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部高級座車開到社區大門，坐在後座的周鴻詢一眼就發現站在門口的錢國俊。

　　周鴻詢和盧秋同居的社區，從外表看，除了所處地段好，社區樓棟間隔大，有先進電子設施的地下停車場，綠化精緻漂亮如公園外，其它設施與普通住宅居民樓相仿。

　　實際上，這個社區套房沒對外公售就被預約完了，裡面的住戶非富即貴。社區保安措施相當嚴格，注重住戶隱私。居民進出必須出示門卡，親朋好友前來，保安跟住戶聯繫確定身份才會放行。

　　錢國俊來過好多次，雖有保安知道他身份，還是按規矩擋在了門口。

　　周鴻詢示意司機停下車，讓錢國俊上來。

　　錢國俊一上車，周鴻詢就問道：“怎麼跑這裡來等我？”

　　錢國俊不是盲目到社區等候周鴻詢，來前，他給文特打過電話，確定周鴻詢今晚沒有應酬才來。

　　瞥了眼前方跟門衛出示門卡的司機，錢國俊含糊道：“我想跟你說下捷飛並購。”

　　周鴻詢眉頭皺了皺：“捷飛不是同意並購條款了嗎？”

　　捷飛是一家以手機生產為主的製造公司。一年半以前，飛詢一邊投入鉅資研發智慧手機，一邊並購同類企業，以此得到人才市場等資源。

　　“有兩項條款，對方跟我們理解的有點歧義。”

　　那點歧義根本不是問題，錢國俊要談得事只能跟周鴻詢兩人在。現在有司機，錢國俊只好胡亂找個理由。

　　汽車直接開進了地下停車庫。周鴻詢和錢國俊下車搭乘電梯上樓，司機將車走，第二天早晨會再來車庫接周鴻詢去公司。

　　進了電梯，周鴻詢問道：“捷飛跟我們的歧義是哪方面？”

　　錢國俊咳了一聲。“歧義不會影響大局，嗯，具體的去書房說吧。”

　　周鴻詢雖有點意外錢國俊的慎重，不過他沒多想。

　　“秋弟今天終於有電話回來了。”

　　劇組帶去的兩部衛星電話都壞了，盧秋為跟周鴻詢聯繫，特意抽時間回了趟城。

　　錢國俊抬眼看向周鴻詢，好友眼角都捎帶了溫情，不由覺得手上的公事包燙手。

　　“哦，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周鴻詢歎了口氣。“有兩段鏡頭拍得不理想，秋弟決定重拍，估計還得在那呆兩周。不過秋弟跟我保證，一定會回來過春節。”

　　說完，眉宇間竟有點眉飛色舞，好似對盧秋的保證很滿意。

　　錢國俊默默撇開視線，離春節還有一個半月，到那時，除非大半鏡頭重拍，劇組怎麼都能回國過節。

　　“最近小雅忙什麼？媽說她這週一次都沒回去過。”周鴻詢今天心情不錯，關心了下繼妹。

　　錢國俊頭偏了偏，眼睛盯著跳躍的數字。

　　“小雅她……好像最近單獨負責一個專案。”

　　錢國俊不正視自己的神態，讓周鴻詢認為其對未婚妻有幽怨，連忙做出批判自家人的姿態。

　　“小雅也真是，早先事業吊兒郎當，現在又拼成三娘。國俊，小雅做事一向不周全，你以後多擔待點。”

　　錢國俊嘴角扯了扯，表情有點怪。

　　錢大律師的表情，更讓周鴻詢誤會，他拍了拍了錢國俊肩膀，權做安慰。

　　錢國俊頭一低，心情越發複雜。周鴻詢跟盧秋在一起，專情不說，那份維護的心，更是少見。相比蕭雅待自己，自己待蕭雅，都遜色不如。

　　這麼專情專意的人，卻碰上了碰瓷的愛人，真是天意弄人。

　　想到周鴻詢將面對天翻地覆的感情，有那麼一刻，錢國俊生出了離開的念頭。有時候，欺瞞也是一種善。

　　不待錢國俊心意改變，電梯門開了。

　　聽到開門聲，田嬸從廚房迎了出來，笑道：“錢先生來啦，今晚正好有你愛吃的香酥糖醋裡脊。”

　　能進公寓大門的人不多，除了錢國俊，就是文特和周鴻詢的專用司機。文特和司機過來，都是送東西或拿東西，送拿完便離開，沒資格留下享受客人待遇。錢國俊是唯一來公寓作過好幾次客的，田嫂記住了他的口味。

　　周鴻詢將公事包遞給田嫂，轉頭對錢國俊說道：“我們先用晚飯吧，吃完再去書房說事。”

　　“好。”錢國俊點點頭，不先填飽肚子，等會好友必定沒心情用餐。

　　美味的糖醋裡脊肉吃在嘴裡像蠟般無味，錢國俊夾了兩塊就不伸手，田嫂看到不由擔心自己廚藝失手。

　　用完晚餐，兩人去了書房。

　　錢國俊待田嫂端來茶出去，反手將書房門關上。

　　周鴻詢見狀，不由笑道：“國俊，捷飛那事用得著這麼謹慎？”

　　不說捷飛並購已經鐵板上釘釘，就是被田嫂聽到，田嫂也聽不懂。再說，田嫂簽過保密合同，自身的嘴巴也很緊，是周鴻詢信得過的人。

　　錢國俊不語，從公文袋掏出一個微型答錄機，按了一下。

　　坐在靠椅上的周鴻詢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好友搗鼓。

　　錄音機工作後，很快傳出一個陌生年青男聲。

　　“請問，魯秋生，也就是現在的電影大明星盧秋是你的學生嗎？”

　　回答的聲音聽起來是中年婦女。

　　“是的，我是他初二班主任。”

　　“聽說盧秋在初中早戀跟蹤女生差點開除？”

　　“不不，沒有開除這事。”

　　“也就是有早戀跟蹤女生的事了？”

　　“哎，也不算跟蹤，少年時期嘛，對性懵懵懂懂的。盧秋那時只是對隔壁班女同學有好感，放學回家就繞了遠路跟女孩一起走。”班主任還挺維護自己學生的。

　　“那麼，盧秋確實對那女生生出了朦朧好感？”

　　“嗯，是的。”班主任大概回憶到好笑的場景，發出了忍俊不禁的笑聲。

　　答錄機裡很歡樂，周鴻詢這邊黑了臉。

　　“國俊，你無聊不無聊！”

　　聽到盧秋早戀的往事，周鴻詢心裡不舒服，不舒服歸不舒服，也得一碼歸一碼，初中時候的二事拿到現在來追究，那是沒事找事。

　　錢國俊按了暫停鍵，看向周鴻詢。

　　“鴻詢，盧秋初二就會對女生早戀，你初中高中呢？有沒有對女生生出過好感？”

　　“沒有，你懷疑秋弟是雙性戀？””不但對女生沒興趣，對男生也無，周鴻詢那時一門心思花在課業上。

　　周鴻詢心緒不穩，盧秋是對宋雪晴唐蕾很關照，言語間誇過她們。

　　錢國俊低頭擺弄答錄機。

　　“我這裡還有一份錄音，聽完你自己判斷吧。”

　　周鴻詢臉上線條變棱角，冷淡道：“國俊，你今天是有備而來？”

　　錢國俊內心很難受，以他對周鴻詢的瞭解，魏律師的錄音放完，不論周鴻詢如何看待盧秋，自己都很可能被遷怒。

　　周鴻詢跟盧秋同居後，自覺生活圓滿。

　　試想一下，誰會喜歡自己美好生活被戳破？

　　錢國俊不由厭惡起杜致文的狡猾，要是揭穿盧秋能從周鴻詢這裡得到感激，杜致文百分百搶著過來。

　　答錄機像黑洞，忠實地輸送著酒店包廂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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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就我們三個，都是自己人，說什麼都不會傳出去。”

　　“不……會傳出去？”

　　“我們可以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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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時……沒啥好辦法幫他脫罪，一個勁……勸他認罪。”

　　“誰甘心坐牢呀。”

　　“就是，那時……嗝……飛詢正好到在美國……上市……，不能有……有醜聞。”

　　“什麼醜聞？”

　　“嘿嘿……秋生讓我……讓我以愛慕……周鴻詢去辯護。”

　　聽到這裡，周鴻詢猛然站起身，靠椅被他的動作帶得翻倒在地，倒地聲很大。

　　這是污蔑！污蔑優秀的秋弟！明明是秋弟暗戀難以自拔才跟錯了人。

　　答錄機不理周鴻詢的心聲，繼續朝外吐出殘酷。

　　“這也行？”

　　“哈，就是碰瓷……光腳不怕……穿鞋，碰准了……就能……就能不坐牢。後來，秋生再三囑咐我……咬死是這理由。”

　　咬死這理由！

　　那就死承認唄！

　　周鴻詢耳邊回蕩起盧秋去中亞那天早晨說的話，多麼的相同！類似！

　　魏律師酒醉的聲音像嘲笑，像耳光。

　　答錄機沙沙轉動，終於不朝外吐聲音了，站在它前方的人類胸脯起伏，五官扭曲，眼神如刀。毀天毀地的憤怒無處可泄。

　　一時，房間寂靜無聲。

　　‘哢噠！’答錄機轉到了盡頭，自動跳停，周鴻詢從剮心的失望、憤怒。羞怒中驚醒。

　　“國俊，這是誰……在陷害……秋弟？”

　　周鴻詢的聲音微顫，看著好友的眼神竟帶了祈求，祈求錄音造假。

　　錢國俊心難受得厲害。

　　“鴻詢，我親耳聽到，當時我在隔壁包間。”

　　周鴻詢眼睛發紅，一字一字道：“你主動調查來的？”

　　“不是我，是小雅受杜致文挑唆，一切都是杜致文安排。”錢國俊儘量將事往杜致文身上推。“鴻詢，抱歉，當初是我失職，被盧……魏律師鑽了空子。”

　　周鴻詢聽了，轉過身，面對窗外，不言不語。

　　窗外天色已黑，周鴻詢半身猶如沉浸在黑暗中。

　　錢國俊開始不安。

　　“鴻詢，也許情況沒那麼糟……”

　　“滾！”

　　錢國俊安慰的話被周鴻詢粗暴打斷。

　　斷喝後，周鴻詢頭抵在玻璃上。“國俊，你走，我想一個人安靜安靜。”

　　嗓音忽然疲憊，沒有了生氣，錢國俊聽了鼻子發酸。

　　站了十幾秒，錢國俊輕輕退出書房，帶上了房門。

　　客廳裡沒人，田嫂收拾完已經下班離開。

　　視線掃過，處處有盧秋留下的痕跡，諷刺著上當受騙的人。

　　錢國俊抹了把臉，出門搭乘電梯下樓，到了樓下，他仰頭眺望，公寓窗戶還亮著燈，但窗前的人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