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下來的訓練營,至少是在本地訓練中心舉行,麥緯哲有一陣子可以每天回家。總算讓他脾氣好了一點。
訓練營持續兩周,由他們帶領青少年組的小朋友們訓練。因為現在代表隊裡面幾乎都是青少年組直接升上來的,所以,個個義不容辭,全力以赴。
第五天下午,因為場上清理冰面的機器一台故障、一台維修中,冰面狀況不佳,無法進行預定的練習,選手們賺了半天假。麥緯哲拒絕了隊友們要一起去酒吧放鬆一下的提議,直接回家。
結果,屋子裡沒人。他在後院找到在整理小花園的爺爺。
「你怎麼回來了?」頭戴遮陽帽,拿著小鏟子的爺爺看到他,大吃一驚。
「這是我家,我不能回來嗎?」麥緯哲有點困惑,「萱萱呢?」
爺爺震驚的表情過去後,閉緊了嘴,低頭繼續掘土,什麼都不肯說。
雖然爺爺醒來話就少,但他老人家的神情不對。何況,黎永萱在哪裡這種問題,為何不答?只要說一句,「她去買東西了」,「去圖書館還書」之類的,不就好了嗎?
「萱萱呢?」麥緯哲又追問,「不在家?」
「一個大男人,不要黏老婆黏成這樣。」爺爺很性格地教訓孫子,「永萱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管那麼多幹什麼?」
話是沒錯,可是誰要他一時半刻見不到黎永萱,整個人就不對勁?她那麼容易掏心掏肺的個性,萬一在外面遇上了別有所圖的大野狼--
被教訓一頓之後,麥緯哲不大爽地乾脆席地而坐,在旁邊生悶氣,一面悻悻然的隨手亂拔雜草。
悶了半天,才喃喃說:「協會那邊……好像想要我轉任教練了。」
爺爺聽見,只點了點頭,「嗯,你怎麼想?」
二十五、六歲,是尷尬的的年紀。就他們這個運動項目而言,英雄大多出少年,想當年麥緯哲自己十九見就拿了第一個世界冠軍。這幾年來,能贏的都贏過了,要再繼續訓練比賽下去,也不是不行。
但教練確實是比較穩定的職業,更何況轉任教練之後,能留在訓練中心的時間大增,也不用東奔西跑去各種商業活動。
在之前,他是絕對不會考慮的,覺得時候未到,心態上還沒有準備好從比賽場退休;可是現在……
「當選手壓力很大,可是賺的錢比較多。教練職錢少,可是穩定。」說了等於沒說,廢話。
祖孫倆又陷入沉默。爺爺知道錢是麥緯哲很大的考量因素,祖孫倆除了爺爺微薄的退伍金之外,這些年就靠麥緯哲外出征戰賺獎金。現在日子過得雖算舒適了,但--
不過,爺爺突然開口:「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就做你做的吧。這幾年存款也有一點了,而且,你娶了個好老婆。」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狐疑地看著爺爺。
「永萱學有專長,你們結婚後我就把存款,房產之類的都交給她管了。她跟我談過投資的事,還在研究運動經紀方面的工作機會,應該--」
麥緯哲猛然站起來,英俊的臉上佈滿怒氣,「她這些話寧願跟你說,卻不跟我商量?這算什麼?」
爺爺完全不為所動,只冷冷看他一眼,「你光一個下午找不到人,就暴躁成這樣,怎麼可能答應讓她出去工作?你當她是笨蛋,看不出來?」
有人被說中心事,無法反駁,像洩氣皮球一樣。
悶著悶著,實在坐不下去,他悶悶的丟下一句:「算了,我去跑步。」
換了衣服,麥緯哲一肚子氣的出去跑步。一路狂奔好幾公里,都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裡了,只想要用身體發洩掉悶氣!
結果,就是這麼巧,他一路跑到附近的山腳下,在公園附近,正在盤算要折返琮是繞到另一邊去跑階梯時,一輛閃亮的積架跑車吸引他的目光。
名貴歐洲跑車停在偏僻公園的空曠停車場內,實在有些突兀,他好奇地多看一眼。
一看之下,猛跳的心臟差點停住。
黎永萱站在車子旁邊。她身旁,是梁文河。
麥緯哲壓著猛然發痛的胸口,另一手撐著欄桿,狂喘著。眼睛卻像是被黏住了,怎樣都無法移開視線。
她身穿白襯衫與深色西裝外套,頭髮盤了起來,正是他初遇她時的俐落OL模樣。時光彷彿倒流,他又回到那個只能遠望她的運動選手,而她是粉領貴族,精明強悍地在另一個世界裡揮灑自如。
那個世界裡有閃亮的跑車,有富裕的總監,有她的專業--
兩個人交談著,然後,她轉身就轉,一點也沒有留戀或遲疑。穿著高跟鞋的雙腿優雅卻決然地跨著步,一下子就走遠了。
梁文河跳上車,開車追了過去。慢慢跟在她旁邊,降下車窗,不知說著什麼。黎永萱則是絲毫不為所動,繼續筆直往前走。
他就這樣跟在他們後面,一路跟回家。快到麥家附近時,梁文河果然有所忌憚,不再糾纏,開車離去;而黎永萱則是直直的走回家。
麥緯哲追了上去,剛好在大門玄關追上她。
「咦!」她也大吃一驚,「我怎麼在家?」
麥緯哲深深看著她。她的大眼睛坦白清澄,毫無心虛的神色。
問?還是不問?
他痛恨猶豫的自己。
麥緯哲沒有開口問。他變沉默了。
可是,夜裡的纏綿卻更加火熱激烈。彷彿要把說不出口的疑慮,全用身體傳達給對方,每每要欺負到她全身無力,眼睛都睜不開了,才肯放她睡覺。
夜深人靜之時,她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小手軟軟貼在他心口,已經半睡半醒了,還喃喃在說:「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麥緯哲身子突然一僵,一聲不響。
「我最近在想……嗯……」
她的唇被堵住了。有人突然發動攻勢,吞掉她接下來的話。
黎永萱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怎麼嫁了一個這麼無賴的老公?每次一意識到她要開口談了,他就立刻閃躲,簡直比野生動物還敏銳!
所以結果就是這樣,她一現找機會嘗試開口,就是一再的被突襲--
血氣方剛,真不是說著玩的。
但她的煩惱沒有因此消失。
她打算找運動經紀方面的工作,這件事勢在必行。收集資料,選定幾家有運動經紀的公司送出履歷,也面試過了,一切看起來都很有希望之際,結局卻都一樣--被打回票。
原因,經過她鍥而不捨的追問,調查之下,才知道,是之前任職的名洋集團搞的鬼。
名洋是她的前任僱主,推薦信沒有給她不說,還在別的公司打去徵詢,故意把她說成抗壓力不足,很愛搞辦公室戀情,私生活不檢點的劣質員工。這樣的分析師,怎麼可能被僱用?
挫折至極的黎永萱試圖跟自己以前主管聯繫,但完全不得其門而入,名洋集團像是鐵了心要毀掉她。
然後,梁文河找上門來了。
嚴格來說,他找過她很多次,有一次還開車直闖麥家。要不是黎永萱剛好面試回來,遇個正著,他說不定已經驚擾爺爺了!
他堅持要談談,否則不肯走;她堅持他們之間沒有什麼好多說的。直到梁文河告訴她,要談關於贊助案的事情,加上他願意解決名洋集團的不合理手段……她才答應跟他在中心的辦公室見面。
不過,當她走進位於中心三樓的主管辦公室時--
「我已經跟我妻子協議離婚了。」一見面,梁文河便開門見山說,一雙會放電的眼無比真誠地看著黎永萱,「我看過你留下來的筆電裡,寫給我的那些報告和信件,才領悟到自己錯過了什麼。永萱,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黎永萱看著他,五官都很眼熟,他誠懇的神態也很動人,全身剪裁的西裝更襯得他風度翩翩,但,站在他面前,她只覺得全身都不舒服。
她當下搖搖頭,「梁總監,我不是來談這些的。關於中心跟代表隊的贊助合約,還有名洋封殺我的新工作--」
沒想到梁文河打斷了她,「跟我妻子分手,代表我也會被趕出名洋集團,我以後可能也將不是總監了,可是為了你,我並不後悔。我是真心誠意的。」
黎永萱睜大眼,這就叫什麼呢?這就叫雞同鴨講。
舉起手,她大方展示戴在無名指的婚戒,「可是,我已經結婚了。」
「結婚可以離啊,誰沒有過去?而且我查過了,你們根本還沒有登記。」梁文河有些疲倦地笑笑,「麥緯哲能給你什麼?你需要一個夠成熟、能照顧你的人。他自己都還年輕,照顧自己都來不及。只憑一股衝動,你們在一起不會幸福的。」
突然,他的話像一支箭,射穿了她自認為很堅定的心,偷偷刺中她最不願意承認的恐懼。
是真的太衝動了嗎?雖然他們在一起那麼甜蜜,可是一分開就心慌擔憂,患得患失;又無法好好坐下來,像兩個成熟的大人一樣開誠佈公地溝通--
黎永萱心微微顫抖,但表面上什麼都沒流露出來。她安靜地說:「看來梁總是不想跟我談工作的事了,那麼抱歉,我們沒什麼好多談的。」
她跟麥緯哲不能談,不見得就得跟別的男人談。她毫不猶豫地拂袖而去。
梁文河還一路隨她下樓,走到中心外面的停車場地。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裡,姿態優閒,口氣溫和地告訴她:「以前我很荒唐,沒錯;不過歷盡千帆,我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我也有把握能給你最優渥舒適的生活。你是個優秀的分析師,我相信你能排除情感因素,分析出對你自己最有力的選擇。」
「因為我是分析師,所以我才知道,有些東西是無法分析的。」她對他嫣然一笑,「梁總,讓我再提醒您一次,你我都已經各自結婚了,這樣的話題不適合再提。再見。」
看她真的決絕地要離去,梁文河不敢相信自己再度被拒絕,情急之下,他抓住她的手腕。
「上次你拒絕我之後,丟了工作;這次你拒絕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影響哪些人,你不好奇嗎?」他壓低嗓音,還是很溫和地說。
又要來這一套?黎永萱用力甩開他的魔爪,回頭,不可置信反問:「上次是您的夫人親自來開除我--」
說時遲,那時快,她都還來不及把話講完,突然,一陣吆喝聲起!
「你想幹什麼?」
「放開她!」
剎那間,幾個手持棍棒的男人冒了出來。黎永萱被一把拉到旁邊,護在眾人身後。
一看之下,發現是安潤為首的滑冰隊員。
面貌兇惡的小宇領頭,扯著嗓子吼過去:「你敢再碰她一下,我就把你的手打斷!不信你試試看!」
這些運動員身材個個精猛結實,加上又有武器,人多勢眾,非常凶悍的樣子,出其不意地唬住了梁文河。
「萱萱姊,你不用怕,小麥哥不在,我們會保護你!」安潤回頭對她說。年輕俊秀的臉上,全是決心。
麥緯哲這兩天出城去參加一個慈善活動,並不在家。安潤他們當然知道這件事,所以從黎永萱一進訓練中心,就已經密切在注意,毫不含糊地代替小麥哥照顧他們的萱萱姊--
真的,她就知道約在訓練中心是對的。這兒就像她第二個家,而他們,就全都是她的家人。
梁文河在怒目相視、惡聲驅趕之下,只能一言不發地離去。求愛不成還落得灰頭土臉的下場,在他的獵艷史上,大概是頭一遭吧。
黎永萱還在震驚之中,她瞪著他們手上的棍棒,「這些是哪裡來的?!」
「哦,我們去跟冰球隊的人借的。」兇惡的小宇此刻整個變回憨厚小弟,只會對著黎永萱傻笑,不大好意思地抓抓頭,「不然我們沒什麼武器,冰刀很貴,磨刀器又搬不動……」
黎永萱笑了,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笑了。她衷心地謝謝這群可愛的弟弟,「謝謝你們,幫我趕走了壞蛋。」
「不用客氣,應該的!」安潤抓起手機,一副急著邀功的樣子,「我來跟小麥哥回報,他一定--」
她按住了他的手,制止他撥號的動作。
「先別吵他,好嗎?」她溫柔地請求,「讓我自己跟他說。」
「可是--」
「沒關係的。而且,你們都清楚小麥的脾氣……」黎永萱故意停了片刻,「你現在告訴他,他大概會立刻丟下工作,坐下一班飛機就飛回來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極度贊同地點頭如搗蒜。
果然是萱萱姊,真的非常瞭解小麥哥啊!
隔天,她照慣例等著他回家。下定決心,不管怎麼樣,今晚該要好好開誠佈公談一談了。
可是等啊等的,都超過預定回家時間好久好久了,電腦上也查過班機抵達時間沒延誤,人呢?
這大概就是她該習慣的吧?黎永萱有些苦澀,卻也有些甜蜜地想著。分別難熬,等待更難熬。但想到前一次,她等他等到趴在廚房桌上睡著,他回來之後,就在廚房這兒對她……然後……在樓梯口又……
回憶如此鮮明,光是轉念思及,就令她心蕩神馳,身體跟著敏感地溫潤,緊繃起來。
他的溫柔、他的蠻橫、他的粗魯、他的體貼……他的一切一切,都令她深深依戀,對他的渴望那麼強烈--為什麼有人以為只要說幾句溫柔好聽話,就能讓她動搖呢?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正在想的人,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見面了。
梁文河自然是住在名洋集團以公司名義租下的豪華大樓裡。當晚,當樓下守衛通知有訪客時,他還以為是黎永萱回心轉意,很識時務地回來找他了,就像上次一樣。
門一開,他的臉上還帶著略略得意的微笑--
砰!一個結結實實的左勾拳揮到他臉上!
一陣天旋地轉之際,梁文河扶住門框,有好幾秒的時間,只覺得眼前金星亂冒,血液都往腦袋中。
「你敢動我老婆?」咬牙切齒地低吼,猶如野獸要咬死對手之前的低狺。「不但打電話,寫電子郵件騷擾,還來糾纏,還拉拉扯扯?你當我是死人?」
來者正是一臉殺氣的麥緯哲。他一下飛機立刻直奔梁文河的住處來算賬。
當他出現這樣的表情時,敵手根本完全沒有存活機會。多少年來稱雄各大比賽的霸氣絕非虛名,他可不是靠溫良恭儉讓來打敗那麼多世界頂尖好手。
梁文君的半邊臉簡直像是突然脹大了兩倍,陣陣刺痛一路傳到後腦勺。被一個天天重量訓練當三餐練的運動選手毆打,結局就是這樣,站都站不穩。
「你……先冷靜一點……有話好說。」
「X的,你才先給我閉嘴!有什麼好多說的?」麥緯哲又是一拳揮過去,打歪了很性格的下顎,也把梁文河揍得跌倒在地。「以前就算了,不跟你計較;現在她都嫁給我了,你還有膽子繼續招惹她?X,你不先問我,也得先問過我的拳頭!」
梁文河總算回過神了,他舉手,做出阻擋的動作。「等一下!姓麥的,你先別急著逞英雄!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傷害,凍結你們隊上所有贊助,讓你走投無路--」
「那又怎樣?」麥緯哲居高臨下,冷笑連連,「我不信除了競速滑冰,這世界上就沒有別的我能做的事了。還有,要告就快去,誰怕誰!捲入這種會爆出你風流醜聞的訴訟,你自己都要丟工作。有種你就去告!」
看不出他四肢發達,又在氣頭上,頭腦還是挺清楚的。梁文河捂著火燙燙的半邊臉,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話反駁眼前這個狂妄凶悍到極點的年輕人。
不過多年來的打滾歷練也非白費,梁文河很快想到了致使的攻擊法。
他的弱點,就只有一個--黎永萱。
當下,梁文河輕蔑地一笑,「不過就是為了一個女人……我也只是可憐她而已,何必這麼緊張?」
麥緯哲沒有接口,只是冷冷望著他,眼神凌厲陰沉。
梁文河知道自己抓到了要害,他傲慢地說下去,「她也不過是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誰對她好,給她食物吃,她就以為自己喜歡誰。你不過就是下一個飼主罷了,等到有人比你對她更好--」
麥緯哲冷笑一聲。
「不會的。」他自信滿滿說,「我不會讓任何人有這種機會。全世界對她最好的人,就是我,也只有我。」
「好大的口氣。」梁文河老氣橫秋地譏諷他,「只有像你這種無知又愚蠢的年輕小毛頭,才會這麼狂妄。」
「也只有像你這樣步入中年又力不從心的無恥老男人,才會厚著臉皮糾纏人妻!」麥緯哲指著,悍然警告,「再讓我看到你靠近我老婆,我一定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臉都被他打歪了,這還叫輕易放過?但梁文河也清楚,這個凶悍的小子是說話算話的,絕非空怒嚇。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揚長而去。
「處理」完重要大事之後,麥緯哲才往回家的路上去。直到計程車載他回到家門前,他的情緒還是很激動,無法平靜。
在下機之後,他打了電話回隊上要問明天練習的時間,結果,助理教練一個不小心說溜嘴,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他。
從那一刻起,他的情緒就沒有平靜過。
為什麼?為什麼要背著他跟梁文河見面?
她還背著他做了哪些事?
他不可能,不敢也捨不得逼問黎永萱,所以,累積已久的憤怒、焦慮、嫉妒、在意……全都化成一記重重的左勾拳。
她已經是他的了,所以,他要揍死全天下敢碰她一根寒毛的男人。就這麼簡單。
回到家,一室寂靜。爺爺已經睡了,黎永萱也不在廚房忙;他們的房間小燈開著,顯然她在裡面。
心緒混亂的他還無法面對她,所以沒像以往一樣第一個先找尋她的蹤影,只躡手躡腳的進了客房,沖澡之後倒頭就睡。
有什麼事,留到明天早上再說。
但一個人睡,竟然已經不習慣了。在自己家裡,應該說,在有她的家裡,不抱著她,沒有她的氣息相伴,麥緯哲輾轉反側了好久,都沒辦法有睡意。
翻來翻去,翻來翻福彩,他懊惱得猛捶好幾下枕頭;同居不同床,有這麼困難嗎?以前他是怎麼活的?
苦悶了半天,他賭氣地翻過去,背對著門口,眼睛直盯著境壁,開始瞭解冥想練習;快睡!快睡!現在立刻睡著--
半小時後--
可恨,連冥想訓練都沒用!
輕巧的腳步聲被地毯吸收,等他察覺有人時,她已經在他背後了。麥緯哲立刻全身不動,裝睡。
她輕輕坐在床沿,好小心好小心地掀開被子,然後,鑽到他身旁,躺下。
溫柔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柔嫩的臉蛋貼在他背上,然後,是好輕好輕,卻又好甜蜜好甜蜜的一個歎息。
「你回來了。」她細細聲說,像是不敢吵醒他。
麥緯哲連大氣也不敢出,等著他身後的嬌軟人兒自己調整了一下位置,舒舒服服地依偎著他,然後親了他的肩頭一下,就這樣睡著了。
他就保持那個姿勢,連翻身都不翻,當她的大抱枕。
不到幾分鐘的時間,他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他也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