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這場酒會的舉辦者Dewey先生今年已經年過60，逐漸將手中的權利交給他能幹的兒子手裡退居幕後了，但是他對於整個圈子的影響力依舊存在著，單看這場酒會的規模便可見一斑。

　　甚至有人調笑過在場酒會上安個炸彈，就能讓整個好萊塢倒退四十年。

　　老Dewey先生年紀不小了精神卻是著實不錯的，年前還傳出和超模同遊加勒比海的緋聞，身邊的姑娘年齡比他的孫子大不了兩歲。

　　沒錯，就是那個站在他身邊的青年，長得算不上出眾，五官組合在一起竟是顯得有些陰沉，笑起來也沒什麼高興的樣子，聽說比起繼承家族企業他更喜歡表演，為此和家裡鬧翻過好幾次，倒不是因為Dewey家有多麼古板，純粹因為小Dewey先生實在是沒什麼表演天賦，哪怕頂著Dewey這個金光燦燦的姓氏，身後帶著祖父的全力資助，這麼多年依舊在各種電影裡面混著打醬油的角色。

　　老Dewey先生簡單的致辭後便走了下來，燈光重新又亮起，沒幾分鐘氣氛就恢復了和諧熱鬧。

　　老Dewey先生笑著把自己的孫子介紹給相熟的導演和製片人，雖然他的孫子實在演技著急了一點不過沒什麼少爺脾氣，一直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勤勤懇懇學習，因此大多數導演都很樂意賣他一個面子給出試鏡機會讓小Dewey去試試，或者私人開個小灶教導他一些表演技巧。

　　Triton掃了一眼周圍，心裡盤算了一下老Dewey的行進路線後挑挑眉毛，又從侍者的托盤上換了一杯香檳站好，有一搭沒一搭和身邊的人聊了幾句後，不出所料地看到老Dewey走了過來。

　　「許久未見了Dewey先生。」Triton笑著主動上前兩步迎了一下，「近來身體可好？」

　　「好得很好得很。」老Dewey明顯被Triton示好的動作取悅了，神情舒展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來你也不錯啊。」

　　「還好吧。」Triton模棱兩可不去接他的話茬，「愛河中的男人總不會太痛苦。」

　　「年輕人就是好啊。」老Dewey笑道，「能把你馴得服服帖帖，一定是位非常不同尋常的先生。」

　　「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是嗎？」Triton笑道。

　　「好吧好吧我懂了。」老Dewey無奈地嘆了口氣，「年輕人的獨佔欲真是要命喲。」

　　「我也只是個普通的男人而已，請您稍微體諒一下吧。」Triton眨眨眼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順帶眼神掠過小Dewey先生身上，注目了一下他的神色。

　　小Dewey先生正淡定地板著臉沒什麼多餘的情緒，雖說的確因此而稍顯陰沉了些不過……比他預計要好一點。

　　老Dewey先生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指向，立時把握住機會側身說道：「你看我都給忘了，這是我不成器的小孫子Abbott。」

　　「Abbott Dewey，我久聞您的大名了。」小Dewey先生伸出手說道，「您的作品真的非常優秀。」

　　Triton把酒杯放下，握小Dewey先生的手笑道，「不務正業的小愛好罷了，當不得您的盛譽。」他這麼說著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過被這麼誇獎我還是很高興的，需要給你簽名嗎，Mr.Dewey？」

　　如此兩句話，便輕描淡寫地解除了小Dewey先生接不上話的細微尷尬，讓他身邊的老Dewey先生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兩份，就算再怎麼嫌棄自家一事無成又固執得要命的孫子，但是到底是身邊養著到大的，心裡頭還是疼愛居多，不然也不會帶著他四處拉人脈不是？

　　「如果可以的話，請務必。」小Dewey先生抿抿唇克制住情緒儘可能得體地應道，「我真的非常，非常的喜歡您。」

　　話一出口他也意識到自己激動過頭趕緊補救道：「我說的是您的作品，沒有別的意思。」

　　「如果您有別的意思的話，我就只能對您說抱歉了呢。」Triton輕笑，「說起來您一直在進行演員的工作是嗎？」

　　「是的。」小Dewey有些不自在地扯扯領口回答道，「到現在還沒什麼出息，讓您見笑了。」

　　「能堅持夢想的人都值得尊重。」Triton說道，微微抬起酒杯，「敬夢想。」

　　小Dewey先生愣了愣，也舉起酒杯小聲道：「敬夢想。」

　　說完他抬頭喝掉了整杯酒，把空酒杯放在了侍者的托盤上，本來只打算意思意思的Triton也只好跟著喝掉了大半杯香檳，霎時臉頰上就染了一層薄紅，「努力總會有回報的。」他笑道，「也許我該要一張您的簽名照，說不定會是一筆不錯的投資呢。」

　　「哦我親愛的Triton。」老Dewey先生適時地插話進來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再這麼鼓勵他可要把我這麼久的努力全部抹消了。」

　　Triton挑眉道：「看起來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啊。」

　　「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要叫他Dewey經理了。」老Dewey先生面上的小得意不似作假，拍拍自己小孫子的肩膀，「他總算願意聽一聽老年人的忠告了。」

　　「這可真是想不到……」Triton像是之前根本沒有收到消息一般面上顯出恰到好處的驚訝，「日後還請多多關照我的生意啊，Dewey經理。」他握住小Dewey先生的手搖了搖，笑得眉眼彎彎又親切又熱情。

　　海妖的皮相極好，哪怕是丟在姹紫嫣紅的娛樂圈也是最頂尖的那一掛，更兼之通身古典又優雅的氣質，被這麼一握就算小Dewey先生自認為直得堪比鋼管也忍不住心神蕩漾了一下，乾咳兩聲瞧著自己祖父的神色含糊應了，直到酒會結束仍有點心神恍惚，覺得那人漂亮的灰藍色眸子還在自己眼前反覆晃蕩著。

　　真是糟糕透頂。

　　小Dewey先生苦惱地把腦袋埋進被子裡，二十年來第一次錯過了晚上的表演練習。

　　另一邊Triton坐在回程的車上，正在跟《騎士團》劇組的成員進行電話會議。

　　「你們可以把Walker‧Ruth開掉了。」他懶洋洋地說道，「他已經連續三次沒有按時參加集訓了。」

　　「我承認Walker‧Ruth的行為的確不太妥當。」導演嘆了口氣，默默吞下了一肚子吐槽，當初Triton欽點的那一群演員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只不過Walker‧Ruth格外拎不清一些，能把他踢出去他倒是沒意見，只不過……

　　「您想好誰來替代他了嗎？」他問道，現在再去重新試鏡肯定是來不及了，當時的第二備選已經接了新戲，Walker‧Ruth的角色又不是什麼說刪就刪的龍套，想想之後會出現的亂子他都頭疼。

　　「Abbott Dewey，你應該認識才對。」Triton說道，「老Dewey的孫子。」

　　「小Dewey先生啊。」導演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位任性的投資商，幸好這時候他的好搭檔製片人先生拉了他一把。

　　「小Dewey先生的演技實在是有些欠佳，您真的考慮清楚了嗎？」製片人問道。

　　「老Dewey關係都拉到我面前了，我要是不給他這個面子他還不得把我丟出好萊塢去。」Triton笑了笑，接著道，「我會重新寫關於這個角色的劇本，不用擔心。」

　　「好吧，既然您已經決定了，我尊重您的選擇。」導演嘆氣，只能選擇相信Triton的能力，而製片人又稍微和Triton爭執了兩句，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最起碼把一顆定時炸彈踢出來劇組，多少還算是個安慰。

　　掛掉電話後Triton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發出去沒有回信的好幾條郵件，還是克制著把手機塞回了口袋沒有把電話打出去。

　　才剛剛九點，這時候他的人類應該還在工作吧……

　　然而事實上Reid這時候已經結束了工作，他們要等軍方的資料過來才能展開下一步的工作，因此今天工作結束得格外早，晚上九點不到他就已經洗漱完畢躺在酒店的床上無所事事了，電視翻來覆去就那幾個節目，他帶過來的書也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倒背如流，打開翻了幾頁就被放到一邊去了，最重要的是……

　　他又打開手機翻了翻，沒有任何新消息，他當然知道理論上某人的消息應該要到凌晨時分才會發過來，但是當這種沒什麼事情幹的狀態下，他總是會覺得有那麼一點寂寞和心神不寧。

　　從什麼時候開始會有這種感覺呢？他靠在床邊認真地思考著，明明以前他從來都沒有覺得單獨一人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情，他享受這樣的孤獨並且自得其樂，但是從某天開始某人總能恰到好處擾亂他孤身一人的自得其樂，把他日復一日的無聊生活變得精彩萬分卻又不過分刺激，以至於當驟然恢復了平時的節奏時，他居然還有些不怎麼適應。

　　被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擾得頭痛不已，Reid乾脆把手機一關從床上爬起來打開帶回來的文件研究起來，認認真真準備用工作把某人可憐兮兮的狗狗眼從腦子裡驅逐出去。

　　然而……

　　半小時後Dr.Reid看著手上進度連平時一半都不如的研究進度，氣餒地把腦袋磕在桌子上不想說話。

　　戀愛都是這麼可怕的嗎……

　　誠實的Dr.Reid默默拿出手機開機，遵從自己的心意刪刪改改好幾次發了封郵件過去。

　　——酒會還順利嗎？

　　他沒等幾秒鐘就看到了Triton的回覆。

　　——還不錯，你呢？

　　Reid想了想，回道

　　——我也還不錯。

　　Triton很快給了回覆

　　——那你現在在哪裡，酒店裡休息嗎？

　　Reid猶豫了一下，回了一個「yes」。

　　下一秒，Triton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把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險些把手機甩出去，好一會才摁下接通鍵。

　　「晚上好，Dear Reid。」聽筒裡傳來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刻意壓低了幾分的嗓音絲滑如大提琴的顫音，叫人心頭如同被貓爪子小心地撓了幾下，軟乎乎的肉墊讓人心口柔軟萬分。

　　「晚上好，M……」Reid咳了兩聲猶豫一下還是跟著換了個稱呼，「Triton。」

　　「今天真是個美好的夜晚不是嗎？」Triton嗓音中帶了更深的笑意，「雖然我剛剛參加了一場不怎麼有趣的酒會。」

　　他沒有去問Reid的案件狀況如何，按照他的人類含糊其辭的狀況應該不是能夠隨便說出去的案件，所以他只是自然而然地小聲抱怨了兩句酒會的無聊，享受著他的人類笨嘴拙舌的安慰。

　　同時讓馬里蘭州安納波利斯及其周邊地區附近的屬下密切關注BAU的動向。

　　他信任他的人類，但是也請體諒一下保護欲過度的海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