們找到那台機甲，將晶石起出來。

　　他們回到城裡，洛南所說的老人住在城西。其實暮星已經做好了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準備。那麼久以前的事情，而且記憶也如此模糊，幾乎無法向對方提供任何線索。就算那老人知道他們又能怎麼樣。物是人非，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

　　但是，暮星沒有預料到，老人竟然給出了一個驚人的答案。

　　「垃圾場沒有小孩子。」老人很肯定地說道。

　　「你是不是記錯了。六十多年前，在拾荒者聚居地東側應該住著一對兄妹。」

　　「絕對沒有。」老人咧開了嘴，露出剩下幾隻黃黑的牙齒，混濁的眼睛中含著戲謔，「如果有小孩的話，立即就被捉去賣掉了。」

　　雅安的治安本來就很差。垃圾場區更是無法無天的地方，只要強者才能活下去。小孩子確實不可能在那裡生存。

　　暮星覺得很沮喪，或許他弄錯了。這裡並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地方。老人向洛南伸手，後者掏了一把手電給他，這是支付咨訊費。

　　「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以前曾經有人問過我差不多的問題。」

　　暮星剛邁出門口的腳頓住了，他轉過身走回老人跟前，「那是什麼人？」

　　「那年輕人的樣子我不記得了，只記得他的眼睛很小，就像貓一樣瞇起來的。」

　　暮星首先想到的是淮容。他為什麼要來雅安打聽水銀的事呢？

　　【聯邦一開始就不值得我效忠！他們只是一群騙子！】淮容所說的話猶在耳邊，現在看來這些話有著特別的深意。

　　可是，就算追查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他現在已經不是水銀，而是暮星。不明白自己現在為何如此執著於那些過去。

　　一隻手搭在他的頭上，寬大粗糙的手掌傳來讓人安心的熱度，「不要放棄，她一定在等你。」

　　這句話就像一盞燈，照亮了暮星的內心。他並不是執著於過去，只是想再見到記憶中那個喊他「哥哥」的小女孩。

　　「我還有可能再見到她嗎？」

　　洛南沒有回答，他知道暮星並不是在問他，而是在問自己。然後，少年眼中透露出堅定的神色，洛南知道他心中早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