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底是何風光, 除卻作為天河之魂的陳繹心知道,以往便只有沉入河底的或故去或被鎮壓的仙神知道, 如今還要再多一個聞人離。%
和上一次那般壓迫,不能生存的感覺相比, 這一次聞人離完全沒有感覺到。
水光瀲灩,一串串時間碎片拼湊成的天河水, 還有便是那純淨的水息, 水生木,這氣息同是這是陳繹心身上散髮出的水息, 所以並不會讓他覺得難受。
聞人離的注意力往外一散,便就收回到他身前的人兒身上,眉目姣好,更讓他心動的是他親|吻他時, 那極其專注的模樣,執著而動情。
一吻罷,陳繹心放開了聞人離,轉而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他們繼續往河底沉去。
可在聞人離的視線中, 卻是一段不大連貫的時光剪影閃過, 卻是那一段他靈智未開時, 又或者說是太過久遠,被他偶然忘記的歲月。
萬界之上的仙界有一天河,恆古長存,在仙界被父神開闢出前它就已經存在了, 或者說仙界就是依託於它而存在的。
極淨無源之水,無物能承載,最後被用為神葬之地,洗盡殺|戮,也洗盡過往榮光。
可天河本就有它自己的使命,葬神太多,帶來的負擔也不少,他們無形中助長了虛源之勢,天河勢弱,則虛源盛,便是末法時代的到來。
萬物相生相剋,天河與虛源便是這般的存在。
天河為克虛源而存在,天河之魂的誕生也因虛源惡念強盛而成形,但天河不比虛源為無形之物,魂體誕生到化形時間和時機都不能少。
「果然,界門外來的種子能用天河水澆灌長大,卻不能為我所用……」一天河水凝聚呈形的少年,看著這株長在他身側萬萬年的小樹苗,忍不住伸過手撥弄了一下。
「靈念魂體已然成型,我若占之,則為惡,不能占……」
天河水無形,只能借外物化形,原本他用天河水培育這長生道果的種子,就想給自己奠定更好的基礎,如此才好和虛源對抗,可現在它出乎意料地誕生了靈智,作為極淨之源,他不能將它抹滅。
「罷了,你便安心成長吧。」
少年的手點在小樹苗上,留下一片水澤,便回歸天河,此後又不知過多少歲月,少年才再來看望小樹苗,小樹苗長高不少,成為一株銀色的小樹,可少年未能和銀色小樹說些什麼,便倒在它身側昏迷過去了。
自此往後,每逢少年極是虛弱之時,他便會來到小樹身側休憩。
「要過界門便要斬斷吾身,天河斷,吾亦不能存,此便是吾之宿命。」少年嘴角含笑,抬手讓小樹的樹枝卷住他的手腕,他倒是沒那般不甘於自己被眾神定下的宿命。
「斷便斷吧,既是宿命,就非吾所能違抗。」
小樹靈智漸開,枝葉輕顫,似被這異元之界的風所帶動,又或是為少年的宿命擔憂。
少年沉睡在小樹側,面色如常,可他胸口處卻有一團灰色的氣源在鼓盪,那便是每每折磨得少年極是虛弱的虛源。
小樹探出根須,攀上少年的胸口,根須裹住虛源,不等少年清醒,它便破空離去。一路逃逸到天河盡頭,卻還是讓清醒過來的少年給堵住了。
「便是你想借虛源過那界門嗎?」少年的神色似有傷感,可隨即又嚴厲起來,它的存在是這一界眾多生靈的根基,億萬萬性命絕非他能輕易為誰放棄的。
天河水洶涌而去,將小樹苗和虛源一同卷住,可水卷回少年身側,沒有虛源,也沒有他養育了這般歲月的銀色小樹。
少年悵然若失,沉入天河底繼續沉睡,虛源逃逸,再次歸來不知帶來多少惡源,又或者那便是他宿命來臨之日了。
這一段光影急速掠過,卻又清晰得讓聞人離無法錯...辨,那少年便是陳繹心,那將虛源帶離天河的銀色小樹便是他。
「阿離當時該是想將虛源帶走了,我便不虛弱了……」
陳繹心此時再想,已經不復當時的傷感了,可那個時候聞人離想得太簡單,虛源依託於萬物惡念而誕生,脫離天河愈發失去壓製,落到心性不好之人手中,危害極大。
「我為虛源而來,也為尋阿離來了,」陳繹心略過後來種種不再多說,他帶著聞人離從水下連通天界天河的通道穿過,終于歸來了。
聞人離偏頭看著陳繹心如水息精靈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
可他以為事實應該是陳繹心感應到了什麼,不得不冒險入世,天河之魂脫離天河,等於放棄他最強大的盔甲和武器,這當中的危險可以想象。
只是他被虛源帶走之後,關於天河之畔成長的那一段記憶便被抹除了,他忘記了陳繹心,陳繹心無奈入世,就也將他忘了,可他們羈絆已然種下,就不是記憶能夠主導的了。
「大兄他們應該等著急了,我們快一點兒。」
陳繹心說著拉著聞人離出水,卿若藺語他們已經被銀子帶到這天河邊等著了。
「大兄!」陳繹心臉上的微笑更燦爛兩分,他放開聞人離的手,走到卿若近前,然後被攬到懷中。
「阿容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卿若輕撫著陳繹心的後背,任何怨怪都出不了口,於他來說,只要陳繹心和聞人離能安全歸來,多少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嗯,」陳繹心輕輕應著,靠在卿若的肩頭,低聲解釋,「我和阿離都困在天河之中,故而無法按約定的時間回歸。」
他帶著聞人離投入天河,就等於放棄了天鳳之身,要借天河水重新塑魂造體,雖沒有第一次那般艱難,可需要的時間也短不了。
怕卿若藺語擔心,他們先送了聞人離的本體回去,前後這般依舊耗費了二十來萬年的時間。
「知道了,」卿若應著揉揉陳繹心的頭髮,終是放開了他,再抱下去,那側站著的倆人,眼楮都要瞪出來了。
然而陳繹心還未走回聞人離身側,銀子就先跳到他的懷裡了。
「娘親,銀子也要娘親抱。」
銀子對於這個擁抱的怨念久矣,他額頭的長須卷住了陳繹心的頭髮,雙手也緊緊扒著陳繹心的肩頭,圓咕嚕的眼楮不看陳繹心,卻是偏頭瞪著一直不讓他親近陳繹心的聞人離。
「行,我就抱抱銀子,」陳繹心抿脣笑了笑,他單手抱著銀子,另一隻手給聞人離遞去,眉目燦爛,一如當初。
藺語也牽過卿若的手,他們身側還跟著一同到來的九御,這般慢慢往御虛宮走去。
「對了,大兄和藺語大哥的親事該是辦了吧。」
陳繹心回頭,卻見卿若和藺語皆搖頭,並且是一副不甚關注的模樣,也是,陳繹心和聞人離下落不明,他們如何還能有心思辦什麼婚事呢。
陳繹心繼續瞅他們兩眼,然後才回頭看聞人離,「阿離你說,他們是不是還沒……咳,那啥呀……」
陳繹心如今的感覺比之前更加靈敏,方才他抱卿若的時候,並沒在他身上感覺到他人的氣息,別看卿若和藺語都是屬於古神的級別,可這二人在這方面估計還沒一般的小神懂的多。
「天鳳要保持最強戰力,氣息越純淨越好,」聞人離解答著陳繹心的疑惑,他也回頭看一眼神色略有彆扭的卿若和藺語,他繼續道,「如今一切安定,你們隨心即可。」
以往卿若和藺語有雙修,都只是神魂方面的雙修,彼此助長修為,相互療傷,其他卻是沒有了。
藺語能明白卿若想法,從未強迫或者要求過,就這樣在眾神眼中早就是老夫老妻模式的倆人,其實比誰都「純」著呢。
...「那便成親吧,阿容和大帝回來,該高興高興。」
卿若開了口,他面色上的些許糾結散去,其實根本沒什麼好糾結的,上一世藺語為護他出生入死,他的心也有了歸屬,再推下去實無必要。
「好,」藺語應了,對著卿若笑了又笑,卻又被無端瞪了兩眼。
他們從晨初這般走到了傍晚,才走回了御虛宮,這一路說話,卿若和藺語也才弄清楚了當年一戰的具體細節,這當中的驚險,此時再想還讓他們要為陳繹心和聞人離捏一把汗。
「那虛源呢?它真的被消滅了嗎?」
卿若不得不有此一問,它依託萬惡而生,怕是沒那般容易消逝。
聞人離和藺語也都看向了陳繹心,他略有遲疑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界門的存在便是為了阻隔和淨化虛源,我和界門都在,它也不會真的消逝。」
「你們不用這般擔心,今時不同往日,我已經可以脫離天河繼續修煉,不再受天河本體的束縛,終有一日可以尋到徹底壓製它的辦法。」
人心複雜,一念生,萬惡起。想要將它徹底覆滅,除非這一界的生靈完全滅絕。
至於要讓人人都向善,基本沒有沒有可能,便是神仙都免不了勾心鬥角,又何況是眾多修仙界和凡人界呢。
所以一切壓製的關鍵,還在陳繹心身上,他必須永遠強大,才能面對所有可能來臨的危險。一入世,他便不在輪迴之外,可也多了成長的空間。
有得有失,到如今陳繹心怎會看不開呢
「況且,還有阿離和你們為我看著,」陳繹心說著偏頭對聞人離笑笑,他眉目燦爛,無半點憂色在內,或許來日還有煩擾的時候,可現在的他是絕對快活的。
「嗯,」聞人離輕輕點頭,將他們交握的手捏的更緊些。
而他們身前的御虛宮外已經齊聚了眾神,十大神將悉數歸來,修為最低也有三品仙君之列,其中青鵬和澤方分別是七品和八品仙君,他們的成長經歷放到外界一樣是傳奇。
他們伏跪在地,心頭的感觸甚多,陳繹心和聞人離對他們有大恩,值得他們傾盡所有來回報。
「都起來吧,安成可以著手準備卿若和藺語的親事了。」
聞人離偏頭對安成吩咐了幾句,眸光微微低下落到了九御身上,隨即銀子便身不能由己,直接飛落到九御懷裡了。
陳繹心抿脣淡笑,放任聞人離所為,他對安成點點頭,然後他就被聞人離牽回了他們的宮殿。
這裡的一切都保持著他們離開時的模樣,甚至擺設也多是按照他們舊時的習慣來的。
陳繹心坐在軟榻上,輕輕一拉聞人離,他便也坐了下來,隨後陳繹心就依偎到聞人離的懷裡了。
聞人離雙手攬過,托著陳繹心讓那個他掛得更舒服些,又片刻他便低下頭來,在陳繹心的臉上反反覆復地親|吻,似乎是用這種方式來讓他確定眼前的人兒便是他的心愛之人。
陳繹心的氣息變了,但模樣的變化並不大,甚至在卿若他們感覺來,陳繹心並無太大區別,便是以往,他身上的水息也要超過天鳳氣息,而這些水息是他們都已經熟悉了的。
陳繹心眨眨眼楮,便安然享受聞人離這般的親|吻,不時還回吻一下聞人離。
聞人離繼續吻著,脣|瓣在陳繹心的眉目之間流連,似要將他的氣息映入到那雙過分乾淨的眸中,他又一吻落下,可陳繹心卻偏開了頭。
陳繹心眼楮微微瞪圓,說得相當理直氣壯,「阿離莫不以為你這般,我會沒有感覺嗎?」便是原本沒有,也被聞人離給吻出來了,何況他對聞人離本來就極容易動情。
「你若沒打算和我做些什麼,就要適可而止。」否則他就不能乖乖讓吻著了。
「那阿容要如...何?」聞人離兩指抬起陳繹心的下頜,他的脣印在了陳繹心的脣上,低語呢喃,聲音悅耳又多了些莫名的感性。
陳繹心有一種自己被引誘了的感覺,他不覺放低了聲音,回了話,「我自是要撲倒阿離了……」
既然動情了就要做些更親密的事情,陳繹心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他繼續蹭蹭聞人離的脣,然後又追問了一句,「肯嗎?」肯讓他撲倒嗎。
聞人離沒有回陳繹心的話,他將人從軟榻上抱了起來,走去的方向是他們的大床,織雲鋪就,銀色的鮫絲被擱在一旁。
陳繹心沒能撲倒聞人離,反讓自己被放倒在織雲上了。
聞人離輕柔的吻漸漸變得炙熱起來,還有那些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深情,讓彼此二人盡皆沉入其中,他們走到如今,實屬不易,如此就更要珍惜彼此相守的每時每刻了。
雲|雨聚,萬物生,顯少下雨的上界,一同迎來了一場綿密的靈雨,草木生長,很多已經絕跡的神藥都在不知名的角落裡冒土而出。
陳繹心和聞人離身處的御虛宮就更是如此了,魔宮裡外除卻個別新選入的魔衛,其他人一點兒驚訝的情緒都有不了,一切割草砍樹的活兒乾得分外順溜。
御虛宮外圍的一藥閣裡,秋翊在煮茶,他對面坐著常客澤方,此外還多了二人,便是抱著銀子一同到來的九御。
幾乎所有的生靈都在為靈雨的降臨感到欣喜,唯獨他很難高興得起來。
他是虛源裡誕生的異魔,這些年他的修為不僅沒有成長,反而有所倒退,若非是靠陳繹心送他的黑繩穩固形體,他早該和其他異魔一樣消逝了。
「你的情況,尊後如今還顧不上,再等幾日他會來尋你的。」
秋翊說著話,將一碗茶放到九御面前,這二十萬年,對他們來說是等候,可對於陳繹心和聞人離來說卻是一場驚險的生死之役,他們也需要點時間緩一緩。
「他會有辦法嗎?」九御喝了口茶,低聲嘟囔了一句,他的出身就註定他不能離開御虛宮的監管,可在這裡呆下去,他覺得他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娘親最厲害,肯定有辦法,」不等秋翊反駁,被九御困在懷裡的銀子先抗議了,他偏頭往正宮的方向看一眼,然後又鬱悶地回頭。
「壞爹爹,又把我娘親搶走了……」
「行了你,他肯定讓你抱著一路,已經不錯了……」
換到以前,銀子肯定找不著機會,也是他們剛回來,聞人離體諒他們長久守候的心情,才給卿若抱抱,也給銀子占占便宜,這往後銀子想陳繹心抱,估計還挺難的。
九御說著也沒再糾結之前的問題,其實陳繹心和聞人離回來,他不僅安心,也算是認命,那二人若不在,他或許還會有其他想法,這往後是再不能有的。
否則不是他虛弱而死,而是直接被陳繹心或者聞人離拍死。
「話說你們怎麼還這么喝茶啊,我都替你們著急……」
九御話一出,秋翊微微撇開頭,向來穩重的澤方則紅了耳根,隨後他眼神略為嚴厲了些,自覺說錯話的九御則抱著銀子遁了。
但秋翊和澤方日久生情的事兒在御虛宮裡早不是什麼秘密了,反倒是那二人不溫不火的相處模式,看得他們這些外人著急不已。
靈雨一直在下,陳繹心和聞人離從寢殿裡出來,都沒停下。
「估計還要再下兩日,」陳繹心伸手踫踫,抿脣輕笑,他拉著聞人離坐到花園邊的亭子裡,他腳在地上踩了兩下,「出來。」
他話落,他們身前的虛空破開一條縫兒,卻是銀子帶著九御來了。
他們倆誰忽悠誰不好說,但他們一直都在正宮外守著卻是真的。
「娘親,是銀子,不是壞人,」銀子直接滾落在陳...繹心腳邊,雙手抱著陳繹心的大|腿,感覺到另一道注視的眸光,他沒敢繼續往上爬,但這就這麼放開,他也是不肯的。
陳繹心的手落在銀子頭頂,輕輕揉了兩下,「知道是你們。」
他說著抬眸看向九御,「過來。」
九御瞅一眼陳繹心,又瞅一眼聞人離,然後腳步悠悠地往這邊過來,隨即陳繹心原本落到銀子頭頂的那隻手,落到了他的頭上。
「果然……」那虛源之根讓東方瑾種到了九御的神魂裡了,若非九御夠機靈,也更加相信陳繹心,他將那黑繩接下,離了御虛宮,定會讓虛源和東方瑾控制住心神。
他們復生之日,就是九御靈智徹底抹滅的時候了。
銀子嫉妒的目光落到九御身上,九御也是不明所以,可聞人離卻嚴肅了神色,他看向陳繹心,「能拔除嗎?」
陳繹心點點頭,「可以,只是還要做些準備。」
陳繹心說著手在九御的頭頂揉了揉,「你安心,我不會害你性命,你且先沉睡一段時間。」
九御聞言喉嚨莫名哽了哽,他心知陳繹心並非什麼極善之人,他的善和溫柔更多隻對於他身邊的人,可這更能說明這份善意的難得,如今他終也有幸在內了。
同時銀子看過來的目光,他也不再覺得無辜了,或許從內心深處來說,他對於陳繹心的親近甚過以往於他接觸過的所有生靈。
九御沉睡,人形散去,便成一團淡灰色的光團,陳繹心用瓷瓶收好,又再揉了揉銀子的頭髮,他拉著聞人離起身,他們直接消失在御虛宮裡。
「阿離都不問我帶你去哪兒嗎?」
他們穿梭在虛空當中,一界踏出,又再消失,如此往復,稍不注意,還真有可能迷失。
但陳繹心就算把自己弄丟了,也不可能把聞人離弄丟,他們這般穿梭就要尋回南宮川的情魄,也就是韓子川。
當初他贈與韓子川的黑袋裡,除了那一路的所得外,還有一捧萬界井底的土,他被帶往哪裡,完全是隨機的,如今這麼尋更多是靠萬界井給出的大致範圍,否則還真難把人尋回。
他們找來的時候,韓子川在一凡人界裡當起了采藥農,一個小鎮他最多停留五年時間,隨後他就會換個地方住。
他的修為被這天道不全的凡界壓製到金丹期,可他的身體還是仙君之體,一兩個紀元內不老不死。他想過要回上界,可比起讓南宮川將他收回,徹底抹滅意識,他寧願過現在的日子。
小城野郊的一個木屋前,陳繹心和聞人離飛落,背著藥簍歸來的韓子川神色微愣,隨即他臉上浮現明顯釋然的神色。
「進來坐坐吧,這一小界沒什麼好招待,只有幾兩凡茶。」
陳繹心點點頭,他和聞人離沒有什麼變化,韓子川身上卻多了幾分看透人世的滄桑之感,他看陳繹心一眼,目光就收回,曾經不該有的妄念早隨時光磨滅。
陳繹心還活著,那便好了,那百年時光便是上天與他的饋贈,這凡界歲月的平靜足以讓他將以前沒清楚的都一一想明白了。
或許冥冥之中是有什麼線在牽著他前往,甚至做一些決定。
他師尊為他算出的所謂「情劫」,並非指代什麼人,而是他自己本身,他是上神南宮川的一縷情魄,如此而已,和陳繹心無關,和聞人離也無關。
這一凡界基本沒有什麼靈力可言,甚至陳繹心聞人離飛過時,發現這一界凡人的穿著服飾都不大同於他界,男女皆可短發,時值夏日,衣著也更清爽些。
至於韓子川煮的茶便是和太玄凡間的茶都無法相比,更不用說是上界的了。
陳繹心端起茶杯只聞了聞就放下了,「這裡看著倒是比上界更需要靈雨……」
陳繹心嘟囔了一句,聞人離不...覺就看了過來,他搖頭失笑,將陳繹心的手握到自己的大|腿上,「這裡也曾是一片靈土,虛源肆虐之後,仙根杜絕,再上滋長的人心物慾,便成眼前的模樣了。」
鬱郁森林被沙土取代,更有持續不斷的污濁穢氣誕生,想要修復怕是一場靈雨都不夠。
陳繹心也只是因難喝的茶水感嘆一番,就被聞人離普及了一下常識,他悄悄瞪一眼聞人離,轉頭看向了他們身前專心煮茶的韓子川。
他也不與韓子川多說什麼廢話,「我可以幫你徹底阻斷和南宮川的聯繫,但你身上的星河圖要給我。」
這星河圖便是曾經存在於天機門內的寶圖,當年韓子川便是借他離開的太玄,現在陳繹心另有他用,他要了,卻也不會憑白要了它。
韓子川聞言神色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陳繹心和聞人離到來,是為了它,這星圖除了帶他離開太玄,此後基本擱置,倒是初到這一界時,他想過要不要用它離開。
可正是因為對南宮川的顧忌,他選擇留在此界,一開始他和陳繹心一樣,對這裡的任何東西都難以入口,到如今這些自己種的茶配上深山裡的泉水,也能入口了。
他沒有再多言其他,直接從的儲物戒指裡將星河圖取出,「便是它了。」
一張殘破的圖紙,陳繹心接手後注入了些神力,它的感覺就有些不同了。
陳繹心對韓子川點了點頭,隨後他食指指尖往韓子川眉心的方向一點,韓子川耳邊似乎聽到了某根牽引之線斷裂的聲音。
自此後,南宮川是南宮川,韓子川是韓子川,再無聯繫。
陳繹心要的東西要到了,就不多在這凡界停留,他留了一塊回歸上界的符石給韓子川,便和聞人離從這凡界離開了。
「這凡界雖說氣息不大好,可有意思的東西也挺多,等以後我們閑了再來,大兄好不容易成親了,我們可不能錯過。」
而且按照卿若的秉性,怕是陳繹心和聞人離沒回來,他和藺語這婚事還得再往後耽擱。
「好,」聞人離輕輕應了話,卻是主動摟過陳繹心的腰,由他帶著陳繹心飛離這凡界,卻是有些擔心這虛源肆虐過的地方還否會對陳繹心有影響。
明白聞人離這份心意,陳繹心便將吻印在了聞人離的臉頰上,「有阿離在真好。」
如今的他,早不能忍受依託天河而存在的那些歲月了,他脫離天河的宿命從他親手種下聞人離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便是天河懂得了相守的溫情,就難以再忍受獨處的寂寥。
聞人離吻一吻陳繹心的頭髮,沒有直接應答,可他的心意也是一樣的,只有陳繹心在身邊,他才覺出這世間的美好來。
他們回到御虛宮,前後已經耗去了近半月時間,以安成和魔衛們的高效,御虛宮和天鳳谷早就布置得一片喜慶,仙帖更是發往眾神眾仙的居所,良辰吉日一到,便是普天同慶的大好日子。
御虛宮和天鳳谷離得近,卿若和藺語一同從天鳳谷坐鸞轎進到御虛宮成婚,等婚宴過去,他們還迴天鳳谷去洞房。
陳繹心倒是想在御虛宮給他們布置個新房,可卿若和藺語都不願意,能來御虛宮成婚已經屬殊榮,再在這裡洞房,就有些過界了。
陳繹心提過,他們不肯,他便沒有再勉強了。
可他想啊,以他如今的修為,就是卿若和藺語換到更遠的地方洞房,他該知道也還是知道的,但他得體諒他大兄和藺語大哥這萬萬年的不易,不給說破罷了。
「想什麼呢?」聞人離輕輕揉一揉陳繹心的臉頰,將他發散的神思收攏回來。
陳繹心眨眨眼楮,對聞人離並無什麼隱瞞,他略微擔憂地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給大兄和藺語大哥普及一下常識,免得他們手忙腳亂的。」
陳繹心...這是將自己放到長輩的位置上了,他一臉憂色,讓聞人離一下子不知該怎麼反駁才好。
他原本要離開的手,繼續揉上陳繹心的臉頰,將那些憂色揉成了緋紅,「他們懂。」
卿若和藺語要是還不懂,就真的該再去投胎一次了。
「那我不是擔心嘛……懂的話,這麼多年怎麼能忍住……反正,我是忍不住的,」陳繹心說著話,一偏頭就往聞人離的手心舔了一下,他眯著眼楮笑,好似占到什麼大便宜。
聞人離搖頭無語,可將人按在懷裡緊緊抱住。
一個月後大婚如期進行,十六隻鳳凰御行的紅轎從天鳳谷飛出,繞行飛過了大半個上界,才回到了御虛宮,眾神齊聚,紛紛道喜。
卿若和藺語皆是大紅婚服加身,二人攜手而來,在看到上座的陳繹心和聞人離忍不住笑了笑,如此就愈發顯得喜慶美好了。
算上前世,聞人離算卿若和藺語的長輩,這上座自是坐得,而陳繹心已經恢復了作為天河之魂時的記憶,身份更加貴重,同樣受得起卿若和藺語的一拜。
拜天地,結盟誓,喝契酒,上界又一神仙眷侶正名。
「這一杯我敬大兄和藺語大哥,祝你們和和美美……順順利利。」
陳繹心的祝詞原本還算正經,可最後那四字倒是把藺語和卿若給聽愣了,他們以為自己會錯意,可還未自我檢討,就聽陳繹心甚是正經地補充了一句。
「就是那個……順順利利。」
「喝吧。」
聞人離扶住酒杯往陳繹心口中送,隨後對藺語卿若點點頭,讓他們去和其他仙君神君喝酒,而他則負責看住陳繹心,免得原本能順順利利的二人,反而防W盟忱渙肆恕br />
卿若和藺語神色轉為無奈,可被陳繹心這麼一說,心頭的火|熱倒是平添了兩分。
酒席一直持續了半月才散去,卿若和藺語是新人當日夜半之後就迴天鳳谷,半月至今也沒現身,陳繹心被聞人離看著,心中依舊有些憂慮,但到底沒做什麼唐突的事情。
卿若和藺語的親事順利,也算了卻陳繹心的一樁心事,他被看得緊,沒法做些什麼,就只能拉著聞人離一起研究星河圖。
「阿離可有何發現?」
陳繹心半躺在聞人離懷裡,隨手將星河圖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他抬眸看向了聞人離。
聞人離眸光掃一眼星河圖,就落回到陳繹心臉上,顯然他沒有太多發現,陳繹心卻是有了,「這似乎不是現在的星河圖。」
陳繹心聞言搖搖頭,「這不僅不是現在的星河圖,還不是古時的星河圖,甚至它和古往今來的所有星圖都不能重疊,它應該……是界門之外的星河圖。」
「我當時只撿到阿離,星河圖該是被虛源隱藏,後又輾轉落到南宮和東方手中,再用它將他們的分|身送往太玄,最後才落到韓子川手中。」
真正界外之人,應該是聞人離才對,這星河圖上的星辰之力極其強盛,強盛到能破開囚界的屏障,甚至經過他們這段時間的神力蘊養,它有在緩慢地恢復。
等它恢復到極盛的時候,是不是就可以破開界門的屏障呢。
「阿容研究它是要做什麼?」聞人離依舊看著陳繹心的眼楮,這一點陳繹心不說清楚,他不能容他繼續研究下去了。
陳繹心倒沒什麼心虛的感覺,他據實回答,「我原本想借這星辰之力一同鎮壓虛源之根,卻不想還有這些發現。」
「說起來,阿離有時候比我更像是虛源的剋星,我只能壓製,阿離卻能借它成長。」
他和虛源只存在此消彼長的關係,聞人離卻將虛源的能量轉為自身的神力,他能抵禦神罰之力,就足以說明這點。
可聞人離對陳繹心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手...一揮將要星河圖收走,可那星河圖直接借他揮出的神力卷上他的手腕,他手腕正中多了一枚星辰銀紋。
陳繹心坐起身來,拉過聞人離的手,反反覆復檢查了幾遍,確定這星圖對聞人離沒什麼危害,他才安心下來。
隨即他指尖一根水鏈卷上聞人離的腰,莫名有些擔心那星河圖會將聞人離這麼給帶走了。
「無礙,」聞人離將憂色漸濃的陳繹心按回懷裡,到底舍不得陳繹心這般不安。
「這是後續修煉之法,至於它本身要完全恢復需十枚星辰銀紋連線,」聞人離說著稍稍低頭眉心和陳繹心相抵,那套星辰之力的修煉法門便傳入陳繹心的識海里了。
「原是如此……」陳繹心睜開眼楮,心中安定些許,他蹭蹭聞人離的臉頰,原本就環著聞人離的手更緊了些,「等我們修煉得差不多了,再去阿離來的那一界看看。」
星辰之力才是越過界門的關鍵,以往所有的古神們都尋錯了方向。
聞人離聞言神色似有猶豫,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如果界門之後還有更高的層次,他和陳繹心就不能逃避,只有更高的修為,更強的實力,他們在面對突然降臨的厄難時,才有守護的能力。
幾日後,陳繹心依舊拔除了九御神魂裡的虛源之根,按照原計劃,用天河之力和聞人離初掌握的星辰之力一同鎮壓。
九御又虛弱了一段時間,形態終是穩定下來,它和虛源之間的聯繫也讓陳繹心斷了,日後他的成就如何,全看他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
天鳳谷火紅的鳳凰花開遍,陳繹心和聞人離附近溜達了一會兒,就沒去打擾卿若和藺語,他們端了兩壺酒,去萬界井和三生井前坐了坐。
陳繹心對他親手造的三口井也是無奈,魔淵井直接被虛源占據變壞了,萬界井後來被利用來鎮壓卿若藺語他們用,三生井還把他留給自己的那段信息弄丟了。
陳繹心曾經吐槽過的那極簡之畫,就是他自己畫的,可三生井直接給他弄缺角了。
「以前既往不咎,日後你們可得給我爭氣點。」
萬界井和三生井輕輕一顫,表示領命了,如此陳繹心才將酒倒到井中。
悄悄抹把汗的安成讓陳繹心無視了,他拉著聞人離回到寢殿,這些必須做的事情都了了,他們也能有時間好好修煉了。
陳繹心的好好修煉便是雙修,他們一雙修,上界的靈雨便能綿延數日,曾經被戰役留下的仙力枯竭之地,如今都被仙草覆蓋,上界成為名副其實的仙界。
當然,他們心情好時,會到凡界或者修仙界遊歷一番。
此後近三個紀元,天河水震動,陳繹心和聞人離到此,破界門離去,開啟一段新的修煉之旅。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養夫【娛樂圈】》下周一(8.21)開始更新。求收藏新文和作者專欄,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