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回到高一
黃單滿嘴都是血腥味,下嘴唇還被撞出了塊淤血, 他用掉了大半包紙巾。
磕磕碰碰最多的就是在高中時代, 黃單怎麼小心, 都不能避免,這個時光裡的學生明明還很青澀,卻已經迫不及待的渴望自己變的成熟,像個大人一樣的做人做事,免不了弄的一團糟。
黃單又抽出一張紙巾擦眼淚,聞著淡淡的清香,他突然開了口, 聲音裡的哭腔很明顯,「出來。」
沒有人回應。
黃單又多說了一句, 「同學, 我知道你在這裡, 謝謝你的紙巾。」
還是沒有什麼回應。
從年少到即將三十而立, 一路走來的這麼多年,別人的愛戀是明著, 還是暗著, 用的哪種方式, 對黃單而言, 都早已不足為奇,像一杯白開水那麼平淡無味。
明戀的花樣繁多,而那些暗戀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幾個共同點,會是一個膽小鬼, 也非常自卑,就像偷偷給他紙巾的這個同學一樣,不敢站在他的面前,只敢躲在背後。
也許直到某天會勇敢一點,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紅著臉說「我喜歡你很久了」,也許永遠都不會走出那一步。
經歷那幾次的穿越,黃單才明白了一件事,喜歡一個人,和被喜歡都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他這麼多年一直都被喜歡著,很幸運,謝謝那些人喜歡他。
紙巾只出現在高一,也就是說這個人的暗戀持續了一年,黃單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什麼,剛才那兩句已經是個錯誤,不能再犯了,他不想因為說了不該說的,讓對方原來的生活軌跡發生改變。
那種後果他承擔不起。
畢竟這僅僅是一段舊時光,一切都發生過了,他人是回來了,也接到了任務,只是收看那封情書,卻不是為了改變誰的命運。
不要給自己找事,更不要試圖去影響任何人的命運,那太荒繆,也太天真了,他也不能那麼做。
正因為如此,黃單才處處受限,他跟姜龍在未來本就是好朋友,清楚對方這十四年是怎麼過來的,才可以沒那麼多顧慮的去接觸,至於在未來沒有過交集,早就失去聯繫的其他同學,他的顧慮太多了,生怕自己一個不慎,在誰人生的轉折點出現時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
就譬如陳越,黃單知道他會在不久後給自己當一次墊子,再等等就會無意間得知課桌兜裡的情書有一封是對方寫的,之後會在操場上結結巴巴的對自己告白,有關對方的最後一個消息是第二個學期休學了
這就是陳越年少時光的一個角,轉折點就是休學,黃單絕不能動哪一個環節,所以他的態度必須和從前一樣。
為了避免改動誰的人生軌跡,黃單不能去真正的接觸,也就不會瞭解到多少東西,他對陳越,對班上的其他人和別班同學都是這樣的,根本沒有辦法去搜尋那個人的蹤跡,只能按兵不動,等那個人暴露出他可以直接確認的信息,而不僅僅是懷疑。
黃單走後,陳越從角落裡出來,他本來是跑遠了的,又忍不住的跑了回來,就聽見了那兩句話。
陳越在沒遇到黃單之前,他過的肆意,從來就沒發現自己是個膽小懦弱的人,也沒有人會這麼說過他,那幾個字跟他的活法完全不沾邊。
但陳越在遇到黃單以後,對方只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都沒往心裡去,他卻慌亂的偏開頭,用一切幼稚的言行舉止來掩蓋他的自卑。
成績都是穩拿第一,一個最上面,一個最底下,這一點其實不算什麼,追陳越的女生裡面,有挺多都是成績拔尖,多才多藝,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他一點兒也不認為自己差在哪兒。
能做朋友做朋友,不能做朋友就做同學,要是連同學也做不成,那就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很無所謂。
對陳越來說,黃單和那些優秀的人最大的不同是氣質,有種彷彿與生俱來的距離感,會讓人自慚形愧。
陳越覺得黃單像天上的太陽,他能仰著頭去看,可他怎麼也沒有辦法靠近,更不可能據為己有。
明知道這一點,還是忍不住的想去擁有。
陳越不喜歡做夢,可他現在感覺自己就是在做夢,天天都在做夢。
看了眼黃單待過的地兒,陳越走過去,學著他的樣子蹲下來,有點兒無措的拿出五角星,「媽的,那天我為什麼會遇到你,要是不遇到你就好了,不行,還是遇到你好。」
陳越語無倫次,他把五角星攥在手裡,垂著頭說,「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是不會上高中的,也不會出現在大關。」
「我很討厭上學,現在我很喜歡,因為能見到你,巴不得連週六週日都不放假,是不是覺得我特傻逼?」
瞥見旁邊的地上有個小錢包,陳越的眼睛一瞪,等他回過神來,那個小錢包已經被他捏在手裡,他的眼睛瞪的更大,「操,我怎麼就成變態了呢……」
「他媽的,喜歡上一男的,還偷翻別人的錢包,陳越,你怎麼這麼不要臉?完了,你真的完了,這輩子都完了。」
陳越翻開錢包,看見裡面有零錢,也有整的五十跟一百,他沒有去碰,而是去翻夾層,發現了什麼後就心跳加速,兩眼發直。
有腳步聲靠近,陳越立刻拽了夾層裡的東西把錢包丟地上,慌不擇路的跑了。
黃單走到半路發現宋閔給他買的小錢包不見了,他原路去找,跟著記憶找到了錢包,裡面的錢一毛沒少,一寸照丟了一張。
當年也有這個事,那時候的黃單淡定的跟沒事人似的,壓根就沒在意丟掉的一寸照,更沒有去猜想會是誰拿的,因為他在初中就經常丟這丟那,小到橡皮擦,草稿紙,大到練習冊,筆記本,吃剩下的零食等,已經習慣了。
黃單把錢包放進口袋裡,這次他心裡有了猜測,八成是給他紙巾的那個同學。
偷拿一寸照這種行為黃單可以理解,卻沒辦法接受,包括有些人收藏他用過的東西,那麼認真那麼努力的喜歡一個人,又得不到回應,會很辛苦的。
他很幸運,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剛好那個人也喜歡自己。
天熱,只要一下課,走廊上就站滿了人,都是男生,他們伸著脖子往下看,時不時的沖經過的女生吹個口哨,笑眯眯的喊上一兩聲「美女」,女生還不好抬頭去看,否則就會引來男生們的哄笑。
這是少年們的青春。
黃單正在樓底下走著,冷不丁的聽到一個女生在喊他的名字,「方麗麗說她喜歡你——」
那喊聲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接著就沒聲了,幾秒後有很大的起鬨聲響起,以某個角落裡最為響亮,那是二班的位置。
喊話的女生是替別人表白的,聽聲音就知道是個活潑開朗的性子。
黃單腳步不停的離開,對方這一喊不知道怎麼被班主任知道了,他明天早自習就會被叫到辦公室,聽班主任講早戀這顆果子有多酸,吃了會拉肚子之類的思想教育。
五班這邊的走廊上也趴著人,黃單一上樓,他們就齊刷刷的看了過來,羨慕寫在臉上,想當面調笑兩句,又因為不熟沒有那麼做。
姜龍不同,他跟黃單是同桌,已經很熟了,他跑過來準備開玩笑,結果就看到了對方嘴巴上的一塊淤血,眼睛還很紅,明顯的哭過了,「怎麼了這是?」
黃單說,「不小心跟一個女生撞上了。」
姜龍立馬就說,「那個女生一定就是你的真命天女。」
黃單,「……」
姜龍對黃單擠眉弄眼,「電視裡都是那麼演的,兩個人偶然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間,丘比特的箭就射中了雙方,真的,你看著吧,你很快就會再看到那個女生的。」
黃單不想搭理,他從後門進去,看到陳越攤在椅子上,一臉的汗水。
劉峰正趴在陳越的桌上跟他說話,發現黃單朝他們這邊看,就喲了聲,「這是被哪班給欺負了吧?」
黃單的視線從陳越身上掠過,一語不發的朝自己座位走去。
劉峰翻了個白眼,「咱班的天才那樣兒像是哭過。」
陳越臉上的汗水往下滾,弄的脖子上癢癢的,他摸到口袋裡的心相印,沒有拿出來,只是擼起T恤隨意擦了擦,「你管他幹什麼?」
「他就跟個200W的大燈泡一樣,想不去看都難。」
劉峰費心去想形容詞,「軍訓那會兒做俯臥撐,大家都做四十個,就他做二十個,說話時的聲音還有點哭腔,嘖嘖,絕對是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嬌氣的沒邊兒了。」
陳越擰開水杯的杯蓋咕嚕咕嚕喝幾大口水,沒興趣的嗤一聲,「少爺就少爺唄,他又不吃你家鍋裡的飯,又不要你伺候。」
劉峰看看陳越發紅的臉,納悶的問道,「明天又不考體育,你練跑步幹什麼?」
陳越前胸後背的T恤都被汗水浸濕了幾塊,他抓抓潮濕的寸板頭,吊兒郎當的說,「活動筋骨。」
劉峰說趕巧了,「我這裡剛好有一個可以活動筋骨的事兒,彭飛那小子明天從五中過來追魏琳琳,我們到時候去會會他唄。」
陳越說,「不去。」
劉峰不假思索的問,「為什麼?」
陳越把腿往桌上一架,目光四處亂飛,似乎停在了一處,「我從良了。」
劉峰目瞪口呆,半響從嘴裡蹦出來一句,「靠,看來明天的太陽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他化身福爾摩斯,「你喜歡的那女生是個好學生?你怕人瞧不上你,就打算學好?也不對啊,追你的好學生我雙手加雙腳都數不過來,沒見你想從良的。」
陳越大發慈悲的提醒道,「哥們,你那腦細胞少的可憐,省著點用吧,別在我面前顯擺了,我看著揪心。」
「咱倆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劉峰的黑臉抽了抽,噴出唾沫星子,「別怪我沒提醒你,因為魏琳琳的事,彭飛肯定會來找你的,他心眼兒那麼小,自尊心還強,不在你身上討回點面子是不會罷休的。」
陳越抖著腿,「魏琳琳跟我有什麼關係?」
劉峰說,「人喜歡你。」
陳越的眼裡出現一抹驚訝,隨後就懶懶的瞥了一下嘴角,「那又怎麼樣?」
你喜歡別人,別人不喜歡你,不能怎麼樣,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還不能控制自己的要去繼續喜歡,整個就是一獨角戲,卻陶醉其中,心里美滋滋的。
突然有一本書朝陳越飛過來,砸中他的肩膀掉落在地,他撈起來拿手裡舉著,拔高聲音咒罵,「媽的,這誰的書?」
教室裡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陳越也懶的去看書上的名字,他冷笑,「我數到三,沒人過來認領,這書就會進垃圾桶,不是整的,是碎的。」
中間那排靠後的一男一女交換眼色,女生的臉通紅,她用胳膊肘蹭蹭男生,眼神滿是哀求,男生硬著頭皮從座位上站起來,走過去尷尬的道歉,「陳越,對不起啊,這是我的書,剛才不小心掉的。」
倆人是一對兒,從初中好上來的,因為屁大點事吵架來著,女生一失控就把書給砸了。
陳越暴躁的把書往男生身上一扔,對方什麼也沒說,拿著書就轉身回了自己座位上。
劉峰呵呵呵,「某人剛才還說要從良的。」
陳越的額角一抽。
劉峰繼續呵,「那話怎麼說來著,狗改不了……」
他後面兩字被一聲巨響給打斷,桌腳又被陳越踹了一下,桌上的東西全掉了,把前座的女生給嚇的花容失色。
陳越腿長,伸過去踹劉峰的課桌,力道大的驚人,他青著臉怒吼,「滾你媽的!」
劉峰也踹一腳,跟陳越乾瞪眼,他氣勢弱,很快就敗下陣來,彎腰把地上的書跟筆撿起來塞課桌兜裡,「你丫的什麼爛脾氣?」
陳越閉了閉眼,拿出隨聲聽按開,塞了耳機聽歌。
劉峰拽了陳越一邊的耳機,氣急敗壞道,「老子本來還想著跟班主任申請給你當同桌呢!」
陳越是一個人坐的,沒同桌,他聞言,什麼也沒說的把耳機塞回去。
劉峰瞅著陳越,竟然覺得有點兒憂傷,還有點兒寂寞,他驚魂未定的抹把臉,操,太可怕了,肯定是錯覺。
這小子多的是女生喜歡,漂亮的,可愛的,高冷的,什麼樣的都有,是他自己口味挑,這個看不上那個看不上,寂寞個鬼啊!
我才是真的寂寞,沒人喜歡我,喜歡的也追不到,劉峰心酸的想。
教室前中後是三個圈子,劃分的很明顯,前排的最多跟中間的打打交道,幾乎很少去管後排的事。
黃單以前就不知道後排那些同學的名字,碰見了都認不出來,他這回有去注意,覺得亂糟糟的,桌上的課本亂,課桌擺放的也亂,有男生像陳越那樣把腳架桌上,看的他眉心蹙了蹙。
他聽到後座的陳燕跟錢夢在偷偷說話,說陳越好帥啊。
姜龍也聽到了,哼哼道,「陳越已經有了社會上的壞風氣,根本不適合在教室裡待著,真不知道班主任為什麼要把他弄到五班。」
他挺不是滋味的說,「那個劉峰也好不到哪兒去,仗著家裡有幾個錢,就以為自己是天王老子。」
黃單沒說什麼,除非是任務需要,否則他是不會在背後議論別人的,不喜歡那樣,也很不好。
姜龍聽著後面的吵鬧聲,很煩悶的說,「我以為高中跟初中不一樣,班裡都是會學習的,沒想到照樣有一群笨蛋。」
黃單蹙眉,「學習不好,不代表不聰明。」
姜龍很無語,他把筆丟桌上,「這還不能代表不聰明,那什麼才能?」
黃單說,「有的人腦子靈活,只是對學習不感興趣,一旦遇到感興趣的事情,會有很大的成就。」
現在的姜龍還不能理解,黃單知道他將來會很清楚。
陳燕戳戳黃單的後背,在他回頭時說,「你課桌兜裡有東西。」
黃單把手伸進去,摸到了一盒巧克力。
陳燕撕了塊草稿紙,快速寫了一行字捲起來往黃單桌上一丟。
黃單把紙條打開,映入眼簾的是秀氣的字跡,陳燕在上面寫著巧克力是誰買的,對方想跟他做朋友。
陳燕也是學理的,高二分班後還留在五班,繼續在黃單周圍打轉,她除學習以外,長達三年的另一個工作已經正式開始了。
黃單把紙條撕了丟進掛在桌邊的小垃圾袋裡,他當年把巧克力丟了,回想起來覺得自己挺不該的,可以還回去。
沒再多想,黃單就把那盒巧克力拿給陳燕,「替我還給那個女同學。」
陳燕怕班上的其他人看見,她光顧著急急忙忙用書蓋藏巧克力了,沒怎麼聽清,「啊?」
黃單說,「這個我不能收。」
陳燕這回聽清楚了,「好吧,我下晚自習回宿舍了就去找她。」
她模樣可愛,成績優秀,寫的一手好文章,性格爽快,也很有想法,作為黃單的後座,絲毫沒有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想法,在我喜歡的人,和喜歡我的人裡面,她很理智的寧願選擇後者。
互相喜歡這種事的幾率太低了,可遇不可求。
姜龍想不明白,「人女生給你買這麼一盒心型的巧克力,肯定是花了很多心思挑選的,裡面搞不好還有小卡片,幹嘛不收啊?」
黃單說,「不喜歡。」
姜龍沒有情感經驗,靠的全是書本跟電視上學來的,「可以先從朋友開始嘛,相聚就是有緣,能在一個學校讀書,都是緣分,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
這是他的人生座右銘。
黃單也沒有情感經驗,第一次收到情書是在初一,他回去跟管家說了,管家問他喜不喜歡,他說不喜歡,管家就告訴他,不喜歡就不能收,要當場拒絕,不要讓人誤會。
從那以後,黃單每次都是那麼做的。
當年陳越對他表白,他也很明確的說了不喜歡,不給對方留一丁點希望跟期待。
這次提前通過合照發現陳越對自己的心思,黃單什麼也不能做,不是因為對方並沒有當著他的面兒表露出來,沒對他說喜歡,而是因為他不能動對方的人生軌跡,得跟原來一樣,在對方跟他表白的時候才能拒絕。
姜龍見同桌沒說話,他也就把這事翻篇了,跟他沒關係,他問多了會讓對方反感的。
陳燕看看黃單的嘴巴,「你這是被撞的吧?我對這個很有經驗,淤血會自己消失的,你不用管。」
錢夢說對對,她有不少小雀斑的臉上露出笑容,「我聽我媽說茶水消毒,你可以喝喝。」
姜龍右邊的吳芳也趴過來,及腰的長辮子隨著她的動作滑到胸前,「還可以拿熱毛巾敷一敷,很快就會消失的。」
三個女生把黃單圍著,渾身都散發著母愛的光芒。
黃單對她們笑了笑,「我知道的。」
週遭靜下來,三個女生都紅了臉,她們各自坐回座位上,不是趴著,就是垂頭看書。
邊上的姜龍盯著同桌的笑臉,他砸吧嘴,「黃單你笑起來……」
黃單側頭,唇角還是翹著的,「嗯?」
姜龍詞窮,半天才說出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還好你不是女生。」
這個同桌要是女生,他肯定會早戀的,到那時他上課開小差,下課胡思亂想,走路也魂不守舍,所有早戀的症狀他都會有,想想就覺得可怕。
後面的陳越兩眼發直,一動不動。
劉峰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又打了個響指,「喂,哥們,回魂了。」
陳越的眼皮垂了下去,再撩起時已經跟平時沒有兩樣,他把幾本書往桌子一邊堆堆,騰出位置把兩隻胳膊放上去,之後是他的腦袋。
劉峰往陳越面朝著的方向瞅,「看什麼看這麼入神?是看的陳燕還是吳芳?陳燕吧,扎兩個小辮子,笑起來甜甜的,還有小酒窩,我喜歡。」
發現陳燕往這邊扭頭,他那張黑臉一陣發熱,一秒挺直腰桿,擺出自以為最帥的樣子,等對方不看了又彎腰駝背的懶散回來,「我覺得她也喜歡我。」
陳越三魂六魄剛回,「你說什麼?」
劉峰翻白眼,臥槽,都成這樣了,還死鴨子嘴硬的說自己沒喜歡上哪個女生!
上課鈴響了。
各班在走廊上活蹦亂跳的同學都回了教室,趴在桌上半死不活。
最後一節晚自習上,老魏說了明天考試的事情,「考場排位明早會在樓底下公佈,到時候你們去找自己的就行,其他的也沒別的事了,平常心就行。」
黃單回到過去已經十天了,剛經歷完軍訓,接下來是考試,他知道這次跟中考不同,多加了兩門物理化學,也知道自己沒門門考滿分,化學丟了三分。
第二天早自習,老魏進來敲敲黃單的桌面,把他叫去了辦公室。
十幾分鐘後,黃單在全班好奇的目光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陳越趴在桌上把玩五角星,聽到前面的人在議論黃單,說他跟二班的女生早戀了才被班主任叫走的。
拽住前座背後的馬尾,陳越等人回頭的時候問道,「哪個女生?」
女生紅著臉說,「好像叫方麗麗。」
陳越的手一鬆,見女生奇怪的看著自己,他扯開嘴角,「天才也會早戀?」
女生佩服道,「昨晚方麗麗對黃單表白的時候,很多人都聽見了,她真勇敢。」
陳越捏住五角星的手一緊,「是嗎?這麼好玩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女生看著男生帥氣的臉,「你在教室的啊。」
陳越皺皺眉頭,他當時從操場飛奔回來,腦子裡都是亂的。
那個人早戀了?不可能吧?
陳越坐立不安,不行,我要去看看那個方麗麗是誰。
過道那邊的劉峰一扭頭就看見他哥們溜了,他朝後門口喊,「喂,陳越,幹嘛去啊?」
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陳越去了二班,他站在窗邊問裡面的男生,「同學,你們班的方麗麗是哪個?」
男生指指中間第四排的其中一個女生。
陳越看了一眼,放心了。
吃過早飯,姜龍就叫上黃單去看排位,人挺多的,他焦躁的往裡面擠,「黃單,我找到我自己了,我在204班,你呢?找到了沒有?」
黃單沒看,「201。」
姜龍垂頭喪氣的從前面退出來,「咱倆不在一個考場,我心裡怎麼這麼慌呢?」
黃單說出事實,「在一個考場,你也會慌。」
姜龍說也是,他緊張的吞了口唾沫,臨場狀態不怎麼好,「跟你說實話,我感覺這次考的不會比中考分數高。」
黃單說,「加的物理是你強項。」
姜龍苦哈哈的說,「可也加了化學,它會拖死我的。」
黃單說,「別想那麼多。」
姜龍哎一聲,「不跟你說了,我抓緊時間去多做幾道物理題,這個一分都不能失。」
他說完就走,身形匆忙。
黃單在學校裡閒逛了會兒,時間差不多了才回教室,拿了文具盒去考場。
204班在對面,黃單進去時,意外的看到了陳越,對方坐的位置在他後面,他動動眉頭,那時候自己竟然沒有留意。
過去活的太自我了。
陳越單手撐著頭,另一隻手上轉著一支2B鉛筆,還沒削,見到黃單走過來,他手裡原本不停旋轉的鉛筆一下子就停住了,啪地掉在了桌上。
黃單在其他學生的注視下拉開椅子坐上去,他沒有在意此起彼伏的議論,只是打開文具盒把鉛筆跟圓珠筆拿出來。
旁邊的前後座兩個女生是認識的,她們正在討論下午數學的選擇題選哪個字母的正確率高,畢竟上午要考的語文相對來說要容易點,不會像數學那樣出現個位的分數。
老師發試卷的時候會報名字跟分數,上去的時候全班都盯著看,會想死。
倆人一個說C,一個說A,最後她們決定撕四個小紙條,把ABCD四個字母寫上去,做一道題就抓起來拋一次,選其中一個打開,是什麼字母就填那個。
跟黃單並排坐的長發女生說,「我要是看到了他的試卷就告訴你,你看到了也一定要告訴我啊。」
坐她後面的馬尾女生說,「放心吧,我會的。」
長發女生把音量放的更小,「我倆的運氣真好,能跟他坐一塊兒,他考滿分的,看到一題肯定就對一題,選擇題只要能看幾題我就滿足了。」
馬尾女生點點頭,「我也是,這次考試調座位,我想跟我裡面那排靠窗的位置。」
長發女生的話題一轉,「哎,坐你左邊的那個男生長的真帥,他的手也很修長,筆轉的好厲害,就掉下來一次。」
「他叫陳越,跟前面的黃單是一個班的,我們宿舍裡每天晚上都會聊他們。」
「一個班的?那怎麼都不說話啊?」
「他們一個混的好,一個學的好,沒有共同話題。」
陳越正在削鉛筆,削的跟狗啃的一樣,他見黃單回頭,手一抖,小刀把大半個指甲都給削了,差一點兒就掉塊肉。
「你他媽的沒事回頭幹什麼?」
黃單看看陳越手裡的鉛筆,削的非常醜。
陳越立刻就把鉛筆往文具盒裡一丟,他低著嗓子,氣焰囂張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黃單什麼也沒說。
陳越瞪著他的後腦勺,為什麼不說話?一個字都沒有?
前座又回頭了,陳越慌亂的挪開視線,裝出搗鼓文具盒的樣子。
黃單不是看的陳越,而是在看考場的其他人,他也沒有揪著誰不放,只是粗略的掃視。
陳越不知道,他以為黃單在看自己,從臉到脖子都火燒火燒的,沒留神的把文具盒給拽翻了。
一卷膠帶滾到了黃單腳邊,他彎腰去撿。
陳越看見了,手不聽使喚的去把黃單手裡的膠帶給搶了回來,火燒的溫度已經衝到頭頂,他用找茬來掩飾,「這是老子的東西,誰叫你碰了?」
黃單不經意間碰到的手掌很光滑,是少年的觸感。
陳越偷偷在桌低下握緊了那隻碰過黃單的手。
前面的黃單看著自己的手,直到監考老師進來,他才回神。
卷子由第一排的同學往後傳,到黃單那裡時,他拿了一份,就把剩下的遞到後面。
陳越故意沒接。
黃單轉過身,把卷子放到陳越的桌上。
陳越心裡很得意,又看到了他的臉。
坐正了姿勢,黃單將試卷翻翻,從第一題開始往後做,他的速度在掌控之中,沉穩從容。
考場響著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混雜著挪動桌椅,咳嗽等瑣碎的聲音。
黃單填答題卡的時候,後座的陳越正看著碰過他的那隻手發呆,胳膊底下壓著的卷子上就寫了個名字,跟雞爪子抓過似的。
以往每次考試,陳越都會早早交卷,甭管考的什麼,他只要一看那些題目,腦殼子就疼,屁股底下冒釘子似的坐不下去。
今天陳越卻很老實的坐在椅子上,認識他的幾個同學等著他先交卷,自己再緊跟其後,結果望眼欲穿。
考試時間一到,老師就讓學生從後往前的收卷子,她一直盯著,誰也沒可能趁機改一兩個答案。
陳越接住後面傳過來的一摞試卷,把自己的放在最上面,他沒直接傳給前面的人,而是用腳去踢踢對方的椅子。
黃單轉身去拿卷子,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張,乾乾淨淨的,他的眼角微抽。
當事人沒半點窘迫,收拾了文具盒站起來往考場門口走,敞開的校服外套往後翻,像一陣風。
黃單去食堂打了份冬瓜海帶湯,份量很多,一大缸子才五毛錢,打飯的窗口就兩個,人又特別多,他不想去排隊了,就端著湯回了宿舍。
語文考完,宿舍裡都沒有多大的水花,也沒人對答案,下午的數學才是波濤洶湧。
姜龍看黃單沒打飯,就要把自己缸子裡的飯給他一半。
黃單拒絕了。
姜龍笑著說,「我還沒有吃呢,沒口水的。」
黃單聞言,還是搖了搖頭,他只能跟一個人分享飯菜,「冬瓜跟海帶有很多,我吃了就差不多飽了。」
姜龍也不勉強。
陳越靠著床鋪哼歌,薄唇上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考的很好。
劉峰扒拉兩口飯,隨便用手臂擦擦嘴巴,「陳越,別哼了,我聽著牙疼。」
其他人附和,「真的牙疼。」
陳越笑罵,「老子高興,管得著嗎你們。」
姜龍說,「黃單,你覺得是陳越唱歌唱的好,還是我唱的好?」
黃單說,「沒注意過。」
姜龍較勁了,非要一個答案,他開嗓唱他最拿手的《練習》,唱的是副歌部分,以他的意思,就是副歌最能透露一個歌者的靈魂。
陳越看姜龍突然唱了起來,還把他的哼更給蓋住了,他就咒罵幾句,扯著嗓子喊唱。
劉峰等人,「……」
路過的都伸頭問是不是在開演唱會。
宿舍裡的都一頭霧水,別問他們,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飯都吃不下去了。
姜龍把副歌部分唱完,他不理會陳越瞪過來的眼神,緊張又期待的問黃單誰唱的更好聽。
黃單實話實說,「他唱的比你好。」
姜龍深受打擊,缸子也不洗了就往床上一趴,生無可戀。
陳越聽到了姜龍的問題,也聽到了黃單的回答,他就像是喝了一大瓶的汽水,甜得冒泡。
劉峰看的直掉雞皮疙瘩,「那什麼,你給我卷膠帶唄。」
陳越說,「我就一卷,給你我就沒的用了。」
劉峰瞪眼,「你不是有兩卷嗎?我看你買的。」
陳越眼睛都不帶眨的,「有一卷掉了。」
劉峰一臉肉痛,「掉了?掉教室還是掉考場了?不是我說你,一卷膠帶要五毛錢哎哥哥。」
陳越斜眼,「五毛錢說的跟五百萬似的,你家又不是沒錢。」
劉峰擠出兩滴貓尿,「我爸我媽上個月離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成語怎麼說來著,家道中落?不對,好像是遭遇變故。」
陳越質疑道,「那個遭遇變故不是成語吧?」
劉峰說是。
陳越說不像,劉峰說絕對是。
倒數第一第二在展開激烈的討論,他們認真起來,挺可怕的。
黃單邊吃冬瓜邊聽,覺得陳越跟劉峰能成混到一塊兒去不是沒有道理。
成語一事沒有討論多久,劉峰憂鬱的嘆氣,「我還不知道要被他們丟到哪個犄角旮旯去呢,日子還長,我不為自己攢點兒錢,往後我就沒法過了。」
陳越受不了的說,「行了別他媽的噁心我了,膠帶給你。」
劉峰摟陳越的肩膀,被他給撞開了。
把缸子洗洗,黃單就拿著水瓶去水房打水,他還把薑龍的水瓶一併拿走了。
一個大叔坐在那裡收水票,紅色的水票能打一瓶,綠的兩瓶,他眼皮子利索著呢,誰想渾水摸魚是不可能的。
裡面有一長條的水龍頭,高二高三的也開學了,人很多,每個水龍頭那裡都排著隊伍。
黃單前面還有三個女生,他看見陳越跟劉峰在旁邊的隊伍裡,也沒當回事。
陳越在偷瞄黃單的側臉,在他看過來時,就趕緊若無其事的偏過頭去找劉峰說話。
他的心砰砰跳,手心裡都是汗,過一小會兒又忍不住去偷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