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八隻鳳凰
時隔七百年,黎深終於再次回到天界, 這個將他踩在腳下、又被他攪得天翻地覆、如今幾乎找不出往昔痕跡的地方。人間不斷發展, 天界科技也在進步, 司藥神的木屋換成了鋼筋水泥, 門是感應的, 大廳裡掃地機器人正在辛勤工作。這樣黎深莫名感覺有些複雜。
這是一棟別墅, 司藥正在地下室研究某種新藥劑,讓黎深和顧北方別客氣,該泡茶泡茶, 該開電視開電視。黎深看見地板上還丟這個PS4手柄, 便順著直覺找到了一堆主機遊戲碟, 挑了一張開始玩起來。
大概過了三個小時, 司藥的實驗失敗了, 灰頭土面地從地下室出來,連個清潔術都不使,一臉不愉快地坐到沙發上,他盯著壁掛螢幕看了幾秒,然後對黎深說:“你怎麼在玩這個啊,為什麼不玩玩最近出的最終幻想15呢?”
“這個的封面比較吸引我。”黎深頭也不回。
顧北方正十分不客氣地在廚房裡切水果,端著果盤走到客廳後將沉迷遊戲地黎深拉起來,黎深這才有功夫打量這一任司藥神的長相。
這臉,有點兒黑啊。這衣服,也有點兒髒。這頭髮,還有點兒卷。和上一任的仙風道骨比起來,還真是讓人感覺非常不靠譜。
沒好氣地給司藥使了個清潔術,顧北方開口:“他就是黎深,因為前世的一些事情,現在不能碰我。”
“你的手給我。”司藥對黎深道。
黎深將右手伸過去,司藥伸出食指和中指,剛搭到黎深手腕上,後者就猛地一縮。顧北方心道是自己大意了,趕忙抱住黎深,用靈力幫他緩解。
“看來不只是你,他連我也不能觸碰,範圍擴大一些,那麼就是整個天界的東西他都無法觸碰,你該慶倖我將這裡的東西都換成了人間製造的產物。”司藥一臉嚴肅地收回手,看著顧北方說道。
司藥打了個響指,一隻鴿子從窗戶飛進來停在他手上,示意顧北方收回靈力,司藥讓黎深摸他的這只鴿子。
果不其然,黎深一碰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就湧上來。
“我沒辦法幫你,從脈象上看,你身體健康,什麼毛病都沒有。你只能順著前世這條線索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根源。”手一抖,鴿子飛走,司藥將手機掏出來,點開電話簿中的一個名字,遞到黎深面前,“去找找司命,看看他能不能幫你算出點什麼。”
“啊,謝謝。”黎深用手機將電話號碼記下。
“要走,還是繼續玩遊戲都請自便,我接著去做實驗了。”司藥擺擺手,再次鑽入地下室。
黎深把手機遞給顧北方,讓後者打電話給司命預約,得到的結果卻是司命人在魔界,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要他們去魔界找他。
“在去魔界之前,帶我去看看你以前住的地方好嗎?”黎深握住顧北方的手問他。
“有點兒遠,大概要飛兩個小時。”顧北方道。
“沒關係,多久我都去。”黎深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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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黎深帶著魔界之人攻上來時,特地避開了鳳凰洞府。但他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這裡連陳設都沒變,好似人未走遠,不多時便會回來休憩。
顧北方帶著黎深從前庭走到後院,黎深看見石桌上擺著一根竹笛,竹子是好竹子,但做功委實粗糙了點。當初江離為了將竹笛做得像模像樣,十根手指都被劃破了。黎深走過去將竹笛拿起,如此漫長的時光過去,它依舊纖塵微染。
“這個據說是你以前送給我的。”顧北方將頭擱在黎深肩膀上,伸手戳著笛身上的發音孔。
“會吹嗎?”黎深問。
“一首小星星還是不在話下的。”
顧北方笑著將竹笛接過去,但吹出的卻不是小星星,黎深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名字。
“穿越時空的思念。”一曲完畢,顧北方道。
“嘖,其實才沒有穿越時空呢,你根本就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黎深撇著嘴,口吻嫌棄。
“我說曲子的名字。”顧北方邊說邊將黎深頭髮揉亂,“雖然涅盤之後忘了,但是以前的事實就是事實,我以前喜歡你,現在也喜歡你。”
黎深把顧北方的手打掉,往別處看去,“沒關係啦,反正以前的事我也不記得了。”
“我這兒還有溫泉,要不要泡泡?”顧北方的手改由從前面環住黎深,另一隻指向某處。
“泡個屁,我看你是想來一炮。”似乎是想到什麼,黎深的臉微紅。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親吻著黎深的發頂,顧北方聲音格外性感,“這裡是我老家,我想和你在我待過的所有地方都來一遍。”
黎深抬腳往顧北方腳上一踩:“不要臉!”
“不要臉的時候比要臉的時候吃得好。”將懷中人翻轉,顧北方把黎深壓到石桌上,三兩下剝光。
黎深總能在慌張的時候想到一些深刻問題:“你說所有地方,難不成包括學校?教室?辦公室?CAO場這種地方不能算吧!”
“你想算也可以算呀。”顧北方低頭含住黎深鎖骨,同時將手指伸進黎深還欲張合的口中,進進出出模仿某種運動,“阿黎你話很多,精力很旺盛啊。”
黎深頓時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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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沒有白天,彎月永遠懸掛在夜空。
從距離司命最近的入口進入魔界,顧北方拉著黎深,步伐飛快。魔界是六界中最特立獨行的,他們不和其餘五界交流,不歡迎魔界以外的人到來,卻從未放棄過吞併其餘五界的心思。
這裡靜得可怕,道路上彌漫著黑霧,行人很少。房頂上棲息著黑鴉,偶爾會朝天嚎叫,又或者起飛抖落幾根羽毛。在這裡找人十分困難,手機信號很弱,微信位置共用時斷時續。
“你說司命來這兒幹什麼?”黎深小聲問道。
“他說他算出了點東西,就落在這地方,便來尋找。”顧北方解釋道。
黎深點點頭,沒再說話。這條路太長了,周圍的顏色都濃得與黑色相近,儘管他和魔界算得上是“老交情”了,依舊有點發怵。
而且太安靜了。
和顧北方一起拐過街角,鴉聲再起,頭頂上傳來撲翅之聲後,那掉落下來的鳥羽竟化成獸型,直直朝黎深撲來。
顧北方側跨一步擋在黎深身前,長槍自虛空中抓出,一手握在下端,一手握在中部,將那魔獸挑開。
但黑色羽毛仍舊在掉落,越來越多的魔獸出現在地面,等顧北方將他們一一解決後,身後的黎深已經不見蹤影。
中招了。
顧北方將槍一橫,嘴唇抿緊。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擄走黎深,還是在魔界裡,會做出這種事的人他只能想到一個——荊墨。
黎深確實是被荊墨擄走了,傳送陣忽然出現在他腳下,眨眼間他所在之處就變了,變得詩情畫意了許多。
亭臺樓閣,煙青柳綠,白色的花星星點點開在草叢中,風一吹能夠嗅到清甜的芬芳。他的不遠處是一方石桌,兩張石凳,桌上還有一盤未下完的棋局。
這裡的風格、佈置都是他所熟悉的,出自七百年前的那個他,江離的手筆。
表情冷下來,黎深啟唇喊出那個名字,“荊墨。”
“我將這裡保留了七百年,我和這個院子無時無刻不在等著你回來。”荊墨出現在黎深對面,按著黎深的肩膀讓他在石凳上坐下,“連棋局也是,等著我們回來把它下完。”
黎深抬眸看著荊墨,目光又一寸寸下滑,落到棋盤上。被石桌擋住的手不斷結印,但他發現自己無法使出任何妖術。黎深在心中冷笑,這樣的場景是多麼的熟悉。當年他和荊墨一起研究禁錮他人術法之術,互相在對方身上試驗,就是在此地。
沉默了很久,黎深終於開口,“那就把它下完吧,該你還是該我?”
“你。”荊墨笑著在他對面坐下。
七百年前的江離並不擅長下棋,轉世成為黎深後更是從未碰過這黑白子。這一局他執白子,局才開不久,他還未露出敗相。再開始後,憑著生疏的記憶,黎深自然很快就被黑子圍死了。
“我從來都下不過你。”黎深道。
“對啊,你從來都逃不出我的包圍。”荊墨的聲音很輕,“不管是下棋還是別的。”
“阿墨,江離已經死了。”將棋局拂亂,黎深將目光投向遠處,“現在活著的是黎深。”
“以前是江離,現在是黎深,我們在一起不好嗎?”荊墨走過去,單膝在黎深面前跪下,將手覆在他手背上,“只要我們聯手,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你看,當時差一點天界就成我們囊中之物了。”
“只要我們在一起,別說天界,六界都會臣服在我們腳下。”
“所以說,阿墨,你從來都沒有真正懂過我。我根本沒有想過要人臣服在我腳下,我只是想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而已。”黎深眸眼低垂,看向荊墨的目光很淡,“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要在地府待六百年,才肯轉世投胎?”