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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秘密》第111章
第111章 鄰居

 那雙男士拖鞋被趙曉甩在走道里,既沒變成一隻長滿多條腿的毒肉蟲, 也沒變成一張淌著血的人臉, 就是普普通通的拖鞋, 靜靜躺在地上,沒什麼殺傷力。

 然而它卻是一切陰森,詭異,甚至恐懼的來源。

 劉大娘死那晚,黃單見過這拖鞋,就在她的腳上,他從劉大爺驚恐的表情裡推斷而出, 拖鞋應該跟老張死時腳上穿的,是同一雙。

 劉大爺跟劉大娘都是怕事的老人, 他們不想聽鄰居說閒話, 也不想攤上事兒, 肯定在警察來之前就將拖鞋從老張腳上拿走, 並且扔掉了。

 可是扔掉的拖鞋卻被死去的劉大娘穿著,劉大爺才會那麼害怕, 直接瘋了。

 黃單捏了捏手指, 也就是說, 這幾件事的共同點之一, 就是劉大爺被偷走的這雙拖鞋。

 他記得劉大娘的屍體被發現時,孫四慶的門口有水跡,當時他就猜測是拖鞋的鞋底留下來的,不確定鞋是被凶手刷洗過, 還是什麼原因。

 凶手那晚又將拖鞋拿走了,現在放在趙曉家,是不是某種預示。

 黃單幾不可查的掃了眼趙曉,她還在怕,瞳孔放大,臉慘白,就跟刷了層白油漆似的,身子也在抖。

 有人偷偷進過你的家,在你固定放拖鞋的位置放了雙陌生人的拖鞋,而你也沒多看,腳伸進去把鞋穿在了腳上,任誰經歷了這一幕,都會恐慌不已。

 趙曉現在就是這麼個狀態。

 黃單的視線沒收回,趙曉穿的是玫紅色的運動褲,垂直下來,褲腳蓋住了腳背,他跟之前的幾個鄰居都想著找人,沒注意對方的腳。

 當事人趙曉也沒意識到不妥,繃著神經一心注視進出她家的鄰居,生怕誰弄壞了她的哪樣東西,更怕從哪裡跑出來一個陌生人。

 可是,周春蓮一下子就發現了。

 或許是他們的關注點不同,也有可能是女人心細?

 黃單蹙眉,警方沒對外透露劉大娘跟老張的死因,他不知道,也得不到相關的線索。

 一雙拖鞋會牽扯到哪些事?會不會只是凶手丟的一個□□,故意轉移別人的注意力,為了掩蓋真正的殺人動機?

 黃單的思緒被周春蓮的聲音打亂,她說拖鞋有點眼熟,好像見劉大哥穿過,還說他家前段時間放在門外的拖鞋總是不見,也沒見小區裡的誰穿出來過。

 見幾人都看向自己,周春蓮抬手將臉頰兩側的發絲全別到耳後,解釋道,「這事還是大姐跟我聊天的時候說的。」

 她嘆口氣,「哎,大姐生前是個熱心腸的人,也沒跟誰鬧紅過臉,卻死於非命,真是沒想到。」

 走道里靜了幾瞬,趙曉喃喃自語,「那就是偷鞋的人幹的。」

 周春蓮安撫的說,「我們都是老百姓,對這種事也不瞭解,幫不上什麼忙 ,警方會調查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黃單觀察著周春蓮,她說這話時,面上是適合的感慨跟堅信,沒一絲異常。

 周春蓮似乎對陸匪的出現沒有丁點驚詫,她朝黃單笑笑,「小季,你跟陸先生去休息吧,趙小姐這邊有我。」

 黃單說,「有事就喊我們。」

 陸匪靠著牆壁,一副睡著了的樣子,他聽到青年的話聲,就抬腳邁到了401的門口,從始至終都是事不關已的冷漠態度。

 黃單拿出鑰匙開門,他回屋前還當著趙曉跟周春蓮的面兒,拿走了地上的那雙拖鞋。

 兩個女人都沒變化,似乎不關心拖鞋的去處。

 趙曉跟著周春蓮進屋,她拘謹而又戒備的站在玄關那裡,腳底蹭著粗硬的墊子,人沒有往屋裡走動一步。

 周春蓮從上面的鞋櫃裡拿一雙拖鞋給她,「這是新的。」

 趙曉看一眼鞋,「謝謝。」

 周春蓮關上鞋櫃,挺客氣的說,「客房什麼都是干淨的,你去躺會兒吧。」

 趙曉說不用了,「我就在客廳裡坐著。」

 周春蓮似是知道她有潔癖,也不勉強,「那好吧。」

 臥室裡突然傳出嬰兒的哭聲,周春蓮連忙轉身跑了進去,腳步很是匆忙。

 趙曉打量著眼前的客廳,買來住跟租是不一樣的,裝修哪怕不會奢華高檔,起碼會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小到一塊地磚,一張桌布,大到一張床,一把椅子,都合心意。

 每層樓兩邊的戶型都比中間要大,趙曉沒亂碰什麼東西,她只是用眼睛看,似乎這麼做,就能暫時壓制今晚一出又一出帶給她的驚慌。

 臥室裡的哇哇哭聲持續不斷,夾雜著中年女人焦慮的哄聲,隱隱帶著無助的哽咽。

 趙曉一步步朝著臥室的方向走去,她停在門口,看見中年女人背對著她抱著嬰兒,輕輕的搖晃著,嘴裡哼著什麼小調。

 嬰兒還在哭,媽媽的懷抱跟小調都不能讓他安靜下來。

 趙曉的嗓子有點癢,她忍不住的咳了一下。

 臥室裡的小調聲戛然而止,周春蓮搖晃孩子的動作也停了,她轉過身,語氣跟神態都不是剛才的樣子,很排斥不熟悉的人靠近臥室,畢竟是比較**的地方。

 「趙小姐,有事嗎?」

 趙曉察覺到了,她後退一步,離臥室的門遠一點,「我的腳很髒,能不能用一下你家的衛生間?」

 周春蓮說可以,「你自己去,還是我帶你去?」

 趙曉說她自己去就行,她看看中年女人懷裡的嬰兒,「那不打擾你了。」

 周春蓮又恢復如常,「孩子餓了,我給他喂個奶,麻煩趙小姐給我把門帶上。」

 趙曉帶上了門,在門快關上的那一霎那間,她看到周春蓮抱著孩子躺上了床,胸前的衣服也撩了起來。

 去衛生間洗腳洗鞋,趙曉沒休息,她拽了衛生紙擦椅子,擦了一遍又一遍,快把衛生間放在馬桶上的那捲紙用完才停下來。

 趙曉搬了椅子去陽台,面對著窗外的夜色,等天亮。

 對門的黃單在燈下研究拿回來的那雙鞋,他的眼皮猛地一跳,發現了什麼,立刻就去把自己從孫四慶家偷拿的那雙找出來,將兩雙鞋放在了一起。

 是同一個款式,只有顏色跟鞋碼不同。

 黃單再三確定後,將這條線索收進腦子裡,他看著鞋,第一時間想到了開淘寶的王志。

 王志進貨方便,渠道多,鞋子進一批回來賣,很正常。

 而且劉大娘死的那晚,黃單被人推下樓,他上去找,王志又過於湊巧的開了門站在走道里,還有對方那間總是緊閉著門的倉庫。

 事事都透著蹊蹺。

 黃單摸著拖鞋鞋底的標誌,他的動作突然一滯。

 會不會……

 老張跟劉大娘腳上穿的,和趙曉屋裡發現的根本就不是一雙拖鞋,只是同款同一個顏色?

 一開始他就偏離了軌道,離真相越來越遠?

 黃單正走著神,頭頂冷不丁的響起一道聲音,他抬頭,發現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手裡還拿著一把槍,就是他藏在枕頭底下的那把。

 忘了換地兒藏了,黃單的嘴角抽了抽,他快速的轉動腦子,需要想一個將這件事翻篇的理由。

 陸匪的面色陰沉,「槍哪兒來的?」

 黃單把手裡的拖鞋放地上,「我在外婆的箱子裡找到的。」

 老人去世了,不能把她叫出來對峙,這理由不錯。

 陸匪挑挑眉毛,「季時玉,你還挺聰明,知道拿你不在世的外婆當擋箭牌。」

 他冷哼一聲,「你是不是覺得這樣說了,我就會把槍還給你?」

 黃單意識到男人想幹什麼,他立刻站了起來,認真的說,「陸匪,這槍你不能拿走。」

 陸匪冷著聲音,「那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麼要留著這把槍?能當飯吃,還是能給你變魔法玩?」

 黃單說,「這是外婆留給我的。」

 陸匪用沒拿槍的手在青年額頭敲一下,「別逗了,季時玉,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白痴,你連槍的來路都不說,還撒謊,我能把它給你?」

 黃單嘆道,「我不能說。」

 陸匪的眉頭一皺,發覺自己喜歡青年的坦誠,厭惡對他的隱瞞,他陰霾的瞥嘴,垂眼摩挲著槍身,「是嗎?」

 黃單怕男人把槍弄壞了,他想了想說,「裡面就一顆子彈,我沒用過這種槍。」

 陸匪拿著槍的指尖一抖,整隻手都顫抖了起來,他用左手按住右手,鐵青著臉怒罵,「那你寶貝似的把這玩意兒放枕頭底下藏著幹什麼?以為自己是神槍手,一槍一個准?」

 黃單說,「就算只有一顆子彈,也比沒有要強。」

 陸匪的周身氣息可怕,他陰沉沉的說,「我真想現在就撬開你的腦袋,把你腦子裡的水給倒出來。」

 黃單抓住男人拿槍的手,被揮開了,他又去抓,這次沒有被揮開,就摸了摸男人的手。

 陸匪的語氣很差,「撒嬌,討好都沒用,別給我來這一套。」

 黃單說,「槍能防身。」

 陸匪勾唇笑道,「對,沒錯,槍能防身,也能讓想殺你的人發現,用槍在你頭上打出個窟窿。」

 黃單說,「別往最壞的地方想,太消極。」

 陸匪反手去抓青年,指腹按著他的手心,「槍,我,你自己選。」

 黃單無語幾秒,「都要。」

 陸匪腦門的青筋一蹦,「得寸進尺的傢伙。」

 黃單說,「有槍,我能保護你。」

 「你還是想著你自己吧。」

 陸匪說完了,就將一口氣吐出去,一言不發的凝視著青年片刻,他去打了個電話回來,「這槍我替你收著,我重新給你弄一把。」

 黃單說不行,他這槍百發百中,三哥說了,就算他閉著眼睛,子彈都能百分百的命中要害,別的槍沒有這功能,子彈再多,還是不頂用。

 陸匪的眉心擰成川字,面部的戾氣很重,他在壓制著怒氣。

 倆人僵持不下。

 黃單抬手去揉男人的耳垂,捏一下,又捏一下。

 陸匪的呼吸粗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季時玉,你想對我使美人計,得先要去弄個美人。」

 黃單不言語,他把男人的脖子勾下來,唇壓上去。

 陸匪的腰背彎著,任由青年在他的唇上胡作非為,還把舌頭伸到他的嘴裡。

 該死的,舔哪兒呢?陸匪將青年拉開,眼底有欲火燃燒著,他粗聲喘氣,轉瞬碾上眼皮底下的那兩片唇。

 半個多小時後,槍的事翻篇了。

 黃單繼續保留著三哥給的那把槍,還答應了陸匪,會收好他給自己弄來的那一把。

 陸匪在意的是青年的隱瞞,槍的來歷極不正常,他拍了槍的照片吩咐底下人去查,卻什麼也查不出來,不知道槍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夏天的黎明來的很早,半點都不眷念黑夜帶來的寧靜,迫不及待的投奔進曙光裡面。

 黃單感覺自己沒睡多久就醒了,他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側頭跟靠在床頭抽菸的男人打招呼,「你怎麼起這麼早?」

 陸匪的嗓音嘶啞,「早什麼,我就沒睡。」

 黃單把他指間的煙拿走,「不睡覺,大清早的就抽菸。」

 陸匪的喉頭滾動,他抓抓頭髮,從鼻子裡發出一個音,「怪誰?」

 黃單說,「怪我。」

 陸匪從後面拽住從他身上爬過的青年,「這就下去了?不來個早安吻?」

 黃單掙脫開,「髒,先刷牙。」

 陸匪,「……」

 他把人拉到身上,手臂圈住了,往上頂高高,「一日之計在於晨,季同學,老師教過你的吧?」

 黃單說,「這句話的意思是一天的計畫要在早晨安排。」

 陸匪調笑,「還有另一層意思。」

 黃單摸摸男人,「陸匪,你真的已經做好準備了?會很疼的,你會哭的很厲害,枕頭被單都會打濕。」

 他認真又嚴肅的說,「你還會哭暈過去。」

 陸匪本來雄糾糾氣昂昂,這會兒軟成了一攤,怎麼也抬不起頭,他臭著一張俊臉,「下去!」

 黃單從男人身上爬走,趿拉著拖鞋去衛生間,「早飯吃什麼?」

 陸匪硬邦邦的說,「不吃,沒胃口。」

 黃單的聲音從衛生間裡傳出來,嘴裡塞著牙刷,聲音模糊,「我給你煎荷包蛋,下一碗麵條,要不要吃?」

 陸匪想起青年切掉肉的手指頭,他的心臟就一抽,任命的去了廚房。

 早飯就是黃單說的那樣,一人一碗麵,上面放著煎成圓圈的荷包蛋,切成片的火腿腸,幾根綠油油的青菜,些許胡蘿蔔丁,看著就很有食慾。

 黃單撈掉最後一根面條,擦擦嘴說,「你有事的話,就去忙吧。」

 陸匪說,「我沒事。」

 黃單抬頭,「沒事?你回國不是為了收購案嗎?」

 陸匪說不是,他的身子後仰一些,長腿交疊著,「季時玉,你剛吃完我給你做的早餐,就這麼急著趕我走,你的良心呢?吃麵的時候拌著一起吃掉了嗎?」

 黃單說,「我沒趕你走,是我有事,上午不能陪你。

 陸匪哦了聲道,「先去對門問個情況,然後去找三樓的劉大爺和孫四慶,再上五樓找王志,對嗎?季時玉,你這一天天的,可真夠忙的。」

 黃單說,「還好。」

 陸匪把口袋裡的打火機跟煙盒丟桌上,發出不輕的聲響,表示著他很生氣。

 黃單說,「你要是不忙,就跟著我。」

 陸匪撈住青年的腰,拿粗糙的掌心蹭了蹭,他低笑一聲,「跟著你做什麼?看你找死?」

 黃單弄開男人的手起身,準備收碗筷去廚房的,卻被阻止了。

 「一邊玩去。」

 陸匪慢條斯理的收著碗筷,「切個菜,都能把手給切了,還削掉了肉,頂著大大小小的傷,自己卻跟個沒事人似的到處瞎轉悠,我活了三十年,在你身上長了不少見識,季時玉,我謝謝你。」

 黃單,「……」

 陸匪從廚房出來,扒開青年頭後的發絲看昨晚撞的包,消掉了不少,「白天小心著點。」

 黃單說,「好哦。」

 陸匪抱住青年的腦袋,親一口就摸一下,「本來就蠢,還接連磕磕撞撞的,季時玉,哪天你要是成了小傻子,我就不要你了。」

 黃單當做沒聽見。

 七點多,黃單聽見門外的開門聲,他也開了門,看到周春蓮的身影,就隨口提了趙曉。

 周春蓮說,「天剛亮就走了,這會兒應該在公司吧。」

 黃單問道,「周姐姐,李大哥回來了?」

 周春蓮茫然,「啊?」

 黃單蹙了下眉心,「昨晚李大哥不是在公司通宵加班嗎?現在還沒回來?」

 周春蓮笑笑,「一孕傻三年果然沒錯。」

 她又不笑了,語氣沉重,透著對現實的無奈跟妥協,「現在經濟不景氣,工資發不出來,還隔三差五的加班,我家那口子要晚上才能回來。」

 黃單說,「那很辛苦。」

 周春蓮說是啊,「小季,我聽說那個陸先生是在國外開公司的,國內也有生意,我看你跟他走的很近,工作的事找他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一個提供住處的崗位。」

 黃單動動眉頭,上次周春蓮暗示他不要再跟王志來往,這次暗示他走。

 他在心裡猜測,周春蓮或許知道些東西,卻不明說。

 「周姐姐,趙曉昨晚在你家待的還好吧?有沒有出什麼狀況?」

 周春蓮說沒出狀況,「我讓她睡客房,她沒睡,之後我就忙著哄孩子,也沒過問,早上出來才發現她早就離開了。」

 黃單說,「她有嚴重的潔癖。」

 「不止是潔癖,那孩子的警惕心也很強。」

 周春蓮說,「小季,你下樓嗎?要是下樓的話,幫我扔一下垃圾。」

 黃單說下樓,「放著吧。」

 周春蓮道了謝,就把門一關,隔絕了走道里的熱氣。

 黃單回屋換鞋,拎了周春蓮的垃圾下樓丟垃圾桶裡,帶著那雙拖鞋去找劉大爺。

 期間陸匪都跟在身旁,儼然就是一副大家長的姿態。

 劉大爺提著水桶在門口擦門,乾癟的嘴裡碎碎叨叨的,見著黃單跟陸匪,還是那句話,叫他們來,一定要來。

 似乎當年跟老伴拜堂成親的日子,是劉大爺最重要的一個時刻。

 陸匪雙手插兜,「你跟個瘋子也有的聊?」

 黃單說,「大爺知道自己的家住哪兒,生活也能自理,我看他跟一般人差不多。」

 陸匪不置可否。

 黃單把那雙拖鞋拿到老人面前,「大爺,這鞋……」

 劉大爺給他推開,「臭小子,沒看我在擦門嗎?走開點,別擋著我。」

 陸匪說風涼話,「行了季時玉,這老頭子很不待見你,就別杵著了,回吧。」

 黃單不走,他拿著拖鞋的手一鬆,拖鞋就掉在了地上。

 那響動驚到了劉大爺,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低頭看看,就把腳拿出來,往拖鞋裡面一放,樂呵呵的說,「剛剛好哎。」

 「是啊,很合適。」

 黃單說,「大爺,你腳上的拖鞋很好看,我也想買,你知道哪兒能買得到嗎?」

 劉大爺穿著拖鞋走幾步,嫌棄的踢掉,「這拖鞋的鞋底花紋淺,走路很容易滑倒,不實用,別買了。」

 黃單說,「沒事,我就穿一個夏天。」

 劉大爺突兀的說,「樓上。」

 黃單知道老人是在回答他前一個問題,他撿起地上的拖鞋,站在男人邊上若有所思。

 陸匪闔了闔眼,他覺得自己沒救了,工作的手機關機,行程臨時更改,就為了陪著這小子。

 劉大爺不擦門了,一手拿著蒲扇,一手提著小竹椅出門。

 黃單看看門上的那把鑰匙,他喊道,「大爺,你的鑰匙還插在門上,不拔嗎?」

 劉大爺呆呆,放下小竹椅回頭拔了鑰匙。

 黃單說,「大爺,你以前是不是也有過開關門,卻忘了拔鑰匙的時候?」

 劉大爺把鑰匙放進褂子的兜裡,拿乾枯的手拍了拍,他重新提起小竹椅,走到黃單身前狠狠的瞪過去,「你的問題怎麼這麼多?真討厭!」

 黃單問著男人,「大爺為什麼說我討厭?」

 陸匪說,「你本來就很討厭。」

 黃單抽了下臉,「我要去樓上找王志,你呢?」

 陸匪拿出手點根菸,深吸一口後吐出一團白霧,他一聲不吭的轉身上樓。

 502的門是開著的,上樓拐個彎就能看到,走道里沒有堆放一個紙箱子,很乾淨。

 黃單愣了愣,他對著男人眼神詢問。

 「這是我的意思。」

 陸匪的話落,就開了503的門進去,沒把門關上。

 黃單去了隔壁王志那兒,他問起昨晚的事,「趙曉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王志給黃單看他剛泡的感冒靈,「昨天我感冒了,頭疼的要死,店都沒管就早早的躺下了,哪知道她會出事,哎,有人來我這兒買東西,跟我提了兩句,我才知道的。」

 他一臉擔憂,「我給趙曉打電話,聽她的聲音好像沒什麼精神。」

 黃單說,「男的都會嚇到,更何況她一個女的。」

 王志咂嘴,「我一直把趙曉當哥們,這回才發現她只是長的高,臉凶,看著很彪悍,其實膽子小的很。」

 黃單說,「藥不喝嗎?該涼了吧?」

 王志仰頭咕嚕咕嚕喝完了,他把空杯子放桌上,「不行了,我渾身無力,季時玉,你今天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幫我看看店?」

 黃單說可以,他給男人發了個短信,對方沒回,生氣了。

 「王志,這就是趙曉穿的那雙拖鞋。」

 趴在桌面上的王志歪著頭看,他的眼睛一睜,一臉吃驚,「臥槽,這不就是去年熱賣的那款嗎?跟上回你穿過的是一個款式。」

 黃單說,「不知道那個人為什麼要去趙曉家,把她客廳的空調開了,將遙控器放在她的枕頭上,還在她平時放鞋的位置放一雙拖鞋。」

 王志哼哼,「還能有什麼原因,就是變態。」

 黃單說,「拖鞋是男士的。」

 王志跟著說,「所以那個人就是男的。」

 「可能吧。」

 黃單問道,「王志,三樓的劉大爺劉大娘來過你這兒嗎?」

 王志說,「好像沒有吧。」

 黃單換了個話題,「那你這裡還有這款鞋嗎?」

 王志說沒了,「去年賣的好,幾乎是進多少賣多少,最後一次進的貨剩下了一點點,也都打折賣了。」

 黃單哦了聲,不再多言。

 王志也沒有說話,似乎是睡著了。

 黃單知道王志沒睡,因為呼吸聲不對,他沒有做什麼,只是在電腦前接待買家。

 陸匪的忍耐在中午到達極限。

 黃單被叫走,臨走前還喊了趴在桌上的王志。

 王志沒抬頭,迷迷糊糊的擺擺手,「哥們,上午謝謝了啊,下回請你吃飯。」

 黃單繞過拐角,腳步停在原地,他探出頭看,發現王志還趴在那裡,手在桌面上寫寫畫畫的,看不出寫的什麼。

 砰地一聲,陸匪關了門過來。

 黃單縮回脖子,輕手輕腳的跟他一起下樓。

 接下來的兩天,陸匪住在黃單那裡,倆人沒做到最後,疼痛神經過於敏感很要命,常人是不會懂的。

 鄰居們和和睦睦,一切都風平浪靜。

 黃單看到趙曉提著袋子去看周春蓮,是一套汽車玩具,給小孩子的禮物。

 兩個小時的收留,趙曉對周春蓮的態度有所改觀,她在對方的屋裡待了足足有十分鐘才出來。

 黃單特地沒進屋,在走道里等她,「這兩天沒有什麼事吧?」

 趙曉不答反問,「要是有,我還能站在這裡?」

 黃單善意的說,「你一個女孩子住很不安全,找個朋友合租會好一些。」

 趙曉眉眼間的冷淡褪去些許,「我不喜歡跟別人合租。」

 黃單的聲音放輕,「趙曉,有個事我沒跟別人說,你穿的那雙拖鞋,我也有,只是不同顏色。」

 趙曉的臉色劇變,「你……你也有?」

 黃單點頭,「對的。」

 趙曉深呼吸,「那你打算怎麼辦?」

 黃單說,「不知道。」

 趙曉垂著頭,時不時的抿嘴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黃單問道,「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趙曉不說話。

 黃單又說,「我懷疑是熟人幹的,如果是小偷……」

 趙曉突然打斷,語氣篤定,「不是小偷,季時玉,不是小偷。」

 黃單說,「那你覺得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嚇唬我們?」

 趙曉又不說話了。

 黃單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趙曉,還有個事,我說了你別害怕。」

 趙曉第二次打斷他,「別說!」

 「我看的出來,你跟鄰居們都走的很近,是有意為之,其實你跟我是同一種人,根本就不喜歡跟他們接觸。」

 「至於你那麼做是什麼目的,你心裡清楚,季時玉,奉勸你一句,別給自己惹麻煩。」

 黃單說,「趙曉,我認為我們是站在一條線上的,我們應該是朋友。」

 趙曉什麼也沒說,就開了門進去。

 晚上黃單去了陸匪的家,房子裡的一桌一椅都上了年紀,瀰漫的陳舊氣息比原主外婆那套還要濃重。

 陸匪說,「別傻站著,冰箱裡有喝的,你自己拿。」

 黃單拿了瓶汽水喝,他隨意看了看就去陽台,從這邊能望見隔壁王志那屋的陽台,不出意料的堆著紙箱子,還有垃圾,彷彿能聞見髒臭的氣味。

 陸匪摘了腕錶去衛生間,「季時玉,你別靠近防護欄,危險。」

 「我曉得的。」

 黃單隱約聽到有人下樓的聲音,他以為是王志出門了,卻在幾分鐘後看到對方出現在陽台,「你在家?」

 王志光著膀子,發現黃單在隔壁,他很震驚,看樣子整個人都是懵的,「對啊。」

 黃單追問,「小區裡有人來你這邊買過東西?」

 王志說沒有,「哥們,你怎麼會在隔壁?」

 黃單沒回答,那他聽到下樓的腳步聲是怎麼回事?他擰擰眉心,大概是有人上天台收了衣服?

 王志探出半個身子,一臉的驚悚,「季時玉,你別跟我說,你今晚要在隔壁睡?」

 黃單說,「我那屋沒空調,太熱了,就到他這邊來待一待。」

 王志嘖嘖,「真羨慕你,我屋裡也沒空調,兩個電風扇同時開著,外加一個吊扇都沒用,就坐在電腦前打幾個字,都能弄出一身的汗。」

 「哥們,跟我說說,你是怎麼辦到的?我一看見隔壁那位,頭皮就發麻,覺得他不是什麼好人,不讓我在走道里放紙箱子,還說如果我不照辦,就會叫人把紙箱子全部扔掉。」

 黃單說,「你堆的是有點多了,現在又是夏天,空氣很難聞的。」

 客廳裡傳出陸匪的喊聲,「季時玉。」

 黃單說,「陸先生叫我了,有時間再聊。」

 王志齜牙咧嘴,「去吧去吧。」

 黃單回到客廳,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覺得王志那笑容,有點怪異。

 陸匪洗過澡,身上帶著水汽,「客廳開著空調你不待,非要拉開陽台的門站老半天,不嫌熱?」

 黃單拿走男人手裡的大毛巾,給他擦著頭上的水,「501沒人住,房子是空著的。」

 陸匪知道青年的心思,「不關你事。」

 黃單動作輕柔的一下一下拿毛巾摩擦著男人的濕髮,「我把那兩雙拖鞋都給你,你找一下你認識的朋友,幫我查查。」

 陸匪闔著眼皮,「你直接交給警方。」

 黃單說不行,「警方有線索不會透露給我。」

 陸匪的太陽穴跳了跳,「你想什麼呢,案子破了不就行了?有那個時間,你還不如想想未來的計畫。」

 黃單蹙著眉心,案子早破晚破,直接決定他的任務是成功還是失敗。

 三哥透露給他了,說可以抹掉他上一個任務失敗的記錄,但這次不能再失敗了,否則不但會有無法想像的懲罰,後面給他的驚喜也會取消,會影響他的一生,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黃單問是什麼驚喜,三哥說要保持神秘。

 三哥是不會騙他的,黃單這次必須完成任務,要在一個月內,不對,已經沒一個月了,他的時間越來越少。

 黃單湊在男人耳邊,「陸匪。」

 陸匪的耳朵有點癢,「不要想了,我就是個生意人,手伸的沒那麼長。」

 黃單把毛巾放一邊,靠著沙發整理思緒。

 孫四慶這幾天都不在家,黃單敲門,裡面沒動靜,不知道他是去外地了,還是在朋友家。

 黃單沒說話,陸匪以為他不高興,就把他往腿上拉,「好了,給你查。」

 見青年的眉頭越蹙越緊,陸匪就抬手拍一下他的屁股,「說了給你查了,你怎麼還擺著張天要塌下來的臉?」

 黃單斂去神色,「睡覺去吧,困了。」

 陸匪說,「親會兒。」

 黃單說不親,「我牙疼。」

 陸匪捏住他的下巴,「好好的怎麼牙疼?」

 黃單說著涼了,「晚上你把毯子都捲走了,我的肚子露在外面,早上摸摸都是涼的。」

 陸匪的面部抽搐,他憋著笑,把青年的頭髮揉的一團亂,「真可憐。」

 黃單睡覺時,床上多了個毯子。

 第二天,陸匪就把查到的信息告訴黃單,說那款拖鞋是C城生產的,「去年出的,有七八個工廠生產,分散在實體店,網店,今年有尾貨在銷售。」

 黃單邊整理邊說,「還有呢?」

 陸匪說,「沒有了。」

 黃單一愣,「沒有了?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陸匪嗯道,「沒有。」

 黃單很失望,那他順著這根藤子往下摸的計畫就要泡湯了。

 陸匪敲敲桌面,「對方敢在這棟樓裡殺人行兇,全身而退,就說明已經做足了功課,你覺得還會留下線索?」

 黃單說,「只要是人幹的,就會有痕跡。」

 「我同意你這個觀點,不過……」

 陸匪停頓一下說,「那也得找出來才行,而事實是,老張跟劉大娘的死,警方沒找出蛛絲馬跡,案子是破不了的,別指望了。」

 黃單沉默了一會兒,「陸匪,你能弄到他們的死因嗎?」

 陸匪聞言,就用兩隻手捏住青年的臉,「季時玉,你想氣死我是吧?聽你這意思,是案子一天不破,你就一天不罷休?」

 他氣的嘲諷,「我看處理這兩起案子的警察都沒你這麼上心,應該給你頒發一面旗子,領著你在小區裡溜兩圈。」

 黃單不掙扎,不發出聲音,乖乖的把臉給男人捏,也就在這個世界才有這種事情發生。

 陸匪見青年的臉都紅了,他撤開手,心疼的揉揉,嘴裡沒好氣的說,「你在想什麼,我把你的臉捏成這樣了,你都不知道喊疼?」

 黃單說,「我不疼。」

 陸匪抬起眉眼,目光灼熱,「傻子。」

 黃單是真不疼,男人現在不信,後面也許有機會讓他懷疑自己的痛覺,「那死因的事?」

 陸匪去書房,拿本書坐到椅子上翻開,「看你的表現。」

 黃單說,「那走吧。」

 陸匪沒抬頭,「什麼?」

 黃單說,「做愛。」

 陸匪的手臂一抖,書也跟著抖了抖,他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做什麼?」

 黃單說,「愛。」

 陸匪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不至於聽見做愛二字就浮想聯翩,不能自已,讓他有這麼大反應的是青年的口吻。

 認真又平靜,沒絲毫的曖昧跟害羞,真稀奇,獨一無二,絕種了。

 陸匪快要不認識那兩個字了,他揉揉額頭,半闔的眼睛裡有苦惱,無奈,又在電光石火間被一股龐大的欲念吞噬。

 黃單說,「陸匪,你硬了。」

 陸匪的喉結滾動一下,「嗯,硬了。」

 他跟青年還沒怎麼著,摸都沒摸一下,就硬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硬,他有點疼,操!

 黃單看著男人,三哥說過的,菊花靈隨便用,他多用一些,效果肯定會有的。

 菊花靈的神奇之處,黃單見識過多回,他是老客戶,也是忠實的消費者,會一直支持下去。

 陸匪的氣息粗重,眼皮一直半闔著,沒有將已經發酵的欲望暴露給青年,怕把人嚇跑了,他維持著不變的坐姿,襠部繃的很緊。

 西褲是定做的,用的是昂貴的布料,這會兒都有一種要破裂的跡象。

 黃單見男人不動彈,他挑眉,「不做嗎?那算了,我出門溜躂去了,你接著看書吧。」

 說著就朝著大門的方向走。

 陸匪低頭看書,一行沒看完就把書壓在桌上,「回來!去床上等我!」

 黃單往臥室走,他沒回頭,「人跟人的情況不同,男人跟女人更是差別大,網上說的那些沒多大用,經驗要從實際操作中獲取,一回生二回熟,不要緊張,你沒問題的,有我在,我會儘量不讓你疼。」

 陸匪剛拿了手機準備刷,聽到聲音就把手機丟了,他按開皮帶的扣子,把皮帶抽了扔到椅子上,「媽的,三番兩次的撩他,無法無天了,這次疼死也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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